查看完整版本: 樹下野狐 -【雲海仙蹤】《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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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17 09:56 PM

第二十九章冷暖

許宣心中怦然一跳,怒氣未消,「哼」了一聲,氣呼呼地徑直走到一旁坐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冷冰冰地問道:「你為什麼幫我吸毒血?不怕中毒麼?」

    許宣大聲道:「怕。不過更怕被人當作色鬼,一巴掌打成冤魂。」

    白衣女子一怔,又冷冷地道:「既然怕,幹嘛還要冒死救我?」

    許宣「哼」了一聲,道:「人命關天,哪還顧得了許多?」

    白衣女子眉尖一蹙,道:「人分好人壞人,難道你不分好壞,全都要救麼?」頓了頓,又道:「中毒的如果不是我,是別的什麼人,你也一樣拚死相救?」

    許宣呆了一呆,心道:「是了,倘若中毒的不是她,我當真也願意冒死吸毒麼?」見她雙目澄澈地盯著自己,腦中淆亂,臉頰一陣燒燙,大聲道:「那是自然。你當天下人都像你一般冷漠無情麼?」

    白衣女子大怒,待要發話,突然覺得一股陰邪冷氣陡然上衝,週身如浸寒冰,想要運氣壓制,氣血卻岔亂衝湧,寒熱交迸,腦中嗡然一震,頓時天旋地轉,不省人事。

    「九轉寒冰箭」以劇毒陰寒之氣凝結而成,蠱蟲雖然已被震死,陰寒之毒卻壘積體內。再加上這時暴雨傾盆,陰冷潮濕,她原非恆溫體質,又逢重傷未癒,腹中空空,虛乏不振,方一動怒,邪氣立即內外交攻,重轉暈迷。

    許宣見她忽然軟綿綿地臥倒在地,交叉著手臂,冷笑道:「又想賺我耳光?這回我可不上當了。」

    過了片刻,見她一動不動,似非做作,許宣連喊了幾聲,杳無應答,方感不妙。繞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摸她脈搏,旋又如釋重負。知道她不過是體虛寒發,尚不致命。

    許宣走到洞口,探頭四顧,想要尋些乾柴枯枝生火,偏偏大雨瓢潑,草木潮濕,無從生起。只好脫下自己的長袖褙子,緊緊地裹在她的身上。

    過了一會兒,她身上依舊涼如寒冰,蜷縮顫抖,似乎越來越冷。許宣心中一動,自言自語道:「常言道『兩人抱著睡,勝蓋十層被』,既無暖被,只有用體溫烘暖了。」

    屈身坐下,正要將她抱在懷中,想起熱辣腫痛的臉頰,怒氣又升,哼了一聲,縮回手,喃喃道:「許宣呀許宣,你的耳光吃得還不夠?當完了小色鬼,還想當棉被,被她劈裡啪啦地彈棉花麼?」

    眼角瞥處,見她臉色雪白,蹙著眉尖,楚楚可憐,心中不由又是一陣劇跳,閃過一個念頭:「只要能抱她一抱,吃上幾記耳光又有什麼打緊?」

    當下定了定神,大聲道:「妖女,你聽好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可是為了救你,才不得已如此的。你若是反對,趁早說上一聲,否則……」話音未落,白衣女子突然一顫,「嚶嚀」一聲。

    許宣心裡發虛,嚇了一大跳,過了片刻,見她再無反應,方才鬆了口氣,揚眉道:「哪,這可是你自己願意的,你就當我是十層棉絮被,姑且蓋一蓋吧。醒來之後可別耍賴,彈我棉花。」摒住呼吸,將她輕輕抱起,斜靠在自己懷中。

    白衣女子身段高挑,許宣服了「元嬰金丹」後,雖然體格大變,增高了不少,但仍比她矮了將近一尺,以小抱大,殊不順手。他又是未歷風情的少年,從未摟抱過女子,這般抱著她,姿勢不免有些僵硬怪異。

    白衣女子正自凍得發抖,昏昏沉沉中,依稀感到一個結實而溫暖的身體,便下意識地貼了上去,蜷身低頭,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臂彎。

    她所穿的外衣是當下頗為流行的素絲白背子,直領對襟上繡著水紅色的桃花,羅絹抹胸繡了一對蝴蝶,胸脯微微起伏,那蝴蝶便彷彿朝著桃花輕輕地飛舞。衣裳薄軟,香汗淋漓,抹胸緊緊地貼在肌膚上,相隔咫尺,透過羅絹,甚至可以隱隱約約地瞧見些許春光。

    許宣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只瞥了一眼,腦中便「嗡」地一響,血脈賁張,面紅耳赤。

    幽香撲鼻,佳人在懷。他一顆心彭彭狂跳,口乾舌燥,想要移轉目光,視線卻如磁石附鐵,再也分扯不開,許多從未有過的想法雨後春筍似的在心裡滋生。突然想起昨日漆黑山洞中曾無意觸到她的胸脯,更是心猿意馬,慾念紛呈,不知不覺間竟伸出手,鬼使神差地往那兩隻起伏的蝴蝶探去。

    洞口忽然捲來一陣狂風,將她的髮絲刮得繚亂飛舞,拂過許宣的臉頰。他陡然一震:「許宣啊許宣,你在作什麼?她受傷昏迷,你卻趁人之危,豈不是成了連張宗懿也不如的無恥好色之徒了麼?」急忙縮回手,倍感羞慚。

    或許因為貼靠著他火熱的身體,白衣女子的體溫漸漸回暖,蒼白的雙頰也恢復了幾分紅暈,更添嬌艷。

    許宣心中又是一蕩,不敢多瞧,急忙吹滅了火折子,閉起眼睛,意守丹田,重新開始御轉金丹真氣。但她冰涼柔軟的身體纏貼於身,體香繚繞鼻息,想要屏除雜念談何容易?過了半晌,方才按捺住萬千綺念,沉浸於御氣轉丹、遊走經脈的境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氣丹循環回轉丹田,週身熱暖,氣力充沛。許宣徐徐睜開眼睛,神清氣爽。

    洞外雷鳴電閃,風雨依舊,而那白衣女子在他臂間蜷縮輕顫,體溫竟又變得寒冷如冰。

    許宣心下一沉,煉氣化丹的愉悅之情頓時消了大半,暗想:「不知她中的究竟什麼毒?反反覆覆,忒也厲害。可惜我不知道如何輸導真氣,否則就可以幫她送氣化寒,不必坐在這兒乾瞪眼了。」

    又想:「是了,孫大夫常說『外寒好御,內冷難消』,她體內寒氣多半是由寒毒引起。如果能找到些去寒清毒的草藥,熬湯煎服,再來一鍋熱粥,她的病或許就能好上大半。但這荒山野嶺,又上哪兒找藥去?」心中忽然「咯噔」一震,脫口而出:「紫霞春!」

    昨日與程仲甫等人進山時,瞧見峨眉山的一些山崖斜壁上長滿了赤艷奇草,紅似烈火,絢如晚霞,正是蜀中特有的「紫霞春」。

    此草暖血活脈、理氣和中,是專治寒毒的良藥。仁濟堂每年都要採集許多這種藥草,加上其他獨門配料,作成藥酒出售,在江北一帶極受歡迎。只要採回此藥,喂白衣女子服下,她的寒症多半能有所好轉。

    許宣精神大振,再不遲疑,當下將白衣女子輕輕地放在洞角,用衣服蓋好,轉身大步出洞。

    其時夜色正深,天黑地暗,狂風暴雨撲面刮打,他週身登時被澆得濕透,一股熱氣卻從丹田轟然湧起。

    自從服了「元嬰金丹」之後,他體內的先天胎氣和元嬰金丹交融並化,真元大轉強盛,雖然還不知如何靈活運用金丹真氣,但身輕體健,和兩日前那孱弱瘦削、艱於行走的少年想比,已經判若兩人。

    許宣深吸了一口空氣,精神熠熠,轉身四處眺望。

    這山洞藏在峭壁凹陷之處,其外又有巨石遮擋,草木籠蔽,頗為隱秘。從洞口朝西南方遠眺,隱隱約約瞧見險峰入雲,峭壁高兀,應當是「紫霞春」喜於生長之地。

    於是沿著山坡,小心翼翼地折轉迴繞,朝那片山崖走去。

    山風狂猛,大雨滂沱,四周黑暗迷濛,山勢險陡難辨,腳下又極為濕滑,行走艱難。

    許宣膽子雖大,心裡也不免如井中懸桶,七上八下。起初每走一步,必再三凝視,腳尖試探了好幾回才敢踩下。走了一陣之後,視野漸漸清明起來,原本混沌模糊的世界變得清晰有致,膽氣大壯,越走越快。

    如此奔行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到了那西南險崖之下。突然「啪撻」一聲,腳下一空,整片土坡應聲坍塌!

    許宣心中一沉,整個人陡然失衡,朝著右前方踉蹌飛沖,腳踝一絆,撞上一塊岩石,「哎呀」一聲,翻身飛起,朝下急速滾落。

    天旋地轉,黑影霍閃。剎那之間便撞到了幾塊巨石上,痛徹骨髓,一時間連叫聲也發不出來。

    電光石火之間,忽然瞥見前方山石桀然橫斷,雲霧茫茫,竟是一處萬丈深淵,他心中大駭,下意識地伸手一抄,抓住崖邊的松樹。

    豈料雨勢太大,山土塌方,松樹根部早已大為鬆動,他下衝之勢又快又猛,這般猛地一勾,「咯啦」一聲脆響,松樹竟連根斷裂,和他一起衝下山崖。

    山壑幽深,雲霧繚繞,泥土簌簌衝落。那株斷折的松樹撞在崖壁上,反彈拋起,又悠悠蕩蕩地消失在那濛濛漆黑之中。一時間什麼也瞧不清,只覺自己正如同斷線風箏,朝著那深不見底的山壑急速下墜。

    耳邊風聲呼呼,不斷有鳥兒驚啼掠過,換作別的少年,多半早已被活活嚇死,饒是他膽大包天,也駭得頭皮如炸,肝膽盡寒,眼看著那亂石交錯的崖底越來越近,一顆心幾將從嗓子眼裡蹦將而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09:57 PM

第三十章崖洞

天旋地轉,只見左下方崖壁上有十幾株粗壯的青松,層疊相連。

    如果能衝落在松蓋上,或許能僥倖撿回一條小命,但他這般直落而下,與松樹最靠外的枝椏少說也有兩三丈的距離,豈能夠著?

    目光轉處,又見崖壁上青籐交錯垂舞,許宣來不及多想,左手一把抓住籐蔓,奈何下墜之勢實在極快,根本抓握不住,掌心就像被尖刀劃過,劇疼如割。他不顧一切地忍痛攥緊,雙腳在崖壁上奮力一蹬,頓時連著籐蔓拋舞而出,朝左下方的那幾株松樹衝去。

    雲霧飛揚,青松撲面。

    他忍不住閉上雙眼,縱聲大叫,「劈啪」連聲,松針枝椏不斷地抽打在臉上、身上,刺疼如裂,接著胸腹又重重地撞在一根橫亙的粗大樹枝上,五臟六腑顛得如同移了位,「哇」地噴出一口鮮血,朝後凌空飛跌。

    電光石火間,他下意識地從腰帶中抽出一柄一尺來長的青黑匕首,「吃」地一聲,直沒樹幹。

    被他下墜的巨大衝勢所拽,左手手掌猛地被籐蔓勒緊,劇痛攻心,匕首則沿著樹幹勢如破竹地朝下劈落,火光迸濺。

    這柄匕首是許正亭花了三百兩銀子,從高麗國參商買來的利器,以北海玄冰鐵製成,通體青黑薄韌,吹毛斷髮,削鐵如泥,故取名「龍牙」。原本是許正亭的防身寶物,此次許宣離京入川,為保獨子平安,特將這匕首交與他使用。不想頭遭出鞘,便派了這等用場。

    「龍牙」劈卡在樹幹裡,籐蔓又堅韌無比,兩相作用,下墜的速度終於大為減緩。餘勢未衰,又接連撞斷了十幾根枝椏後,他才被下方松樹的蔭蓋勉強托住,搖擺不定。

    許宣驚魂未消,睜開眼,上下左右都是縱橫交錯的松枝,狂風鼓蕩,身下橫木「咯咯」作響,彷彿隨時都將斷裂。

    四周險崖環繞,尖石兀立。左側的巖壁高達百丈,亂石嶙峋,長滿了青苔,看似滑不留手。即便自己能沿著這長達三丈的樹幹爬到崖壁上,也根本沒法兒攀到頂峰。

    風雨交加,猿啼四起,山壑裡黑漆漆一片,他懸坐半空,被寒風刮得瑟瑟發抖,又是驚駭又是懊惱,想要大聲呼救,又怕招來魔門妖人。左思右想,惟有拚死一試了。

    於是他左臂抱住樹幹,將「龍牙」從樹縫中奪拔而出,而後趴伏在橫亙的樹幹上,小心翼翼地朝著巖壁爬去。

    掌心皮肉裂卷,熱辣辣地錐心劇痛,被松樹撞過的部位更是無一處不疼,再加上饑寒疲乏,被狂風一吹,幾次險些翻身摔落。所幸他反應極快,急忙握刀插入樹幹,貼身緊伏。如此一寸挨著一寸,費了半柱香的工夫,才爬到崖壁邊。

    就在這時,上方突然傳來「呀呀」怪叫聲,許宣抬頭一看,渾身寒毛全都豎了起來。狼雕!那兩隻孽畜似是發現了他,四團鬼火似的眼睛撲眨閃爍,當空盤旋了片刻,一齊朝他俯衝而至。

    狼雕既然在此,說明安羽臣也必在附近!

    許宣大凜,一手抓住岩石,一手握刀刺入巖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正想擠入崖壁的石隙躲避,腳下一滑,頓時踏空。所幸右手緊握刀柄,堅韌的刀鋒卡在石縫裡,將他懸空吊在崖壁上,雙腳亂蹬。

    狼雕尖嘯聲越來越近,他不敢抬頭上望,左腳踩住石坎兒,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往上一蹬,貼著岩石擠入了一個凹入的淺罅。

    第一隻狼雕尖叫著呼嘯衝過,翅膀的長翎掃在他的衣袖上,竟「哧」地劃開一道縫隙。

    還不等躲閃,第二隻狼雕又已迎面衝到,探爪朝他抓來。許宣側身抵靠巖壁,拔出「龍牙」胡亂揮舞,狼雕被削去半截爪趾,吃痛尖啼,騰空飛去。

    他鬆了口大氣,週身冷汗浸透,幾欲虛脫。低頭望去,下面黑漆漆地也不知有幾百丈深,雙腳竟有一半踩在石沿之外,不由得一陣頭暈目眩,急忙揮刀插在旁邊的石壁上,穩住身形。

    不料「龍牙」方甫刺入,「彭」地一聲悶響,那塊大石竟整塊被劈裂開來,坍塌崩落。他身體失去依靠,猛地一沉,再度朝下急墜。

    許宣魂飛魄散,暗呼糟糕,下意識地想要翻身躍起。說也奇怪,意念方動,丹田中的金丹真氣竟轟然倒捲,直衝腳底。「呼」的一聲,手舞足蹈地竄起兩丈來高,一把抓住了上方的岩石。

    他緊緊地抓住那塊崖邊的巨石,風雨飄搖,渾身泥濘,腦中一片空茫,一時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大風吹來,冷汗浹流,涼颼颼直入骨髓。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剛才千鈞一髮之際,自己無意間竟用了葛長庚所傳的「御氣訣」,氣隨意轉,直衝湧泉,是以腳下生風,險死還生。

    許宣又是後怕,又是驚喜,從沒有象此刻這般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已非吳下阿蒙,心中激動難以言表。

    當下定了定神,依樣畫葫蘆,將真氣導向腳底,猛地朝上方翻身躍起,一把抓住崖壁上的籐蔓,穩穩地站在了凸巖上。

    這一躍竟又竄起了兩丈來高。

    他信心大增,就像一個窮困潦倒之人突然發掘到無邊寶藏,躍躍欲試,恨不得盡情揮霍。凝神觀察崖壁,尋找了十幾處可以攀爬、落腳的地點,而後以意御氣,抓著籐蔓幾個起落,便往上衝起了二十來丈。

    大雨撲面,雙耳生風,許宣時而抓著籐蔓踏壁飛掠,時而緊握匕首翻身上躍,越來越快,越來越高,體內真氣圓轉如意,漸漸純熟。

    他雖然還不知道真正的御風飛掠之術,但天資聰穎,真氣強沛,憑藉著「翠虛金丹大法」中的御氣訣,竟也自行揣摩到了些許竅門。眼看著懸崖倒掠,自己奔行如飛,胸膺中滿是新奇、激動與狂喜。

    小時無法行走,最大的夢想便是如那些神仙般自由自在、御風而行,想不到竟真有如願的這一天!如果不是想起白衣女子所言,道魔佛三教仍在漫山追緝自己二人,早已大聲嘯歌,一抒快意。

    抬頭望去,山壁陡峭,桀然天半,影影綽綽地瞧見一蓬蓬草木在風雨中起伏搖擺,瞧那形狀,當是「紫霞春」無疑。

    許宣此時已掌握了在山崖上攀行之道,腳下一點,靈猴似的在凸石、青籐間騰挪跳躍,朝上飛起二十來丈高,到了崖壁凹陷處站定。石壁縫隙中花草蔥蘢,其中大半果然都是「紫霞春」。

    許宣大喜,拔出那柄鋒利無比的「龍牙」,寒光飛閃,只輕輕一劃,整塊大石便應聲掉落,藥草連根挖出。

    他一連掘了數十棵「紫霞春」,脫下自己的銷金裹肚,將藥草捆纏結實。轉頭望去,又瞥見崖壁上長了幾株灌木,野果搖曳,紅彤彤、濕漉漉的,甚是可愛,頓覺肚餓難耐。

    於是順手摘下一個咬了一口,又甜又脆,甘汁四溢,一口氣吃了七八個方才止住。想起白衣女子也未進食,又摘了十來個兜入袖中。

    正要繼續朝上攀掠,上方忽然傳來一陣陣呀呀的怪叫聲,方纔那兩隻狼雕竟領著一大群的鳥獸飛回來了!

    許宣又驚又怒,若讓狼雕老祖等魔頭抓住,自己死了倒是小事,被他們搶走囚困著魔帝元神的「乾坤元炁壺」,可就百死莫贖其罪了!

    左右環顧,發現右上方有一個洞隙,正好可容一人躲入。當下翻身躍起,貼著狹窄的巖壁朝裡擠去。豈料外窄裡寬,擠進身後,才發現裡面竟是一個幽深的石洞。

    眾狼雕呀呀怪叫,環繞著山壑上下穿梭,有幾隻似是發現了他藏身的山洞,想要撲翅衝入,卻被洞口的兩塊巨石擋住,只好悻悻地飛走。

    眼見這些孽畜並未發現自己的蹤跡,許宣懸吊的心此刻才算放了下來,但凝神聆聽了半晌,那些狼雕始終在山壑上空呀呀盤旋,不肯離開,心下又漸漸焦急起來。如果被它們困在這裡,不能及時將「紫霞春」帶給那白娘子,她勢必危矣。

    眼角瞥處,發現洞口這兩塊大石竟似是由整面巖壁被生生劈開,切面極為平整光滑。別說「龍牙」,就算是世間最為鋒利的巨斧,也不可能將如此堅硬厚實的山壁,劈出這樣一個洞隙。

    他心中一動,難道早有真氣極為強猛的高手到過這裡,劈裂了巖壁?倘若如此,洞內或許就有別的逃生之路了!

    回頭四望,洞窟幽深,右後方的角落裡果然有一條狹窄漆黑的甬道,不知通往何處。

    許宣精神大振,在洞口揀了一把松枝,撕下衣袖,捆紮在一起,而後用火石打著,舉作火把,小心翼翼地走入那漆黑的甬洞之中。

    甬洞迤邐向上,崎嶇不平,稍有不慎便要絆上一跤。

    許宣扶著石壁走了許久,仍不見盡頭,偶有一陣陰風刮來,腥臭撲鼻,寒毛盡乍。他膽大再大,也不免有些發怵,但捨此之外,無路可尋,只有硬著頭皮繼續朝上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09:57 PM

第三十一章聆秘

洞內越來越潮濕,火炬明滅,時時有水珠從頭頂滴落。到了拐彎處,突聽「僕僕」之聲大作,許宣嚇了一跳,來不及閃避,一大群蝙蝠業已迎面撞來,其中幾隻被火焰捲著,尖叫著四處撲撞。

    他一邊揮舞火把,驅逐蝙蝠,一邊貼壁側行。剛走了幾步,腳下一絆,踉蹌摔倒在地,抬頭一看,「啊」地失聲驚叫,急忙翻身避開。

    幾尺開外,赫然盤坐著一具白森森的骷髏,衣衫破爛得只剩絲絲縷縷,頸骨上斜掛著一枚精巧碧綠的玉如意;右手緊握著一柄式樣頗為古老的青銅劍,綠銹斑斑,在火光照耀下,閃著奪目的碧光。

    許宣順著骷髏眼窩所對的方向望去,右側的石壁上刻了十幾行秀麗的大字,低聲念道:

    佳麗地,南朝盛事誰記?山圍故國繞清江,髻鬟對起,怒濤寂寞打孤城,風檣遙度天際。

    斷崖樹,猶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餘舊跡郁蒼蒼,霧沉半壘。夜深月過女牆來,傷心東望淮水。

    酒旗戲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地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裡。

    他向來喜歡聲色犬馬,通擅音律,才念了兩句,便記起這首詞乃徽宗朝周邦彥所作的《西河》,忍不住輕聲哼唱起來。心中暗覺奇怪,不知這骷髏是誰?瞧其殘破的紅裳碧裙,似乎是煙花女子,為何竟會握著一柄古劍,死在這峨嵋甬洞之中?臨死之際,又為何要將這首詞刻寫壁上?

    許宣凝神端看那具骷髏,更覺訝異。骷髏所掛的玉如意圓潤剔透,鮮綠如春水,別說風塵女子,就算是巨富顯貴也未必能有。忍不住好奇,將那如意摘下把玩,只見底部刻了十幾個蠅頭小字:

    「記去年、對著東風,曾許不負鶯花願」。

    這句詞頗為陌生,一時想不起誰人所作。

    他心想:「老天爺讓我陰差陽錯,遇此骷髏,或許別有深意。」當下收起玉如意,朝骷髏拱手作揖,道:「得罪了!他日許宣如果探聽出姑娘身世,一定將這玉如意作為信物,讓你家人來此移葬芳骨。」繞過骷髏,繼續朝上走去。

    又走了兩炷香的工夫,火炬光焰漸漸轉小,甬洞越來越狹窄,卻始終不見出口。許宣正覺焦急,忽然瞧見地上青苔成片,水窪蜿蜒;側耳傾聽,遠處似乎有潺潺的水流之聲。

    他心下大喜,既然有水流入這裡,必有出口無疑。當下追循水聲,快步疾行。

    往上走了兩百多步,忽聽上方傳來一個聲音:「格老子,老天不作美,下了一天一夜暴雨,子母香氣味被沖得稀淡,也不知那小娘們兒帶著兔崽子,藏到哪兒了,找起來真他奶奶的費力……峨眉山這麼大,難不成咱們掘地三尺,把它翻個個兒麼?」

    許宣一凜:「難道他說的是我們?」急忙吹滅火炬,凝神傾聽。

    又有一個渾厚的聲音說道:「那娘兒們被妖後的『九轉寒冰箭』打傷,又中了掌門師伯的『飛英劍影』,必定跑不遠。山裡山外都有咱們的眼線,她能藏得了幾時?倒不怕她逃脫,只是別讓魔門和其他白眼狼搶了先。」

    許宣一驚,他曾聽程仲甫說過,「飛英劍影」是青城山「飛英散人」廖若無的絕殺氣劍。廖若無雖與程仲甫的師父許冠蟬並稱「青城九劍仙」,劍術卻更在後者之上,青城九大劍派中位列第四。

    這兩人呼之為「掌門師伯」,想必都是青城「飛劍門」的弟子了。

    但青城各派為何不解救自己一行,反要狙擊白衣女子、置她於死地?難道真如葛長庚所暗示,道門諸派毫不顧及同門之誼、蒼生之幸,僅僅是為了利益之爭,便不惜頭破血流、傷及無辜,也要搶得魔帝這個「活寶典」麼?

    第一個聲音嘿嘿笑道:「二師兄說得不錯。這次最可惡的就是峨眉山的禿驢,他奶奶的,爪哇國的妖魔都跑來了,這幫孫子倒好,非但不斬妖除魔,還關起山門哭喪,裝聾作啞,擺明了讓我們和妖魔拚個兩敗俱傷。」

    那「二師兄」冷笑道:「六師弟,你大錯特錯,咱們最要小心提防的,不是峨眉禿驢,也不是魔門妖類,而是龍虎宗的龜兒子。魔門妖賊要救林靈素,情有可原;峨眉禿驢不修我道門秘法,得了魔帝,也沒什麼大用。倒是這群龍虎山的龜兒子,一心獨吞,生怕被我們搶了先,居然和峨眉賊禿勾搭串通,害得我們遲到一步。格老子,否則近水樓台先得月,別說那兩個臭娘兒們,就算是葛老道,還不是早就到了我們手中?」

    那「六師弟」恨恨地啐了一口道:「這群殺千刀的龜兒子,就知道他媽的窩裡鬥!不過,二師兄,師父怎麼篤定林靈素那龜兒子在白衣娘兒們身上?萬一被穿綠衣服的小娘皮揣著跑了呢?咱們死守著這兒等白衣娘兒們,豈不成了竹藍打水一場空?」

    「二師兄」道:「葛老頭既然附體到那臭小子身上,『乾坤元炁壺』一定也由他帶著。再說,那白衣娘兒們比綠衣服丫頭厲害些,俗話說『美人嫌胖,保鏢挑壯』,絕對錯不了。」

    許宣心中一跳,又驚又喜:「難道小青姑娘和李姑娘也逃走了?」精神大振,繼續聆聽。過了半晌,終於清楚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青城山九大劍派雖與龍虎山、茅山、閣皂山並稱天下道門四派,但彼此之間一直明爭暗鬥。

    這幾十年來,茅山、閣皂兩宗漸漸衰微,道門逐漸形成龍虎山天師道與青城九大派東西爭霸的局面。

    龍虎宗原為東漢張陵的五斗米道演變而來。當年由四川鶴鳴山席捲天下,相隔雖已千年,在巴蜀等地仍積有餘威。

    為了壓制青城派,龍虎天師張守真與峨眉七十二寺修好,並遣派大弟子張遠庭在成都建立道觀,光收門徒,直接將勢力插入蜀地。

    峨眉山的明空大師年事已高,那夜與葛長庚聯袂鎮伏魔帝之後,真元大損,很快圓寂。

    峨眉七十二寺一則遷怒葛長庚,二則覬覦林靈素所盜的諸派秘法,卻又不敢忤逆明空遺願,公然與葛長庚對敵,搶奪乾坤元炁壺。於是明心一面困住葛長庚,以棋為賭,一面故意走漏消息,將道魔各派引來火並。

    張遠庭早早就從峨嵋各派那裡得到線報,率領龍虎宗搶在第一時間趕到。與峨眉相隔不遠的青城各派,反而是遲了一天才得聞風聲。等到青城、茅山、閣皂各派趕來之時,龍虎宗早已搶得先機,佔盡有利地形。

    昨夜,魔門群妖圍攻葛長庚時,龍虎宗早早在主峰四周布下伏兵,只等魔門中人搶了魔帝之後,再來個螳螂捕蟬。

    而青城、茅山各派既然失卻先機,索性攪亂大局,渾水摸魚,趁著龍虎宗與魔門爭相追殺葛長庚肉身之際,突然橫刀殺入,混戰一團。

    與此同時,葛長庚等人血遁突圍,被魔門妖後偷襲,元神重創離體。為了掩護許宣等人逃離,葛長庚不惜以離竅元神死戰妖後,最終拼得魂飛魄散,將妖後打成重傷。

    道門各派、魔門群妖發現中計之後,立即折返追擊葛長庚一行。

    白衣女子帶著許宣朝東突圍,小青則領著李秋晴逃往西邊。幾番苦戰,白衣女子連受重傷,終於護著許宣,躲過了魔門、道門的追截,逃入密洞。

    魔門、道門尋人心切,暫罷干戈,各自劃分地界仔細搜尋。而白衣女子與許宣藏匿的山洞,恰恰便處於青城各派搶據的山頭。

    許宣暗想:「原來她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若是孤身逃走,只怕此刻她早已出了峨眉了!」驚詫、感激、羞慚、歡喜、憐惜……全都湧上了心頭,怔怔地貼壁而立,百感交集。

    上方那兩人的話語聲越來越小,腳步漸遠,終於消失不可聞。

    許宣定了定神,背負草藥,小心翼翼地朝上貼壁行走,過不片刻,終於到了洞口。原來這甬洞的另一端竟隱藏在山泉石壁之間,周圍岩石壘疊,灌木叢生,極為隱秘。

    他出了洞口,環顧四周,很快就找到了方位。風雨已漸漸轉小,透過繚繞的雲霧,能清晰地望見白衣女子藏身的山頭。此時既知門各派潛伏四周,將他們視如仇敵,再不敢有絲毫大意,一面探察周圍,一面小心疾奔。

    他方向感極強,兼之真氣強沛,夜視清晰,又掌握了提氣奔掠的要訣,回程遠比來時快得多。不過一刻鐘,便已回到白娘子藏身的山洞之外。心中之得意喜悅,難以描繪。

    距離山洞尚有十餘丈,便望見洞口石壁倒映著淡淡的火光,忽明忽暗。

    許宣甚是機靈,心中一凜:自己出洞之前,明明早已捻滅了火折子,洞中又怎會有火光?」於是屏息躡步,朝著洞口左邊繞去。

    巨石斜立,與洞口交錯重疊,露出一個細長的縫隙。許宣湊上前,往裡探望,心中一沉,險些叫出聲來,怒火轟然直衝頭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09:58 PM

第三十二章智斗

洞內一前一後站了兩個黃袍道士,斜指長劍,劍尖抵在白衣女子的身上。

    她躺臥在地,動彈不得,顯然已被封了經脈,冷冷地盯著兩人,雙頰飛紅,又羞又怒。背子、百褶長裙已被劃破了幾道口子,抹胸也被斜斜切開,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膚,劇烈起伏。

    靠前的一個道士高高瘦瘦,細眼長鼻,頷下一綹黑鬚,宛如山羊,左手舉著火折子,照耀著白衣女子的臉容,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陰森森地笑道:「小娘子,你又何必做困獸之鬥?只要乖乖地將『乾坤元炁壺』交出來,道爺保證饒你一命。否則……」

    語調忽地拉長,手腕一抖,「哧」地一聲,劍尖輕輕巧巧地將銀絲羅帶劃斷,順勢將長裙挑了起來。

    白衣女子冷冷道:「常聽說龍虎道士如何厲害了得,原來只會欺侮弱女子。傳將出去,倒要瞧瞧張天師怎麼向天下人解釋。」

    許宣怒火如焚,凝神探察,果然發現兩道士衣角繡了「正一」二字,心想:「原來是龍虎山的牛鼻子。是了,他們必是躲過青城派的封鎖,偷偷到這兒搶人來了。」

    另外一個道士麻臉短鬚,矮壯黝黑,形容更為猥瑣,色迷迷地盯著白衣女子迸裂的抹胸,劍尖不斷地在她胸脯上劃來劃去,淫笑道:「小娘子,這裡荒山野嶺,人影兒也見不著一個,怎麼傳出去?你要是不老實,道爺快活完了,把你拋屍山野,旁人見了也當是青城派的道士幹的好事,關我們師君什麼事?」

    許宣越聽越怒,殺心大起,恨不能衝將進去,將二人剁得稀爛。但自己根本不會武功法術,這般跳進去,不但救不了她,還會將「乾坤元炁壺」白白送入龍虎道士手中。

    他腦中思緒飛轉,突然有了主意。當下俯身抓了一把爛泥塗在自己臉上,怖聲叫道:「道爺救命!」跌跌撞撞地往洞中衝去。

    兩道士吃了一驚,喝道:「是誰?」人影閃爍,雙劍飛舞,一左一右將許宣夾在中央。

    「吃!」劍尖氣芒分別刺入他咽喉、胸膛半分,殺氣徹骨,肝膽盡寒。

    白衣女子身子一顫,妙目冷冷凝視著他,神色古怪,也不知是惱怒、驚訝、擔憂、還是喜悅。

    許宣心中彭彭直跳,滿臉都是驚惶害怕的神色,閉著眼叫道:「道爺饒命!道爺饒命!小的叫許三,是來峨眉採藥的……」

    四川境內奇山無數,藥草繁多,每年都有大量的採藥人湧入峨眉、青城等地。他渾身泥濘,滿臉泥漿,原本華貴綺麗的錦衣羅裳破不蔽體,絲毫瞧不出來,又背負著一大捆藥草,狼狽驚惶,倒頗像採藥的藥童。

    瘦道人低聲喝道:「胡說八道!哪有下這般暴雨跑來採藥的?七十二寺的和尚又豈會容你此時上山?」手腕微一用勁,劍氣登時又刺入胸膛半分,血珠沁出。

    許宣腦筋轉得極快,哭喪著臉道:「道爺有所不知,這峨眉山上的禿驢凶巴巴的,又是摳門又是奸刁,拔棵山上的藥草比拔他們的毛還要難哩。要是被他們逮著了,不打斷腿,也要揭層皮。小的沒法子,才趁著這暴雨夜,偷偷溜上山來採藥。」

    龍虎宗雖與峨眉山私下結盟,畢竟是利益所需,心底裡對峨眉佛門仍是厭憎之極。這兩道人聽他詆毀峨眉和尚,登覺大爽,疑心消了六七分,將長劍稍稍後撤。

    他們雖然都已從峨眉眾僧那兒得知,與白衣女子一道逃亡的,還有一個前來求醫的少年,初見許宣,心下也有些起疑。

    但一來聽說那少年瘦小孱弱,與眼前這健碩高挑的藥童出入甚多;二來白衣女子一口咬定那少年早已獨自逃離,他們也不相信少年會自投羅網,上門送死,因此未加多想。

    麻臉道士嘿嘿一笑,道:「禿驢本來就不長毛,當然一毛不拔啦。小子,你剛才大呼小叫什麼?要道爺救你什麼命?」

    許宣回頭往洞外瞥了一眼,壓低了嗓子,戰戰兢兢道:「道爺,出禍事了!山上有……有妖怪!那妖怪吃了兩個人,還說要吃我哩!」

    瘦道士冷冷道:「胡說。峨眉山上哪來的妖怪!」

    許宣急道:「道爺,小的怎敢胡說?那妖怪端個大銅鍋燒湯煮人肉,一邊撕咬大腿,一邊說什麼『在東海吃慣了臭魚爛蝦,好久沒吃這麼香甜幼嫩的人肉』,還說『等找到那個小娘們兒,把她燉成合骨爛,吃個乾淨』……」

    兩道士對望一眼,眼中閃過驚疑之色。

    許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鄙夷:「女人怕老,老鼠怕貓,你們這兩個牛鼻子忒沒出息,居然怕玄龜老妖。」

    眼角瞥望白衣女子,見她正冷冰冰地盯著自己,嘴角似笑非笑,不知是嗔是喜,心中怦然一動,不知何以,竟覺得她這般神情格外嫵媚。

    瘦道士急忙吹滅火折子,定了定神,收回長劍,低聲道:「小子,那妖怪長得什麼模樣?」

    許宣撓著頭道:「天色昏黑,瞧得不大清楚。好像……好像戴著大斗笠,穿著青色衣服,是個又矮又小的乾癟老頭……」

    麻臉道士失聲道:「果然是他!」臉色慘白,麻子似乎都一顆顆發起光來。

    許宣顫聲道:「哎呀,道爺認得他?道爺和他是遠親,還是近戚?」

    麻臉道士罵道:「你奶奶的才是他親戚!」被瘦道士猛一瞪眼,突然覺得自己嗓門太高,急忙又壓低了聲音,喝道:「小子,那妖怪現在哪裡?你是怎麼從他眼皮底下逃出來的?」

    許宣指著洞外西南方的山崖,道:「小人在懸崖邊採草藥時,他就坐在那懸崖上吃人肉呢。他本來想吃了我,但聽說我是藥童,就打了個飽嗝,轉而問我有沒有瞧見一個穿白衣服的姑娘和一個又瘦又小的少年。又說只要我幫他找到這兩人,他就送我上好的靈芝、人參,否則就一口吞了我。小人害怕,假意說幫他找人,趕緊溜之大吉……」

    兩道士探頭朝那懸崖張望,臉色越發驚惶難看。他們又怎想得出小小一個藥童,素不相識,竟會無緣無故拿玄龜老祖來蒙騙自己?

    麻臉道士低聲道:「師兄,玄龜老妖既然已到了這裡,青城派多半已經凶多吉少。趁著魔門其他妖人還沒趕到,咱們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著……」

    瘦道士沉吟道:「不成。我們帶著這娘兒們一道走,目標太大,很難逃脫。這個山洞頗為隱秘,他們一時難以發覺。不如你留在這裡,看著她,我立即趕去給師君報信。只要師君趕來,就算是魔門十祖齊臨,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麻臉道士聽說要讓自己留下,面色大變,卻不敢反駁。

    許宣正中下懷,拽著瘦道士的衣襟,苦苦央道:「道爺,我對峨眉地形瞭如指掌,不如讓小人帶路,一同離開這裡。萬一有什麼危險,道爺發慈悲,保我一條小命就是。」

    瘦道士心道:「這小子能從老妖手中逃脫,倒是個機靈人。眼下狂風暴雨,黑燈瞎火,到處都是魔門和青城派的人,有他帶路,應該快捷得多。路上若當真遇到魔門妖人,正好拿他當替死鬼,助我脫身。」當下點頭應允。

    瘦道士對著麻臉道士低聲叮囑了一番,帶著許宣一齊出洞。

    白衣女子忽然冷冷地道:「小心死在半道,沒人給你收屍。」許宣心中一跳,知道她在警醒自己,緊張之意反倒大減,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

    瘦道士以為是說給他聽的,冷笑一聲:「多謝姑娘掛念。」轉頭對那麻臉道士叮囑道:「師弟,如果妖魔發現此處,記住一劍先結果了她,絕不能讓她落到魔門手中。」

    麻臉道士瞥了白衣女子一眼,嘴角露出一絲陰冷淫猥的笑容,嘿嘿道:「師兄放心,我理會得。」

    出了山洞,淒風冷雨迎面扑打,烏雲滾滾,瀰漫在群峰半腰,四周越發昏黑混沌。

    瘦道士生怕被玄龜老祖發現,不敢御風飛掠,屏息凝神,隨著許宣繞折回轉,朝東南峽谷摸黑走去。

    許宣走了幾步,眼看前方是一處泥濘斜坡,故意腳下一滑,「啊」地一聲,朝下翻滾摔落。

    瘦道士吃了一驚,左右四顧,見無甚動靜,心下少寬,縱身躍到他身前,低聲喝道:「臭小子,快起來!」

    許宣苦著臉呻吟不已,抱著肚子滿地打滾,說什麼也爬不起來。他從小多病,裝扮痛楚之態最為拿手。瘦道士不疑有他,只道他肚腹當真受了重傷,暗罵倒霉,無奈俯身查看。

    許宣一邊齜牙咧嘴地呼痛呻吟,一邊瞇著眼睛凝神察探,右手早已緊緊攥著「龍牙」刀柄,一顆心緊張得幾乎要蹦將出來。

    見他俯身彎腰,離自己不過咫尺,立即閃電似的拔出匕首,奮盡全力,猛地捅向他的心窩。

    「吃!」鮮血噴了許宣一臉,連視野也變得一片血紅。

    瘦道人晃了一晃,驚怒駭懼地瞪著他,喉中「赫赫」有聲,右手顫抖著想要拔劍,突然一顫,仆倒在他身上,再也動彈不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09:59 PM

第三十三章戲美

瘦道人晃了一晃,驚怒駭懼地瞪著許宣,喉中「赫赫」有聲,右手顫抖著想要拔劍,突然一顫,仆倒在他身上,再也動彈不得。

    兩人相距太近,許宣這一刀又拼盡了全身真氣,瘦道士毫無防備,避之不及,當場斃命。

    許宣平生首次殺人,說不出的緊張害怕,一刀刺入,自己的心臟也彷彿瞬間停止跳動。見他猙獰地瞪視自己,陡然撲了過來,更是驚怖欲狂,險些大叫失聲,急忙拔出「龍牙」,咬著牙又是一陣亂捅。

    雨水嘩嘩地打在兩人的身上,瘦道士一動不動,鮮血汩汩流出,一道道地流過許宣的脖頸,溫熱而又冰涼。

    許宣驚魂甫定,猛地將他推開,踉蹌起身,呆呆地看著屍體,又看了看手中那鮮血淋漓滴落的「龍牙」,驚駭、迷茫、恐懼、慌亂……潮水般湧上心頭。原以為殺人不過是件極為簡單之事,此時方知其中滋味。

    過了片刻,方才定下神來,想起白衣女子仍在洞中,急忙大步奔回。

    還未到洞口,便隱隱聽見白衣女子冰冷的聲音:「你若敢無禮,我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又聽那麻臉道士喘息道:「臭娘兒們,道爺橫豎凶多吉少,倒不如先快活一把,作個風流鬼。你要再不識趣,老子索性來個先姦後殺……」

    許宣大怒,剛才殺人後的悔疚、恐懼登時蕩然無存,握緊刀柄,急步奔入洞中,慌亂叫道:「道爺……道爺……不好啦,那位瘦道爺出事啦!」

    洞中昏暗,火折子跳躍著幽光,白衣女子蜷在洞角,素絲白背子早被道士的長劍挑破,落到了兩丈開外,身上僅剩下那件羅絹抹胸和水紅色的裙裳,雪白細嫩的肌膚閃著柔和的瑩光。

    那麻臉道士正急不可待地脫去身上的道袍,聽見許宣的叫聲,頓時魂飛頗散,慌慌張張地披起衣服,提了長劍,奔將出來。

    眼見許宣渾身鮮血,他心下驚疑,「咻」地一聲,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喝道:「瓜娃子,你說什麼?我師兄呢?」

    許宣指著洞外,顫聲道:「山坡坍塌,那位道爺摔到深溝裡,流了好多血,昏迷不醒。小人力氣小,搬他不動。道爺快去救他一救。」

    麻臉道士聽說只是摔倒,登時鬆了一口大氣,還劍入鞘,罵道:「操他奶奶的鬼天氣。他摔在哪兒了?快帶我過去。」

    許宣心道:「別急,爺爺這就帶你和他團圓。」奔到洞口,隨手一指,道:「喏,就在那兒。」右手長袖低垂,緊攥刀柄。

    麻臉道士探頭一看,黑漆漆灰濛濛一片,哪有半個人影?剛要開口叱罵,忽覺背心一涼,一股森冷殺意閃電衝來!心下大駭,急忙飛步疾旋,朝右避讓。

    「噗哧!」龍牙刀寒光怒閃,麻臉道士後背衣裳破裂,鮮血噴湧,拉了一個一尺來長的口子。

    他驚怒痛吼,反手就是一掌。黑光吞吐,氣勁猛烈。

    許宣一刀刺他不死,心中大慌,眼見他凶神惡煞地轉身反擊,左拳下意識地胡亂揮擊,正好擊中他的掌心。

    「彭!」氣浪迸爆,許宣眼前一黑,喉中腥甜直湧,身不由己地朝後飛跌,滑出數丈之外,耳中依稀聽見麻臉道士一聲慘叫,再無聲息。

    許宣踉蹌爬起身,「哇」地噴出一口淤血,定睛望去,卻見麻臉道士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滿臉驚怖,已然斃命。右臂軟綿綿地耷拉在胸,骨骼盡碎,整個手掌都已扭曲變形,鮮血緩緩地從破裂的皮膚中滲了出來,死狀極為慘烈。

    許宣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拳,又驚又喜,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體內的金丹真氣極為強沛,只是他尚不知如何調度使用,只有在情勢極為危急之時,真氣才會隨著意念,自然而然地沖湧到身體的某一部分,爆發出暢快淋漓的驚人力量。

    這一拳如是,先前在懸崖上突然翻騰逃生亦是如此。

    那麻臉道士不過是龍虎宗的三流弟子,背後又吃了他一刀,真氣大竭,哪能再受得住這般兇猛狂暴的一拳?

    許宣正自驚喜得意,忽聽白衣女子冷冷道:「你傻站著作什麼?還不快將我經脈解開?」

    許宣轉身正想上前,瞥見她那半露的酥胸,心中頓時一跳,笑道:「我可不會通脈解穴。」

    白衣女子眉尖一蹙,道:「你一拳便能將這畜生打死,還解不開我的經脈麼?快些過來!」眉眼含嗔,冰冷的聲音聽來竟有些嬌媚。

    許宣心中怦然,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口中笑道:「就算我解得開,也沒這個膽哪。你不是說了麼?我這小色鬼的手若是敢碰觸到你身體,你就立即剁了我的手指。」

    白衣女子冷冷道:「你這膽大妄為、狡獪無賴的小色鬼,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事麼?」

    許宣聽她動輒稱自己「小色鬼」,心中又不覺來氣,暗想:「我冒死救了你,非但沒有半點溫柔感謝,反倒冷淡如冰,頤指氣使,實在太也可惡。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兩相扯平。既然你認定我是小色鬼,那我便不負你望,作一回小色鬼便是。」

    打定主意,揚眉道:「只要你答應我解開你的經脈之後,絕不傷我毫釐,我便勉為其難,姑且一試。」

    白衣女子「哼」了一聲,道:「你若是敢胡來,我就算是經脈俱斷,也要取你首級。」

    許宣吐了吐舌頭,笑道:「不是剁手指麼?怎麼一轉眼就升級為砍頭了?」施施然朝裡走去。

    火光跳躍,她軟軟地斜躺在角落,一動不動,衣裳凌亂,胸脯起伏,雪白的雙腳露在裙外,纖纖小巧,不盈一握。雙眸冷冷地凝視著他,雙頰暈紅,姿勢與神態形成極大的反差,反而顯出一種奇特的嬌媚風情。

    許宣心中劇跳,喉中彷彿堵了什麼,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感受到他目光的熾熱,白衣女子雙靨酡紅更甚,眼波卻彷彿春冰搖蕩,冷冷道:「看什麼?快閉上眼,給我解開『贗窗』、『不容』、『天樞』、『氣沖』、『足三里』、『陷谷』……」

    想起先前那一記耳光,許宣突起促狹之意,故意閉上眼睛,雙手朝她胸口胡亂摸索。

    白衣女子「啊」地一聲,又羞又惱,道:「你……你幹什麼?快住手!」

    許宣閉眼笑道:「你不是讓我閉上眼睛,為你解穴麼?既然瞧不見,當然只好摸索了。娘子是要我睜開眼睛麼?」

    白衣女子知他耍無賴,雖然惱恨,卻無計可施,臉頰燒燙,咬牙道:「你……你睜開眼睛吧。」

    許宣笑嘻嘻道:「既然娘子有令,許宣就只有照辦了。」睜開雙眼,心中怦怦亂跳,卻故意作出泰然自若的樣子,放肆地打量她週身。

    白衣女子冷冷地盯著他,胸脯劇烈起伏,忍著氣道:「許公子,請你將我經脈解開。」又將那一連串的穴道名稱說了一遍。

    許宣心想:「反正已經得罪了她,將她解開穴道後必定要大吃苦頭,倒不如趁著眼下好好地治她一治,也不枉了我今晚吃的幾個耳光。」

    於是歎了口氣,道:「娘子,我從沒學過武,修過道,不知什麼是經脈穴道,怎麼幫你解開?不如這樣,你說一個位置,我好歹在那兒試上一試,若能解開,那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白衣女子沒奈何,只好點頭示意。許宣道:「贗窗穴?是在這裡麼?」隨手往她腰上一指。

    白衣女子臉上一陣暈紅,搖了搖頭,蹙眉道:「在……在我右胸上方。」

    「右胸?」許宣心中一蕩,暗自好笑,手指隔著抹胸輕輕一點,一本正經地問,「是這兒麼?」

    白衣女子失聲道:「不是這兒!」被他指尖掃過胸口,酥麻如電,湧起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連聲音也不由得顫抖起來。

    許宣又在她胸口下方點了一點,道:「那麼一定是這兒了?」

    他從小看的修道之書也不知有多少,對於經絡位置早已爛熟於胸,此時故作不知,亂點一通,見她雙頰如醉,嬌嗔滿面,心中大感快意,先前的種種氣惱全都煙消雲散。

    心道:「俗話說『十漁九漏,見好就收』。真把她惹得怒了,說不定一劍殺了我也未可知。再說她對我有救命之恩,這般逗她未免有點兒恩將仇報。」當下往「贗窗穴」一摁,道:「這兒?」

    白衣女子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解穴遠比封脈簡單,只須以強沛真氣將封閉的經脈衝開即可。許宣雖然毫無經驗,仗著充足真氣,也頗有幾分信心,微微一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解開你的穴道後,你可不許反悔,出手傷人。」按照她所教導,以意御氣,將真氣畢集於指端,反覆鼓搗。

    白衣女子睫毛輕顫,胸脯起伏,呼吸漸漸地急促起來,臉頰酡紅,忽然變作雪白,既而又緩緩地洇染為嬌艷的桃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09:59 PM

第三十四章素貞

許宣摒住呼吸,消除雜念,凝神御氣。過了片刻,她肩頭微微一震,「贗窗穴」已然解開。

    許宣大喜,依法炮製,將剩餘幾個穴道一一解開。剛解開最後一處「陷谷穴」,白衣女子立即翻身躍起,纖手揮舞,猛地朝他臉頰拍來。

    許宣早有防備,見她身動,急忙翻身滾開,口中叫道:「你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音未落,「啪」的一聲,左臉還是吃了熱辣辣的一記耳光,朝後飛跌,摔落在那麻臉道士身旁。

    白衣女子冷冷道:「第一,我是女兒之身,不是大丈夫;第二,我答應不傷你毫釐,可沒答應不殺你。」翩翩飛轉,散落在地的衣裳離地迴旋,瞬間便一一歸位,穿戴整齊。右袖揮舞,掌中赫然多了一柄長劍,劍光飛閃,朝他撲面疾刺而來。

    許宣驚怒交集,叫道:「妖女,我好心救你,你卻要謀殺親夫……」「吃」地一聲,劍光擦面而過,臉頰一涼,既而燒灼刺痛。眼角瞥處,血光飛舞,麻臉道士的腦袋悠然拋飛,「骨碌碌」地滾出洞外。

    白衣女子眸如寒冰,清叱聲中,劍光如銀川飛瀑,瞬間將那道士的屍體剁得血肉模糊。

    許宣驚魂甫定,明白她無意殺己,不過拿那道士來戮屍洩憤。剛鬆口氣,白衣女子身形一閃,劍尖又「咻」地指向他的眉心,冷冷道:「你逃到哪兒去了?快將『乾坤元炁壺』吐出來給我。」

    許宣奇道:「誰說我要逃跑了?」旋即明白,她必是醒來之後瞧不見自己,便以為自己棄她不顧,帶著「乾坤元炁壺」逃之夭夭。

    當下哈哈一笑,道:「我是個膽大妄為的小色鬼,就算是逃跑,又怎捨得丟下你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呢?」

    白衣女子雙眉一蹙,叱道:「死到臨頭,還敢油嘴滑舌!」劍芒微吐,頂在他的額上,卻刺不下去。

    冷冷地凝視著他,又道:「你背著那些草木作什麼,負荊請罪麼?」說到最後四字,自己也覺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

    洞內昏暗,許宣瞧不清她的神情,但聽她口風,知道態度已然軟化,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笑嘻嘻道:「我是小色鬼藥童嘛,聽說這洞裡有一美人受了寒毒,豈能不藉機獻獻慇勤?這『紫霞春』暖血活脈,驅寒辟毒,是居家、遠行必備之良品,娘子想不想試上一試?」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方知他竟是頂著狂風雷雨、冒著被人擒殺的危險,為自己採藥去了,手中長劍不由垂了下來。一陣大風從洞外刮來,突覺徹骨冰寒,週身酸軟,「啊」地一聲,坐倒在地。

    她寒毒尚存,傷勢未癒,全憑著與敵人死戰的信念才強撐至今,此刻惡敵已除,心中一寬,勉力強聚的真氣登時崩散,再也支持不住。

    許宣吃了一驚,知她寒毒發作,忙爬起身,卸下藥草,挑了十幾株研磨為碎末,捧在掌心,道:「這裡不便生火熬藥,就這麼將就著吃吧,好好睡上一覺,醒來後什麼毛病都沒啦。」

    他左手打亮火折子,右手捧著藥末送到她唇邊。相隔咫尺,火光將她照得通明,容光清麗,不可逼視。呼吸如堵,不由起了一絲自慚形穢之意,手指觸到她唇邊,又縮了回去。

    白衣女子那雙寒潭似的眸子怔怔地凝視著他,春冰似的漸漸融化,道:「你我素昧平生,為何要捨命救我?」聲音低婉輕柔,與原來迥然不同。

    許宣心中突突直跳,咳嗽一聲,道:「咱們既在同一條船上,當然要同舟共濟,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白衣女子蹙起眉尖,反反覆覆念了幾遍,似是覺得有些歧義,兩頰暈紅泛起,卻並未發怒。

    許宣臉上莫名地燒燙起來,道:「你也不必多想了,好歹昨夜你也救了我一命,咱們兩相抵消,互不虧欠。」

    「是麼?」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如冰消雪霽。從他手中接過藥末,仰頭吞盡,閉上眼睛,斜斜地靠在石壁上,吁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藥草入腹,一股暖洋洋的熱力徐徐升起,四下擴張,說不出的舒服。她全賴元嬰金丹,才能勉力鎮住寒毒,吃了這藥草,陰寒大消,繃緊的心弦漸漸鬆弛,倍覺疲倦困乏。

    許宣定了定神,想起瘦道士的屍體仍在洞外,萬一被青城派的道士發現,只怕麻煩多多。於是悄然起身,冒著風雨,將那瘦道士的屍體拖回洞裡。又奮力搬來兩塊大石,堵住洞口。

    搬動道士屍體時,心念一動,突然想出了一個大膽的脫身計劃,當下小心翼翼地將那兩個道士的道袍剝了下來,屍體則一齊藏入山洞岩石間的罅隙,用泥石遮蓋。

    一切妥當之後,他鬆了口大氣,精疲力竭,飢腸轆轆,靠著石壁坐下,掏出野果,轉頭道:「娘子,你吃果子麼……」

    卻見她斜倚石壁,低首垂眉,早已睡得熟了。雙眉彎彎,睫毛密長,髮絲拂過臉容,隨風輕輕飄動。在跳躍的火光裡,她雪白的臉容如此清麗而單純,再也瞧不見一絲冷漠。

    許宣怔怔地凝視著她,心中怦然,泛起淡淡的溫柔之意。

    轟雷滾滾,雨聲嘩嘩。洞內火光跳躍,兩人的影子忽短忽長,在壁上靠得甚近,一陣冷風吹入,光影搖曳,兩人彷彿忽然貼靠在了一起。

    許宣吹滅了火折子,坐在黑暗之中,鼻息之間儘是她的清幽體香。長夜漫漫,他默默地吃著果子,想著這兩天裡發生的種種事情,想著舅舅,想著葛長庚,想著自己終由形如殘疾變得這般光景,心潮澎湃,悲欣交集,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翌日清晨醒來時,風雨已止,陽光斜斜地照入洞中,樹影在洞壁上輕輕地搖舞。身邊空蕩無人,只有一絲淡淡的幽香,繚繞鼻息。

    許宣吃了一驚,翻身跳起,叫道:「白娘子!」奔出洞口,四下眺望。

    陽光燦爛,大風呼嘯鼓舞,遠處雲海茫茫,將原本蒼翠連綿的群山隔斷如萬千島嶼,近處則是起伏搖擺的林濤碧浪,亮光萬點,晃得他眼都花了,一時間哪瞧得見半個人影?

    耳畔忽然傳來一個清柔冰冷的聲音:「大呼小叫地作什麼?想讓人逮著麼?」

    許宣大喜,扭頭望去,卻見她俏立於碧樹紅花之間,白衣飄飄,清麗如仙,正回眸凝視著自己,春蔥似的指尖夾著吃了一半的紫紅野果,抵在唇邊,櫻唇飽滿欲破,比那果子還要誘人。

    許宣心中怦然,壓低聲音道:「白……娘子,你的傷全好了麼?」

    白衣女子見他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雙唇,臉上微微一紅,別過頭傳音道:「比昨日好多了,謝謝你的草藥。」頓了頓,又淡淡道:「我叫白素貞,不是『妖女』,也不是什麼『仙子』,你記住啦。」

    許宣見她願將芳名相告,顯然已對自己再無敵意,心花怒放,笑道:「好姐姐,這麼好聽的名字當然記住啦。我也不是什麼『小色鬼『……」

    白素貞眉尖一蹙,冷冷道:「誰是你的好姐姐?」忽然輕飄飄地躍起,與他錯肩而過,穿入洞中。

    許宣心中突突亂跳,忍不住笑道:「既然不是好姐姐,那我就叫你好妹妹……」見她臉色一沉,急忙縮口,吐了吐舌頭,笑道:「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免得這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又突然變回暴雨閃電。」

    白素貞拿他沒轍,只當沒有聽見,瞧見角落那堆道袍,蹙眉道:「你將這些髒東西留下來作什麼?是想……是想也來個『金蟬脫殼』?」

    許宣拍手笑道:「姐姐果然聰明!」

    當下用枯枝在沙土地上畫了一個地圖,將昨夜從青城派道士聽說的情況說了一遍。他自小就搜集天下各大洞天福地的地圖,峨眉等名山大歷如烙腦海,此刻畫來,竟是絲毫不差。

    許宣一邊比畫地圖,一邊扼要地說其計劃,道:「現在山上山下儘是道魔各派,咱們喬化成龍虎道士,專走青城派佔據之地。道門同枝,就算被那些青城派撞見,至多被他們驅逐下山,求之不得;若是不巧遇見天師道的牛鼻子,哼哼,龍虎山子弟眾多,他們一時也分不出咱們是真是假,等有人察覺,咱們早就混下山啦……」

    白素貞凝神聆聽,眉尖漸漸舒展開來,心中微感驚訝,想不到這浮脫少年竟如此膽大心細。

    正自思量,林靈素的聲音忽然從許宣的肚子裡傳了出來,哈哈笑道:「小妖精,這小子乳臭未乾,不知天高地厚便也罷了,你修煉了這麼多年,怎麼還如此頭腦簡單?憑你們這點兒伎倆,也能瞞天過海,逃得出道、佛、魔三教的天羅地網?」

    他雖被困在乾坤元炁壺內,笑聲卻仍震得許宣耳中嗡嗡作響。兩人又驚又惱,想不到葛長庚以血封印,還是不能將這妖孽完全鎮住,如果讓附近的人聽見,可真插翅也難飛了!

    念頭未已,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嘯,南邊雲海茫茫,劍光閃動,幾道細小的人影正沿著那道狹長險峻的嶺脊,朝這裡馭風飛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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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離火

那幾人來勢極快,轉眼間就衝上了南邊的山嶺,劍光點點刺目。

    許宣大凜,忙將那瘦道人的道袍拋給白素貞,自己則穿上麻臉道士的衣裳,抓了些泥土胡亂抹在臉上。

    白素貞提劍挑起那件又髒又臭、黑血斑斑的道袍,正蹙眉猶豫著是否穿上,只聽「彭」地一聲,一人全身火焰狂舞,彗星似的從天而落,嘶聲慘叫,遍地打滾,瞬間便燒成了焦骨。

    接著「咻咻」之聲大作,劍氣縱橫,七道人影高掠低伏,直衝到洞外的樹林裡。五個道士腳踏罡步,手握雙劍,繞著中央的一老一少急速飛奔,穿梭交錯,卻不敢輕舉妄動。

    那幾個道士青衣白襪,後心繡了太極圖,應當是青城山兩儀劍派。

    兩儀派掌門杜吹花與鐵劍門的掌門許冠蟬交情極好,程仲甫身為許冠蟬的師弟,曾在許府設宴接待過杜吹花,許宣也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此時撞見這些道士,倒莫名地有些親切。

    他們所包圍的一老一少看來極為奇怪,老者高大魁偉,披麻戴孝,雙手橫握哭喪棒,騎在他脖子上的女童約莫九歲,卻穿著紅衣紅鞋,笑嘻嘻地搖著撥浪鼓。仔細一看,才發覺那老頭的雙眼全瞎了,耳廓隨著撥浪鼓聲微微轉動。

    一個老道士劍尖斜指,沉聲道:「離火老祖,這裡是蜀山地界,豈容你放肆!我們奉師尊之命巡山,敢動我們一根毫毛,青城九大劍派必將你碎屍萬段!」手指卻在不住地微微顫抖。

    老頭冷冷地一言不發,那女童搖著撥浪鼓,格格直笑:「哎呀,好怕人。可惜人都已經殺了,救也救不活啦。橫豎都是死,不如將你們全都火化了,好歹多幾個人陪葬。」

    麻衣老頭耳廓隨著撥浪鼓聲一動,旋風似的揮棍橫掃,「呼!」右側的一個道士來不及閃避,便又渾身著火,慘叫著趔趄倒地。

    餘下四個道士大駭,紛紛朝後退卻。

    許宣早聽說離火老祖殺人如麻,所到之處必化焦土,心中僕僕直跳,暗想:「聽舅舅說離火老祖爺孫同行,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原來是因為他瞎眼的緣故。這幾個道士好歹也是青城劍客,見了妖魔,居然嚇成如此,實在忒也差勁。」

    正尋思著如何躲逃,女童的雙眼卻已朝山洞遠遠地瞟了過來,笑道:「啊喲,難怪你們要跑到這兒來,原來已經設好了埋伏。老祖在此,全都出來吧。」話音未落,麻衣老頭哭喪棒轟然怒掃,一團炎風火浪朝他們破空捲來。

    白素貞提著許宣俯身疾衝,只聽身後「彭」地一聲巨響,火焰熊熊高竄。再慢上毫釐,他們就將被燒成焦炭。

    那幾個道士瞧見白素貞,臉色大變,其中一個指著她叫道:「冤有頭債有主,離火老祖,你要找的人就是她!」

    那女童臉色一變,瞇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白素貞,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小丫頭,聽說就是你差點放出了林靈素?乖乖地把乾坤元炁壺交出來,老祖收你做弟子,否則老祖就助你屍解成仙,和葛老道團圓。」魔門中人皆稱林靈素為「帝尊」,惟有她老氣橫秋,直呼其名,聽來頗為怪異。

    白素貞冷冷道:「乾坤元炁壺早被你們妖後搶走啦,我如何交得出來?」女童格格笑道:「是麼?那就讓老祖搜上一搜。」

    麻衣老頭大步上前,探手就朝她胸口抓來。白素貞又羞又怒,長劍銀光如電,疾刺他面門。

    老頭避也不避,劍芒未至,額前「呼」地鼓起一團紅光,竟將她震得虎口酥痺,連退出三丈來遠。還不等她站定,那只蒲扇大的手已閃電似的扣住她脈門,將她平空高高舉起。

    許宣大凜,脫口叫道:「住手!我知道乾坤元炁壺在哪裡!」

    女童眼珠滴溜溜地一轉,似已察覺白素貞身上並無葫蘆,轉頭笑道:「久聞張天師風流,果不其然。上行下效,連你這小道士都這麼憐香惜玉,妙極妙極。」頓了頓,柔聲道:「小道士,你若交得出來,我就把這位娘子送給你做道姑。如果膽敢騙我,那就別怪老祖拿你當炭燒。」

    許宣思緒如飛,一面想著如何救下白素貞,一面胡謅道:「貧道是龍虎山賈仁,昨晚我和師兄奉師叔之命,到此地搜尋林靈素的下落,正好撞見這位娘子和一個病懨懨的小子在洞裡爭吵。這位娘子說峨嵋山被三教所圍,蒼蠅也飛不出,再不盡快將林靈素煉化,後患無窮。那小子卻說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將林靈素放出來,讓他和三教各派拚個魚死網破。

    「師兄聽了大喜,衝入洞中抓那小子。那小子見勢不妙,竟將『乾坤元炁壺』吞入肚裡。這位娘子受了傷,不是我師兄的對手,剛將他們二人擒住,卻突然聽見那小子的肚子裡傳來哈哈大笑,我師兄還沒來得及防備,便被他掙斷繩索,一掌打飛出十幾丈外……」

    女童的神色又是一變,笑道:「小道士,你是說林靈素附體到了病小子的身上?」

    許宣道:「姑娘聰明絕頂,一猜就著。那小子本來病懨懨的,轉瞬間卻精神抖擻,像是換了一個人,左手一晃,便掐住了貧道的脖子,問我山上山下有多少龍虎、青城的道友。貧道抵受不住,只好一一對他說了。他聽了大笑不止,說他最忌憚的無非葛長庚與明空大師二人,這兩人已死,就算是全天下的和尚道士都來了,他也不怕……」

    旁邊那幾個道士聞言臉色煞白,面面相覷。林靈素凶名昭著,當年就曾屢屢大破道佛魔三教的合圍,如果真讓他附體脫困,那可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要想再擒住他可就比登天還難了!

    女童原有些將信將疑,但聽他將龍虎、青城各派在峨嵋山的勢力分佈說得大致不差,不由又信了幾分,道:「他還說什麼了?去了哪裡?」

    眼見麻衣老頭將白素貞慢慢地放了下來,許宣鬆了口氣,又信口說道:「林靈素問我有沒有瞧見一個瞎老頭帶著一個女娃兒,他說這兩人是他的大敵,他此次出來,第一個想要除掉的就是他們。他還交了一封信給我,說我要想活命,就設法將此信交給這對兒爺孫。想不到天下竟有這等巧事,才隔了四五個時辰,貧道竟果真……果真遇見了老祖。」

    他察言觀色,猜想離火老祖與林靈素必有仇隙,故意胡編了這麼一段,女童臉色果然更為古怪,眉梢一挑,森然道:「信呢?拿過來給我瞧瞧。」

    許宣心中怦怦劇跳,伸手從懷中取出臨行前父親寫給葛長庚的信箋,慢步上前,作勢遞給那麻衣老頭。等他丟開白素貞,伸手來取時,突然「啊呀」一聲,假意趔趄絆倒,順勢從腰間拔出「龍牙」,朝他肚腹奮力刺去。

    「彭!」刀尖如刺鋼板,許宣虎口迸裂,半邊身子瞬間酥麻,幾在同時,一股狂猛無比的炎風火浪當頭排擊。

    他喉中一甜,猛地撞飛起六七丈高,衣裳、頭髮全都呼啦啦地著起火來,心下大凜:「我命休矣!」

    念頭剛起,「呼」地一聲,身上突然鼓起萬千道金光,腹內的瑪瑙葫蘆如漩渦怒轉,瞬間將火焰全都吸入丹田。

    白素貞絲帶飛捲,正想將他拽到自己身邊,他已陀螺似的連轉了十幾圈,轟隆撞落在地,震得地面裂縫四舞。

    僅此短短瞬間,他的頭髮、衣服便已燒焦了大半,身體卻毫髮無傷。驚魂未定,又聽林靈素的哈哈大笑聲從他腹內傳了出來:「老虔婆,想不到二十年不見,你越變越小,小得連步也走不了,只能騎在自己孫子的脖子上啦!嘿嘿,憑你這點能耐,也想找寡人報仇?」

    眾道士聞聲臉色大變,許宣吃了一驚,敢情這女童才是離火老祖!

    「原來是你!」那女童更是小臉漲紅,雙眼直欲噴出火來,仿照他的語氣,森然大笑道:「姓林的,想不到二十年不見,你膽子越來越小,小得變成了縮頭烏龜,連露臉見人的膽子也沒啦!嘿嘿,你以為躲在這小道士的皮囊裡,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麼?」

    麻衣老頭揮棒怒掃,四周火焰狂飆,竄起三丈來高。

    眾道士慌不迭地遠遠避開,白素貞抓起許宣,沖天飛掠,卻被火浪兜頭拍卷,迫得翻身退回,衣角頓時著起火來。反倒是許宣身上的火焰方一鼓起,又立即被吸入丹田,消蕩得一乾二淨。

    紅日當空,火勢越來越猛,白素貞接連幾次衝突不出,俏臉映得暈紅如霞,鼻尖上已沁出細細的汗珠。

    每一次氣浪交擊,許宣體內的乾坤元炁壺便轉得快上幾分,過不多時,氣海內已如渦旋怒轉。起初他還以為是元嬰金丹使然,後來才明白這些火焰竟是被魔帝借勢吸入壺中,心中陡然大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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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盜丹

每一次氣浪交擊,許宣體內的乾坤元炁壺便轉得快上幾分,過不多時,氣海內已如渦旋怒轉。起初他還以為是元嬰金丹使然,後來才明白這些火焰竟是被魔帝借勢吸入壺中,心中陡然大凜。

    葛長庚封印葫蘆時,經脈重創,效力本來就大打折扣,給林靈素留了一絲逃脫之機;此時被離火老祖的氣浪這般接連衝撞,葫蘆封口更不免要大轉鬆動。這麼下去,就算他與白素貞能僥倖活命,就算乾坤元炁壺不會落入離火老祖的手中,也難保不讓魔帝借力逃出。

    離火老祖似是也看穿了這點,格格笑道:「姓林的,原來你沖不脫葛老道的封印,想騙姥姥用離火幫你撞開。很好,等我殺了這小道士,自然會剖腹取出葫蘆,煉燒上七天七夜,助你屍解成仙!」突然騰空衝起,鬼魅似的直撲許宣頭頂,朝他頸上抓來。

    許宣呼吸一窒,白素貞劍光如銀河飛瀉,搶身擋護。她真氣本就遠不及離火老祖,加之有傷在身,更加難以抵敵,不過數招便已險象環生。若不是離火老祖有所顧慮,不敢貿然使用三昧離火,早已被燒為炭糜了。

    那幾個道士互使眼色,趁機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沖天飛逃。

    離火老祖冷笑道:「趕著去給閻王爺報信麼?」一邊疾風驟雨似的朝白素貞猛攻,一邊捏訣彈指,幾道赤紅的氣箭凌空怒射,頓時將三個道士燒如火人,慘叫著跌落山崖。

    餘下那老道士嚇得魂飛魄散,揮劍掃擋,奮力將氣箭震散開來,不等聚氣逃掠,又被兩道紫火氣箭撞中後心,火焰炸舞,當場斃命。

    許宣昨夜初窺修真門徑,殺了兩個道士,有些得意忘形,此時目睹妖魔凶威,才知道自己這點修為實在不足道哉。一個離火老祖尚且招架不住,又如何能從漫山道魔高手的眼皮底下逃將出去?心中寒意大凜。

    林靈素在他腦中嗡嗡笑道:「小子,現在相信了麼?你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沒寡人相助,你別說逃出峨嵋山,就是走出百步也斷無可能。要想活命,就乖乖地放老子出去。」

    話音未落,「叮」地一聲,白素貞長劍被離火老祖彈斷為兩截,右肩又被一掌拍中,鼓起熊熊火焰。

    許宣又驚又怒,正欲上前拚死相鬥,卻被她揮舞絲帶,拽飛而回。

    白素貞擦了擦嘴角的血絲,冷冷道:「保住葫蘆要緊。我來擋住她,你快走。」真氣耗竭太多,胸脯起伏,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

    林靈素嘿然傳音道:「好一對如膠似漆的癡情怨偶!小子,你不怕死,也不怕心上人死無葬身之地麼?」

    許宣臉上一燙,所幸白素貞沒有聽見,心道:「這妖孽尚未脫身,便已引得三教大亂,一旦放他出來,天下更不知要遭受何等浩劫!」

    想起父親平日的諄諄教誨,想起葛長庚以死相托,熱血沖頂,高聲道:「朝聞道,夕可死矣。既是求道之人,又怕什麼生死!老虔婆,葫蘆在我這裡,有本事只管來取!」

    他既知無處可逃,索性一心求死,緊握「龍牙」,聚氣丹田,只等離火老祖上前,便用葛長庚所傳的「玉石俱焚大法」與她同歸於盡。

    離火老祖格格笑道:「你既要找死,姥姥成全你。」

    她疑心極重,眼見許宣昂然受死,反倒懷疑林靈素假裝受困神壺,實則早已附體其身,想殺自己個措手不及。當下搖動撥浪鼓,道:「乖孫子,還不快將這小道士的腦袋割下來?」

    麻衣老頭掄舞哭喪棒,大步上前,紫火光輪嗚嗚怒轉,漣漪似的蕩漾開來,迫得許宣呼吸如窒,衣衫鼓舞,連眼睛也無法睜開。

    突聽林靈素歎了口氣,傳音道:「罷了罷了。你們不自救,寡人也不能見死不救。小丫頭,你使出全力,刺他『紫宮』;小子你刺他『命門』。」

    兩人一怔,紫宮穴在胸前,命門穴在後背,如何能同時刺到?但情勢緊急,不容多想,他的話中又彷彿帶著無以違抗的魔力,白素貞斷劍如電光飛舞,竟果真劈入離火光輪,直指麻衣老頭的胸口。

    幾在同時,許宣大喝著拔刀刺出,老頭旋身急轉,「哧」地一聲,後背恰好撞上「龍牙」尖刃。

    「龍牙」鋒利無匹,他這一刀又畢盡全力,登時直沒入柄,鮮血飛濺。老頭猛地弓身收縮,痛極咆哮,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臉上,火光沖舞,將他連人帶刀撞飛出六七丈外。

    白素貞一擊得手,更不給那老頭半點喘息之機,「咻咻」連響,劍光接連刺中他七處大穴。

    麻衣老頭嘶聲怪吼,雙膝一軟,跪坐在地,週身迅速被鮮血洇染。

    這幾下迅疾如閃電,連離火老祖也不及相救,她瞇著雙眼,森然笑道:「好一個『陽奉陰違,水火交濟』!可惜這幾個兩儀派的牛鼻子全死光啦,否則看見師門劍法被妖孽使得這般順手,只怕羞也羞死了。」

    林靈素對道魔各派的秘技瞭如指掌,又對離火老祖知根知底,一眼就瞧出光輪破綻所在。他所傳的這一招正是兩儀派的獨門絕學,原本是雙劍同使,陰陽交濟,換作兩人配合,竟也天衣無縫,將麻衣老頭殺得大敗。

    許宣爬起身,正自驚喜,突聽白素貞叫道:「小心!」眼前紅光閃動,已被離火老祖一掌擊中胸口,「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翻身滾到山崖邊上。

    離火老祖搖著撥浪鼓,施施然地走到他身邊,笑道:「姓林的,你還有什麼奇招妙式,全都教他使出來吧。」

    許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灼痛如燒,眼睜睜地看著白素貞挺劍衝來,被離火老祖反手一掌打飛;又看著那妖女將小手按在他的肚子上,作勢欲插,心中驚怒駭懼,卻避無可避。

    林靈素哈哈大笑道:「殺雞焉用牛刀?對付你這等貨色,一招便夠了!」「乾坤元炁壺」呼呼旋轉,突然將離火老祖的手掌朝許宣腹中吸去!

    許宣眼前一黑,五臟六腑彷彿全都絞在了一起,冷汗遍體,那種詭異而恐怖的疼痛無法描摹,直如夢魘。

    他的肚皮漩渦似的鼓動,離火老祖指掌緊貼其上,如磁石附鐵,無論怎麼奮力掙扎也無法甩脫,小臉慘白,顫聲道:「盜丹大法!」

    許宣只覺瑪瑙葫蘆嗡嗡搖震,一股股強沛真氣正如洶洶大河,透過離火老祖的掌心與自己的肚皮,源源不斷地湧入壺裡。想起舅舅所說,魔門中有一種傳自上古蚩尤的妖法,能強行吸斂別人的真元,化為己有,心中不由大凜。

    離火老祖驚怒更在許宣之上。她只道勝券在握,卻沒想這妖孽被困壺中,居然還能使出這魔門第一妖術。眼看著真元滔滔外洩,恐懼已達極點,猛一咬牙,奪過許宣的「龍牙刀」,竟將自己的右手齊腕切斷!

    許宣臉上一熱,被鮮血噴得星星點點,離火老祖嘶聲慘叫,握著斷腕,翻身沖天躍起,陽光刺眼,依稀瞧見她穿掠雲海,朝東飛去,很快就不見蹤影。

    白雲飛舞,聚散離合。

    許宣躺在崖邊,週身火辣辣地燒疼,聽著狂風呼掠,林濤陣陣,迷迷糊糊地如墮夢裡。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見遠處有人尖聲長嘯,夾雜著「叮叮噹噹」兵刃交加之聲,心中一緊,猛地清醒過來。

    他踉蹌起身,發覺腹中絞痛已然消失,只有胸口仍有點隱隱作疼。轉頭四顧,雲霧繚繞,太陽已近峰頂,白素貞依舊蜷臥在十幾丈外的草叢中,急忙奔過去將她扶起,低聲道:「白姐姐!白姐姐!」

    白素貞臉頰蒼白,昏迷不醒,週身更冷如寒冰。許宣略通醫理,把脈探察,心下大凜。

    她氣息脈象都極為微弱,顯是舊傷未癒,又添新傷,臟腑、經脈都有不小的損毀,若不是服了元嬰金丹,只怕早已斃命了。

    正焦急擔憂,肚子裡又傳出林靈素的笑聲:「小子,你的白姐姐中了李少微的『九轉寒冰箭』,又先後被『飛英劍影』、『離火氣刀』重創,寒熱交攻,經脈盡斷,活不了多久啦。嘿嘿,除非你打開葫蘆,向老子叩頭求請,老子一高興,或許還能救她一條小命。」

    許宣又是憂怒又是寬慰,寬慰的是這妖孽仍困在壺中,並未走脫;憂怒的是白素貞命懸一線,自己卻偏偏束手無策。握著她冰涼柔軟的手掌,想到她或許真要死了,心中一酸,淚水竟莫名地奪眶湧出。

    淚珠接連滴在白素貞的臉上,滑落草叢。她眉尖微微一蹙,蚊吟似的低聲道:「你哭什麼?」

    「白姐姐,你醒了!」許宣大喜,急忙抹乾眼淚,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還以為你……」看到她雙眸澄澈地凝視著自己,耳根一陣燒燙,剩下半句話便噎在喉中說不出來。

    林靈素在他腹中哈哈笑道:「小丫頭現在不死,也活不長久。你年紀輕輕,就要做個鰥夫,嘖嘖,可憐,可憐。」

    白素貞冷冷道:「我就算要死,也死在你後面。」想要支肘起身,一陣天旋地轉,又跌落在許宣懷裡,胸脯急劇起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10:01 PM

第三十七章飛劍

許宣臉上如燒,咳嗽一聲,笑道:「姐姐放心,我許家仁濟堂雖不敢自稱天下第一,好藥總還是有的。只要我們能出得了峨嵋,就絕對死不了。」

    俯身將白素貞背起,四下眺望,道:「白姐姐,離火老祖斷腕逃走,說不定很快就有妖魔聞風趕來,咱們的計劃需得變上一變,盡早下山。」

    山勢陡峭,腳下即是萬丈深淵,兩側雄嶺巍峨,雲橫霧繞。他只朝下看了一眼,背脊便颼颼發涼。

    白素貞想要起身,卻沒一絲氣力,只好軟綿綿地伏在他背上,雙頰微燙,低聲道:「下邊是『鬼見愁』峽,直達龍門洞。如果昨夜你聽到的消息是真的,山上追兵遍伏,只有這片峽谷恰好是道魔各派分界之地。倘若咱們能出得峽谷,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許宣初次上山,雖有地圖在胸,對於山中的具體地形畢竟不熟,有她這久居峨嵋的嚮導指點,信心大增。當下沿著西邊的斜坡小心翼翼地朝下走去。

    峨嵋山群峰險峻,到處都是茫茫雲海、懸崖峭壁。越往下走,雲霧越濃,五步開外全是白茫茫一片。草坡濕滑,時有嶙峋尖石,稍不留神,就將失足墜落,死無葬身之所。

    許宣昨夜初悟御風之術,喜悅得意,再加上初生牛犢不怕虎,摸黑飛掠毫無所懼;而此時背著白素貞,生怕撞見道魔中人,貼著這險峻的山壁行走,反倒有點兒惴惴緊張。

    猿聲不斷,鳥鳴啾啾。

    白素貞貼在他背上,時睡時醒,氣息細長微弱。一陣大風刮來,雲霧開合,眼角瞥處,突然瞧見前下方的雲霧中浮動著一圈彩虹似的七色光環,中間夾著道模糊的身影。

    許宣心中陡然一緊,呼吸停頓。再凝神細看,險些又笑出聲來,那道人影上馱著另一個人影,赫然正是「自己」與「白素貞」。想必這就是傳說中極為著名的峨嵋「佛光」了。

    想起父親曾說過,能見峨嵋佛光者,如受佛佑,他精神頓時一振。當下任憑林靈素在腹中喋喋不休地威逼利誘,只不理會,一手托著白素貞,一手扶著峭壁,全神貫注地朝下攀行,每走一步,腳下不斷有石塊簌簌迸落。

    到了後來,雲霧轉薄,他對山形地勢漸漸熟悉,速度便越來越快,將近傍晚時已到了峽谷中央。

    兩側峭壁連雲,青天一線,一圈圈七彩的陽光在蒼翠的松針間繽紛閃耀。涼風吹來,塵心盡滌,渾身疲憊也彷彿蕩然而空。

    下方山壁上有個石洞,狹長幽深,許宣正想將白素貞放在洞口歇息,尋些野果充飢,突聽尖叫連聲,幾隻猴子從上方樹梢上撲沖而下,一把抓起他的冠巾,吱吱尖笑著往洞中竄去。

    白素貞一怔,不禁莞爾。

    許宣笑道:「漫山強盜,連猢猻也敢攔路打劫。」正想去追,後方「咻咻」連聲,幾道細長的銀光映在對面山壁上,急速移動。

    他急忙轉身藏到岩石後側,只見三個青衣道士腳踏長劍,正風馳電掣地朝此處飛來,瞧其裝束打扮,應當是青城飛劍門。道門各派中,此門的修真最善於馭劍而行,故有此稱。

    當先一個矮胖道士踏劍盤旋,掌中托著一隻飛蟲,左右掃望,沉聲道:「一定就在這兒附近。大家仔細找找。」另外兩人齊聲應諾,一左一右,貼著兩側山崖馭劍俯衝,來勢極快。

    許宣一凜,瞧那胖子手中的飛蟲嗡嗡振翅,必是傳說的「青蚨」無疑。廖若無既能以「飛英劍影」重創白素貞,自然也能趁機在她衣裳上布灑「青蚨子母香」。昨夜暴雨,青蚨蟲難以跟蹤香氣,這些道士想必費了不少周折才重新追來。

    林靈素幸災樂禍地傳音笑道:「小子,這三個牛鼻子都有『地靈』級的修為,你不要寡人相助,寡人倒要瞧瞧你如何以寡敵眾,以弱勝強。」

    道門各派的修煉級別各不相同,但大體上都可分為「仙、真、靈、修」四層境界。其中每層境界又分為三級,各自冠以「天、地、人」為別。比如「仙」中可分「天仙」、「地仙」、「人仙」。傳說只有修成「天仙」境界後,才有可能打通泥丸宮,元嬰脫竅,成為逍遙來去的散仙。

    當今大宋,道門中公認已達「散仙」之境的只有葛長庚、司馬浮雲、王文卿、張天師區區四人。程仲甫號稱「太玄真人」,其實也不過剛達「地真」。這三個道士能修成「地靈」之境,已經算得上年輕一輩中的高手了。

    許宣心中怦怦大跳,正想背著白素貞藏入石洞,轉念又想:「與其束手待斃,倒不如拚死一搏。」當下將她輕輕放在岩石後的草木裡,輕聲道:「白姐姐,借你衣裳一用。」

    白素貞眉尖一蹙,旋即明白其意。但她從未被男子除過衣裳,見他雙手輕輕地解開自己的對襟直領,臉上仍不免一陣燒燙。

    許宣脫下她的素絲白背子,朝上方輕輕搖晃,樹枝沙沙,頓時又有幾隻猴子疾衝而下,搶作一團。

    較大的一隻白猿劈手奪過,披在身上,得意地翻了幾個觔斗,衝入山洞。另外三隻不甘,紛紛尖叫著追去。

    許宣低聲道:「白姐姐,你待在這裡別出聲,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將她小心藏好,自己則握著那柄斷劍躍了出來,喝道:「龍虎山賈仁在此,來者何人,報上名號。」

    那三名道士凝空踏劍,形成「品」字陣,矮胖道士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巡山小妖,原來是天師門下。此地距離龍虎山十萬八千里,這位小道友服丹散步,走得可真夠遠的。」

    許宣心想:「這幾人從山上來,說不定已經瞧見那些屍體了,姑且嚇他一嚇。」高聲道:「大家為何來此,心知肚明,道兄又何必挖苦?我奉師命捉拿妖孽,自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離火老祖搶了乾坤元炁壺,躲到這峽谷裡,我雖鬥她不過,卻也不能有辱師命,放虎歸山……」

    那三個道士聽見「離火老祖」四字,臉色果然一變,四下掃望。

    許宣劍指下方的石洞,道:「離火老祖雖殺了兩儀派的七個道友,卻也被我們師兄弟打成重傷,一路逃到這洞裡,藏匿不出。我師兄已經回去報信,不過多久,張師叔就將率眾來此擒他。三位道兄如果願意幫我看守洞口,抓到那妖孽後,天師門必有重謝。」

    正如他所料,這三個道士巡山時見過兩儀門人的焦骨與那麻衣老頭的屍體,都已猜到必與離火老祖有關,此時見許宣渾身血跡,握著斷劍守在這荒僻的半山,青蚨蟲又嗡嗡地朝石洞振翅,頓時信了六七成。

    矮胖道士朝那兩人使了個眼色,翻身握劍,躍落到洞口,笑嘻嘻地道:「小道友,你受傷不輕哪。天下道門同氣連枝,我們焉能坐視不顧?夜長夢多,萬一魔門妖孽在你師叔之前趕到,那可就糟糕啦。不如你來帶路,我們一起進洞,攜手齊心,降妖除魔。」

    道門各派都在追拿林靈素,誰能搶得「乾坤元炁壺」,就可立下不世奇功。這三人眼見肥肉就在眼前,貪念大熾,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許宣身上,竟沒察覺到不遠處草叢中的白素貞。

    許宣正中下懷,卻裝得又驚又怒,冷冷道:「三位道兄是想趁火打劫,來個先下手為強了?」

    矮胖道士微笑道:「此言差矣。峨嵋山處處洞天,四通八達。我們只是擔心妖孽從洞裡秘道逃走,到時張天師來了,小道友你沒法交差,豈不尷尬?」長劍只輕輕一抖,許宣的斷劍便被震飛脫手。

    另外兩個道士也跟著衝落巖壁,笑道:「劉師兄說得不錯。這麼大一份兒獨食,小道友你可吞不下。你說的若是真的,等得了『乾坤元炁壺』,我們稟報師門,功勞自當算你一份。大不了到時你轉投我飛劍門下便是。」長劍斜指許宣,將他一步步地迫到洞口。

    許宣慢慢退入洞中,咬牙道:「師恩如山,豈能更移?就算你們拿得到『乾坤元炁壺』,也逃不脫天師的五指山。」左手捂著右肋,緊皺眉頭,假裝受傷頗重,強忍劇痛,實則已緊握住「龍牙」刀柄。

    矮胖道士笑嘻嘻地尾隨而入,突聽吱吱尖叫聲大作,十幾隻猴子飛也似的騰躍衝出,利爪飛舞,朝眾人臉上抓撓。

    許宣早有所備,立即翻身滾倒。那三個道士反應倒也迅疾,劍光縱橫如電,頓時將那些猴子斬得血肉模糊。

    混亂中只聽「啊」地一聲慘叫,站在洞口的那瘦小道士忽然朝後拔地飛起,脖子被白素貞那道絲帶死死纏住,奮力掙扎。

    兩道士吃了一驚,轉身奔出,許宣更不遲疑,翻身急滾,猛地一刀劈入那矮胖道士的腳踝。矮胖道士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不等他爬起,許宣又是一刀朝他心口剁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10:02 PM

第三十八章秘道

矮胖道士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不等他爬起,許宣又是一刀朝他心口剁去。

    他昨夜殺了兩人後,膽氣大壯,動作迅疾利索了許多,對這陰狠歹毒的道士更沒半點留情。這兩刀雖然無招無式,卻勝在真氣充沛,簡單直接。

    矮胖道士倉促間不及閃避,只得揮劍格擋。「噹」地一聲,龍牙刀將青鋼劍劈為兩段,直貫入胸。矮胖道士慘叫著反手一掌打在許宣胸口,頓時將他連人帶刀撞飛出幾尺開外。

    另外那名道士又驚又怒,喝道:「臭小子找死!」指訣捏舞,長劍在洞裡亮起一道刺目的電光,朝許宣咽喉破空飛去。

    許宣下意識地朝右一側,「咻!」劍鋒擦著脖子直沒入壁,還不等起身,銀光一閃,長劍竟又自行倒拔迴旋,朝他當頭劈下。正自大凜,只聽林靈素在腹中喝道:「星飛天外!」

    許宣一怔,這招乃是「鐵劍門」劍法的起手式,從小到大也不知見程仲甫舞過多少次。不及多想,緊握「龍牙」向上斜撩,「叮」地一聲,長劍頓時被磕得崩口飛旋亂舞。

    「臭小子,原來你是鐵劍門下!」那道士反手奪回長劍,朝他疾衝而至。

    又聽林靈素傳音喝道:「伸出左掌,氣旋丹田。」

    許宣只覺氣海內渦輪狂轉,剛一探出左手,便覺真氣如洪流滾滾,破掌噴湧而出,竟將那道士猛地凌空吸來。

    「噗!」光芒大作,道士右肩緊緊貼在他的掌心,篩糠似的簌簌發抖,嘶聲慘叫,體內的真氣螺旋似的衝入他的手臂,朝丹田內捲去。瑪瑙葫蘆隨之急速飛轉。

    盜丹大法!

    許宣心中一震,立即明白林靈素賊心未死,還想借外力震開乾坤元炁壺。待要收回手掌,五指卻磁石附鐵似的吸在那道士的肩頭,只好咬牙揮刀,猛地將他右臂連肩斬斷。

    鮮血狂噴,道士慘叫著滾落在地,簌簌發抖,眼看是活不成了。

    許宣剛鬆了口氣,卻見洞外劍光閃耀,那瘦小道士被白素貞的絲帶懸吊在松樹上,臉色漲紅,雙腳亂蹬,長劍隨著他的手指凌空亂舞,「吃」地一聲,將絲帶劈斷開來。

    許宣暗呼不妙,急忙不顧一切地衝出石洞。

    那道士剛踉蹌爬起,便被他一刀刺入後心,猛地弓起身,張大了嘴,喉中赫赫作響,滿臉儘是驚怒恐懼。

    白素貞倚壁而坐,雙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臉頰潮紅,微帶驚訝之色,似是沒想到他片刻之間竟能連殺三名飛劍門修真。

    他心裡兀自噗噗劇跳,也不知是驚是懼是喜是悲,又聽林靈素笑道:「小子,你狡計多端,心狠手辣,很有寡人年輕時的風範。很好,很好。」

    許宣一凜,拔出刀後退了兩步。那道士身子一晃,仆倒在地,手中長劍卻突然沖天飛起,猶如長虹貫日。

    白素貞失聲道:「糟了!」

    林靈素哈哈笑道:「小子你可真不經誇。既是殺人,就當果決狠辣,哪能留個尾巴?現在牛鼻子飛劍傳信,不消一會兒,全峨嵋的牛鼻子全都要湧到這兒來啦。你殺了兩個龍虎山的牛鼻子、三個飛劍門的賊道士,傷口全與匕首吻合,其中一個還被寡人吸了大半真氣,賴也賴不掉了。再不將寡人放出,磕頭求請,你和你的心上人就要被千刀萬剮,形神俱滅。」

    說話間,那道劍光直破青天,突然寸寸炸射開來,在夕陽下亮起一團刺目無比的光芒。

    許宣知他所言非虛,懊悔不迭,此處距離峽底少說也有千來丈,他背著白素貞,豈能在道門中人趕來前逃離?

    巖壁樹梢上的群猴東竄西躍,吱吱尖叫,有幾隻膽大的撲落到洞口,試探似的碰觸那些猴子屍體。

    許宣眼角瞥處,並未發現那只搶了衣裳的白猿,心中一動,背起白素貞,轉身直奔入洞。

    那兩個道士倒在血泊中,均已斃命。洞深不過七丈,他四處仔細尋找,卻始終沒有瞧見那只白猿。

    林靈素笑道:「不用看了,這裡青山綠水,懸壁半空,確是個風水極好的墓穴所在,你們合葬於……」忽然「咦」了一聲,道:「小子,你摸摸左邊的石壁,有沒有一塊六角形的凸起?」

    許宣在洞壁上摸索了一會兒,果然抓到一塊六角凸石。洞中幽暗,石壁又凹凸不平,若不仔細摩挲,絕對察覺不出。

    林靈素道:「你且將那凸石朝左旋轉看看。」許宣剛一使力,只聽「吱嘎」輕響,整面石壁竟徐徐朝裡轉去。

    兩人齊聲低呼。

    許宣雖已猜到洞內必有秘道,故而那白猿才消失無蹤,但親眼所見,仍不免又驚又喜,道:「你怎麼知道秘洞在這裡……」話剛出口,立即明白林靈素必然到過此處。

    果然,只聽林靈素哈哈大笑:「當年今日此洞中,猴腚桃花相映紅。桃花不知何處去,猴腚依舊笑春風。一別幾十年,故地重遊,老子竟差點沒認將出來!」笑聲喜悅快慰,又夾雜著幾絲憤懣與悲苦。

    石壁緩緩旋轉,眼看又要閉上,許宣不及多想,背著白素貞一個箭步衝入其中。甬道幽深,兩壁上都懸有長明燈,明暗搖曳,照得前方陰森如鬼域。

    林靈素嘿然道:「小子,你不是說寡人邪魔,出則天下大亂麼?寡人今日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邪魔。」

    頓了頓,又道:「你沿著這秘道走到盡頭,有一丁字路口,朝右拐,到下一個岔口時,再依樣旋轉右壁上的六角凸石。」

    身後石壁緊緊閉攏,四週一片死寂。許宣背著白素貞走在秘道中,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與二人長短不一的呼吸。

    甬洞由青石板鋪成,又有燈盞、機關,自然是人力修建而成。峨嵋漫山都是佛寺,林靈素當年又曾從這裡逃出,難道此處竟是釋教鎮伏妖魔的秘獄?他所說的「邪魔」又是何方神聖?

    他越想越是警惕,右手緊握刀柄,冷浸浸的全是汗水。

    到了第二個岔口時,右壁上果真又有一個六角凸石。剛旋開石壁暗門,腥風鼓舞,一陣惡臭撲鼻而來,熏得兩人煩惡欲嘔,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幾步。再一細看,心中更是大凜。

    燈光昏黃,洞內到處都是白骨,少說也有三四十具。那只搶了衣裳的白猿正坐在骷髏上,抓食腐肉,瞧見兩人進來,嚇得吱吱大叫,東躥西躍,一個觔斗攀到遠處的石壁上。

    林靈素冷笑一聲,道:「洞角也有一個六角石,打開後便是出口。」

    許宣驚疑不定,捂著鼻子打開暗門,又是一條長長的秘道。薰香瀰漫,馥郁如醉,剛聞了片刻,便覺暈暈沉沉,莫名地湧起歡愉甜蜜之感。

    兩壁嵌著一片片磨得極為光潔的巨大銅鏡,轉眼瞥去,只見白素貞春籐繞樹似的伏在自己背上,眼波水汪汪地凝視著自己,臉頰緋紅,說不出的嬌媚,他腦中嗡地一響,心跳加速,唇乾舌燥。

    白素貞臉上也是一陣莫名的燒燙,轉過頭,蹙眉道:「這是什麼淫褻之物?」

    林靈素嘿然笑道:「丫頭你久居深山,未入凡塵,自然沒聞過這『歡喜銷魂香』了。此香傳自吐蕃密教,修『歡喜佛』時點上一支,銷魂得緊哪。」

    許宣一凜,急忙摒住呼吸。他雖然沒聽說過什麼「銷魂香」,卻知「歡喜佛」為何物。不知山洞裡究竟藏著什麼邪魔?竟然敢在佛祖腳下點此淫香,褻瀆這至為清淨的釋教聖地。

    兩人屏息凝神,走到秘道盡頭,打開暗門,「啊」地齊聲驚呼。

    只見黃幔低垂,燭影搖紅,兩旁各有一長排的雕花木榻。榻上衾被凌亂,或伏或躺,臥著幾十個赤身裸體的女子,個個臉紅如海棠,眼睫緊閉,都在昏昏沉睡。

    許宣從未見過赤身女子,更別說一次撞著這許多,耳根如燒,幾次想要閉眼不看,卻受那淫香驅使,忍不住從眼縫裡偷偷瞥望。

    身側一個女子聽見聲響,迷迷糊糊地翻過身,伸手朝他拉來,膩聲道:「官人別走,快過來……」他嚇了一跳,急忙掙脫退開。

    林靈素在腹中哈哈笑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小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既到了這裡,何不相逢一醉是前緣。」

    許宣微微一怔,他雖不喜讀書策論,卻通擅音律,尤其喜歡蘇軾的詩詞,想不到這妖孽居然與自己同好,一句話中竟引了四句東坡的詩,忍不住一笑,應道:「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林靈素「咦」了一聲,對他立即回以東坡之詞似乎也微感訝異,嘿然道:「『曉雲』是誰?是你背的這位娘子麼?」

    白素貞臉上一紅,也不知是羞是惱,冷冷道:「許公子,別和這魔頭廢話。你只問他,他所說的邪魔在哪裡?出口又在何處?」

    話音未落,前方牆壁「吱嘎」一聲輕響,徐徐旋轉開來。

    許宣一凜,急忙轉身藏到垂幔後,屏息斂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11:00 PM

第三十九章正邪

紅光搖曳,兩個沙彌提著燈籠走了進來,左邊那個子稍高的沙彌瞇起眼,左右打量,笑道:「阿彌陀佛,這麼多女人,脫了衣服全都一個樣兒,也不知大師兄說的是哪個?」

    小個沙彌歎道:「蠢材!劉員外最喜歡烙字兒,既是劉府的姬妾,肩膀上定然有烙印。」提起燈籠,沿著木榻一個個照了過來。

    許宣一震,難道這些女子竟是峨嵋山的和尚擄藏在此以供淫樂?他從小崇慕道佛,雖然聽家中清客說過一些淫僧玷人妻女的故事,卻只當是獵奇誇大之語,今日親歷親聞,驚怒交迸,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個沙彌隨手在一個女子身上捏了一把,笑嘻嘻地道:「劉府的姬妾個個貌美,這麼快就放走忒也可惜。劉員外求子心切,索性讓大師兄編個理由,就說要想讓觀音送子,需讓她在東廂齋戒誦經,多留些時日。等弄大了肚子,再送回劉府,豈不是皆大歡喜?」

    小個沙彌「哼」了聲,道:「自從明空大師圓寂後,連日來山上妖魔橫行,劉員外聽說,早嚇得魂不附體,哪裡還敢多留?咱們白蓮寺的善款劉府捐得最多,住持自然也不好忤他的意。你當是那些村姑民女,可以隨便擄來,玩膩了便丟在洞裡麼?」

    高個沙彌笑道:「那些是藥渣,熬過就丟,自然沒什麼可惜。這小妞卻好比福建的巖茶,需得反覆泡上幾泡方能盡興。依我看,住持多半是怕那幾個吐蕃的喇嘛瞧中劉府的女人,弄得不好收拾,所以才順水推舟,送他們下山。」

    兩人一邊提燈尋找,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許宣在垂幔後聽得來龍去脈,越發怒火如燒。

    原來這些賊禿為了修煉「歡喜佛」之流的妖術,與吐蕃淫僧勾結,將香客中稍有姿色的女子全都擄入這密室,用迷香淫辱。剛才所見的纍纍白骨,就是被他們殺死丟棄的女屍。又想起水簾洞中所見的那具女子骷髏,以此推算,多半也是這些賊禿所為。

    白蓮寺雖非峨嵋山的大寺院,好歹也是蜀中香火極旺的名寺,想不到卻是個無惡不作的淫窟!

    林靈素傳音冷笑道:「小子,你現在知道誰是真正的邪魔了?這些賊禿打著佛祖的幌子,口口聲聲普渡眾生,暗地裡騙人錢財,淫人妻女,也不知做了多少罪孽!從老子離開此地到今日,足足六十年,如果西天真有佛祖,為何不降下雷霆,將這些禿驢全都劈死?」

    許宣天性好打不平,有些桀驁偏激,雖知林靈素對道佛各派恨之入骨,此話未免以偏概全,有挑撥之嫌,但目睹此狀,仍不由心有慼慼,牙根癢癢。

    暗想:「且不說白蓮寺藏污納垢這麼久,無人察覺。單說葛仙人為鎮伏魔帝,以身赴死,偌大的峨嵋山,除了圓寂的明空大師和那法海小和尚,竟沒有一人挺身而出、仗義相助,又如何配得上『慈悲』二字!」對峨嵋上下不由起了厭憎、鄙薄之意。

    那兩沙彌沒有察覺,提燈走到垂幔前,小個沙彌道:「是她了!」將一個蜷臥著的女子從榻上拉了起來。

    白素貞聽了這麼久,早已殺機大作,那沙彌剛一彎腰,立即從許宣背上衝躍而出,絲帶流雲似的飛捲住他的脖子,「咯嚓」一聲,將其頸骨瞬間勒斷。

    高個沙彌大吃一驚,還不等轉身,脖子已被許宣那寒森森的「龍牙」刀抵住,嚇得簌簌發抖,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

    林靈素哈哈笑道:「這個禿驢,修行忒煞。雲山頂上持戒。一從迷戀玉樓人,鶉衣百結渾無奈。毒手傷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間刺道苦相思,這回還了相思債。」

    這首《踏莎行》原是蘇東坡當年任杭州知府時,審靈隱寺了然和尚姦殺娼妓一案時所寫的判詞,被他用在這裡,倒也合適。

    許宣正想一刀結果他的性命,眼見那劉府女眷的身材與白素貞相若,那斃命的小沙彌個頭又與自己差不多,心中一動,低聲喝道:「要想活命,就老老實實聽我安排,否則我把你剁為肉泥,拿去餵狗。」

    那沙彌面如土色,連連點頭。

    許宣道:「劉員外現在何處?你們寺打算派多少人護送劉員外下山?」

    沙彌顫聲道:「劉員外已在寺裡住了七日,馬車就在東廂房外候著。現在山上山下全是妖魔和道門各派,住持派我大師兄茅子元,帶領八個師兄弟護送他回成都府……」

    成都?許宣心中大喜,「仁濟堂」在成都設有分號,又與當地官府交情極深,到了那裡,就如同到了家。

    那「飛劍門」道士臨死前所發出的信號,多半已將道門各派吸引到了「鬼見愁」峽谷,眼下正是金蟬脫殼的最好時機!

    當下順手從地上抓起一隻蟑螂,塞入高個沙彌的口中,逼他吞下。那沙彌料想多半是什麼毒蠱,駭得魂飛魄散,許宣剛一鬆開手,急忙又是摳挖,又是乾嘔,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許宣笑道:「放心,這只『七毒絕命蠱』乖巧得很,沒我的吩咐,不會吃你的心肝腸子的。但如果你不聽我的話,動什麼歪腦筋,那就另當別論了。」

    剝除那小個沙彌的僧衣,穿在自己身上,戴上僧帽,轉身稽首道:「這位女施主,貧僧護送你回成都劉府,意下何如?」燈光昏暗,乍一看去,果然與那小沙彌有幾分相似。

    白素貞這才明白他意欲何為,嫣然一笑。

    地道蜿蜒,石階迴旋向上,走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才到頂處。那沙彌戰戰兢兢地推開暗門,爬了上去。許宣與白素貞跟著一躍而出。

    燭光如豆,布幔低垂,廂房裡空空蕩蕩,只有一張木榻,一卷薄被。秘道出口設在佛龕前的蒲團下,若不是親身所歷,又怎會想到在這樸素清冷的客房地下,竟隱藏著如此淫邪醜惡的世界?

    三人方甫躍出,便聽有人輕叩廂門,低聲道:「覺明,覺知,好了沒?」

    許宣將龍牙刀往那沙彌腰上一頂,那沙彌急忙應道:「來了,來了。」緊張之下,聲音不免微微打顫。

    好在那人也沒留意,接道:「馬車就在後院裡候著,大師兄很快就陪劉員外來了,你們收拾好了,可別露出馬腳。」說完便匆匆離去。

    沙彌推開房門,領著兩人穿過東廂長廊,朝後院走去。

    許宣二人服了那沙彌給的「歡喜銷魂香」解藥,又被涼風撲面吹拂,體內燥熱大消。

    天上烏雲初開,月光如水,鍍得四周簷瓦銀白似雪。寺牆外青崖連天,一陣狂風刮來,雲霧飛掠,傳來似有若無的叱喝喊殺聲,也不知是否道門各派在山嶺的另一側搜尋他們的下落。

    那沙彌恐懼已極,汗水涔涔,一路上雙腿不住地打軟,幾次險些絆倒。

    許宣暗想:「白蓮寺的住持既叫他大師兄護送劉員外,那什麼『茅子元』必定不會是個簡單角色,瞧見他這副慫樣,哪能不起疑心?需得想個法子聲東擊西,渾水摸魚。」

    瞥見院角的廚房,心中一動,道:「白姐姐,你和他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翻過欄杆,貓腰掠入廚房。

    廚房內漆黑無人,他取出牆角的繩圈,放在酒甕裡浸濕了,迤邐拉伸出二十幾丈遠,一直綿延到後側柴房的乾草堆裡。

    然後打著火折子,將廚房內的繩子那端點著,又若無其事地掠回長廊,用沾滿黃酒的手掌拍了拍沙彌的後背,微笑道:「你們倒是酒色財氣樣樣不離,很好,很好。走吧。」

    沙彌瞟了眼廚房內隱隱閃爍的紅光,滿心狐疑,卻不敢多嘴,哆哆嗦嗦地領著他們拐入後院庭園。

    院內巨松參天,樹下停著一輛烏漆馬車,幾個和尚牽著馬守在旁側,見他們過來,紛紛稽首行禮。

    他們剛一低頭,許宣立即打開火折子,將那沙彌的後背僧衣點著,順勢給了他後心一刀,同時抓起白素貞的手腕,踉蹌狂奔,嘶聲大叫:「離火老祖!離火老祖來啦!」

    那沙彌渾身著火,不斷地翻滾拍打,驚怖慘叫。

    那幾個和尚臉色大變,正欲上前相救,「呼」地一聲,隔院的柴房又衝起熊熊大火,有人叫道:「走水啦!走水啦!」

    眾馬驚嘶踢蹄,周圍頓時大亂。僧人們紛紛拉住馬韁,拔刀握棍,叫道:「覺知,快護送劉夫人上車!」

    白素貞蒙著面紗,在許宣攙扶下低頭疾行,剛上馬車,身後「轟」地一聲,廚房內的酒甕迸炸,青紫色的火焰直衝起三四丈高,照得院內通紅一片。

    許宣狠狠地拍了馬臀一掌,叫道:「快走!快走!」趁亂鑽入車廂,翻身滾入座椅底下。

    黑馬吃痛長嘶,不顧馬伕叱喝,拉著車子便朝院外衝去。那幾個和尚急忙翻身上馬,緊隨在後。

    車廂內極為寬敞,許宣雖蜷身臥於椅下,也不覺侷促。

    他屏息凝神,隨著車身顛簸起伏,透過白素貞那飄搖的裙角,朝車門外望去,只見燈火閃爍,圍牆倒掠,馬車轉瞬間便已衝出了寺院後門,「隆隆」地往山下飛馳。

    林靈素在他腹中哈哈笑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小子,想不到你乳臭未乾,卻是一肚子壞水,寡人倒是小瞧你啦。」

    馬車左轉疾馳,遠遠地瞧見白蓮寺火光沖天,越少越猛,映得半邊山壁奼紫嫣紅。

    許宣想起困於地底的那些女子,心中一凜,只盼她們能逃過此劫,捱到他向成都官府報案之時。

    那幾個和尚縱馬疾馳,夾護兩側,不住地叫道:「慢些!慢些!等大師兄和劉員外趕上來再說。」

    馬伕勒韁叱喝,又往下奔了十餘里,那兩匹受驚的黑馬才逐漸放慢速度。

    過不多久,後方馬蹄得得,又有幾人急速追來。

    林靈素「咦」了一聲,傳音道:「小子,難纏的角色來了。另外那三個倒也罷了,當先那人真氣強猛,不在明心那小賊禿之下。以你的修為,要想躲在裙底瞞過他的耳目……嘿嘿。」

    兩人心頭俱是一震,明心號稱峨嵋山七十二寺的「護法真師」,修為僅次於明空。來人是誰,竟能得這妖孽如此推許?念頭未已,只聽兩側和尚齊聲歡呼,叫道:「大師兄來了!」

    許宣又是一凜,來者想必就是那什麼「茅子元」了。

    駿馬長嘶,車輪轆轆,馬車正好朝左急拐,將斜後方眾人的視線擋在了山崖之外。

    他驀一咬牙,拉起白素貞的手,一齊縱躍而出,順著草坡朝下急速翻滾。這一下速度極快,眾和尚又忙著回頭呼喊,竟無一人察覺。

    大風呼嘯,獵獵撲面,兩人翻身躍起,又朝下衝了八九里才穩住身形。

    滿天烏雲,月色昏黃,四處山巒連綿,草浪起伏,一條山溪迤邐東流,也不知身在何地。但從山勢判斷,應當已接近峨嵋山腳。

    許宣回頭眺望,眼見無人追來,這才吐了口長氣,笑道:「女施主,將出山門,可惜沒有馬車代足,咱們只好走著去成都了。」

    白素貞亦如釋重負,微微一笑,想要說話,卻覺頭重腳輕,驀地坐倒在草叢中。她傷勢頗重,又一日未曾進食,強行聚氣奔行了這麼遠,再也支撐不住。

    涼風拂面,愜意難言。兩人又累又餓,索性在溪邊洗臉飲水,稍作歇息。

    山谷裡草木豐茂,野果極多,不住隨風搖曳。許宣採了幾大捧,狼吞虎嚥地吃了個飽,白素貞吃了片刻,便盤坐調息運氣。

    滿天烏雲翻捲,漸漸又擋住了月亮。

    一陣狂風刮來,松濤如浪,黑暗的山谷裡突然浮起幾十點綠色的光團,接著越來越多,成千上萬,深碧淺綠地浮動四周,彷彿萬千飛螢隨風流舞,又彷彿群星閃耀,銀河蜿蜒。

    白素貞睜開雙眼,帶著一絲恍惚迷醉的神色,低聲道:「這是峨嵋『佛燈』。都說峨嵋山是普賢菩薩的道場。月黑風高的夜晚,山谷裡常常有這『萬盞聖燈朝普賢』的景象。」

    許宣從未見過這等壯麗奇觀,只覺胸膺如堵,悲喜莫名。想起連日來的經歷,想起峨眉七十二寺與道門各派,想起受困白蓮寺的那些女子,想起林靈素的憤激之語……更覺五味交雜,說不出的蒼涼悵惘。

    道耶魔耶,是正是邪,為何有佛燈萬盞,卻依舊照不亮這世間的沉沉昏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11:01 PM

第四十章紅塵

山上火光點點,星辰似的慢慢移動,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追尋他們的下落。許宣二人不敢多做停留,歇息了小半時辰,便又涉溪而下,朝谷外奔掠。

    狂風驟起,河畔長草呼嘯如浪。

    烏雲滾滾,月色若隱若現,山谷裡的萬千「佛燈」隨之忽明忽暗。穿掠其中,真有如飛行於河漢之間,不知今夕是何年。

    白素貞真氣不繼,強撐了一會兒,速度又漸漸慢了下來,眼見許宣停下,作出又要背自己之勢,臉上一熱,搖頭道:「前邊山腳有個村莊,我們歇歇再走。」

    繞過河谷,距離村莊還有十餘里,遠遠地便瞧見火光沖天。兩人一凜,莫非道魔各派已經預知了他們的去路?但這時退無可退,即便真有狙擊,也只有見招拆招,硬著頭皮上了。

    將至村莊,凝神傾聽,除了呼呼的風聲與火焰,不見任何異響。兩人小心翼翼地穿過田野,朝村裡走去。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火焰亂舞,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就如同經受了戰火焚劫,慘不忍睹。

    從眾村民的傷口來看,不是死於奇門兵器下,就是被「摧心掌」、「滅魂指」之類的魔門邪功所殺。還有些甚至被剝皮剜肉,掏出肝腸,懸掛在樹梢、橫樑上,被凌辱、虐殺的婦女孩童更比比皆是,觸目驚心。

    忽聽左邊傳來幾聲微弱的嬰兒啼哭,循聲望去,只見土牆坍塌,大梁和四柱都被燒成了黑炭,一個布衣漢子被竹竿貫穿入地,俯臥在血泊中,右手仍緊緊地握著一年輕女子的手腕。

    那女子被壓在牆下,已死了幾個時辰,臂彎裡抱著一個三、四個月大的女嬰。女嬰奄奄一息,蜷在母親的懷中,滿臉都是血污、泥土,兀自吸吮著那再也吸不出乳汁的乳頭,嚶嚶哭泣。

    白素貞揮袖撥開斷粱,將她抱了起來。

    她修煉這麼久,心如止水,從沒有象最近幾日這般,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悲怒和哀傷。此刻抱著這垂危的嬰兒,心中莫名地一陣酸楚,眼眶裡竟隱隱有些濕熱的感覺,就如同那日目睹葛長庚的死。

    許宣在一旁更是看得胸膺如堵,駭怒難言。

    魔門群妖為了迫使峨嵋七十二寺交出林靈素,濫殺無辜,自不出意料。可恨的是這些佛道中人,為了一己之私,要麼閉門不出,放任生靈塗炭;要麼勾心鬥角,自相殘殺……堂堂峨嵋聖地,竟變成人間地獄!他們的所作所為,又和那些邪魔有什麼差別?

    他越想越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咬牙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就不相信大宋沒有王法了!等我到成都報了官,別說這些妖魔,連帶這些禿驢、牛鼻子全都抓起來,替所有枉死的村民報仇雪恨!」

    「大宋?」林靈素在他腹中哈哈笑道,「大宋的狗官連金國韃子都擋不住,還能降得住這些凶魔?就算狗官真來了,賊禿和牛鼻子滿口慈悲仁義,一定會將此事算到老子身上。至於你們嘛,嘿嘿,包庇妖魔,與正教為敵,導致無辜鄉民受此劫難,想要推脫干係可就難得很了。」

    頓了頓,悠然道:「我的徒子徒孫一日找不著我,便一日不會罷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拜你們二位所賜,別說這小女娃兒,峨嵋山方圓幾百里的人畜只怕都要死絕了。」

    兩人正自恨怒,聽他這幸災樂禍的話語,更如火上澆油。

    白素貞兩頰潮紅,蹙著眉尖,冷冷道:「再過幾天你就化為一灘膿水,我們逃不逃得脫,又何須勞你費心?」張開右掌,道:「許公子,得罪了。」在許宣丹田處輕輕一拍。

    許宣「哇」地一聲,頓時將「乾坤元炁壺」吐了出來。

    她咬破指尖,默念法訣,又照著當日葛長庚所為,用鮮血在衣袖上寫了「陰陽元炁,乾坤一定」八字,撕下封住葫蘆塞口。

    瑪瑙葫蘆不住地「僕僕」搖動,林靈素斷斷續續地笑道:「臭丫頭,你真以為這破葫蘆真能困住老子麼?識相的就快快放我出來,寡人不但可助你們得脫生天,還能教你們修成稱霸三界的神功秘法。否則等我出去,必將你們……」聲音終於越來越小,細不可聞。

    「血封印」極耗真元,白素貞本就傷重虛弱,這麼一來更是臉色蒼白,連站也有些站不穩了。

    許宣將「乾坤元炁壺」納入懷中,扶著她盤坐在地,抵手於背,幫她運氣調息。過了好一會兒,她的呼吸才漸轉悠長均勻,面色也稍復紅潤。

    當是時,又聽南邊山林裡傳來一聲淒厲的哭號,剛一響起,旋即斷絕,似乎被什麼人摀住了口鼻,隱隱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低聲嗚咽。

    兩人一凜,循聲掠去。

    越過那片低矮的丘巒,只見狂風呼嘯,草浪起伏,幾十個老弱婦孺正相互攙扶著奔向北邊的溪谷。

    一個青衣女子跪坐在草叢裡,抱著個嬰兒哭得渾身顫抖,邊上兩個婦人捂著她的嘴,連拉帶拽地輕聲勸解。從眾人驚惶四顧的神色來看,想必都是些僥倖存活的難民。

    許宣心中一動,低聲道:「白姐姐,這些村民必是出山投奔官府,我們混在中間,一來沒那麼顯眼,二來這女嬰也不至餓死。」說到最後一句時,朝那青衣女子努了努嘴。

    白素貞微一遲疑,四下環顧,從不遠處的女屍身上解下一件乾淨的青布外衣,披穿在身,又抓了些稀泥,輕輕地塗在額頭、臉頰。

    她極愛整潔,即便是塗抹污泥,也如搽胭脂、勻粉末般小心翼翼,看得許宣忍不住笑將起來。

    兩人喬化既畢,抱著女嬰踉踉蹌蹌地奔到人群裡。眾人顧著逃命,只道是附近趕來的難民,也不以為意。

    倒是那些大娘、大嬸瞥見女嬰粉嫩可愛,紛紛搭訕詢問年紀,還有幾個多嘴的,紛紛說長得更像父親一些。

    許宣一怔,才知道她們將自己二人當成了夫妻,見白素貞蹙起眉尖,又羞又窘,更覺好笑,不由起了促狹之意,於是故意裝作憂心忡忡,歎氣道:「可惜孩兒她娘奶水不夠,娃兒已經餓了好幾頓了。」

    白素貞暈飛雙頰,眼角眉梢儘是嬌嗔薄怒,看得他心中怦然一跳,方纔的悲鬱恨怒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旁邊那大娘渾然不覺,瞄了青衣女子一眼,低聲道:「這位小哥兒,婉娘的孩子剛被惡人害死,等她緩過神,我幫你家娃兒討些奶水喝。」許宣就等她這句話,忙道:「那就多謝了。」

    眾人簇擁著朝北奔行了十幾里,溪谷漸轉寬闊。月光照著河水,粼光閃閃,兩側的丘陵草地也彷彿鍍了一層白霜。回頭望去,遠處黛青色的群峰參差連綿,依然能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

    兩人舒了口氣,山上山下宛如隔世,雖然還未脫離險境,但好歹已經算出了峨嵋山了。

    道魔各派此刻應當還在「鬼見愁峽」裡遍地搜尋自己,但願他們狗咬狗,互相惡鬥,山上形勢越亂,他們逃出生天的機會便越大。

    眾村民老的老、小的小,都已累得氣喘咻咻,零零落落地在河邊坐下歇息。那大娘果不食言,從白素貞懷中抱過女嬰,走到一個青衣女子身邊低聲耳語。

    青衣女子雙眼紅腫,神色木然恍惚,接過女嬰,似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又禁不住渾身顫抖,縱聲慟哭起來。

    四周林鳥驚飛,「呀呀」叫著漫天盤旋,眾人大駭,生怕招來妖魔,紛紛上前安慰。

    混亂間,忽聽馬蹄如潮,夾雜著叱喝揮鞭聲,不過片刻,百餘騎風塵捲舞,聲勢浩蕩地從南邊的斜坡疾馳而下。

    當先幾十騎鐵盔皮甲,手持長槍,正是駐守蜀境的禁軍騎兵。

    那些百姓瞧見是官兵,無不歡呼如沸,彷彿懸崖邊上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潮水似的湧上坡去。

    眾馬長嘶踢蹄,險些撞成一團,那些官兵大怒,不斷地揮鞭抽打難民,叫道:「滾開!滾開!別擋了官爺的道!」幾個老人閃避不及,頓時被打得滿頭鮮血,慘叫著滾落山坡。

    許宣又驚又怒,正想衝上前去,白素貞一把將他拉住,冷冷道:「是白蓮寺的和尚。」

    他心中一凜,轉頭望去,才發現那隊騎兵中夾雜著十幾個和尚,赫然正簇擁著那輛自己逃出白蓮寺時所搭乘的馬車!

    冤家路窄,想不到轉了一圈,竟又在這裡狹路相逢。當下趁眾人不備,急忙又將那乾坤元炁壺吞入肚中。

    幾個難民不顧一切地跪倒在路中央,朝著官兵咚咚磕頭,哭道:「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峨嵋山妖魔橫行,幾個村子全都被燒光殺絕了,求求各位官爺,帶我們出山吧!小的們情願做牛做馬,報答官爺的大恩大德!」

    一個將官縱馬奔出,罵道:「操你奶奶的,大宋朝天下太平,哪來的妖魔?再敢妖言惑眾,嘯聚作亂,老子拿你下獄!都給我滾回去!滾回去!」又是劈頭蓋腦的一頓鞭子,打得那幾人慘叫不迭。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11:01 PM

第四十一章脫殼

那將官劈頭蓋腦地一頓鞭子,打得幾人慘叫不迭。

    眾僧視若無睹,一個身著居士服、頭戴青布方巾的儒雅男子策馬到了車前,合十道:「劉員外,朝北再出五里就是山門,有趙將軍護駕,必當平安無恙。寺中大火未熄,恐有奸人作亂,茅某就不遠送了。」

    馬車內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顫巍巍地道:「多謝茅居士這幾天來的細心關照,劉某感激不盡。來日燒香還願時,再行謝過。」

    許宣聽了更是怒火填膺,那姓茅的想必就是白蓮寺群僧口中的大師兄「茅子元」了。林靈素說得沒錯,這些賊禿也罷,官兵也好,眼裡只有權貴巨富,老百姓的性命在他們看來賤如草芥。那姓趙的狗官寧肯千里迢迢從成都府趕來給劉員外接駕,也不願順道護送慘遭橫禍的難民。

    眾僧一齊向馬車稽首行禮,而後紛紛掉轉馬頭,隨著茅子元朝山上疾馳。趙將官則罵罵咧咧地揮鞭劈打,指揮將士驅散眾人,繼續朝山外衝去。

    如果憑許宣的脾氣,自當挺身而出,好好收拾一頓那姓趙的將官,但此時危機四伏,稍有不慎,不但自己死生難料,說不定還會搭上乾坤元炁壺,帶來更大的浩劫,只有強忍憤怒。

    轉念又想,這些官兵飛揚跋扈,道門中人見了多半也不敢為難,作為「保鏢」倒是再好不過。而魔門之所以濫殺無辜,不過是給道佛各派施壓,逼迫他們交出林靈素。眾村民既已逃出峨嵋,當無大礙,那女嬰又有失去孩子的母親照料,也算是得其所哉。

    當下抓起白素貞的手,低聲道:「白姐姐,劉員外體恤辛勞,專程給我們送車馬來了。正所謂盛情難卻,卻之不恭,恭敬不如從命,從命不如要命……」一邊胡言亂語,一邊沿著溪谷馭風疾奔。

    白素貞知其心思,卻忍不住回頭朝那女嬰望去。只見青衣女子低頭蜷身,忍受雨點般的鞭撻,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有如保護自己的孩子。

    她心中一酸,泛起淡淡的喜慰、擔憂與依依不捨。雖只與那嬰兒相處了一會兒工夫,卻彷彿也感覺到了初為人母的悲喜與溫柔。而這種奇怪的滋味,在她靜心修行的漫長歲月裡從未體歷。

    許宣拉著她奔掠如飛,搶在眾官兵前,衝到了山坡下的官道旁。轉頭四顧,路邊亂石嶙峋,六七株大樹蒼勁挺拔,頓時有了主意。

    他拔出龍牙刀,刺入樹幹,一一旋轉了大半周,又從懷裡掏出那條長長的淚蛛絲,迅速纏繞在樹上,左牽右拉,而後拽緊蛛絲,伏身藏在亂石堆後。

    那隊官兵風馳電掣,隆隆地疾衝而至。許宣猛地一拉蛛絲,那幾株大樹頓時「格啦啦」地斷折,朝著眾官兵縱橫掃撞。

    群馬驚嘶,昂首踢蹄。

    當先的幾名騎兵猝不及防,頓時被甩得翻落馬下。隨後衝來的官兵或收勢不住,彼此踐踏相撞;或被樹木掃中,慘叫迭聲,噴血摔飛在地。一時間人仰馬翻,亂作一團。

    「有埋伏!有埋伏!」

    後面的官兵驚叫怒吼,紛紛策馬迴旋。那輛馬車半身側傾,轱轆空轉,一個肥頭大耳的錦衣男子差點從窗口滾了出來,一頭撞在橫欄上,疼得齜牙咧嘴,大呼小叫。

    路邊樹木繁茂,月光斑駁,原本就昏暗莫辨,再加上這滾滾煙塵、混亂情勢,更加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許宣更不遲疑,拉著白素貞衝上馬車,一把揪下那趕車的漢子的斗笠與外衣,將他高高地拋了出去。

    車廂內除了那圓頭圓腦的劉員外,還有兩個丫鬟,不等她們驚叫出聲,白素貞早已翻入車廂,將她們經脈盡皆封住。

    四周馬嘶人吼,只聽那趙將官縱聲大喝:「哪來的狂徒,竟敢當路攔截大宋禁軍,他奶奶地活得不耐煩了……」話音未落,突然慘叫一聲,被許宣擲出的卵石擊中頭盔,翻身滾落馬下。

    眾騎大亂,上前扶救的扶救,拔刀戒備的戒備,更沒人留意馬車內的動響。

    許宣鑽入車內,匕首在那劉員外的眼前輕輕一晃,低聲道:「山人好久沒開葷了,你敢叫上一聲,就割下你的肥肉涮了吃。」

    那兩個丫鬟只道他是打劫的強盜,驚駭恐懼地瞪著他,眼白一翻,雙雙暈倒。

    劉員外面如土色,牙關亂撞,話也說得含糊不清:「小……小人……進峨眉燒……燒香,只帶了……黃金百……百兩,婢女兩……兩名,大王若……若有雅興……只管拿……拿……啊呀!赫赫……」

    說到一半,許宣突然彈了一隻小甲蟲,筆直飛入他的口中,直滑入肚。劉員外雙手握住脖子,臉色漲紅,想嘔卻又嘔不出來。

    許宣故技重施,笑嘻嘻地道:「劉員外放心,這只苗疆蠱蟲乖巧得很,我讓它咬你的心,絕不會吃你的肝兒的。山人是得道高人,豈會貪財好色?黃金、女人你都收好。山人雲遊天下,腿腳發酸,不過想為你趕趕車,做做車把勢而已。」

    那劉員外又是驚恐又是茫然,呆呆地瞪著兩人,心道:「天下竟有攔路打劫禁軍,只為做做車把勢的強盜?這兩個盜匪究竟是何方怪胎?」

    車外喧嚷嘈雜,那些官兵依舊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許宣披上那趕車漢子的斗笠與外衣,又從丫鬟的行李裡找出一件衣裳,拋與白素貞穿上。

    劉員外見白素貞擦去臉上的污泥,不由一怔,想不到山賊中竟有如此絕色,被她冷冰冰地一瞥,又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多看。

    許宣掐了掐那兩丫鬟的人中,將她們弄醒,依樣畫葫蘆餵了兩隻「蠱蟲」,道:「山人只是借車代步,到了成都咱們就各走各路。半路上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也別胡亂說話,否則這三隻苗蠱鑽入你們腦子,神仙也難救啦。」

    劉員外與那兩個婢女見他們不傷性命、不搶財色,已然連呼萬幸,不住感謝普賢菩薩保佑,哪裡還敢再起違逆之心?果然老老實實地待在馬車裡,大氣也不敢出上一聲。

    那些官兵吵嚷了片刻,見不再有異響,便下馬推開橫木,繼續朝北趕路。兩名護衛的官兵掀開車簾,見劉員外無恙,也就放心不再多想。

    在他們眼裡,丫鬟與趕車的全是無足輕重的下等人,別說長相、打扮未予分辨,就連車廂內多了一個婢女也不曾察覺。

    許宣叱道:「得兒駕!」長鞭揮舞,姿勢頗為老辣純熟。凌空虛劈了幾記,那兩匹駿馬便立即風馳電掣地奔跑起來,隨著他的呼喝鞭勢,忽快忽慢,轉彎繞折,極為聽話。

    白素貞微感詫異。相見之初,這少年給她的感覺不過是個輕浮狂放的公子哥兒,但相處越久,越覺得他頗不尋常,無論是膽略、機智,還是隨機應變的能力,都讓人刮目相看。就連這駕車的把式,居然也學得似模似樣。

    卻不知許宣從小體弱,出行時只能以馬車代步,又喜歡和馬伕閒談,久而久之,深諳馬性,儼然成了駕車御馬的個中老手。眼下真氣充沛,駕駛起來自然更加得心應手。

    眾官兵沿著官道一路北行,奔馳極快。途中接連遇見幾批難民,都是從魔門爪牙下劫後餘生,逃往縣城與成都府的,見到官兵,無不如逢救星,卻又無一例外地被官兵揮鞭驅散,哭罵不絕。

    果然不出許宣意料,龍虎山與青城各派的道士沿途設了不少關卡,每過十幾里,就能瞧見幾十個道士昂然站在路旁,叱喝叫喚,攔截搜查。其中不乏真、靈級的高手。

    皇帝崇信道教,王文卿、張天師等人全是常常出入宮庭的金門羽客,這些道士倨傲慣了,瞧見官兵竟然也不放行,只說逃脫了叛徒,要緝拿歸山,清理門戶。有的仔細探查官兵,有的則將馬車圍住,探入車中,盤詰那劉員外。

    趙將官等人雖然罵罵咧咧的極是氣惱,卻也不敢真的與他們頂撞。看得許宣又是鄙厭又是好笑,心想,這些橫行霸道的丘八遇見狗仗人勢的神棍,沖天氣焰也餒了大半,這就叫狗拿貓,貓拿耗子,一物降一物。

    劉員外戰戰兢兢地坐在車內,偶被白素貞冷冷地掃上一眼,越發心驚膽顫,汗流浹背,任那些道士如何詢問,只自稱是成都劉氏,燒香歸來,不敢多話。

    他是成都巨富,聲名頗響,經常給道觀建醮捐款,眾道士之中大半全都認得他,對他反倒比對那些官兵恭敬得多,只盤問幾句,便客客氣氣地揮手放行。

    出於思維習慣,這些道士對趕車的許宣與婢女打扮的白素貞全都未加留意,反倒仔細搜查官兵與馬車上的行李,偶有細心盤問的,見許宣駕車姿勢熟練老道,毫無破綻,也就作罷。

    如此一路北行,有驚無險,攔截的道士也漸漸轉少。將近黎明時,已將峨嵋群峰遙遙拋到了百里之外。

    太陽出來後,朝霞如火,前方地勢轉為平坦,沃野良田一碧萬傾,遠處山巒疊嶂,起伏似海。微風迎面吹來,夾帶著泥土與青草的香氣,混合著陽光煦暖的芬芳,極是好聞。

    許宣得脫樊籠,激動無已。

    回頭望去,白素貞正側著臉凝望窗外,陽光鍍照,肌膚光瑩如瓷,暈彩如霞,他心中怦地又是一跳。青山隱隱,綠水迢迢,如果能和她永遠這麼並馳同行,此樂何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11:02 PM

第四十二章將別

又奔行了四、五個時辰,將近黃昏時,終於到了成都郊外。

    舉目遠眺,只見斜陽殘照,映得巍巍城牆一片金黃,旌旗飄舞,獵獵生風。

    趙將官勒馬回韁,朝車內抱拳行禮,道:「劉員外,托菩薩保佑,一路平安。城門在望,末將還得領軍趕回兵營覆命,就不送這最後一程了。待明日收拾乾淨,再登門造訪。」

    劉員外受了一夜驚嚇,連應酬話都答不利索了,眼睜睜地看著眾官兵策馬揚鞭,朝南郊疾馳,滿嘴全是苦水,心裡更是七上八下,如坐針氈。所幸身邊的「壓寨夫人」似乎並無殺他之意,而是移身坐到了那「山賊馬伕」身畔,這才略鬆了口氣。

    晚風徐徐,幽香撲鼻,許宣與白素貞並肩駕馬,說不出的輕鬆喜悅,揚眉笑道:「白姐姐,『仁濟堂』在成都城裡設有分號,你將我送到那兒,也就算是到了我家啦……」

    話剛出口,心中便大轉懊悔,自罵不迭:「蠢材,蠢材!她明明說好了送你回臨安,你卻自作聰明,說什麼到成都就算數?他奶奶的,『仁濟堂』在成都有分號,了不起得很麼?要你這般耍寶?」

    越想越是沮喪,恨不能掌自己一個耳光,急忙又改口道:「不過我瞧你傷勢未癒,不如修養幾日,先讓店裡大夫為你抓上幾副藥,調理好身子再走不遲。」

    白素貞搖了搖頭,淡淡道:「多謝許公子。我調息了一日一夜,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等蕩滅了那妖孽的元神,我便立即趕回峨嵋,尋找小青。」

    晚霞如荼,清風依舊,但想到很快便要與她分別,許宣心情卻大轉黯淡,當下故意放慢鞭子,駕車緩行。

    成都西通吐蕃,南接大理,北臨金、夏,是大宋西南重鎮,又是商業之都,三教九流雲集,極為熱鬧,繁華殷富絲毫不在臨安府之下。

    蓋因此故,「仁濟堂」在成都設立的分號也是除了臨安本部之外,規模最大的鋪子。其分堂堂主南寶棠是許正亭極為信任的心腹,精明強幹,威望極高。

    每個月末,成都的「仁濟堂」都會將當月的龐大利潤換結為「會子」,連同最新的藥材一齊運往臨安本部。兩邊往來極為密切,是以許宣雖然從沒到過成都,卻對其風土人情早有耳聞,頗為嚮往。

    將近城門,四周車馬如流,人語喧嘩。

    許宣勒住馬疆,望著城門上的金字巨匾,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悵惘,歎了口氣,道:「終於到啦。」

    白素貞微微一笑,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我們也該分道揚鑣了。」她展顏而笑時,每每如雲開雪霽,此時在這夕陽下咫尺相望,更是清麗不可方物。

    許宣心中越發不捨,忖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想起這幾日來和她的種種情狀,更如同作了一場大夢,悲喜交摻。深吸了一口氣,揮鞭叱馬,逕直衝過吊橋,朝城中奔去。

    進了城,車馬如流,喧鬧如沸,兩人在街角將馬車停下,正要離開,那劉員外急忙拽住許宣的衣角,顫聲道:「大王,那蟲……蟲子……」

    許宣心情不佳,又歎了口氣,道:「放心,山人給你一顆仙藥,吃了後包管連肚內的蛔蟲都一併殺死。」順手從懷中搓了三顆垢丸,拋了給他。幾日未曾洗澡,泥丸果然份大量足。

    劉員外接著那幾顆泥丸,如獲至寶,心道:「良藥苦口,這藥丸這般難聞,想來定是真的了。」忙不迭地和丫鬟一起吞了下去,連聲道謝。

    白素貞忍俊不禁,搖了搖頭,跳下車去。

    許宣也隨之躍下,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到那劉員外再揭開窗簾眺望時,早已瞧不見他們的身影。

    人群擁擠,車如流水馬如龍。青石板鋪成的大街筆直乾淨,兩側高樓連綿,勾心鬥角,酒樓茶館,鱗次櫛比,牌幡布幅隨著晚風獵獵鼓舞。

    成群艷妓正倚著窗廊朝下揮袖攬客,格格嬌笑,媚眼橫飛,引得路人引頸觀望,流連不去,煞是繽紛熱鬧。

    耳邊儘是各地的方言,喧嘩不絕。忽聽鈴鐺連響,一行波斯商賈騎著駱駝緩緩走來,興致勃勃地朝上方的歌姬揮手,其中一個年輕的波斯男子索性取出胡笛,悠悠揚揚地吹將起來。

    白素貞從小在峨眉山修道,極少下山,當日為了尋找小青,雖曾到過臨安,但來去匆匆,只在城外西湖與許府逗留了半日,今日是第一次進入這等繁華的城市,更毋論見到這許多形形色色的男女番客了。與許宣並肩而行,左顧右看,頗感新鮮。

    許宣不願與她太早分別,當下也不詢問路人「仁濟堂」地址,只是放慢腳步,同她一道信步閒逛,指指點點。

    成都府的蜀錦聞名天下,除了食肆、酒樓,最多的便是綢緞莊了。每走幾步,便能瞧見大卷大卷的錦緞堆積在窗口,在夕暉斜照下,閃耀如霞彩。白素貞從未見過如此絢麗的布匹,忍不住駐足,伸手輕輕撫摩。

    許宣見她這麼喜歡,便想為她買下,偏偏身上分文全無。摸到懷中的碧玉如意,左右環顧,瞧見一間當鋪,但想到這是別人的遺物,又只得作罷。

    兩人隨著人群上了一座廊橋,那廊橋長十餘丈,寬近三丈,十幾間樓觀連綿交疊,處處雕樑畫棟,極盡雄偉壯麗。橋上兩側店舖羅列,極為喧鬧,與其說是橋,倒不如說是集市。

    憑欄望去,晚霞如火,河上波光瀲灩,兩岸柳樹密如綠煙,樓宇綿延。遊船、漁舟往來穿梭,絲竹聲聲,隨著暖風傳來,更覺旖旎如醉。

    兩人並立橋上,衣裳鼓舞,塵心盡滌,看著眼前美景,連日來的驚險苦楚全都蕩然而空,一時都不願再挪動腳步。

    忽聽「嘩嘩」連聲,橋下驚叫迭起,有人接連落水。原來幾艘蓬船行經此處,船上眾人瞧見白素貞,無不仰頭爭望,就連艄公也忘乎所以,頓時與橋洞裡迎面駛來的遊船撞在一起。

    兩人相視一眼,忍不住笑將起來。

    丫鬟的裝束穿在白素貞的身上,別有一番風致,映染著這燦燦霞光,更添麗色。許宣呼吸又不由得一窒,心道:「難怪古人說沉魚落雁,就算我將成都府最好的蜀錦全都買來,又怎能與她相配?」

    忽然想起蘇東坡的那首《虞美人》:「……日長簾幕望黃昏,及至黃昏時候、轉銷魂。君還知道相思苦,怎忍拋奴去。不辭迢遞過關山,只恐別郎容易、見郎難。」心裡更是刺疼如扎,大感黯然。

    兩人倚著橋欄直站到夜色降臨,華燈初上。

    河畔的酒樓、茶館燈火一盞盞亮起來,璀璨如銀河,但聞處處笙歌,聲聲笑語,比起白天,反倒更覺熱鬧。兩人趁著遊興,繼續混在人流裡,七折八轉,又不知穿過了多少街巷。

    許宣腹中「咕咕」叫喚,忽見左前方酒樓上題著「醉仙樓」三個大字,想起曾聽許府中的食客說過,成都「醉仙樓」除了有八樣名菜冠絕天下,還有獨門秘方釀製的「荔枝綠」,傳說就連呂洞賓也曾在此喝得酩酊大醉,流連不去。

    身上雖無分文,但此處距離「仁濟堂」甚近,想來可以用堂號記賬。當下拉著白素貞上了酒樓,在二樓找了張臨窗的桌子坐下,一氣點了太白鴨、東坡墨魚、玉糝羹等八樣名菜,又加了幾樣冷盤與一壺「荔枝綠」。

    酒樓裡人頭聳動,觥籌交錯,極為熱鬧。幾個穿著薄紗胡裙的波斯歌姬翩翩起舞,用生硬的漢語唱著艷曲小調,口哨、叫好聲不絕於耳。她們每唱一句,幾個喝醉了的漢子就怪腔怪調的回答一句,引得一片哄笑。

    白素貞臉上暈紅,轉頭望向窗外。夜色沉沉,十里紅燈,想起峨眉的幽靜夜色,有如隔世。秋波流轉,忽然「啊」地一聲低吟,凝望著街對面的一塊橫匾,道:「許公子,你……你已經到啦。」

    但見對面高牆大宅,銅門緊閉,兩尊石獅怒目眥牙,威風凜凜,橫匾上「仁濟堂」三個鎦金大字在紫紅燈籠的映照下閃閃發光,頗為醒目。

    許宣勉強一笑,心中更覺惆悵。其實黃昏時他們已經路過此處,只是當時他裝作沒有瞧見,此刻卻不能再視而不見了。

    堂倌動作麻利,很快就端來了幾盤冷菜與一壺「荔枝綠」。酒香醇厚,聞之欲醉,那些冷盤也花色新奇,讓人望之食慾大開。

    但許宣此時卻渾無胃口,只夾了幾筷子,便吃不下去了。反倒是白素貞嘗了幾口後,甚覺新鮮,每樣都吃了些許,就連「荔枝綠」也淺啜了兩口,暈霞滿臉,映著搖曳的燈火,更顯嬌媚。

    許宣喉中一陣窒堵,心旌搖蕩,多麼想不顧一切地抱住她,輾轉品嚐那兩瓣柔軟濕潤的紅唇呵!

    然而他不敢。倒不是因為害怕再捱受幾個眼冒金星的耳光,而是因為相處越久,對她便越加愛慕尊重,反而不敢、不忍也不捨得再對她妄加輕薄。

    他強忍住交湧的五味,斟滿酒杯,正想著該和她說些什麼告別之語,要如何邀請她再來臨安遊玩,忽聽窗外傳來一片喧嘩。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k452 發表於 2015-1-17 11:02 PM

第四十三章驚變

強忍住交湧的五味,斟滿酒杯,正想著該和她說些什麼告別之語,要如何邀請她再來臨安遊玩,忽聽窗外傳來一片喧嘩。

    只見街上人群分湧,一列青袍道人迎面走來。有男有女,個個頭戴七星黑冠,斜背長劍,衣角上繡著北斗圖紋,瞧其服飾裝扮,應當是茅山上清派的道士。

    當先那道人高高瘦瘦,身穿五色雲霞帔,長眉入鬢,細眼似閉非閉,似醒非醒,顧盼之間,偶有精光電掃,令人凜然生畏。

    許宣再往後望去,心中陡然一跳,險些驚呼出聲。那道人身後跟著一個身形窈窕的黃衣少女,姿容秀麗,眼波流轉,驚惶、羞怯而又淒傷,赫然竟是葛長庚的外孫女李秋晴!

    白素貞與他對望一眼,又驚又喜,這道士多半就是茅山上清派的輔教宗師朱洞元了。

    李秋晴既已與朱洞元相遇,是否意外著小青也已逃過妖後的追擊,完成葛長庚臨終所托了呢?

    白素貞低聲道:「許公子,這裡人多眼雜,你待在此處等我,我去問問就來。」不等許宣回答,便已翩然起身,飛快地出了酒樓,擠入人群,隨著那些道人朝南邊的長巷走去。

    許宣追之不及,又沒有銀子結賬,正遲疑著是否留在此處等她,又聽有人高聲道:「讓開,讓開!」

    只見十數騎飛馳而來,在「仁濟堂」大門前倏然停住。八九個官兵翻身下馬,大步朝宅門走去,「咚咚」地大力叩門,高聲喝叫。

    周圍行人紛紛繞行,許宣一凜,暗覺不妙,這些官兵氣勢洶洶,難道「仁濟堂」出了什麼事兒,得罪了官府?

    酒樓上的人們紛紛圍到窗前,指指點點,低聲議論。他凝神聆聽了片刻,卻沒一人知道原因,都在胡亂猜測。

    目光瞥處,忽然瞧見斜對街的茶樓窗欄上,倚著一個極為眼熟的紫衣男子,長眉美髯,正笑瞇瞇地凝視著仁濟堂的大門。

    九鼎老祖楚柏元!

    許宣心裡猛地一沉,又驚又怒。這妖孽明明應當在峨眉山上,為何竟會到了成都府?

    靈光飛閃,突然記起當日上峨眉山時,自己曾當著玄龜老祖的面自報家門,在梵音谷破解明心禪師的「遇仙局」時,也讓七十二寺的僧人知道了身份……腦中「嗡」的一響,全身霎時被冷汗浸透。

    糟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道、佛、魔必已在這裡等著自己!

    葛長庚當日雖早有防備,將他喬化成了道童「虛玄子」,但那障眼法只能維持三個時辰,「血遁」逃離時,必已被妖後看破了真身。更何況峨眉七十二寺與道門各派不知道所謂的「虛玄子」,只知道上山求藥的許宣,稍加推算,也能知道和白素貞一起突圍下山的少年是誰了。

    既知道了他的身份,道、佛、魔各派無需漫山搜索,只消在臨安、成都各地的「仁濟堂」守株待兔,自然就能抓住他,而後順籐摸瓜,找出「乾坤元氣壺」的下落。這幾日自己只顧著逃命,竟全然沒想到此節!

    許宣心裡突突狂跳,目光四掃,很快便又發覺街角、巷口站著的幾人頗為眼熟,果然全是那夜撞見的魔門妖眾。

    再轉身仔細環顧,街口牌樓下、布店門口、酒樓長廊、茶肆窗口……站了許多人,或僧、或道、或丐、或書生……雖然形容不一,姿態各異,但目光全都森冷地凝視著「仁濟堂」門口,伺機而動。

    剎那之間,他明白,自己已經處於道、佛、魔三教重圍的陷阱邊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服了「元嬰金丹」後,身形變化極大,白素貞也一身婢女穿著,是以今日在成都逛了一日,這些人均未能從人海中辨出他來。只要自己不露馬腳,想必他們一時間也發現不了。

    當下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趁著混亂擠出人群,出了酒樓。

    正左右張望,追尋白素貞的身影,忽聽「嘎」地一聲,仁濟堂的大門打開了,兩個奴婢提著燈籠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男子,朝眾官兵作揖道:「各位官爺有何指教?」

    那聲音極之熟悉,許宣陡然一震,回頭望去,那人身著絲冠羅衣,高大微胖,面如重棗,長眉星目,神容沉靜而頗有威儀,赫然正是他的父親、大宋第一藥商許正亭!

    許正亭剛一踏出門檻,那幾個官兵便虎狼似的撲了上去,不容分說,將他按倒在地,喝道:「姓許的,有人告你勾結妖魔,意圖謀反,跟我們走一趟!」

    圍觀的人群一陣嘩然,都不知發生了何事。

    許宣更是又驚又怒,一頭霧水,心想:「爹爹必定是聽說了峨眉之變,心急如焚,所以親自趕來找我,只是不早不遲,偏偏捲到這場渦旋之中。但這些官兵說的『謀反』又是怎麼一回事?」

    眼見那幾個官兵將父親五花大綁,叱罵著橫架到了馬鞍上,他怒火上湧,恨不得立即衝上前對他們飽以老拳。

    但再一看那些混跡在人群中的魔門妖人、僧侶道士,他又不得不硬生生強忍了下來,心道:「眼下三教虎視眈眈,摩拳擦掌,只要我一現身,必定爆發一場驚天血戰。到時別說我們父子,只怕整個成都城都會慘遭浩劫。但我如果再不現身,爹爹即便不叫官兵折辱,也極可能成為眾矢之的,被三教搶奪,作為迫我就範的誘餌,再想脫身,可就難如登天了……」

    猶豫不決間,那幾名官兵已將許正亭綁上了馬背,叫喝著往北城奔去。

    大風鼓舞,滿街綵燈搖曳。這條長街商舖林立,酒樓茶肆毗鄰連綿,最為繁華。聽說仁濟堂出了大事,看熱鬧的百姓無不哄然如沸,潮水似的匯合尾隨,三教中人也不動聲色地夾在其中。

    許宣站在人群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宛如激流中的一塊礁石,心亂如麻:「成都如此,臨安多半更加凶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難道……難道我一輩子再不能回家麼?但就算從今往後,我永不現身,這些人便會放過爹爹和小娘麼?他們若是挾持爹爹、小娘,逼我交出林靈素,我又該如何是好?」

    剎那之間,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絕望與恐懼,渾身冰冷,呼吸不得。直到此刻,他才鮮明而強烈地意識到,自己果真已成了道、佛、魔三教眾矢之的。自己死不足惜,但若因此連累父母家人,情何以堪?

    他雖然膽大包天,機變百出,卻終究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遇到這等絕境,也不免驚駭迷茫、彷徨失措。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直想就此徹底放棄,交出「乾坤元氣壺」,與父親、家人遠離凶險,繼續過從前那逍遙快樂的日子。

    但想到葛長庚的囑托,想到父母的教誨,想到峨眉山下目睹的那種種慘狀……頓時又是一凜,醒過神來。

    林靈素有句話說得不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自己將他交出來,到時慘遭橫禍的,又何止是自己一家!再說即便他交出「乾坤元氣壺」,又怎能確保家人便可安然渡過此劫?

    他猛一咬牙,下定決心將「乾坤元氣壺」交給白素貞,或藏到某個任何人也找不到的隱秘之處。只要熬過七日,林靈素形神俱滅,他對於道、佛、魔各派就全無價值了。那時他再設法從官府手中救出父親,哪怕要拼上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惜。

    當下低頭隨著人流一起朝北走去,左顧右望,繼續尋找白素貞的身影。可是人潮茫茫,始終未能瞧見。正自心焦如焚,不知她是否暴露了行蹤,身後忽然有人將他肩膀往下一按。

    許宣心中陡沉,想要轉身掙脫,卻見一個葛巾布衣的男子又驚又喜地看著自己,清俊軒昂,赫然竟是舅舅程仲甫!

    幾日不見,直如隔世,尤其在這孤身無依的緊要關頭,更讓他喜得心花怒放,差點叫出聲來。

    程仲甫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聲張,拉著他拐入小巷,見兩邊無人,這才扳住他肩膀,顫聲道:「好孩子,我以為你……你……」眼眶一紅,險些湧出淚來。

    許宣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淚,哽咽著笑道:「我沒事。我也以為你……舅舅,你沒事,實在是……實在是太好啦!是了,剛才我……」

    正想詢問父親之事,程仲甫卻忽然沉著聲音,截口道:「宣兒,那些魔門妖人說的可是真的?葛仙人真的將林靈素收入『乾坤元氣壺』,交了給你?現在那葫蘆還在你身上麼?」

    除了父親與小娘,許宣最敬重喜愛的便是這個舅舅了,若換了從前,定然想也不想地和盤托出。但此時父親剛被官兵當眾抓走,舅舅居然隻字不提,一心只想著「乾坤元氣壺」,讓他錯愕之餘,不免有些氣惱。

    程仲甫見他怔怔不答,又連著問了兩遍。他問得越急,許宣越是反感,當下故意與他搗亂,搖了搖頭,道:「『乾坤元氣壺』不在我這兒,被葛真人藏在峨眉山上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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