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樹下野狐 -【雲海仙蹤】《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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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5 12:17 PM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迫盟

王允真羞得滿面通紅,低頭端著木桶,退到角落。

    赤離火道:“聖上被那反賊青帝以‘紫龍劍,震碎了肝肺,幸得那位姓林的神祝指點,巫鹿才得以為聖上換了新的臟腑。更多虧聖上乃伏羲轉世之體,僅僅三日,就能癒合如初,實我蛇族之大幸”說到“多虧聖上乃伏羲轉世之體”時,轉頭憤怒地瞪了白乾天一眼。

    白乾天負手立在一旁,嘴角冷笑,視若不見,身邊的幾個蛇人衛士卻閃過羞愧尷尬之色,低頭不語。

    許宣心下更覺不妙,又聽巫鹿搖頭歎道:“那林神祝的‘百納之術,當真馭鬼通神,起死回生,老朽甘拜下風。但話又說回來,青帝反賊那一劍威力之猛,足可開山劈地,若是尋常人,就算換一百個肝肺也救活不了啦。多虧聖上天神之軀,體內又有陰陽五行之,交相感應,相護相生,再加上老朽……”

    咳嗽一聲,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搖頭晃腦地道:“再加上老朽取了九九八十一種奇草,熬了七七四十九個時辰,溶入女媧大神傳下的半勺‘息壤,,製成了‘五行神泥,,敷塗聖上龍體,才得以癒合如初……”

    許宣聽見“女媧大神”四字,想起小青,心裡又是猛地一凜,忙道:“女媧娘娘呢?現在何處?”

    巫鹿還未應答,忽聽一個溫雅悅耳的聲音淡淡道:“許官人放心,小青姑娘誤吞了八歧大蛇的蛇丹,迷狂了心識,服了‘還真水,後,早已醒過來了。只要你答應我幾個小小的條件,不但可保你們分毫無傷,還可保你太太平平地回到臨安,救出父母。你意下何如?”

    甬道紅光搖晃,又有幾人提著燈籠走了進來。當先那人紫衣玉冠,秀美如女子,左右簇擁著六七個皂衣道士,正是王文卿與薩守堅等神霄派弟子。

    許宣靈光電閃,已然猜到大半,怒火上沖,從木桌上一躍而下,哈哈笑道:“難怪那八歧大蛇早不來,晚不來,偏生在青龍攻擊天漏山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鑽了進來。白乾天啊白乾天,你和這不男不女的王娘子暗中勾結,出賣我和女媧娘娘,究竟撈到了什麼好處?”

    白乾天雙眸中閃過悲怒之色,淡淡道:“許公子,你與那小青拔出紫青雙劍之時,白某當真將你們視作了聖上、娘娘轉世。多虧我那日遇見衤紳霄子,,才知原來你是當初那奸賊敖無名的徒子徒孫。那狗賊害得我蛇族國破家亡不算,還想派你們來故技重施,繼續招搖撞騙,賺取‘白虎皮圖,……嘿嘿,天下哪有這麼便宜之事?”

    頓了頓,又道:“可惜聖使心思單純,赤長老等人又極為淳樸,被你和那妖女哄得團團亂轉,直到現在仍不肯相信。我若與他們說明真相,又有何用?衤紳霄子,深明大義,將青帝火燒天漏山的計畫和盤托出。只要我交出你們這兩個假冒的聖上、娘娘,以及那姓林的與姓李的假冒神祝,就可以放我們全族一條生路,甚至還能聯手除掉青帝反賊,恢復我神族之治。你說,換了是你,會做如何選擇?”

    許宣恍然大悟,敢情王文卿早已和卡米等人狼狽為奸,設計除掉青帝。難怪那夜在‘百花宮,畔,王文卿突然禦使劍陣反戈一擊時,卡米等人才會那般錯愕憤怒。這牛鼻子騙了東家騙西家,將青帝、卡米、蛇族……盡皆玩弄於股掌之間,心機之深、權術之狠,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但這廝來蓬萊不過短短兩個月,何以能深受青帝寵信?既已深受李師師信賴,想要騙出‘白虎皮圖,下落應當也不是難事,又為何要費這麼周折,誘哄蛇族交出他與魔帝四人?擄得魔帝后,又不除去,難道這廝就不怕林靈素與李師師兄妹聯手,掉頭再來收拾他麼?

    一時間,這千頭萬緒,饒是他聰明絕頂,也難以猜透個中原因。

    王文卿微微一笑,道:“白長老深明大義,不但保全了蛇族上下,更贏得了扳倒青帝逆賊,撥亂反正的千載良機,可謂功德無量。”

    他斜持拂塵,踱步上前,又道:“許官人,你也罷,小青姑娘也罷,我也罷,都不是這蓬萊中人,三十三山之事,自當由三十三山自行解決。我們這些外人到此,不過是想借‘白虎皮圖,一飽眼福而已。只要你我三方聯起手來,白長老與蛇族可以除去亂黨,鎮伏青龍,恢復蛇族之治;而你我可以得窺仙道,重返大宋,了自己未竟之事。各得其所,豈不妙哉?”

    許宣哈哈一笑,道:“我一個乳臭未于的黃毛小兒,何德何能,竟要王真人屈尊與我結盟?實在不敢當……”

    “許官人,”王文卿淡然截口道,“若想活著回到臨安,救出父母,頭一件事,就是不可再叫我王真人。從現在起,你要牢牢記住,我的名字叫作李靈

    李靈萼?許宣一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敢情這廝竟是要偽裝成魔帝林靈素心中突突狂跳,靈光霍閃,是了難道李師師陰差陽錯失去了部分記憶,才讓這廝趁虛而入,假冒成她的兄長?

    想明此節,許多疑惑頓時迎刃而解。

    王文卿對林靈素知根知底,要想假冒他,遠比常人容易。蓬萊山上唯一能拆穿其身份的,只有林靈素本人,以及他、小青與李少微而已。所以這廝才想方設法誘使蛇族交出他們,以便設計滅口。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竟冒死相救李師師,博得她的好感,哪怕是被陷害為刺客,她依然不忍心殺死自己。如此一來,王文卿只得又轉變計畫,對他改為威逼利誘了。

    果不其然,又聽王文卿說道:“青帝對你的捨命相救深為感動,眼下蓬萊山上,她最為倚信之人,除了我,就只有你許官人了。只要你我聯手,必可找出‘白虎皮圖,,鎮伏青龍。但你若敢起半點二心……”頓了頓,嘴角浮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拂塵輕輕一掃。

    “格啦啦”一陣響動,右側的石壁朝兩旁徐徐打開,露出兩間昏暗的囚室。石室之間由一丈多厚的石牆隔斷。

    左面一間的囚室內,盤坐著一個蓬頭亂髮的男子,雙袖與膝部以下全都空空蕩蕩,顯然已被砍去了雙臂雙腿,閉著雙眼,似笑非笑,赫然正是讓道魔各派聞風喪膽的魔帝林靈素

    許宣心中一凜,又驚又怒,他對這亦師亦敵的魔頭的感情殊為複雜,既恨得牙根癢癢,又有些同情敬慕。此時目睹他被砍去手足的慘狀,竟湧起難以言狀的義憤之情。

    轉眸瞥向右面的囚室,更是心中劇震,險些驚呼失聲。

    小青坐在石床上,呈“大”字形,雙腳、雙手均被混金鎖鏈銬住,鐵鍊的另一端分別絞在兩側石壁上,繃得筆直。她似乎沒有聽見許宣的叫聲,蹙著眉頭,東張西望,不停地奮力拉扯鐵鍊,滿臉懊惱氣恨之色。

    王文卿微笑道:“許官人,隔在你們之間的這面透明的水晶牆,是采自北海海底的玄冰石,比鋼鐵更堅韌十倍,你叫破嗓子,他們也聽不見的。每過一天,小青姑娘手腳上的鐵鍊就會收緊一分,最遲十天,她的手腳就會像林靈素一樣被生生扯斷。”

    許宣心念飛轉,知道自己越是表現出焦急憤怒,就越被這廝攥在手心,當下強忍怒火,施施然地叉起雙臂,笑道:“這兩人一個是我的死敵,一個和我無親無故的蛇妖,他們是死是活,與我何於?”

    王文卿:“小青姑娘與王姑娘的生死,你可能不在意,但是另外兩個人……我猜許官人一定就在意得很了。”從袖中取出一個光滑透明的淡紅色犀角,輕輕地搖了搖。

    只聽一個惶急淒厲的聲音從犀角中傳了出來:“公子爺公子爺你在哪裡?老爺、夫人讓我傳話給你公子爺,公子爺你在哪裡……”

    許宣胸口如遭重錘,瞬間也氣也喘不上來了,過了片刻,才聽見自己顫聲喝道:“原來……原來那‘應聲猿,摹仿司棋,就是你搗的鬼狗賊我父母現在究竟如何了?”

    “許官人聰明絕頂。我最喜歡和聰明人合作了。”王文卿摩挲著那犀角,微笑道,“聰明人心有靈犀,一點就通,就如這衤紳犀角,。只要拿著這對犀角,不管相隔多遠,都能聽見彼此的聲音。這就是為什麼蓬萊山的‘應聲猿,,能從這兒聽見你小書童說話的緣故。”

    角裡傳出嘈雜細微的聲音,仔細辨聽,除了嗚咽的風聲,果然摻雜著人類的竊竊私語。眾人無不聳然動容,就連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白乾天也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手中的犀角,露出一絲驚奇妒羨的神情。

    王文卿雙目炯炯地盯著許宣,森然笑道:“犀角素來成雙成對,另一支此刻就在你舅舅程仲甫的手中。你父母、司棋,以及許府中的每一個人,其性命也都操于程真人之手。只要我說上一聲,他們的人頭隨時都將落地。許官人,你要試上一試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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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5 12:18 P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將計

許宣雖然早知程仲甫與這廝狼狽為奸,構陷許家上下,但此時聽聞此言,仍不免悲怒填膺。雙拳緊攥,肝肺直欲炸開來了,血絲不住地從身上纏繞的白布裡滲出。過了好一會兒,才穩住呼吸,一字字道:“你若敢動他們一根汗毛,我發誓必十倍還報於你”

    王文卿雙眸灼灼地對視著他,粲然一笑:“很好,那咱們就這麼一言為定了。”收起犀角,側身讓開,恭恭敬敬地道:“許官人,青帝在‘百花宮,裡恭候大駕久矣。請罷。”

    狂風呼嘯,簷鈴叮噹作響。

    棧道長廊外,陽光燦爛,幾隻彩鳳正翩然回翔于湛藍的晴空裡。許宣憑欄回望,朱紅色的長廊迤邐於絕壁之上,下方是無邊無際的雲海,虹橋若隱若現,宛如仙界,心裡湧起難言的滋味。

    有句唐詩說,“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但上了這萬重蓬山、茫茫雲海,又何嘗不是跌宕於風波詭譎的汪洋,再難回航?就算他能離開這離天最近的懸山,回到滾滾紅塵,卻也再回不到從前那簡單快樂的日子了

    王文卿見他怔忪遠眺,只道他在凝望斜後方崖頂上燒毀的“百花宮”,微微一笑,道:“許官人,我已經逐尺逐寸地搜遍了‘百花宮,,為防錯漏,特意又讓那卡米放了一把火。如果‘白虎皮圖,當真藏在‘百花宮,裡,青帝早就讓人撲火相救了。”

    許宣這才明白他火燒“百花宮”竟然還有這重用意,想到那壯麗的山頂宮殿就這樣被付之一炬,更覺惱恨,揚眉笑道:“依我看,你不如把三十三山全放火燒著了,且看青帝上哪兒救火,‘白虎皮圖,就藏在哪裡。”

    薩守堅等人聽出他話中的挖苦之意,臉色俱是一沉,待要呵斥,王文卿又擺了擺手,微笑道:“許官人以為貧道做不出來麼?若能找到‘白虎皮圖,,別說燒了‘三十三山,,就算將天下全都燒成炭糜,又有何妨?”

    許宣心中一凜,這廝陰狠決絕,言出必踐,只怕真沒什麼他不敢做出之事。要想救出小青、王允真等人,惟有先和他虛以委蛇,再謀良策了。又想,既然蛇族與林靈素、王允真等人全都從天漏山的大火裡活了下來,王重陽、李少微也當以逃脫,卻不知他們又去了哪裡?

    思忖間,已隨著王文卿一行拾級蜿蜒,繞過繁花似錦的絕壁,穿過飛瀉而下的瀑布,來到了嵌於山壁東側的“花潮殿”。

    “花潮殿”依著山壁的凹陷處而建,連綿百丈,氣勢恢宏。上方是冰雪皚皚的崖頂、沖泄飄舞的瀑布,下方則是絢麗繽紛的簇簇鮮花,鶴鳴陣陣,鳳凰盤旋。若真有仙境,想來也不過如此了。

    在瀑布的轟鳴與呼嘯的風聲裡,遙遙傳來一陣縹緲的琴聲,時而流亮奔放,歡悅纏綿;時而低婉悠揚,如泣如訴。

    許宣想起那雙疾拂琴弦的瑩白纖美的手,心中又是突突一陣劇跳,暗想:李師師身為當年大宋第一美人,果然色藝無雙,僅就這一曲“鳳求凰”,便遠遠勝過了臨安城裡的所有歌姬。

    守衛“花潮殿”的盡是身著青衣竹甲的男裝女子,英姿勃勃,沿著長廊一字列開。瞥見眾人,紛紛握住劍柄,側身阻擋,嬌聲道:“青帝有命,惟請許公子一人進殿。”

    薩守堅等人面色微變,王文卿卻泰然自若地躬身行禮,道:“既是如此,我們就恭守在這‘迎鶴閣,裡,隨時聽候召喚。”

    轉過身,微笑著對許宣傳音道:“許官人,千萬別忘了,你只有十日之期。十日內若探聽不出‘白虎皮圖,的下落,小青姑娘與王姑娘將被扯斷四肢,令尊令堂也將被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所。”

    許宣強抑怒火,只當沒有聽見,隨著青帝女將繼續拾級而上。七折八轉,到了最高處的“東閣”,女將們紛紛退下,只有他孤身邁入殿中。

    大風鼓舞,絲幔紛飛。琴聲越來越響,越覺纏綿哀婉,胸膺的鬱怒也仿佛被琴聲與狂風滌得一於二淨。他循聲穿過大殿,轉過崖壁上的曲廊,來到了一個三面懸空的樓閣。

    陽光透過東南邊的窗子,金燦燦地照在李師師的身上。她背對著許宣,黑髮垂挽,肌膚如雪,輕紗似的紅衣翻飛如雲霞,十指在琴弦上疾速拂掃,沉浸在那洶洶激越的琴聲裡。

    許宣呼吸如堵,腦海裡莫名地閃過霞光下白素貞低頭微笑的嘴角,閃過月色裡小青轉身似嗔似喜的雙眼……心潮洶湧,忍不住隨著琴聲誦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琴聲越來越高,越來越激昂,到了“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時,忽然急轉而下,如天河傾瀉,冰川迸決,而後越來越低,越來越淒婉,有如簌簌林風,叮咚流泉,時斷時續,終不可聞。

    琴聲雖絕,許宣卻似仍能聽見繞梁餘音,悲喜填膺,神魂飄蕩,低聲續道:“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李師師肩頭一顫,仿佛僵住了,過了許久,才收攏指尖,慢慢從琴案前轉過身,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歎道:“神霄子的‘百納之術,果然天下無雙,短短三日,你就已經基本恢復啦。”

    許宣心中一震,她果然忘記了從前之事,將王文卿誤當成了兄長想來那日她誤傷自己後,必是懊悔不迭,請求王文卿以“百納之術”妙手回春,王文卿無奈之下,只得讓失去手腳的林靈素指導巫鹿,為自己更換臟腑。

    李師師從琴案上握起“紫龍劍”,輕輕摩挲了片刻,淡淡道:“聽神霄子說,你原是臨安藥商之子,和那蛇妖潛入蓬萊,就是為了取得‘紫青雙劍,,假冒‘伏羲、女娃,,盜取‘白虎皮圖,的。是不是?”

    許宣思緒飛轉,李師師對假冒其兄的王文卿極為倚信,自己雖對她有“救命”之恩,卻終究還是個認識了不到半日的外人,此時如果道出真相,她必會召來王文卿對質。那奸賊惱羞成怒之下,勢必害死小青、王允真,乃至自己的父母。這是自己無論如何也冒不起的風險。

    李師師既對自己存有好感,就當利用這一點博取她的信任,等她對自己推心置腹之後,再設法帶她去見林靈素,道明真相,而後一舉擒伏王文卿,確保小青與父母的周全……

    心念一動,腦海裡已有了一個極為大膽的計畫,當下深吸了口氣,搖頭道:“我到這兒不是為了‘白虎皮圖,,而是專門來找你的。”

    “你……你是來找我的?”李師師一怔,驚訝無已。

    “不錯”許宣話已出口,只有繼續信口胡謅了,“我自小體弱多病,去峨眉山求藥時,無意間撿到了你所留下的信物,又遇見了在蜀山修煉了五百年的小青,從她的寶鏡裡得知了當年你前往峨眉解救李靈萼之事。自從在鏡裡瞧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我就神魂顛倒,再也忘不了你啦。”

    這話說得肉麻已極,連他自己臉上也是一陣熱辣辣的燒燙。李師師“啊”地一聲輕呼,雙頰霞湧,又是羞赧又是驚疑。

    兩人年紀懸殊,若較起真來,李師師都足可當他的母親了,好在她駐顏有術,瞧起來不過二十來歲,而他服了“元嬰金丹”後,骨骼倍長,容貌、體格已如十七八歲的少年,否則這番對話聽來就更加古怪了。

    許宣咳嗽一聲,從懷中摸出那枚玉如意,道:“師師姑娘,你還記得這件東西麼?”心下暗自慶倖,虧得到了天漏山后,趁著林靈素熟睡之時,從他懷裡將這如意搜了回來,否則今日可就少了一件最有份量的信物了。

    李師師蹙眉凝視了片刻,搖了搖頭,似乎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許宣指著如意上所刻的小字,道:“這句記去年、對著東風,曾許不負鶯花願,,乃是二十年前的大宋官家為你所填之詞,這件如意,也是他當年欽賜給你信物。天意冥冥,讓你將它丟在了峨眉山,又讓我撿著了它。從我拾起它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中了邪、著了魔啦,日思夜想,就連夢裡也都是你的身影……”

    最後這句話是幾年前在臨安城的瓦舍裡,聽說書人講豔情故事時記下的。當時他年紀尚幼,懵懵懂懂,聽得四周的口哨與哄笑,面紅耳熱,一知半解,此時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倒也派上了用場。

    李師師雙頰暈紅如醉,眼波裡卻是一片迷惑恍惚,正想接過如意端詳,樓閣外忽然驚呼四起,有人尖聲叫道:“刺客陛下,小心刺客”

    “轟”地一聲,樓閣地板炸裂開來,一道人影狂飆似的飛旋捲入,喝道:“反賊受死”碧光爆舞,朝李師師疾刺而來。

    許宣一震,失聲道:“王允卿”陽光照在那人身上,青衣鼓舞,光彩熠熠,赫然正是數日不見的王重陽。

    他瞥見許宣,也陡然一怔,再望見李師師的臉容,更是神色大變,猛地收回長劍,極速飛旋著撞破閣頂,在屋瓦上晃了晃,失聲叫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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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5 12:19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伊人

望見李師師的臉容,王重陽神色大變,猛地收回長劍,極速飛旋著撞破閣頂,在屋瓦上晃了晃,失聲叫道:“師父”

    這一聲低呼,有如驚雷。

    許宣靈光電閃,呼吸瞬間頓止了。師父?難道……難道李師師就是當年帶來流霞鏡、徹底改變了王重陽命運的“神巫”?

    李師師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仰起螓首,蹙眉凝視著王重陽,似乎在苦苦追想著他究竟是何人。她手指雖曲如蘭花,凝氣不發,但受其真氣所激,“紫龍劍”不住地“嗡嗡”搖震,似乎隨時都將破鞘飛出。

    陽光穿過豁開的閣頂,亮晃晃地照在她的俏臉上,那雙明眸隱隱閃爍著一紅一藍的奇異色澤,攝人心魄。

    “不,你不是我師父”王重陽驚愕地盯著她的雙眸,漲紅的臉忽然又變得一片蒼白,驚怒交迸,喝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你是卡米神……

    話音未落,李師師妙目微眯,殺機畢現,“叮”地一聲,“紫龍劍”熾光怒爆,閃電似的沖向他的眉心。

    王重陽雖然反應奇快,立時揮劍掃擋,仍被那淩厲無比的劍氣刺中額頭,鮮血淋漓。接著“嘭嘭”連震,光浪炸舞,手中長劍轉眼間就被“紫龍”撞碎成幾截,被逼得趔趄飛退出八九丈遠。

    李師師一擊得手,更不給他須臾喘息之機,紅衣淩空鼓舞,左手馭劍,右手“陰陽指”碧光縱橫,狂飆似的將他殺得沖天翻掠,兇險萬狀。

    短短片刻間,奇變迭生,迫得許宣應接不暇。

    忽想,從王重陽方才前後矛盾的言辭,以及青帝惱羞成怒的反應來看,莫非當年被王重陽奉為恩師的“神巫”果真是李師師,而眼前的青帝卻不過是個與她長相頗為相似的“贗品”?

    一念及此,心頭大震,不錯正因青帝並非真的李師師,才會對假冒林靈素的王文卿信以為真,才會認不出自己手裡的玉如意,才會“記不起”過往的一切……許多難以解釋的疑竇頃刻間冰消雪融。

    然而這青帝究竟是誰?和那卡米老賊有何淵源?為何要假扮成李師師?既然假扮成李師師,又為何對最可能拆穿其身份的王文卿反倒如此寵信?念頭百轉,仍是難以索解。

    此時,王重陽已被青帝逼到了南面崖壁,“百花宮”的女將們也已紛紛騎鶴沖到,嬌叱連聲,飛劍亂舞,層層疊疊地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

    遠處嘯呼四起,王文卿的聲音從下方曲廊遙遙傳來:“青帝天下無敵,穩操勝券,大家不必上前添亂。我等只需在週邊佈陣,凝神戒備即可,以免其他刺客趁亂偷襲……”

    許宣心中雪亮,這廝心機歹毒,明知青帝幾日裡連番大戰,傷勢初愈,卻故意坐山觀虎鬥,借王重陽之力來損耗她的真元。

    如果此時自己出手,或能救出王重陽,但如此一來,必定盡失青帝的信賴,對王文卿而言,自己也就盡失價值,父母、小青和王允真也極可能因此而喪命;但如果自己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王重陽慘死於此,自己也就失去了扳倒王文卿、乃至鬥敗青帝的最有力盟友……一時思亂如麻,左右為難。

    猶疑間,周圍歡聲雷動,王重陽又被青帝一指彈中,鮮血狂噴,重重地撞在瀑布後方的石壁上。

    就在許宣心中一沉,以為他再無還生之機時,王重陽卻突然貼著石壁沖天飛起,抽出“流霞鏡”,霓光亂舞,喝道:“三十三天,大小如意。芥子須彌,萬象無極”

    那座三十三層的水晶寶塔掀卷颶風,從流麗萬端的鏡光裡破空沖出,帶著萬千輪刺目的彩光,接連螺旋猛撞在峭壁上。

    “轟”流光溢彩,天搖地動,狂猛的衝擊波將四周的女將們連人帶鶴拋飛出數十丈遠。

    許宣只覺喉頭一甜,身不由己地朝後翻了六七個跟鬥,重重地撞在石壁上,金星亂舞。上方隆隆狂震,無數梁木、巨石當頭砸落。霎時間,塵土滾滾,灰雲般沖天噴湧,什麼也看不清了。

    等到轟鳴聲漸漸轉小,他趔趄著從濛濛土石中躍出,才駭然發現,腳下的懸崖竟已層層崩斷,那恢宏壯麗的琴閣、曲廊、長殿……更已完全坍塌,化作了一片廢墟。

    抬頭望去,勝敗已分。

    王重陽右手斜握著神鏡,青衣獵獵,凝立空中,眉心間紅光閃爍,滿臉盡是僵凝的驚佩之色。

    青帝馭風立於三丈開外,右手托著那座已變回兩尺來高的“鎮妖塔”,左手握劍,劍氣直指王重陽的印堂。在水晶寶塔的炫芒輝映下,她渾身洇散著綺麗的霞暈,光彩奪目,那雙眸子更是一紅一藍,妖豔得讓人不敢逼視。

    許宣又驚又駭,“鎮妖塔”威力之猛,直可震天裂地、收降青龍,想不到青帝經絡初愈,居然僅憑肉掌,就能將它生生反奪

    他在蓬萊修煉了兩個月的陰陽五行之,突飛猛進,又被蛇人們捧為“伏羲轉世”,打敗了卡米等人,難免有些得意忘形,此時一比較,才知什麼叫坐井觀天,夜郎自大。先前想要問鼎“重陽比劍”的豪情壯志登時消了大半。

    但他生性好強,越是困難磨折,越能激起鬥志,方覺氣餒,又想:“王重陽也罷,青帝也好,都至少修煉了十幾二十年,才有今日之功。許宣啊許宣,你初窺門徑,不過短短幾個月,著什麼急?就算這次比劍拿不下第一,只要潛心苦練,假以時日,何愁超不過他們”精神一振。

    鳳凰長鳴,歡呼如沸,山崖上的青帝女將與百花使們紛紛騎鳥沖來,便欲將王重陽拿下,青帝卻搖了搖頭,示意她們退開。

    陽光照在王重陽手中的那面流霞鏡上,幻光炫舞。她青紅雙瞳中殺氣盡斂,忽然蒙上了一重恍惚的淚光,低聲道:“這面鏡子真是她送給你的?你……你就是當年終日隨著她身後的那個孩子?”

    王重陽朗聲道:“不錯。我就是神巫親傳弟子、蛇族聖使王允卿”

    青帝嘴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淒酸微笑,指尖一彈,突然將那水晶寶塔淩空送回他的手中,淡淡道:“你走吧。”

    眾人哄然大嘩,王重陽亦陡然一怔,想不到她竟會就此放過自己。

    王文卿遠遠地叫道:“陛下此人乃蛇族賊酋,大逆不道,萬萬不可放虎歸山他手中的這兩件法寶更關乎蓬萊氣運,就算陛下慈悲為懷,也當收其法寶,斷其經脈,將他囚禁在天牢之中……”

    青帝置若罔聞,又已恢復了那冷豔如霜雪的神色,淡淡道:“我今日放你,是因為你是她的弟子,只此一次。等到‘重陽比劍,之時,你若再上‘百花頂,,可就別怪我無情了。”

    王重陽這才相信她所言非虛,長揖一禮,昂然道:“閣下不殺之恩,王重陽銘記在心。‘重陽比劍,之時,必當還君一命,再取你項上人頭。”轉身瞥了許宣一眼,皺了皺眉頭,猛地沖天飛起,朝東南方的雲海掠去。

    見他眼中盡是鄙薄厭憎之色,許宣暗自苦笑,心想:“這下好啦他必是聽說了我假冒‘伏羲轉世,的傳言,又聽說我拼死相救青帝之事,徹底將我當成潛入蛇族、騙取紫青雙劍的敵人了罷了罷了,眼下最為緊要的,是保全爸媽與小青她們的性命,縱有解不開的誤會,也只有留待以後再澄清了。”

    眾人雖心有不甘,卻不敢忤逆青帝旨意,只得縱聲嘯呼,眼睜睜地看著他極速飛翔,消失在翻騰的雲層裡。

    從王重陽闖入崖頂,到青帝放他離去,不過短短半柱香的時間,壯麗的“花潮殿”卻已滄海桑田,化為了一片廢墟。

    女將們鬱鬱不樂,紛紛奏請青帝移駕,前往山頂的其他宮殿,好讓工匠們儘早著手修復此地。

    青帝卻搖了搖頭,淡淡道:“再過月余就是重陽比劍之日了,如果我贏了,必將帶著你們離開蓬萊;如果我輸了,更不知是誰入主此地。不管是輸是贏,再建此宮又有何用?”

    許宣心中一震,突突狂跳,她要離開蓬萊兩個月來,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重返臨安的希望。而這希望,竟然是來自統治三十三山的青帝。

    青帝轉眸凝視著他,雙頰微微一紅,道:“你們先走吧,我想和許公子在這裡獨處片刻。”等到眾女騎鳥去遠後,才又低聲道:“許公子,你現在也該明白,你到蓬萊想找的那個人,不是我了吧?”

    不等許宣回答,她轉過身,嫣然一笑,道:“但你一定不知道,你想找的那個人,也是我今生今生永遠無法忘記的人。”

    正午燦爛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笑容卻淒冷得如同對面山頂千年不化的積雪,就連那聲音,也縹緲得宛如遠處呼嘯的風。

    “許公子,你說從你撿到玉如意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中了邪、著了魔,日思夜想,就連夢裡也都是她身影。我又何嘗不是?當你……當你永遠無法得到一個人時,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自己變成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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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5 12:20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青紅

許宣一凜,不知她言下何意,她卻又轉過身,柔聲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有時我覺得我已經很老了,有時卻又覺得自己依舊只是個孩子。人生漫長,苦無終日,但當你轉頭回想時,卻又覺得時光過得這麼快,快得來不及追思。”

    雲海茫茫,浮著一輪輪七彩的光暈。

    青帝翩然佇立在瓦礫遍地的崖邊,出神地凝望著對面那積雪皚皚的峰頂,又仿佛越過了山尖,凝望著那看不見邊際的藍天,低聲道:“我第一次來到這‘百花頂,,不過六歲。那時這兒的主人還是蛇族的聖女,這兒還叫作‘女媧宮,。那時的我騎著鳳凰,乘風高上,看著下方的茫茫雲彩,似真似幻,淚如泉湧,就像在做著從未有過的美夢。

    “將我帶到蓬萊的,就是卡米神祝。直到今天,我還能清晰地記著他回頭望著我時,在陽光下燦燦生輝的笑臉。那時我又怎會想到幾十年後,竟會和他反目成仇?竟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逃離這裡,逃離這個當時我視如天堂的地方

    “在我來這兒之前,我住在東海的一個小島上,媽媽生我時就已經死了。全村的人都視我為怪物,就連我家人,就連我爹,也怕我,恨我,終日又打又罵。我這六歲前所受的屈辱與痛苦,比別人一生還多。而這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我這半男半女的身體……”

    許宣“啊”地一聲,如遭電殛。

    自從知道這美貌絕倫的紅衣女子,與那日降伏青龍的青帝系同一人,便覺其中必有蹊蹺,但卻沒想到竟是這個緣由忽然明白為何“百花宮”裡,男的要施女妝,而女卻要著男裝了。

    青帝嘴角露出一絲淒苦的微笑,低聲續道:“我六歲那年,卡米帶著八歧大蛇和一群東瀛海賊來到島上,殺光了全村的人,獨獨留下了我。而他之所以沒殺我,恰恰因為我和他一樣,都是陰陽同體之身。那時我還以為他是因此憐憫我,才收養了我,卻不知這老賊心機歹毒,早在那時就已籌畫好了所有一切

    “他殺了我家人,殺了全村的百姓,我對他非但沒有半點仇恨,反倒感恩戴德,將他看成帶我脫離苦海的大恩人。他費盡心機,終於帶著我來到了蓬萊,又將我送入‘女媧宮,,做了蛇族聖女的侍女。

    “我裝成啞巴,乖巧順服,很得聖女的喜愛。其他的蛇人侍女極為嫉妒,百般刁難我,欺侮我。有一天,終於有人發現了我男女同體的秘密,密告了聖女,聖女不捨得殺我,反倒更加憐憫。為了保護我,她甚至將告密的人悄悄殺了……唉,她待我這麼好,可我卻被卡米老賊迷了心竅,毫不領情,日夜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聖女將我當作孩子,毫無戒心,我與她朝夕相處了三年,沒有查到‘白虎皮圖,的下落,卻偷偷學了不少她的本事。她發現後,非但沒生氣,反而很歡喜,說我天資聰明,是練武的奇才,專門揀了許多木族的上古絕學,毫無保留地傳授於我。

    “我長這麼大,她是唯一真正待我的人。和她相處越久,我就越發羞愧難過,幾次差點兒將卡米之事和盤托出。卡米察覺我的心事,就在我身上下了三十六種奇蠱,除了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蠱,還有‘聽聲蟲,、‘問心蠱,,不但能清清楚楚地聽見我和聖女的每一句對話,還能察覺我心裡的異動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許宣心裡忽然一凜,想起先前王文卿那古怪的眼神。這廝陰狡多疑,絲毫不在卡米之下,既然如此成竹在胸地讓自己與青帝獨處,是否也曾趁著巫鹿更換臟腑時,在他體內種入了類似的蠱蟲,監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霎時間冷汗遍體,凝神“內視”。這一掃探,更是驚怒交迸。體內果然有幾處地方略感異常,麻麻癢癢,似有蟲蟻輕咬爬行。

    青帝似在同他傾訴,又似在自言自語,低聲續道:“我知道生死操于卡米之手,稍有不慎,還會害了聖女,只好放棄了坦白的念頭,繼續為他打探、尋找‘白虎皮圖,。我十六歲那年,那自稱為‘伏羲轉世,的敖無名來到了蓬萊,不但將三十三山騙得團團亂轉,也將聖女騙得神魂顛倒。只有卡米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叵測居心。

    “卡米沒拆穿他,反而偽造了許多讖語,為他大肆吹捧。敖無名威信日隆,又兼甜言蜜語,哄得聖女失去了清白之身、交出了所有秘密。我瞧在眼裡,暗自冷笑,對一向尊敬感激的聖女,也不由起了輕慢厭憎之心。唉,那時我太年輕,不知道當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時,就像是中了邪,著了魔,心底裡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卻依舊如撲火飛蛾,奮不顧身。

    “那年八月十五,三十三山都在等著敖無名鎮伏青龍,他卻偷偷地溜到了‘女媧宮,如意塔下,盜走了半張‘白虎皮圖,。我聽得他與聖女的對話,搶先一步找到了皮圖,但前腳剛到,他後腳便已跟來了。

    “倉促之下,我只得掃了幾眼皮圖,又放回原處。等他興沖沖地揣著皮圖逃之夭夭後,立即告知了卡米。而後趁著周遭大亂時,躲入‘萬花穀,,將‘白虎皮圖,上所記錄的一切,原封不動地複製在了一張羊皮。我記心極好,向來過目不忘,但那時卻忐忑不安,反反復複地想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記錯了哪怕一個最為微小的細節。

    “青龍出來了,天崩地裂,也不知殺死了多少人,敖無名卻始終不見蹤影。卡米趁機四處煽動叛亂,三十三山積鬱了數千年的怒火,一夜間仿佛全都爆發了。聖女雖然抓住了敖無名,追回了‘白虎皮圖,,卻再也無法控制局勢。蛇族的統治,就這樣逐漸土崩瓦解。

    “之後的一年多裡,到處都是戰火,到處都是殺戮。唯獨我一個人躲在‘萬花穀,裡,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廢寢忘食地揣摩‘白虎皮圖,上的每一幅圖、每一個字。那張皮圖裡,除了‘玄武骨圖,的線索,還有女媧所創的‘陰陽五雷劍譜,。

    “這套劍譜原是女媧依照著她與伏羲想出的不世絕學,須由童男童女雙劍合璧,才能有驚天動地的威力。不管你多聰明,真多麼充沛,也不能獨自修煉,否則必定經脈俱斷,走火入魔,哪怕連蛇族聖女也不例外……”

    她肩頭輕顫,突然格格笑了起來,眼眶裡卻晃動著晶瑩的淚水:“可女媧縱然機關算盡,也料不到幾千年後找到這幅圖的我,偏偏是幾十萬人中才有一個的陰陽同體之身。別人視如畏途的修煉法門,到了我這兒,反倒成了再也合適不過的坦途大道許公子呵許公子,你說說,老天爺給了我這半男半女的身軀、不陰不陽的命運,究竟是恨我呢,還是愛我?”

    許宣聽得目瞪口呆,才知她這一身絕學竟是“白虎皮圖”而來

    敖無名回到中原後,憑著他所記憶的半卷“陰陽五雷劍譜”橫行四海,又由此分化成“神霄派”、“五雷大法”等種種派別,每一種都足以威震天下。青帝陰陽同體之身,修煉的又是至為完整的劍譜,難怪有如此神通。

    青帝柔聲道:“我跟隨蛇族聖女修煉了十年的上古絕學,已經頗有根基。又夜以繼日地修煉了一年‘五雷劍譜,,將陰陽之在‘任督二脈,迴圈周轉,每一天都進境千里。

    “‘萬花穀,裡沒有刀劍,我便以手指為劍,以氣為鋒,結合上古時木族的‘氣刀,,自創出了獨一無二的‘陰陽指,。到了第一個月底,我已能隔空摘葉,拈花傷人。第二個月底,已能聚氣為箭,屠虎射雕。第三個月底,已能以指代劍,隨心所欲……一年多後的初秋,當我走出‘萬花谷,時,三十三山已再無人是我的對手。

    “由於修煉陰陽二,我的兩隻眼睛變為一紅一藍,容貌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半月為男,半月為女。我捧著溪水,看著粼粼水光中那張陌生的臉,不知是悲是喜。再沒有人能認得我了,包括我自己。

    “然而這短短半年間,天翻地覆,變化的又何止是我一人?聖女與青龍激鬥,被吞入腹中,女媧宮也被燒了個精光。我聽說後痛哭了一場,從那時起,蓬萊山裡再沒有什麼值得我關心了。”

    她睫毛一顫,淚珠終於還是從臉上滑了下來,淡淡道:“我燒毀了羊皮圖,對天立誓,從今日起,我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我要做萬山的主人,讓眾生匍匐在我腳底。

    “那時正值九九重陽,三十三山在‘女帝山,比劍爭位,我穿著男裝,自號‘楚青紅,,半天內,就以‘陰陽指,橫掃了蓬萊所有高手,打得他們兩股戰戰,心服口服。那天傍晚,我終於如願以償地登上了女帝山頂,成為了蓬萊新主,封號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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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5 12:20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巧舌

天藍如海,大風呼嘯。

    青帝站在崖邊,紅衣鼓舞,娓娓講述著她的悲慘身世與離奇經歷,語氣平淡,言辭質樸,許宣在一旁卻聽得驚心動魄。原以為林靈素、王重陽等人的天賦與際遇已十分驚人,但比起她年僅十七便登頂蓬萊、無人可敵的傳奇故事,又遜色了不少。

    心道:“原來她兩隻眼睛一紅一綠,是修煉陰陽二而成。她半月為男,半月為女,前幾日月圓之夜,她鎮伏青龍之時仍是男子之軀,第二夜我在蓮花閣見到她時,她已變成了女兒之身……”想起當時為了救她,不小心“吻”到了她的臉頰,頭皮一陣酥麻,耳根燒燙。

    青帝仍沉浸在回憶裡,嘴角冷笑,道:“在那歡呼匍匐的人群裡,只有卡米一眼就認出了我。他以為在我體內下了許多蠱毒,就能控制住我啦。到了夜裡,他大搖大擺地闖入‘百花宮,,說我能修成‘陰陽指,,登位青帝,全是他的功勞。要我將那半張‘白虎皮圖,與他分享。

    “原來這老賊當日屠我全村,不是興之所至,而是因為早就聽說島上有我這麼一個與他相似的陰陽人。他帶我到蓬萊,就是想讓我做他試毒的銀筷子。我若能修成‘陰陽五雷劍譜,,他自然也能啦。但他不知道,經過這十年的耳濡目染,我再也不是當年那任人欺侮的孩子了。

    “他更不知道的是,在‘萬花穀,的一年多裡,我早已用真氣和藥草逼出了體內的所有蠱毒,卻故意留下了少許無足輕重的蠱蟲。我裝得極為畏懼,立刻恭恭敬敬地默寫了一份‘陰陽五雷劍譜,。

    “卡米老奸巨猾,雖然欣喜若狂,卻還是沒忘記找人驗證真假。他以祭祀青龍為名,逼迫三十三山進貢童男童女,號稱‘陰陽聖童,。又讓這些童男童女練習我默寫的‘陰陽五雷劍譜,,連試了幾個月,見無異常,才開始放心地自行修煉起來。

    “哼哼,卻不知我早將劍譜的緊要之處全都篡改了,初練時進展神速,殊無異樣,但練到第四層後,必定真岔亂,痛楚不堪。他發現上當後,狂怒無已,妄想操控蠱毒,讓我生不如死。見我安然無恙,才知大勢已去,立即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饒。

    “我原想讓他自食其果,生不死如,但看著他那恐懼可憐的模樣,心中一軟,還是散去他的真氣,饒了他一命。但這老賊非但沒有感恩,改過自新,反而恨我入骨,表面上對我貼服恭順,暗地裡也不知耍了多少手段,設計害我。我念於舊情,始終不忍殺他,這才釀成了今日之禍。”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道:“師師說得對,這世上的人,要麼貪婪歹毒,恩將仇報,要麼自私愚蠢,不識好歹。又好比那些蛇族,我登位青帝時,他們已幾被趕盡殺絕,為了報答聖女的恩情,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們逃入天漏山,數十年未曾追剿,他們卻毫不領情;這次火燒天漏山,我不顧神霄子等人反對,特意走漏消息,網開一面,他們卻還是不領情……”

    許宣一怔,奇道:“是你放走他們的?”旋即恍然醒悟,王文卿生怕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巴不得將他們斬盡殺絕,又怎會平白放走蛇族?必是眼看青帝旨意難違,只好搶先一步,與毫不知情的白乾天等人“交易”,讓他們交出自己四人,以便滅口。

    青帝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怔怔地凝視著遠處那兩隻在歡鳴回翔的鳳凰,又歎了口氣,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許公子,那天夜裡,你念的那首詩是誰寫的?我一直以為是出自師師的筆下呢。”

    許宣道:“這幾句詩全是唐朝李商隱的詩,我只是將它們打亂了拼在一處

    她低聲道:“李商隱?李商隱?”,念了幾遍,搖頭道:“能寫出這麼美的詩,偏生又姓李的,一定也是個妙人。唉,我在這蓬萊山裡住了數十年,坐井觀天,直到遇見師師,才知道世間竟有這麼美的詩句,這麼美的人。”

    許宣只道她要繼續追述當初遇見李師師後,如何驚豔鍾情,神魂顛倒,李師師被青龍吞噬後,又如何銘心刻骨,不能自拔,乃至將自己喬化成了心上人的模樣……不想她卻只是出神地望著遠處變幻莫測的雲海,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不知她想到了什麼,肩頭突然一顫,轉身凝視著他,道:“許公子,那夜你在蓮花閣見到師師畫像時,我問你可曾見過比這更美的人,你說沒有。是不是?”

    許宣見她神色突然變得冷淡下來,微覺不妙,但還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青帝淡淡道:“這可就有些奇怪啦。許公子,你說你當日撿到了那支玉如意,又從銅鏡裡看見了師師的音容笑貌,從此夢影魂繞,所以才不遠千里,來蓬萊尋找她的。既是如此,為何見到她的畫像竟一點兒也認不出來?”

    許宣腦中“嗡”地一響,渾身冷汗全都湧了出來。自己為了博其好感,順口胡謅,卻沒想到前後矛盾,留下了這麼大一個破綻青帝疑心既起,話裡又透出陰冷的殺機,若不能圓謊,只怕她立刻便要痛下殺手……

    心念急轉,眼圈微微一紅,脫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瞞你啦。你瞧我不過十多歲年紀,豈會當真喜歡上一個年紀大我二三十歲的、素未謀面的女子?我從未見過她,來這裡尋找她,只是因為……因為她是我的媽媽”

    青帝一怔,圓睜妙目,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失聲道:“你……你是師師的兒子?”

    許宣心中默念道:“爸,小媽,原諒則個孩兒胡言亂語,對不起列祖列宗,但為了能回到臨安,救出你們,也只能權宜出此下策啦”

    當下點了點頭,哽咽道:“不錯我媽媽就是李師師,爸爸就是周邦彥。這枚玉如意,就是我媽媽遺留的信物,這些年我找遍四海,只求能……只求能見她一面”

    他小時腿腳不便,每次偷溜出門玩耍,回來後總會胡謅各種藉口,躲逃懲罰,久而久之,早已練成了張口就編的本事。說到最後一句時,心裡想著真姨娘,熱淚登時奪眶而出。

    見他如此情真意切,青帝殘存的疑慮登時又消了大半,轉而湧起溫柔的母性與憐憫,低聲道:“原來……原來你是她的孩子周邦彥,周邦彥,是了,我曾聽她提起過這個名字,似是京師的大才子,為她寫過許多詩詞……”

    許宣抹了抹眼淚,道:“你掛在蓮花閣裡的那幅畫像,上面題的那首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濕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潤玉簫閑久,知音稀有。,就是出自他的筆下。那夜你問我,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冒死救你,仔細想想,除了因為瞧你是個弱女子,長得又好看,就是由於那首詞了。”

    聽他說到“瞧你是個弱女子,長得又好看”,青帝臉上不由暈紅泛起,嫣然一笑。又搖了搖頭,柔聲道:“世間之事,看似紛擾無序,卻總有些因果。難怪我初見你時,就覺得比旁人親切,原來竟有這層道理。”

    她今日傳見許宣,心情頗為複雜,既對著“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心存好感,又疑心他謀刺自己,盜取皮圖。雖然已傳令王文卿,以“百納之術”救回他的性命,卻又生怕他與卡米勾結,恩將仇報。

    傳他來此,正是想先打探打探虛實,再決定是否要將他除掉。方才聽他話語間露出馬腳,早已幾次動了殺機,但不知何以,總是不忍下手。此時聽他自稱為李師師之子,更是瞬間春水決堤,冰川融雪,所有殺心全都化作了似水柔情。

    陽光照在她的盈盈笑臉上,洇著霞光,美豔不可逼視。許宣呼吸如窒,一時竟忘了她是忽陰忽陽之身,暗想:“她與李師師不過三分相似,便已如此傾國傾城,若換作伊人,真不知該如何顛倒眾生”

    他油嘴滑舌慣了,心中胡思亂想,口裡竟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青帝姐姐,你說全天下只有我一人能叫你審,你長得與我媽媽的畫像這般相似,見了你,就如同見了我媽媽一樣。今後我就叫你,好不好?”

    青帝一怔,瞬間連耳根都紅透了,俏臉一沉,嗔道:“胡說八道”

    許宣最擅長察言觀色,見她神情,驚愕羞惱中,又帶著三分忸怩與喜悅,就如同真姨娘面對自己癡纏耍賴時的模樣,一時間心痛如絞,熱淚奪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媽媽孩兒想得你好苦……”

    話音未落,體內突然劇痛如蟲蟻齊噬,“啊”地大叫一聲,臉色慘白,天旋地轉,軟綿綿地朝她懷裡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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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7 08:37 PM

第一百三十九章 義母

青帝被他這幾聲“媽”叫得臉熱心跳,正想甩手掙開,見他突然摔倒,猛吃一驚,本能地將他緊緊抱在懷中。把脈查探,心中更是一沉。他體內至少有十幾股五行各異的真氣交相亂竄,若是常人,早被撞得經脈盡斷了,他卻能強撐至今,實屬奇跡。

    當下左手抵住他的右掌,將真氣綿綿傳入。然而方一運氣,心裡又是一凜。他體內的真雖然相互衝擊,繁雜混亂,一有外來流湧入,卻又如驚濤急卷,瞬間形成一個狂猛無比的漩渦,將她的真氣滔滔不絕地朝裡吸去。

    所幸她反應極快,驀地收回手來,又驚又疑,喝道:“你到底是誰?為何會這盜吸真氣的上古妖法?”右掌懸在他的頭頂,蓄勢待發。

    許宣劇痛如絞,迷迷糊糊地貼在她溫軟的胸口,聞著那幽香的氣息,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時代,正涎皮賴臉地鑽入真姨娘懷裡,躲避責罰。恍惚中悲喜交迭,喃喃道:“媽,媽,孩兒再不敢啦……”

    青帝心中突突一跳,驚疑與殺氣全都煙消雲散,心想:“是了,他既是師師的孩子,自然會‘盜丹大法,。我疑神疑鬼,真真有些杯弓蛇影了。”懸著的手又慢慢地放了下來。

    數十年來,她孤身獨處,對身旁所有人都疑心戒備,即便當年情迷李師師,為其神魂顛倒之際,也從未有過肌膚相貼、互訴衷腸。

    此刻被這少年緊緊摟住,聽著他一聲聲低呼自己媽媽,感覺到他滾燙的淚水在她胸口洇開……臉頰如燒,渾身酸軟,突然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體內仿佛有什麼一層層地融化迸碎了,如烈火,如暖流,如摧枯拉朽的颶風與狂濤,將她猛然卷溺在甜蜜而痛楚的黑暗裡,迴旋跌宕,無法呼吸。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夜琴閣裡,他不顧一切地擋住自己,和前赴後繼的刺客浴血死戰的情形,想起那撥動了她的心弦的激越笛聲,和那張被火光映照的決絕無畏的臉。

    那個不知她的身份卻捨身相助的俊秀少年,和此刻如嬰兒般依偎在她懷裡的孩子,都是同一個人呵。一個與她初次相見卻宛如重逢的人,一個讓她孤獨而黑白的命運突然有了羈絆與色彩的人……

    在他之前,從未有人真正地在乎過自己,也從未有人如此地依戀自己。她只是個不知是男、不知是女,被所有人鄙棄憎惡的怪胎。哪怕她以青帝之名登頂蓬萊,哪怕她以絕代風華俯瞰蒼生,她依然永遠在噩夢與月光中孤獨地醒來,依然永遠高如明月,低如塵埃。

    遇見他後,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活生生的女人,一個被人關懷、被人需求、被人愛的女人……可又有誰知道,為了這卑微而平凡的幸福,她默默祈願了多久?哪怕只是短短一瞬,她也甘願付出生命和靈魂

    就在她柔腸百轉、胡思亂想時,腰上又是一緊,許宣埋在她的懷裡,含混不清地哽咽道:“媽,都是孩兒連累了你們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她像被重錘猛撞,呼吸瞬間停窒了。如果……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孩子該有多好呵

    老天讓她受盡了種種磨折和屈辱,讓她遇見師師,又讓她失去她,變成她的影子……是否就是為了這一刻她與他的相遇呢?為了讓她替代那個她所傾慕、深愛的女人,照顧這個孩子?

    她閉上雙眼,右手指尖顫抖,在風中凝頓了片刻,慢慢地撫在許宣的頭上,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好孩子,媽……媽不會離開你。”

    那一瞬間,全身仿佛都被烈焰燒著了,狂風鼓過她的耳梢,衣袂亂舞,將她倏然湧出的那滴淚珠卷上了碧霄。

    不知過了多久,許宣體內的劇痛盡皆消散了,意識也漸漸恢復了清明。狂風吹來,鼻息間盡是繁花似的馥鬱幽香,渾身說不出地舒坦。

    睜開眼,紅日已移到了西邊,將他與青帝的影子投映在旁側的石壁上。她正懷抱著自己,雙手抵住他的手掌,綿綿不絕地輸轉真氣,頭頂白氣蒸騰,

    許宣呼吸一緊,才想起自己竟枕在她溫軟起伏的胸脯。急忙又閉上眼睛,屏息假寐,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偷偷從眼縫裡打量她那瑩白纖細的脖頸與繚亂的髮絲,心中嘭嘭直跳,忖道:“如果她不說,又有誰知這等國色天香,竟然是半月美女?單以美貌而論,別說這蓬萊山,就算整個臨安城,也找不出匹敵之人。”

    又想:“我胡說是李師師的兒子,她竟然也完全信了。不知那李師師究竟有何魔魅之力?竟讓她如此愛屋及烏,情深不悔。唉,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之人,我這般誆她,可有些對她不住。”暗覺愧疚,但這時後悔也已晚了,

    青帝長睫緊閉,臉上卻忽然一紅,收回雙掌,道:“許……周公子既然已經醒轉了,就起來吧。”又提高聲音,淡淡道:“神霄子,你等了這麼久,有什麼要事麼?”

    許宣一凜,坐起身,這才發覺王文卿等人正立在右下方崖壁的廢墟裡。

    聽見青帝所言,王文卿才淩風飄落到兩人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三十三山參與卡米叛亂的賊黨,已經全部供出。只要青帝一聲令下,今日便可將他們盡數擒伏。”

    青帝嘴角冷笑,淡淡道:“枝上的花兒壁上的草,還怕他們跑得了麼?”秋波朝許宣臉上一轉,雙頰又洇出溫潤的霞光,道:“這些不快的事咱們先別提啦。神霄子,你可知這位公子是你什麼人麼?”頓了頓,道:“他就是你的親外甥,師師的孩……”

    王文卿“啊”地一聲低呼,一把抓住許宣的肩頭,滿臉驚駭喜悅之色,道:“你…你是我妹妹的孩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淚水盈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是了前幾日見到你時,我就該想到啦,你的眼睛和鼻子,簡直就和師師同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舅舅誤信奸人讒言,險些做了愧對祖宗之事,慚愧,慚愧”

    許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老滑頭神情懇切真摯,若不是自己知道他的底細,也真要被他感動得鼻酸眼熱了。

    當下也作激動愧疚狀,熱淚滂沱,顫聲道:“你真是我舅舅?外甥從小聽說舅舅被封鎮在峨眉山上,還以為你是……你是假冒的呢。前番言語放肆,多有得罪,望請舅舅恕罪”說著便掙開手,朝他拜倒。

    王文卿也連忙一把將他拽住。兩人抱頭痛哭,真有如舅甥重逢,感人肺腑。青帝瞧得眼眶濕熱,心中殘存的一絲疑慮也徹底消散了。

    王文卿一邊哽咽,一邊森然傳音道:“許公子,你隨機應變,自稱為周邦彥的兒子,貧道佩服至極。但你的生死存亡,不止關乎你一個人,還關係到你父母與小青姑娘。今後若再不經貧道同意,自作主張,可就別怪我不客氣啦。

    許宣心中陡然一沉,青帝只說他是李師師的孩子,這廝又怎知自己將周邦彥胡謅成了父親?想必這廝果真在他體內下了蠱蟲難道方才體內的劇痛就是由蠱蟲引起的?但既是如此,以青帝的修為,為他輸氣調轉時,又何以查探不

    正自驚怒,王文卿又“咦”地一聲低呼,推開他,駭然道:“甥兒,你年紀輕輕,體內怎會有這許多岔亂的真氣?五行相沖,陰陽失調……糟了,糟了,你的臟腑又是新近換過,照此情形,只怕不到十日,就會被震碎經脈,撞裂肺腑了”

    青帝花容微微一變,這番話恰恰是她最為擔心的,正待說話,王文卿又搖了搖頭,連聲歎氣道:“盜丹大法盜丹大法師師傳你此法,看似愛你,卻真真是害了你了舅舅當年倍受這妖法之苦,痛定思痛,散去全身功力,才險死還生。但你真氣已散佈各脈,難以根除,唉,除了……除了……罷了,罷了,只怪你我舅甥福薄份淺,若早幾年遇見,或許舅舅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青帝見他連說了幾遍“除了”,欲言又止,忍不住眉梢一揚,道:“究竟還有什麼辦法?你休要支支吾吾,但說無妨。”

    王文卿搖頭苦笑,道:“陛下,能救他一條小命的,惟有那‘平調陰陽、融合五行,的‘陰陽五雷大法,。但此法只存于‘白虎皮圖,之中,三十三山尋了這麼多年,也未能找到,短短幾日,又上哪兒尋去?”

    許宣恍然大悟,原來這廝打的竟是這個如意算盤

    王文卿必已看出青帝對自己非同尋常,順水推舟,拿他當了釣魚的蟲餌。青帝要想救自己,要麼交出那半張“白虎皮圖”,要麼傾囊傳授“陰陽五雷劍譜”。無論怎樣,王文卿都能靠著種在他體內的蠱蟲,穩坐釣魚臺。

    青帝雙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閃掠過萬千複雜的神色,忽然暈生雙頰,低聲道:“周公子,你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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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7 08:38 PM

第一百四十章 墜淵

落日熔金,層雲盡染。

    狂風鼓舞,冰屑碎石接連不斷地撲面打來,刮得許宣衣裳如球鼓漲,站立不穩。心下詫異,不知青帝為何帶他到這荒涼之地。

    站在這女帝山的北嶺最高峰,轉頭四顧,到處都是冰錐林與奇形怪狀的冰柱,在夕陽下閃著刺眼的金光,就像置身于冰雪的森林。

    朝南遠眺,視野遼闊明淨,可以清晰地望見南峰的湛藍天湖,和那片被燒為焦黑殘垣的“百花宮”。但朝北望去,則是茫茫大霧,陰風怒號,偶爾能瞧見連綿的山脊與冰川,若隱若現,環繞成一個巨大的圓圈。

    忽聽青帝低聲道:“這兒就是我初次見到你媽媽的地方。”許宣一怔,忽然醒悟她說的“媽媽”乃是李師師。

    青帝紅衣獵獵,眯眼凝視著北邊翻騰不息的雲霧,道:“那時我當上青帝已經許多年了,終日鬱鬱不樂,悵然若失。三十三山的景色雖然壯美,但日復一日,早已看得膩了,反倒這陰慘慘、白茫茫的雲霧怎麼看也看不夠。有時夜深人靜,難以入眠,就一個人跑到這兒,看著這變化無端的雲霧發呆。

    “那天夜裡,我正坐在這兒看著對面山頂的明月,忽然瞥見一條人影沿著冰川極速沖下。她瞧見我,微微一怔,又笑了笑。我這一生中,從沒見過這麼美的笑容。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就連周圍慘白的雲霧也仿佛變成了絢麗的霓霞

    “那時我恰是女兒之身,穿著最為普通的紅衣宮裝,她一定是誤將我認為是百花宮的侍女了。而我一眼就瞧出她不屬於這裡,不屬於百花宮,不屬於女帝山,也不屬於蓬萊。她的身上有一種我從沒見過的東西,一種就算穿著布衣荊釵,也遮擋不住的奇異光彩。

    “我雖是半陰半陽之身,但心底裡總是渴望著能變為純粹的女兒之軀,對自己的容貌也頗為自傲。但瞧見她的第一眼,便讓我自慚形穢。唉,那時我便想,上天為何待她這麼厚,卻待我這麼薄?我雖然滿心羨慕,對她卻生不起半點妒恨之心,只是在想,如果我能變成她……不,不,哪怕只有她十分之一的美貌,這一輩子便再無所求了。”

    許宣聽得悠然神往,心中忽然又是一動:“是了,李師師為何到這北峰荒穀中來?難道‘白虎皮圖,就藏在此處?”

    果然又聽青帝說道:“這山嶺包圍處,是當年钅鎮妖塔,封鎮青龍的所在。雲霧下方不是壑穀,而是一個貫穿女帝山的圓洞,當年青龍就被封在此洞之中,頭頂壓著寶塔,龍身貫穿三十三山,尾部在如今的钅鎮龍穀,中。秦朝時,徐福帶人闖入蓬萊,掀開了钅鎮妖塔封印,,蓬萊這才被青龍撞碎成三十三

    “钅鎮妖塔,雖已不在了,這裡卻依舊是蓬萊禁地,也是整座蓬萊山的‘太極之眼,。你所看見的雲霧,就是圓洞內的陰陽之所生,這是我觀察了許多年後,才醒悟的秘密。師師聰明絕頂,在蓬萊中呆了不到半年,就想明瞭此節。她到這兒,就是算定了蛇族聖女會將‘白虎皮圖,藏在此處。

    “這兒陰陽二相激相克,詭譎兇險,這些年來,進去的人從來沒有出來過。人們都說女媧將青龍鎮伏在此,就是因為此洞直貫地獄,封印雖解,地獄的入口卻留了下來。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妄自進入。你想,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藏圖所在?”

    許宣心裡突突狂跳,也不知是驚是急是喜。王文卿在他體內種了蠱蟲,青帝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逃不脫那廝的耳朵,一旦知道了“白虎皮圖”的下落,極可能便對他們施以毒手。偏偏自己為其所挾,顧及雙親與小青等人的性命,又不能出口道破。真可謂心焦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青帝恍然不覺,柔聲道:“她站在懸崖邊,朝我笑了笑,忽然便朝那茫茫雲霧跳了下去。我大吃一驚,不顧一切地沖躍而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似乎沒料到我竟會做出這等不要命的舉動。轉過頭,又朝我嫣然一笑。

    “我迷迷糊糊,和她一齊朝著那無邊無際的白霧墜落,全身被陰陽之激得翻江倒海,心裡卻喜悅得快要爆炸開來啦。古人說‘一笑傾城,,只要能瞧見她的笑容,就算天翻地覆,整個世界瞬間全都湮滅了,又有何妨?”

    許宣靈光一閃,雖覺此念極為冒險,但此時被王文卿緊緊攥在手心,要想反轉,也只有賭命一搏了當下假意腳下一滑,失聲大叫,手舞足蹈地朝那茫茫雲霧翻身墜落。

    “周公子”青帝陡然一驚,果然立即急沖而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早有所備,順勢一拉,將她拽入懷中,一邊大呼小叫,一邊摟緊她的纖腰,朝她耳邊貼去。

    兩人翻旋急墜,速度快得難以想像,要想控制好動作,談何容易?剎那間,他的嘴唇就像小雞啄米似的,在她的耳鬢、臉頰上連“親”了十二三下,撞得鼻裡、齒間盡是腥甜味兒。

    青帝“啊”地一聲輕呼,雙頰如燒,若是別人,早被她一掌震碎,飛出幾十丈外了,偏偏這小子是李師師的兒子,又貼著她的耳朵“媽媽”、“媽媽”地胡言亂語,叫得她渾身酸軟,意亂情迷。一時間,竟連真氣也難迴圈運轉,被他緊緊摟著朝下急墜而落。

    風聲呼呼,四周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只覺無數寒熱不定的氣流狂飆似的飛旋沖卷,時而猛烈得撞擊著他們,仿佛要將他們碾成肉泥;時而又撕扯著他們,仿佛要將他們炸散成碎片。

    越是往下,那氣流越是恐怖激烈,以兩人真氣之強猛,竟也落葉飄萍,難以自持。

    許宣呼吸窒堵,心裡驀地一凜:這兒與“天漏山”底的“兩儀峰”何其相似虧得在“兩儀峰”的五行流裡修行了一個月,對於如何內外交感,平衡好真氣頗有心得。

    當下凝神調息,漸漸控制住了身形,貼著青帝的耳朵,傳音道:“媽,我身體裡被人種了蠱蟲啦,種蠱的人想要套出‘白虎皮圖,的下落……”他初學“傳音入密”,雖不過短短數語、毫釐之距,卻已憋悶得胸肺欲爆。

    青帝身體猛地一僵,霍然清醒,又驚又惱地凝視著他,傳音問道:“是卡米?還是……還是神霄子?”見他先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更是怒得臉頰彤紅,殺機大作。

    許宣一不做、二不休,又斷斷續續得傳音道:“媽,那衤紳霄子,可不是……我舅舅,是假冒的。我舅舅被他……被他關在山腹的地牢裡。”

    青帝這才知道他為何故意墜落懸崖。這兒大霧茫茫,陰陽二激烈交蕩,不管他體內種的是什麼蠱蟲,都難看見他們的舉止、聽清他們的對白。這小子轉瞬之間就能做出這等決斷,果然膽大心細,多謀善斷。

    但想到方才他在自己面前與“神霄子”一唱一和、抱頭痛哭的情景,又不禁心下有氣,暗生疑慮。他年紀輕輕,就如此狡獪,撒起謊來毫無痕跡,焉知還會不會欺瞞自己?

    揚起眉梢,淡淡傳音道:“周公子,你敢跳下懸崖,必是想,當年我既能救得了你媽,今日自然也能救得了你,是不是?”

    許宣聽她語氣森冷,微覺不妙,貼著她的耳垂,傳音道:“實不相瞞,那衤紳霄子,給我下蠱,就是逼我從你這兒刺探‘白虎皮圖,下落的。我從小未曾見過我媽,千里迢迢來蓬萊,就是祈盼著能找到她。你和她長得這般相像,待我又這麼溫柔,不管你願不願意,我心裡早已……早已將你當作了她啦。媽媽媽媽我寧可死了,絕不容那奸賊傷你一分一毫”

    青帝心中一顫,方甫湧起的疑忌與殺心又被洶湧的柔情沖得一於二淨,忍不住淚珠奪眶,緊緊地抱住他,恨不能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

    她念力極強,一邊飛旋著朝雲霧深處沖去,一邊掃探許宣體內。在陰陽二的激蕩下,原來藏匿無形的蠱蟲終於顯出了些許異動,心中反倒大寬。原來那些蠱蟲只是些“聽聲蟲”,不能看見周遭,更無法感應神識。

    四周濃霧重重,目不視物,但她就算閉著眼睛,也熟知一切。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禦風疾掠,轉向沖入了北側山壁的岩洞之中。

    許宣只覺呼吸一暢,亮光驟起,已隨著她沖入了一個石洞。洞壁上點著一盞松脂燈,搖曳明滅,周圍窄小逼仄,僅容六七人圍坐。轉頭打量,奇道:“媽,這是什麼地方……”話音未落,“啊”地一聲驚呼,心跳如撞,耳根如燒,險些趔趄摔倒。

    被燈光映照,青帝眼波如水,臉頰暈紅如醉,指尖顫抖著在腰帶上輕輕一拉,紅衣倏然滑落,雪白一身地站在那明暗不定的光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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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7 08:39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雙修

青帝眼波如水,臉頰酡紅如醉,指尖顫抖著在腰帶上輕輕一拉,紅衣倏然滑落,雪白一身地站在那明暗不定的光影裡。

    許宣腦子裡一片空白,目瞪口呆。

    他雖曾撞見王允真沐浴,也曾目睹小青春光乍泄,但那都是雙方猝不及防的意外情況,比不得此刻,青帝是紅著臉與他四目交對,而後自行褪盡羅衫的

    眼見她一絲不掛地站在在燈光裡,肌膚瑩白如冰雪,吹彈欲破,浮凸有致的胴體盡顯成熟女子的豐饒韻致。他渾身僵直,想要移轉視線,卻偏偏著了魔似的一動不動,如墮夢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來的更加猛烈。他舔了舔於裂的嘴唇,啞聲道:“媽,你……”剛吐出兩個字,便覺這話說不出的古怪尷尬,臉更是騰的紅了。

    青帝臉上也紅得似要滴出水來,深吸了口氣,胸脯起伏,慢慢地盤坐在地,傳音道:“周公子,你……你坐到我面前來,我要你好好看著我……”

    許宣一怔,更是面紅耳赤。他雖時常嘻皮笑臉,說些半懂不懂的調笑之語,卻畢竟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未諳風月,初臨此陣仗,不由手足無措。想問她為何要脫去衣服,又為何要自己坐到她對面,撓了撓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見他羞窘難當,青帝嫣然一笑,神情反倒放鬆了許多,凝視著他,柔聲傳音道:“周公子,你既說將我當作媽媽,母子之間光風霽月,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再說人生於世,本來就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和草木鳥獸一般,同屬自然,何必在意有無遮蔽?”

    頓了頓,又傳音道:“你體內的真氣混亂不堪,唯有‘陰陽五雷大法,才能調和相融。但你能學成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和本事啦。”

    許宣心中大震,才知她當真要將“白虎皮圖”上的“陰陽五雷大法”傾囊相授自己詭計相欺,她卻毫無保留地赤誠以待,一時間又是激動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啞聲道:“媽,我……”眼圈一紅,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之前稱她為“媽”,乃是討巧哄騙中帶了三分調笑,但此時卻是倍感羞慚,發自肺腑地將她視作了母輩。又想:“他日知道我這番話全是騙她,不知她會何等傷心憤怒?我又有何顏面相對?”忍不住“啪”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青帝吃了一驚,問他怎麼了,許宣笑了笑,揉著臉傳音道:“沒什麼,臉上麻麻的,仿佛有只蟲子。”盤腿在她對面坐定。

    此時再看她的身體,已全然沒有方才五味交摻的羞窘與情欲,她的臉在朦朧的光霧裡,也仿佛洇化成了真姨娘溫柔慈愛的笑顏。

    青帝嘴角淺淺一笑,傳音道:“混沌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三才,三才生五行,五行生八卦,八卦生萬物。古往今來,所有的修行之道都從這三十個字衍化而來。你所修的‘盜丹大法,應是源自上古蚩尤的沌訣,。此法雖能將天地中的種種靈力與流納入體內,但要想真正融合,化為己用,就得學會後面的二十五個字。”

    許宣聞言又是一震。林靈素傳給他的“盜丹大法”最為重要的十六字訣是“因時因地,相生真氣。虛空丹田,氣注各脈”,雖然也講究根據時辰與環境的變化,依照五行相生的順序來煉化真氣,但更為著重的仍是後面八個字。

    心想:“不錯我體內的真氣豐沛龐雜,就像混沌融合的太極,雖有陰陽五行,卻還不能真正地化分開來。但不知這‘三才、八卦,又是如何煉法?”

    又聽青帝柔聲道:“天地中到處都是陰陽二,若以符號區分,就是陽爻‘—,與陰爻‘—,,八卦的六十四卦,就是以陽爻與陰爻組成的,每三個為一組,代表‘天地人,三才,化生為宇宙萬物。

    “男子為陽,倒不是說男子體內就沒有陰,而是他體內陰屬經脈所能煉化的真氣不如女子為多罷了。女子為陰,也是這個道理。只有像我這般……這般半陰半陽之人,才能揀到些好處,半月煉陰,半月煉陽氣,以一人之身,修成‘陰陽五雷大法,。”

    說到“半陰半陽之人”時,她的眼波裡閃過一絲黯然痛楚之色,微微一笑,傳音續道:“周公子,你並非陰陽同體之軀,要想靠一己之力修成‘陰陽五雷大法,是不可能啦,若強行修煉,只怕有性命之虞。但只要找到純陰女子,用我現在傳你的法子‘陰陽雙修,,就能將體內的龐雜真氣分化為陰陽二,而後再經由,轉化為五行真氣……”

    陰陽雙修?許宣一怔,心又猛地懸了起來,耳根燙如火燒。

    青帝察覺到他念力的異動,知道他又想歪了,雙頰暈染,搖頭傳音道:“‘陰陽雙修,乃女媧、伏羲所傳的太古妙法,無需男女……男女交媾,只要意念相感,經脈相連,就能兩人並為一體,煉化陰陽二。”

    她左手捏訣,右手曲如蘭花,傳音道:“你好好看著我的手指,注意我身體的變化,再感應洞外的陰陽二,想想可有什麼關聯。”閉起雙眼,十指徐徐屈伸迴旋,忽快忽慢,變幻不已。

    許宣凝視了片刻,未覺異常,再看了一會兒,心中一動。無論她指訣如何變化,每次都只有三個手指伸出,兩個大拇指則始終蜷曲不動。

    狂風不斷從洞外呼嘯刮入,霧氣彌漫,松脂獸油燈搖曳明滅。他呼吸忽然一緊,只見昏暗中,青帝的鎖骨處亮起一線紅光,閃電般穿過左乳,又繞過腰肋,閃入右腿。接著,她光潔平坦的肚腹上又竄起一絲紅芒,直貫脖頸,沒入頭頂,而後倏然從會陰處沖起,匯入丹田。

    狂風鼓舞,燈光忽明忽暗,她體內的紅光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看如閃電飛竄亂舞,卻又似循行著某種特定的線路與節奏。

    許宣心中嘭嘭狂跳,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卻說不出來。凝神再看,她體內那一條條閃爍不定的紅光裡,還交雜著淡淡的綠光。每次必有三線光芒同時亮起,要麼兩紅一綠,要麼兩綠一紅。靈光一閃,是了,難道這紅光、綠線就是她體內的陰陽二?

    一念及此,豁然開朗,終於明白她為何要褪盡衣裳,裸身盤坐在自己眼前了但既是陰陽流,為何每次不是一陰一陽,而是三股流並行繞舞?再看她每次伸出的三根手指,陡然大震,脫口道:“陽爻陰爻,三才八卦”

    青帝睜開雙眸,亮晶晶地凝視著他,又是驚訝又是欣慰又是悲喜,嫣然一笑:“果然不愧是師師之子。”

    指如蘭花,傳音道:“這三根伸出的手指,分別連接體內的陰陽氣脈,就像三個陽爻、陰爻,構成八卦的每一卦象。六十四指訣,就如六十四卦象,蘊盡天地之變化。這就是‘三才生八卦,八卦生萬物,。”

    許宣如醍醐灌頂,又驚又喜,但仍有些不明白,傳音道:“媽,你的‘陰陽指,便是‘三才,,融合洞外與體內的陰陽二,但這又是指什麼

    短短一日,他喊“媽”已喊得順溜已極,青帝似也聽得習慣了,柔聲道:“天地有八極,分別為蒼門、開明之門、陽門、暑門、白門、閶闔之門、幽都之門與寒門,與八卦一一對應,各具五行屬性。天地間的陰陽五行之氣便在這八極相互轉換迴圈。

    “與天地相同,人體也分有八極,只要能尋到這八處要穴,以真氣貫通,就能如天地一般,汲納陰陽五行真氣。我也是修煉了二十年後,才悟創出‘陰陽指,。以三指為‘三才,,變幻出‘六十四卦,,將陰陽二轉入相應的‘八極之門,,循轉激生。”

    許宣這才知道“陰陽指”竟是由她自己所創,更為驚佩,歎道:“我還以為‘陰陽指,僅是用兩根指頭發出陰陽二呢,想不到竟然如此博大精深。媽,你可真算得上古往今來的武學第一奇才啦依我看,女媧也未見得比你高明

    青帝雖知他在逢迎拍馬,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啐道:“胡說八道。沒有女媧畫在‘白虎皮圖,上的後天八卦圖,,又哪會有我的‘陰陽指,?”

    見他不明白,便又解釋道:“‘白虎皮圖,被裂為兩張,我所見過的那張,畫了後天八卦圖,與‘陰陽五雷劍譜,。據說另外半張失傳已久,據說上面畫著伏羲的‘先天八卦圖,與‘先天神功,。所謂‘先天八卦,,是伏羲根據上古時的天文地理,歸結出天地秩序。但女媧補天之後,天地大變,‘先天八卦,已不能反映後來的天文與地貌啦,所以她才又繪出了後天八卦圖,,一起收入‘白虎皮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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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7 08:40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八極

許宣從小醉心修仙之道,對陰陽八卦頗有瞭解,聽她娓娓道述六十四指訣如何對應六十四卦象,交感身體內外的陰陽流,又如何在人體“八極”要穴循行繞轉,分融為五行真氣……很快便一一了悟,熟記於心。

    青帝見他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更感欣悅。

    待他將“六十四指訣”與陰陽流的循行路線背得滾瓜爛熟後,旋身將散落在地的紅衣瞬間穿起,傳音道:“好啦,現在你將松脂獸油燈放在我們之間,用雙手抵住我的手掌,感應我體內的流走向,感應體外的陰陽二,將我們當作太極的陰極與陽極,讓體內、體外的流在間循行穿導……記住,切切不可讓燈火熄滅。”

    許宣依她所說,四掌相對,閉目凝神導氣。但覺流滔滔不絕地從她掌心穿入自己體內,引領著經絡內的龐雜真氣在各個穴道中穿梭,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離地懸浮起來。

    繼而越轉越快,體內的流也越來越猛烈,就仿佛被捲入颶風,被攪入漩渦,時而沖上雲霄,時而墜入深海,五臟六腑也翻江倒海似的顛轉著、擠壓著,劇痛如絞,難以呼吸。

    只聽“呼”地一聲,天旋地轉,雲霧茫茫,上下四方盡是一片虛空,竟已和她盤旋著沖到了洞外深淵。

    狂風怒卷,環繞著他們飛旋亂舞,體內的流也跟著上下亂竄,整個人全都倒轉了過來,衣衫獵獵,頭髮下豎。那盞松脂燈隨之劇烈地跌宕搖曳,幾次險些刮滅。

    許宣汗毛直豎,又聽青帝傳音道:“天地八極,陰陽流轉,三才五行,順其自然。現在開始,你忘掉指訣,也無需刻意控制體內真氣,只要與天地合一,感受陰陽流在之間的流轉就可以啦。”

    他修行了幾個月,對於“天人交感”已初窺門徑,又得林靈素指點,掌握了如何“因時因地,順激真氣”,聽青帝這麼一說,心中反而定了下來。當下摒除雜念,很快又進入了空冥之境,與周遭一切交融為一。

    青帝“咦”了一聲,又奇又喜,道:“原來你已經修成‘天人交感,之境啦,很好,很好。天地是大宇宙,人是小宇宙,身外一切,在體內皆有映射。宇宙有,這洞淵也有,與我們體內的一一對應。

    “乾為天,居西北;坤為地,居西南;震為雷,居正東;巽為風,居東南;坎為水,居正北;離為火,居正南;艮為山,居東北;兌為澤,居正西……這又聚集著‘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種宇宙靈。‘陰陽五雷劍譜,驚天動地,不過只借了八中的‘雷,而已,如果你能轉換,隨心所欲地吸納這八種靈,天下又有誰人可敵”

    許宣聞言大震,原以為“陰陽五雷劍譜”已是伏羲、女媧傳下的無上心法,此時才知不過是“八極靈”所能衍化出的一種神功而已

    忽想:“是了,難道四張‘四靈獸圖,上各有兩種靈的修煉之法,若拼成煉天石圖,,便可修齊這八種靈,飛升天界?”心中突突狂跳,終於明白為何道魔各派對“石圖”如此夢寐以求了。

    又想起在“兩儀峰”修煉的情形。那兒風雷狂暴,水火交加,豈不正蘊藏著“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種靈?難怪蛇族聖女將彼處作為秘密靜修之地。可惜青帝為了降伏,引爆熔岩,將天漏山徹底燒毀了,白白浪費了絕佳的煉氣聖地

    心念一分,松脂燈火也是一陣劇晃,四面狂飆亂湧,掀得他忽左忽右連翻了十幾個筋斗。虧得青帝雙掌始終牢牢地黏在他的手上,流激湧,很快又將他穩在空中。

    許宣松了口氣,不敢再胡思亂想,當下凝神對掌,繼續感應內外流的種種變化。過不片刻,重新進入空冥境界,和她當空盤旋,越轉越快。

    漸漸地,物我兩忘,天人合一,體外激蕩的流仿佛透入他的身體,和經脈內的真氣仿佛徹底融合,滾滾飛旋,他仿佛變成了雲霧,變成了狂飆,變成了這空茫的深淵與無邊的宇宙。

    懸浮在他們之間的松脂燈也慢慢停止了搖曳,光焰越來越直,越來越亮,終於完全定住了,升騰的黑煙有如一絲直線,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漸轉明亮,一道霞光斜斜照在上方西面山壁,燦燦如金,接著,山壁上的金光迅速擴大,洞淵內的雲霧仿佛被紅光浸染,浮塵亂舞,藍天若隱若現。

    不知不覺間,一夜竟已過去了。

    許宣睜開雙眼,精神奕奕,昨日的種種疼痛早已徹底消失了,全身仿佛蘊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青帝似悲似喜地凝視著他,微笑道:“周公子,你這麼聰明,不用多久就能徹底掌握‘陰陽五雷心法,,化解體內的各種真氣了。但最終能修到何等境界,就得看你自己的努力與造化啦。”

    許宣又是驚喜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喉中卻像被什麼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昨日之前,又有誰能想到青帝竟會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義母,毫無保留地將“陰陽五雷心法”與自創的“陰陽指”傳授給他?而這一切,卻偏偏源自於自己的一句信口胡謅。真可謂命運無稽,天意難料。

    青帝眼中淚光瀅然閃爍,柔聲道:“當年我也是在這裡,也是這般和你媽媽雙修煉氣。她早已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在傳她‘陰陽五雷大法,,知道我為了她甘願捨棄一切……但我們誰也不肯說破。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我在這兒苦苦守候了三天,等我得知消息時,她已經被钅鎮龍穀,的罪民後當作人祭,獻給了青龍……”

    伸手撫住他的臉頰,嫣然一笑,淚珠倏然滑落,低聲道:“周公子,從那時起,我就想將自己變成她,這樣她就永遠不會再離開我了。這些年裡,我也不知罵了多少遍賊老天,恨它這般待我,百般戲弄我,然而直到昨天,直到我見到了你,才知道世間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媽,我”被她這般一說,許宣心中更覺難受,一陣衝動,便想將實情和盤托出。

    她卻搖了搖頭,微笑道:“那衤紳霄子,假扮你舅舅,哄我說你媽媽沒被青龍吞入肚裡,早就逃出了蓬萊;還說只要我找齊‘白虎皮圖,,他就有法子帶我離開蓬萊,找到師師……若不是你,我險些真被他騙啦。他想盜取‘白虎皮圖,便也罷了,但竟敢拿你媽媽來騙我,哼,若不將這狗賊千刀萬剮,又豈能泄我心頭之恨”

    最後那句話森寒入骨,聽得許宣打了個冷噤,剛湧到嘴邊的話頓時又咽了回去。心裡七上八下,定了定神,道:“媽,你你想如何對付他?”生怕她盛怒之下直接出手,連累了父母與小青等人的性命。

    “放心,我絕不會讓他死得這般痛快。”青帝嘴角冷笑,眼波裡的悲喜柔情又全被淩厲的殺機取代了,“他耍弄了我一通,我若不好好地投桃報李,又怎對得起我楚青紅的名聲?”

    “糟了”許宣心中一沉,突然想起王文卿種在他體內的蠱蟲,方才喜悅忘形,竟然忘了傳音入密

    青帝似是知他所思,揚眉一笑,淡淡道:“別擔心,蠱蟲早已被我的流震死啦。若我猜得不錯,衤紳霄子,感應不到你體內的子蠱,又一夜不見我現身,一定以為我們已經葬身在這洞淵裡了……”

    話音未落,上方“轟”地一聲巨響,紅光炸舞,接著又是幾聲,天搖地動,宛如驚雷迭爆。

    “祭天雷”青帝妙目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旋即格格笑道,“這奸賊比我料想得更加性急,還沒過一日,就迫不及待宣佈寡人駕崩啦”

    見許宣茫然不解,又道:“這聲音是三十三山祭祀天神時所奏響的雷炮。只有在蓬萊發生巨變時,才會發出。這些年來,除了聖女被青龍所吞,就只有在我初登青帝之位時響過。走吧,我們先別急著還魂,且看看這奸賊究竟想演出一場什麼好戲”

    當下拉著他沖天飛起,朝南峰飛去。

    碧空中紫煙繚繞,群鳥驚飛。南峰頂上,那未被燒毀的另一半“百花宮”裡,傳來一聲聲洪亮的金鐘聲與激越的號角。接著,呼嘯四起,無數飛騎穿過雲海,四面八方地朝彼處飛去。

    青帝施展“隱身訣”,幻光鼓舞,沿著蜿蜒的冰川山脊急速飛行,轉眼就沖入了百花宮內。在她強沛的氣光籠罩下,兩人宛如透明,兩側追來的飛騎竟沒有一人察覺他們的身影。

    鐘聲是從百花宮東面的“祭天台”傳來的。遙遙望去,高臺周圍早已人頭攢動。一個紅衣女子翩然立在臺上,手持長槌,衣帶翻飛。

    許宣心中一震,險些驚呼失聲。

    那高臺上站著的,赫然是另一個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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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7 08:40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比劍

“當當當”陽光照著搖晃的金鐘,照著亭頂的琉璃金瓦,折射出萬千道刺眼的絢光。紅衣女子舞動長槌,接連不斷地撞擊在銅鐘上,仿佛一聲聲猛撞在他的胸口。

    許宣又驚又奇,那女子的裝束、容貌、神情……簡直和青帝一模一樣,若不是從昨日起,自己一直和青帝在一起,真真要疑心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了

    青帝所受的震動顯然更甚於他,左手緊緊地攥著他的手腕,流洶湧,“隱身幻光”猛烈地蕩漾了幾下,險些漏出原形。在那震耳欲聾的鐘鳴與吶喊聲裡,隱約聽見她顫聲低呼:“師師”

    那聲音雖低如蚊吟,聽在許宣耳中卻似打了一記焦雷。凝神再看,更是渾身汗毛盡豎。

    那紅衣女子的唇角赫然有一顆小小的紅痣,灼灼鮮豔,如雪地紅梅。李師師難道眼前這個假青帝真的就是當年顛倒眾生的大宋第一美人李師師?但她不是已經葬身於青龍腹中了麼?又怎會死而復生?

    四周歡呼如沸,群鳥回翔,沖落的飛騎越來越多。轉眼間,高臺周圍的曲廊、平臺上便擠滿了穿著各朝各代衣裳的三十三山島民,遠處岸邊更是圍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那座鐘台高約四丈,長六丈,寬四丈,立在“百花宮”東湖中央。臺上除了這座琉璃金瓦、紅柱綠漆的鐘亭之外,別無他物。

    聽周圍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許宣才知道此鐘叫做“兩儀鐘”,相傳也是女媧親鑄的,原本有一對,另一個被青龍撞毀,僅剩下了這“一陽鐘”。因此這座高臺也被稱為“一陽臺”,是女帝山頂陽氣最盛之地,用來獻牲祭祀,或斬殺大逆。

    鐘聲回蕩,紅衣女子收住長槌,環顧眾人,淡淡道:“想必大家都已經聽說啦,卡米神祝勾結三十三山叛黨與蛇族餘孽,妄圖刺殺寡人,幸有衤紳霄子,識破奸謀,提前佈局,才將這群亂黨一網打盡。今日召集大家,有幾件要事。頭一件,就是砍下這群亂黨的腦袋,祭祀天地。”

    有人叫道:“陛下這幫逆賊千刀萬剮也不抵罪,倒不如將他們當作青龍人祭,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所”周圍登時一片轟然叫好。

    拜當年李師師所賜,大宋的汴梁官話仿佛成了蓬萊三十三山基本都能聽懂的語言,尤其到了這女帝山,人人竟似都能說上幾句。口音雖怪,倒也不難聽懂。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也好。青龍被寡人刺瞎了眼睛,八月十五醒來時,必定狂怒難遏,給它送上這許多人祭,等它怒火稍平後,再收伏不遲。”她不止容貌絕似青,就連說話的聲音、語氣、神態……也一模一樣。

    青帝腦子裡一片空茫,呆呆地望著她,渾身時而滾燙,時而冰涼,指尖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許宣生怕青帝情急之下露出馬腳,反握住她的手掌,暗想:“此人若真是李師師,為何要假冒青帝?若是為了‘白虎皮圖,,以青帝對她的癡情,何須費這等手腳?若不是李師師,又是從哪裡躥將出來的?難道是王文卿那奸賊的同謀?”心裡突突狂跳,隱隱覺得必有蹊蹺。

    紅衣女子道:“協從的叛黨雖可獻祭給青龍,但首惡必須由寡人親自懲辦。來人,將卡米和蛇族的賊酋推上來”

    歡呼聲中,八個美貌的男裝女子已嬌叱著拖扯四人走上了高臺。

    那四人全被混金鎖鏈五花大綁,嘴裡塞著爛布,驚怒恐懼地掙扎著,發出“嗚嗚”之聲。第一個人是卡米;第二個、第三個頗為陌生,想來是三十三山的其他亂黨;第四個則讓許宣大感意外,臉塗白紋,蛇尾猛烈地甩舞著,居然是出賣了他與小青的白乾天

    白乾天狂怒地奮力掙扎了一會兒,竟然吐出了口中的布帛,朝著泰然自若地站在人群裡的王文卿咆哮道:“衤紳霄子,,你這兩面三刀、背信棄義的狗賊你勾結卡……”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當頭被紅衣女子的長槌掃中,登時鮮血飛濺,僕倒在地。雖然沒死,但眼白翻動,簌簌亂抖,已去了半條命了。

    眾人對蛇族尤為厭恨,更是歡聲雷動。

    許宣亦大感快慰,這廝陰騭深沉,為求自保,與虎謀皮,活該有此報應。心下越發雪亮,這假青帝必是和王文卿沆瀣一氣,只是目前還不明白他們究竟有何奸謀。

    紅衣女子眼波流轉,從眾人臉上徐徐掃過,淡淡道:“我知道在你們中間,還有些漏網之魚;也有不少人,時時刻刻想著要取代我的位置。既然如此,我們就將‘重陽鬥劍,提前到今日,咱們不需要再耍什麼陰謀詭計啦,只要堂堂正正地比劍奪位,能者居之。誰若贏了,誰就是青帝,輸了的再有不服,那就有如此頭。”

    突然揮槌猛擊,“嘭”鮮血激射,白乾天的頭破空飛了起來,急旋著墜入百丈外的湖裡。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死寂。眾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並非玩笑,忽聽有人高聲叫道:“不錯青帝之位,能者居之比劍奪帝,願賭服輸”起初呼應聲零零落落,很快就越來越多,越來越響,漫山遍野地回蕩起來

    許宣大奇,這紅衣女子既已假冒青帝,又為何要將一個多月後的“重陽比劍”提前到今日?旋即恍然醒悟,他們是在提防青帝

    王文卿定是算准了青帝與青龍鬥得兩敗俱傷,又接連獨戰叛黨、對陣王重陽,還要化解他體內的盜丹真氣,必已耗損了大量真元。此時進行“鬥劍奪位”,就算青帝未死,也威脅大減。再加上他們已先發制人,假冒成青帝,縱然真青帝現身,也能反咬一口,扣上卡米亂黨的帽子,不給她任何辯駁之機。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這一屆的‘重陽鬥劍,就改由今日開始吧。規矩還和以前一樣,除我女帝山外,三十三山推舉三十二位高手,抓鬮分為四組,每組內兩兩對決,勝者進入四強,最終脫穎而出者,再與寡人決一高低,看看誰能勝任青帝……”

    “且慢”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誰說就一定要奪青帝之位了?難道就不能恢復伏羲、女媧之治麼?”

    眾人大嘩,許宣激動欲爆,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綠衣少女翩然踏波而來,迎著朝陽,光彩照人,不是小青又是誰?

    再看她身後,跟隨著一個氣宇軒昂的俊秀少年和一個秀麗甜美的紫衣少女,以及數十個人身蛇尾的蛇族大漢,赫然正是王重陽兄妹和赤離火、巫鹿等人。驚喜更甚,難道竟是王重陽趁著眾人不備,將他們從山腹地牢裡救了出來?

    王文卿等人臉色微變,薩守堅喝道:“大膽妖女竟敢帶著蛇族餘孽擅闖蓬萊聖地,大家還不快將他們拿下”

    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一動手。

    紅衣女子搖了搖頭,淡淡道:“放他們進來罷。重陽鬥劍,百無禁忌。今日開始,三天之內,不管是誰,只要有本事、不怕死,都可以鬥劍奪位。只要記住一點:願賭服輸,生死各安天命。”

    小青格格笑道:“既然是百無禁忌,那就更好辦啦。伏羲女媧,陰陽合璧,我們和人交手,未必單打獨鬥,常常是雙劍合璧,並肩子上的……”

    話音方落,就有人用口音古怪的汴梁官話罵道:“操你奶奶的,你若是女媧,老子就是盤古啦你若可以找人並肩子上,老子一百個人打你一個行不行

    眾人對小青的話語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聽到此人所說,頓時明白了大半,紛紛叫道:“不錯你要是敢兩個打一個,咱們就十個、百個打你兩個”

    小青揚眉道:“好啊,別說一百個人,就算兩百個人一起和我們鬥劍,又有何妨?”指尖一動,“青螭”破空劃過一道刺目的碧光,沖回她的手中,笑吟吟地道:“你們誰先上?”

    被“青螭”劍氣所激,周圍眾人俱是一凜,鬚眉皆碧,叫駡聲登時小了下來。

    許宣按住嗡嗡搖震的“紫龍”,屏息暗想:“小青姐姐說的‘我們,是誰?她早知我在這裡,還是……還是要與那姓王的小子雙劍合璧?”眼見王重陽昂然走出,與她並肩而立,有如一對璧人,心中不由酸溜溜地一陣刺疼。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道:“閣下想必就是隨著衤紳霄子,同來蓬萊,假冒‘女媧,,妄圖煽動叛亂,騙盜‘白虎皮圖,的蛇妖小青了?和你一道冒充‘伏羲轉世,的那位許公子呢?難道女媧也能與伏羲之外的男人雙劍合璧麼?”

    眾人哄然大笑,許宣怒氣上沖,便待現身,但一想王文卿仍攥著“神犀角”,隨時可害死父親與真姨娘,又不得強行捺住。

    正遲疑間,身側狂風卷舞,紅影一閃,青帝已沖天躍起,探手朝臺上的紅衣女子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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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7 08:41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迷離

青帝快如閃電,許宣一凜,待要伸手將她拽住,她已經淩空躍上了高臺,探手朝紅衣女子抓去。

    紅衣女子回身一掌,與她拍了個正著,“轟”氣浪炸湧,紅衣鼓舞如球。兩人齊齊一晃,旋即又穿花舞蝶般地鬥在一處,深碧淺綠的光浪接連怒爆,震得金鐘鏗然長鳴。

    眼見臺上忽然又多了一個“青帝”,眾人無不驚嘩如沸。兩人越鬥越快,團團飛旋,就連許宣也眼花繚亂,分辨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

    驚呼聲中,其中一道人影忽然沖天盤旋,飛向北邊那冰川連綿的雪嶺。另外一人隨即翩然追掠,就像兩朵紅雲,一前一後地飄過纖塵不染的藍天。

    許宣大急,生怕青帝被誘入埋伏,轉身禦風急追。眾人也顧不上其他,紛紛潮水般向北面的雪嶺湧去。

    小青瞥見迎面沖來的許宣,又驚又喜,道:“小色鬼,你怎麼也在這裡……”許宣來不及解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急速飛掠,又朝王允真、赤離火等人笑了笑,揮手示意。

    眾蛇人見他無恙,無不大喜。王允真更是臉頰暈紅,雙眸亮晶晶地凝視著他,嘴角眉梢盡是喜悅。

    許宣心中怦然一跳,瞟了小青身後的王重陽一眼,傳音道:“小青姐姐,是誰救你們出來的?是這姓王的小子麼?”

    小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救我們的人,除了王聖使,還有一位你一定想不到。”微一停頓,低聲道:“是李少微”

    “李少微?”許宣一怔,奇道,“她也從天漏山裡逃出來了?但她經脈盡斷,怎會……”心中大震,難道她早就已經痊癒了,只是在裝傷扮傻?旋即又明白斷無此可能。經脈之傷,非同尋常,就算瞞得過他和小青,又怎瞞得過林靈素和王重陽?

    小青明眸中閃過複雜奇怪的神色,歎氣道:“是啊。王重陽能救出我們,全賴了她種在我心裡的‘三屍金線蠱,。本是殺人刀,卻成救命草,世間之事,有時可真讓人沒法預料。”

    當下一邊隨他極速飛掠,一邊將來龍去脈簡單地說了一遍。

    原來七月十五月圓之夜,八歧大蛇生吞小青、卷著許宣沖出天漏山時,李少微察覺到小青心內蠱蟲的異動,立即找來王重陽,一齊循跡尾追。王重陽背著她剛沖出血蝠騎的重圍,青龍便狂嘯著撞入了天漏山壑。接下來,便是那天崩地裂、岩漿噴薄的地獄情景。

    王重陽、李少微雖僥倖躲過一劫,卻被炙熱狂猛的氣浪掀震得暈迷在雪山腳下,等到醒來時,天漏山早已化為焦土。王重陽只道眾蛇人與王允真均已燒死,悲憤難抑,帶著李少微,不顧一切地闖入女帝山,想要行刺青帝,為妹妹與蛇族報仇。

    豈料到了女帝山,卻聽說許宣先是捨命相助青帝,接著又替小青擋了一劍,幸得“神霄子”的“百納之術”妙手回春,才撿回一條小命。

    李少微一眼便認出“神霄子”系王文卿假冒,當下想出了調虎離山之計,由王重陽獨創“百花宮”,刺殺青帝,吸引山頂所有守衛;她則趁機追循小青、林靈素體內的蠱蟲,找到了囚禁眾人的山腹地牢。

    而後,趁著昨夜青帝與許宣雙雙“失蹤”,百花宮亂成一鍋粥時,李少微又領著王重陽潛入地牢,救出了林靈素、小青、王允真與眾蛇人。而後兵分兩路,李少微棲身于“萬花穀”,照顧手腳俱斷的林靈素;王重陽、小青等人則四處尋找許宣,聽到“祭天雷”與“一陽鐘”後,才趕到山頂,與他重逢。

    許宣這才明白前因後果。料想王文卿發現地牢被劫後,必是又驚又怒,生怕他們找到青帝,將自己與白乾天、卡米等人勾結之事和盤托出,索性先下手為強,白乾天、卡米一起扣上“謀叛行刺”的罪名,滅口示眾;同時找了個假冒的青帝,提前舉行“比劍奪帝”,搶佔先機。

    但再問小青等人,知否假青帝是誰,眾人亦是一頭霧水。王重陽搖頭道:“畫虎畫皮難畫骨。此人能將青帝扮得如此之象,想必是對她極為熟悉之人。”許宣心中一凜,難道那人真是李師師?

    說話間,風聲凜冽,眾人已沿著冰川綿延的山脊沖上了北峰。前方驚呼四起,只見那兩團紅色的人影在藍天中飛旋激鬥了片刻,突然一起急墜而下,消失在那雲霧茫茫的“太極之眼”中。

    洞淵裡白霧翻騰,不時地炸湧起數十丈高的雲浪,什麼也看不清。眾人稍一靠近,立即便被激蕩的陰陽之震得氣血亂竄,身不由己地朝後趔趄跌退,驚呼四起。

    “陛下”“青帝”飛騎越來越多,漫天盤旋,四周山嶺傳來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卻始終杳無回應。

    許宣又驚又急,不知是真青帝還是假青帝將另一方帶到這裡?這裡是當年“鎮妖塔”封鎮青龍之地,也是蓬萊山上最為詭譎莫測的所在。領路的若是真青帝,或許只是為了驗證對方是否李師師;但若是假青帝,可就不知安著什麼險惡居心了

    轉頭望去,正好撞見王文卿斜持拂塵,似笑非笑地斜睨著自己的陰冷神情,心中更是陡然揪緊,暗想:“這奸賊如此有恃無恐,必有詭計”

    當下驀一咬牙,道:“小青姐姐,我在這洞淵裡呆過一夜,略知地形。等我去探探就回來。”便欲縱身躍下。

    “你瘋啦?”小青一把將他拽住,又驚又惱,怒道,“你管那青帝是真是假,是死是活?橫豎都是我們的冤家對頭,全都死在底下了才好呢。”

    赤離火、巫鹿等蛇人見他如此關切青帝生死,無不露出錯愕慍惱的神色。王重陽也皺起眉頭,不以為然。

    許宣與青帝相處雖不過短短兩夜一日,卻同生共死,經歷了許多事情;他左一聲“媽”,右一聲“媽”,不知不覺間也已有了母子般的微妙情感。此時想起她那溫柔愛憐的眼神,更是心頭如紮,莫名閃過真姨娘慈愛的笑顏。

    霎時間熱血上湧,搖頭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青帝待我情真意切,傾囊相與,我又豈能眼睜睜坐視不顧?”

    小青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見他去意堅定,只得頓了頓腳,恨恨道:“臭小子,你還真是憐香惜玉、色膽包天的小色鬼”

    從乾坤袋中拉出那條當日和他一起編織的長長的膘繩,一端牢牢地綁在他的腰上,另一端系在山頂的巨石上,沒好氣地道:“記住,這條膘繩最多只能拉到一百五十丈長。你拉兩下繩子,我們鬆手放你下去;若有什麼情況,用力地拽三下,我們立刻拉你上來。”

    許宣心下感激,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放心吧,娘子,相公還要回來和你洞房呢……”不等她一掌拍來,已哈哈一笑,握著膘繩躍入了茫茫洞淵。

    狂風凜冽,到處都是翻騰的大霧,他握著膘繩極速墜落,上方的驚呼、吶喊聲轉眼就聽不見了。

    雖然和青帝在這“太極之眼”裡雙修了一夜,但此時孤身沖落,仍被四面八方飛旋撞來的陰陽流擠壓得呼吸窒堵,憋悶欲爆。若不是手中緊攥著膘繩,也不知被刮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當下調勻呼吸,飄萍似的東搖西蕩了一會兒,漸漸穩住身形,縱聲叫道:“青帝陛下青帝陛下青……媽媽”風聲呼嘯,沒有任何應答。凝神感應上下四方的流變化,也沒察覺有任何激鬥所產生的氣浪。只得拉了拉繩子,繼續朝下沖落。

    轉眼間便又沖落了六七十丈,濃霧茫茫,別說人影,就連鳥獸蟲豸也見不著半個。

    陰風慘澹,越來越冷,刮得他雞皮泛起,低頭望去,滾滾流如漩渦般深不可測,真有如一輪輪太極,迴圈飛轉,不知始終。更是汗毛直豎,有種墜入地獄的恐怖感覺。

    “叮”許宣身體一晃,腰間的“紫龍劍”突然鏗然長吟,亮起一道紫紅色的光芒。心中一沉,待要伸手抄接,劍光已倏忽即逝,消失在下方的濃霧中

    許宣大急,握緊膘繩極速沖去。雲霧彌散,忽聽“嗡嗡”連震,紫光又是一亮,神劍已沒入崖壁兩尺有餘,正不住地搖動。

    他松了口氣,握繩沖到劍側,正欲拔出,瞥見旁邊石洞裡一道搖曳的紅影,猛地一震,失聲道:“媽”

    洞壁岩縫裡,卡著一件紅色的衣裳,隨風鼓舞,被劍光一照,歷歷分明,赫然正是青帝的繡邊夾衣

    許宣又驚又喜,難道“紫龍劍”通靈達意,為他指明了青帝所在?當下拔出神劍,躍入洞中,高聲叫道:“媽媽你在哪裡?”連叫了十幾聲,仍是無人應答。

    甬洞狹窄幽深,僅容一人側身通過。他心裡怦怦狂跳,深吸了口氣,扯下那件紅衣,揣入懷裡,右手握劍,左手扶著石壁,凝神朝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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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7 08:42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畫夢

前方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身後陰風狂吼,刮得頸上汗毛乍起。許宣扶著洞壁,慢慢地朝裡走,凝神感探周圍的每一個微小變化,右手緊握劍柄,掌心裡沁滿了汗水。

    走了十幾步,腰上忽然一緊,膘繩已繃直到了其長度的極限,無法再往前了。許宣略一猶疑,解下膘繩,摸索著綁縛在旁邊的岩石上,繼續扶著岩壁,朝裡小心翼翼地前行。

    又走了六七十步,光滑的石壁逐漸變得坑坑窪窪,凹凸不平。他心中一動,那些凹道蜿蜒交錯,間隔規整,像是刻了什麼字。當下將手指放入其中,一筆一筆地順勢勾劃,果然是些似篆非篆的奇怪文字。

    心中大奇,此洞位於“太極之眼”下百餘丈處,被視為蓬萊至為兇險的禁地,除了青帝與李師師,少有人至。如果這壁上真是文字,又是誰刻在這裡的?這些怪字彎曲如蛇,莫非竟是上古的蛇篆?

    又想起青帝所說,李師師認定另外半張“白虎皮圖”就藏在這洞淵裡,呼吸猛地一窒。難道壁上的文字真的與此有關?

    若換了平時,定然一個字、一個字地順序勾畫,默記於心,但此時心系青帝生死,無暇多做停留。當下左手拔出“龍牙”,沿著石壁光滑處邊走邊劃,留作記號。

    又往前走了百余步,甬洞漸轉寬敞,隱隱可見絢光搖曳,照得洞壁霓霞流轉,迷離萬端。忽聽一個女子歎了口氣,道:“你終於來啦。”

    許宣一震,全身陡然僵住了。那聲音慵懶柔媚,頗為陌生,聽在耳中,卻如電流直擊心裡,莫名地湧起似曾相識之感。正不知該怎麼回答,那女子又柔聲道:“這些天,我日日夜夜地想你,夢裡是你,夢外也是你,耳邊腦海全是你的聲音,都快瘋啦。你……你可曾念起過我麼?”

    許宣臉上一陣燒湯,心跳如撞。他年紀雖輕,見識卻已不少,白素貞、小青、李少微、青帝、李秋晴、王允真……包括視他如己出的真姨娘,無一不是沉魚落雁之容,羞花閉月之貌。她們的聲音雖然各異,卻無不悅耳動聽,但與當下這聲音一比,全都大大不如了。

    那女子凝頓了片刻,低聲道:“你既然來了,為什麼還不進來?是怕見我,還是不想見我?難道…難道你真的就這麼恨我麼?”聲音輕柔,卻仿佛蘊著無限的傷心與淒酸。

    許宣胸膺如堵,忍不住就想張口應答,奈何喉嚨裡又於又啞,發不出半點聲響,雙腿卻不由自主地朝裡走去。

    恍惚中忽想,不知是怎樣傾國傾城的沒人,才能有如此勾魂攝魄的聲音……心中一震,李師師是了,除了大宋第一美人李師師,普天之下誰又有這等魔魅之力

    此念一起,神智瞬間清醒,渾身冷汗全都湧了出來。

    他攥緊劍柄,舔了舔於裂的嘴唇,又驚又怒,難道那假青帝當真是李師師?她說這番話,究竟是想攝控自己的心魄,還是想迷亂青帝?若是後者,說明她們勝負未分,或許已到了最為緊要的生死關頭,也正是自己搶入攪局的最好時機;而要想解救青帝,只有讓她篤信眼前之人並非李師師……

    心念急轉,縱聲喝道:“媽,她不是我媽,別聽她妖言蠱惑”聚氣握劍,朝著那絢光閃耀處急沖而入。

    霓光亂舞,那聲音忽然轉到他腦後,柔聲歎道:“宣兒,宣兒,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許宣胸口如遭重錘,失聲道:“媽”淚水瞬間奪眶湧出。但這一聲“媽”,卻不再是對著青帝所喊的了。方才那慵懶柔媚的女子聲音竟驀然一變,化作了真姨娘的歎息

    不等他轉身,那聲音又變了,飄移到了他的左側,冷冷道:“死到臨頭,還敢油嘴滑舌”

    許宣眼角掃處,猛吃一驚,繼而又是一陣難以置信的狂喜,顫聲道:“白姐姐你……你還活著”

    只見一個白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他左前方,握劍指在他額沿。眉如遠山含黛,眼似春水融冰,分不出是嗔是喜,辨不出有情無情。赫然正是數月未見的白素貞。

    剛想伸手撥開劍尖,右後方又響起小青格格的笑聲:“姐姐,快走吧。再不走,就算不被魔門妖人大卸八塊,也要被這位許小官人生吞下肚啦”白素貞登時如水波晃蕩,消散無形。

    許宣心中一沉,明白眼前、耳邊的這一切,盡皆幻影。然而周圍的聲音卻接連不斷地響起,時哭時笑,時悲時喜,伴隨著倏忽即逝的浮光片影,如漩渦怒浪般將他卷溺其中,無法呼吸。

    混亂中,身後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歎息道:“千秋一場夢,萬象皆虛幻。明知是夢,卻不願醒來的,又何獨你許公子一人?”

    許宣一凜,喝道:“是你”不及轉身拔劍,已被那狂飆般的氣浪撞中後心,眼前一黑,喉中腥甜直湧。接著,絢光亂舞,一股強猛得難以形容的渦旋氣浪將他平地拔起,朝裡吸去……

    群鳥盤旋,呀呀亂啼。

    紅日已近中天,照得洞淵周圍的雪嶺一般金黃一般藍紫。那條膘繩筆直地垂入翻騰的雲霧裡,已經許久未曾動上一動了。

    小青咬著指節,在膘繩邊走來走去,心中七上八下。眾蛇人神色越來越凝重,默然不語。王允真已經不敢再往下看了,緊閉雙眼,抓著王重陽的手臂,不住地暗自祈禱。

    蓬萊眾山的島民都已等得不耐,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汴梁官話叫道:“他奶奶的,我們還要等多久?難不成他們一日不出來,我們要等上一日;一百年不出來,我們就要等上一輩子麼?”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聲,紛紛叫道:“不錯,國不可一日無君,三十三山不可一日無主”“青帝一言九鼎,既已下詔今日比劍,豈可拖延?”“比劍奪帝,願賭服輸比劍奪帝,願賭服輸”

    喧嘩聲此起彼伏,越來越響,很快就成了山呼海嘯。

    王文卿微微一笑,高舉拂塵,道:“大家說得不錯,君無戲言,青帝既然說了今日比劍,就不得更延。她來也罷,不來也罷,‘比劍奪位,都得照常進行。如果三日之內,她仍然還沒現身,三十三山的挑戰勝出者便自動等位為青帝,不得改悔。”

    他聲音極為高亮,在群嶺之間遙遙回蕩,頓了片刻,又一字字地道:“眾位既無異議,本次的‘重陽鬥劍,便正式開始了。記住,生死各安天命,願賭服輸”

    眾人歡呼如沸,爭先恐後地轉身朝南峰的“一陽臺”沖去。眾蛇人面面相覷,又紛紛望向小青。

    小青與王文卿視線相交,冷笑一聲,道:“王聖使,你先去和這些逆賊比劍,我再等等小……聖上。”

    王重陽沉吟道:“娘娘,要不我攀繩下去看個究竟……”話音未落,“噗”地一聲,緊繃的膘繩突然鬆開,被狂風鼓蕩著左右拋揚。

    眾蛇人臉色齊變,急忙抓住膘繩,七手八腳地拉了上來。繩索切口平整,似是被人從下方割斷。

    王允真“啊”地一聲,眼眶裡噙著淚水,臉色瞬間慘白。

    小青也一下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心裡才像被尖刀重重紮了一下,朝著那白霧翻騰的洞淵,縱聲大叫:“許宣許宣”

    眾人紛紛轉頭看來。有人幸災樂禍,模仿她怪腔乖調地叫了幾聲,登時哄笑四起,但很快又被“比劍奪帝”、“比劍奪帝”的嘯呼所淹沒了。轉眼之間,人去如潮退,北峰群嶺又只剩下了光禿禿的冰川與山脊。

    小青連叫了數十聲,嗓子已有些於啞,眼見杳無應答,又驚又急又不甘心,驀一咬牙,抓著膘繩便想往下躍去。

    王重陽眼疾手快,搶先抓住她的胳膊,見她俏臉漲紅,惡狠狠地朝自己瞪來,耳根一燙,又忙不迭地鬆開手,囁嚅道:“娘娘,此處是當年鎮壓青龍的洞淵,兇險莫測。娘娘你……你冒險妄入,萬一……萬一……”

    赤離火等人也急忙拉住繩子,勸諫道:“聖上吉人天相,又在淵裡修煉了一夜,當可無事。眼下正是‘比劍奪帝,的緊要時刻,若聖上回來了,沒遇見娘娘,豈不是又要耽誤了時機麼?不如靜觀其變,再作打算。”

    小青俯瞰著下方的滾滾雲霧,心念百轉,咬牙暗想:“那小色鬼機變百出,總能化險為夷,又有青帝照應,當無大礙。我且再等他一等便是。”當下深吸了口氣,道:“好,赤長老,你和青將、玄將留下來與我一起等候。其他人隨王聖使前往‘一陽臺,,絕不可能那幫逆賊登上青帝之位”

    眾蛇人這才松了口氣,轟然應諾。王重陽仍不放心,留下一隻巨雕,附耳叮嚀了幾句,方騎上另一隻巨雕,領著眾人飛向南峰。一路仍不時地回過頭來,遠遠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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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7 08:42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鼎

天旋地轉,絢光亂舞。

    許宣被那狂猛無比的渦旋氣浪淩空拔起,頭髮倒卷,呼吸窒堵,一點點地朝著上方極速飛轉的瑪瑙葫蘆吸去。

    虎口酥麻,“叮”地一聲,右手拔奪不住,“紫龍劍”率先沖入壺裡。接著整個人淩空飛翻,後背重重地撞在葫蘆口上,氣血翻騰,若不是雙肘死死撐住口沿,也已被吸入其中。

    “許公子,你將我放出坤元壺,,按理說,我實不該將你送你進去。但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下方站著一個俊秀挺拔的白衣男子,負手仰頭,笑嘻嘻地望著他,赫然竟是林靈素

    許宣驚怒欲爆,這廝不是經脈盡斷,又被王文卿截去了四肢麼?怎會手足完好、真氣無損地出現在這裡?又為何要在這節骨眼上突施暗算,將自己收入“乾坤元壺”中?

    疑竇叢叢,口中卻縱聲大笑道:“都說魔帝一言九鼎,恩怨分明,想不到卻是個背信棄義、恩將仇報的卑鄙小人為了我好?哈哈哈,哈哈哈真真是笑死人啦”

    林靈素笑道:“小子,我給過你許多次機會啦。如果你誠心誠意拜入我門下,與我齊心聯手,共報國恨家仇,我又何須出此下策?將心比心,換做你,也不能將一個時時刻刻想要殺死你的小子收作弟子,養虎為患不是?”

    頓了頓,歎氣道:“你聰明絕頂,一點就通,確是個修行的好材料。這兩個月進展之速,更是無人可比。可惜呀可惜,若我傳你的,是真的‘盜丹心法,,最短五年,最長不過八年,你就能成為天下頂兒尖兒的人物……”

    許宣心中一沉,難道這廝傳給自己的竟是假的“盜丹大法”?氣息一亂,頓時又被神壺的渦流往裡吸入了半尺,只剩下頭顱和四肢還卡在葫蘆嘴外,憋悶欲爆。

    林靈素雙眸灼灼地盯著他,笑嘻嘻道:“這一個多月來,你是不是每隔幾天,便會覺得丹田、經脈如割似咬般的劇痛?是不是吸過天地靈或別人的真氣後,劇痛就會稍稍緩解?是不是每吸過一次真氣,下一次疼痛便越來越厲害,間隔也越來越短?那是因為你修的並非‘盜丹心訣,,而是當年敖青青和陸成仇傳給我的嫁衣神功,。”

    他每說一句,許宣的心便往下墜沉一分,聽到最後一句,腦中更是嗡然劇震,驚怒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嫁衣神功當日林靈素自述往事時,曾聽他說過,這種邪功是在“盜丹大法”的基礎上創建起來的,又稱“鼎爐大法”,即把吸納來的真氣傳入第三人的體內,將他作為“人鼎”,等到真氣在其玄竅內周轉煉化成氣丹後,再將氣丹納入自己體內。

    通常“人鼎”只能“用”七日。過了七天,丹在玄竅內成型,與“人鼎”五行沖克,“人鼎”縱然不死也必定發狂。除非給“人鼎”輸入新的元,來克制舊的丹。但這如同飲鴆止渴,只能緩解一時的疼痛,丹越積越多,一次比一次發作得更加猛烈,最為也死得越發慘烈。

    這就是所謂的“人為鼎爐,化煉丹。丹成鼎裂,為伊嫁衫”。想不到這廝竟如此歹毒,將自己當成了煉丹的“人鼎”

    林靈素哈哈一笑,道:“放心,好歹許公子你也算得上是我的恩人。李某人什麼事都做,唯有恩將仇報的事,怎麼也做不出來。要救你性命,最為簡單的法子,就是吸於你體內的所有真氣。但我若這麼做,你肯定還得戳著鼻子罵我忘恩負義。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坤元壺,吸化你體內的真氣……

    頓了頓,笑嘻嘻地道:“如此一來,我傳過你神功,又救了你的小命,就算抵過了你所有的恩情。至於坤元壺,所吸化的真氣嘛,我若不收納,也是平白浪費了。你說是不是?”

    許宣此時的恐懼全被怒火壓過了,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深謀遠慮,早已算好了所有一切。這麼說你經脈俱斷,也是裝出來的了?四肢……”忽然想起小青先前提起,這魔頭四肢俱斷,由李少微留在萬花谷內照應,心中一震,失聲道:“李少微原來假青帝就是李少微”

    洞口傳來一個柔媚悅耳的聲音,格格笑道:“小子,你這麼聰明,為什麼偏偏卻不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

    那女子紅衣翩然鼓舞,徐徐走到了彩光之中。素顏如雪,已變回了真身模樣,澄澈嫵媚的眼中看似蘊滿笑意,卻閃爍著陰冷的殺機。果然是妖後李少微

    許宣滿嘴苦水,這妖女原本就風情萬種,極擅攝心魔魅之道,又有林靈素指點,難怪能騙過青帝慧眼,將她誤認為李師師。但仍不明白為何以王重陽、王文卿等人的修為,竟察覺不出魔帝妖後的經脈之傷已然痊癒?

    林靈素牽起李少微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笑道:“小子,我和娘子的經脈之傷倒並非裝出來的,只是在鎮龍穀,看著你和那小蛇妖雙劍合璧時,我們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陰陽五雷劍法,只要一陰一陽,即可合璧,我們又何需修復所有的經脈?”

    李少微臉頰暈紅,輕輕一掙,柔聲接道:“雙劍合璧,需要相依相靠,心意合一。我們一個修好陽屬經脈,一個修好陰屬經脈,只有合在一起時才能發揮出至強的威力,誰也離不開誰,也不用再擔心誰會背叛誰。最最重要的是,還能逃過所有人的眼睛,對我們不加防備……你說,還會比這更妙的法子麼?

    許宣又驚又惱,許多未解的疑慮此時全都豁然貫通,深吸了一口氣,道:“這麼說在鎮龍穀內,你們就已經算計好這一切了?傳我和小青合璧劍法,乃至教我們如何拔出紫青雙劍,就是為了讓蛇族將我們當作伏羲、女媧轉世,帶你們進入‘兩儀峰,修煉陰陽真氣?”

    林靈素承認得頗為爽快,道:“你師祖敖無名當年就曾在‘兩儀峰,修煉‘陰陽五雷真氣,,我們這些做徒子徒孫的,豈能不師而從之?只是那‘兩儀峰,所在處頗為隱秘,我正愁去那裡尋找,誰知竟從天而降一個王重陽,還帶了一個怪力亂神的流霞鏡,,一口咬定小妖精就是女媧轉世之身……嘿嘿,賊老天啊賊老天,你耍弄了老子幾十年,想不到竟也有祝我一臂之力的時候”得意難禁,忍不住哈哈大笑。

    許宣想到他計謀深遠,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更是怒火如焚,冷冷道:“這麼說來,前幾日你被王文卿擒住,斬去四肢,也是故意為之了?”

    “那倒也並非完全如此。”李少微悲喜交織地凝視著林靈素,嫣然一笑,“聽說李郎被鎮在峨眉山上,王娘子立刻便與本宮相約結盟。那時我恨不得將李郎碎屍萬段,禧其皮,食其肉,自然滿口答應下來啦。當日在韃子的大船上,哪怕後來到了蓬萊,我依舊是王娘子的盟友,假意與李郎並肩而戰,只是為了合力進入‘蓬萊結界,,從他口裡套出‘白虎皮圖,的下落。”

    她說得坦坦蕩蕩,竟無半點掩飾,眼中淚光瀅然,柔聲道:“可惜王娘子不明白,愛能變成恨,恨自然也能變成愛。我和李郎相處的時間越長,心裡就越加動搖。當他心甘情願地種下心蠱,當他主動提出只修半邊經脈,與我雙劍合璧,永結同好時,我就已經轉變心意啦。”

    林靈素笑道:“既然王娘子不明就裡,我和娘子就只好將計就計了。暫時受點斷肢之痛,能消盡那狗賊的所有疑心……嘿嘿,這買賣划算得緊哪”

    頓了頓,又道:“他偽裝成寡人,騙得青帝七葷八素,又坑了卡米和白乾天,左右逢源,春風得意,自以為大局在握,又豈能想到黃雀在後?偏偏你小子有奶就是娘,接連攪局,打亂了他的所有部署,情急之下,他又借卡米所獻的奸計,讓娘子假扮成青帝,將那楚青紅誘入這‘蜃珠洞,,收入坤元壺,。可沒想到青帝前腳剛到,你這孝順兒子後腳就來啦。你既來了,為師的又豈能不盡盡心力,救你一條小命?”

    許宣這才明白所有的前因後果。

    人有所思,必有所夢。他曾聽許府的食客們說過,“蜃珠”又叫“畫夢珠”,能夠照出人內心最為渴切的夢想,結氣為境,栩栩如生。此洞名為“蜃珠洞”,想來是太古蜃怪所居之處,先前洞裡的“李師師”也罷,“真姨娘”、“白素貞”、“小青”也好,全都出自青帝與他的內心深處。

    青帝聽到“李師師”的聲音,看見她的逼真影像,自然心神大亂,這兩魔頭要想趁機將她擒住,還不是舉手之勞?

    心中悲怒填膺,一字字道:“如果你們抓她,就是想拿到‘白虎皮圖,,那就白費心機啦。她根本不知道皮圖的下落。她與你們無怨無仇,若敢傷她半根汗毛,我就算化作厲鬼,也絕不放過你……”

    李少微一怔,格格大笑道:“好一個孝順的乖兒子既然如此,本宮就送你們母子團圓”右掌淩空一推,許宣頓時撞入“乾坤元壺”裡。絢光刺目,劇痛如絞,仿佛瞬間被撕扯成了完全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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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8 05:15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波瀾

狂風凜冽,小青獨自站在崖邊,衣裳鼓舞,看著日頭漸漸移轉,陽光將她的影子長長地投映在雲霧上,變化不定。她卻仿佛凝固住了,一動不動,感到從未有過的寒冷與孤獨。

    她沒聽見赤離火等人的安慰,沒聽見天上鳳凰的啼鳴,也沒聽見南峰傳來的陣陣嘯呼與氣浪迸炸聲……在她眼前與耳邊,一直閃現著與許宣相識以來的幕幕畫面,迴旋著種種聲音。

    她想起西湖的明媚春光,想起斷橋的雨,想起峨眉山的雲海和落日,想起秦淮河的燈火與明月,想起東海跌宕的浮板,想起絕壁飄搖的膘繩,想起鎮龍谷黎明時的霞光,想起天漏山深夜的燭火……想起了許許多多此前未曾想起的情景,就連那些瑣碎而平淡的細節,此刻也顯得如此鮮明。

    她想起遇見他前,那漫長而單調的五百年時光,那時只有姐姐陪伴在她身旁。那時她不知道何謂喜,何謂悲,何謂甜酸交摻的滋味,何謂眼淚。那時她以為峨眉山就是整個世界,所謂成仙,也不過是這簡單光陰的無限延展。

    她想起那天傍晚,在滿天晚霞裡聽著他悠揚的笛聲,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那麼長。想起那時她忽然明白,這個孤獨的世界,只剩下身邊的這個少年和她相伴……

    然而此刻,那雙影子卻仿佛在陽光裡漸漸消失了。只剩下她,只剩下她一個人的身影,跌宕在這詭譎莫測的雲霧裡。

    她就這樣怔怔地站在寒風中,心事浮沉,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日頭移轉,直到天色漸暮,直到那只巨雕低沉地怪叫了幾聲,張開巨翅,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突然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傷,視線模糊。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心道:“小青啊小青,修仙也罷,成魔也好,都得斬斷凡塵的七情六欲,他和你萍水相逢,本非同路,無論能否活著從這兒出來,總有分別之日,不過早一時、晚一時罷了。”

    “走吧。”當她轉過身時,她已經調勻呼吸,恢復了輕鬆自若的神情,對著赤離火等人嫣然一笑,“聖上吉人天相,自能化險為夷。也許不等咱們打敗那幫逆黨,就已經自行現身啦。”

    赤離火等人松了口氣,紛紛道:“娘娘聖明”躍上龍騎,和她一起朝南峰飛去。

    此時已近黃昏,一輪紅日懸掛在右邊天際,雲海鑲金。“一陽臺”的金鐘被照得燦燦閃亮。臺上兩道人影正繞著鐘亭飛旋激鬥,在氣浪震盪下,金鐘不住地搖晃長鳴。

    眾蛇人見小青與赤離火等人趕至,爭相起身迎接,如釋重負。唯有王允真不見許宣,掩抑不住失望與擔憂之色。

    小青轉頭四望,道:“王聖使呢?”眾蛇人道:“正在臺上與……”

    話音未落,“轟”地一聲,霓光亂舞,臺上一人悶哼一聲,翻身猛撞在鐘亭上,鮮血噴得到處都是。台下一片驚呼。神霄派的道士們紛紛站起身,手按劍柄,又驚又怒。

    另一人定住身形,長劍斜斜指地,道:“薩道長,還要再比麼?”衣帶翻飛,俊逸出塵,正是王重陽。

    小青一眼認出受傷那人乃是王文卿的大弟子薩守堅。此人隱忍謹慎,修為極高,想不到這麼快就敗在了王重陽的劍下。

    他掙扎著站起身,方欲握劍再戰,身子一晃,又是“哇”地噴了一大口鮮血,濺得絡腮鬍子與胸口盡是殷殷血點。

    王文卿淡淡道:“守堅,勝負已分,不用再比啦。這一場是鎮龍谷的王公子勝了……”

    眾蛇人歡呼四起。薩守堅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面如死灰,頹然坐倒在地。神霄派眾弟子搶身躍上鐘亭,恨恨地瞪了王重陽一眼,扶著他回到廊亭休息。

    巫鹿極是興奮,搖頭晃腦地道:“聖使連敗蓬萊七山,真乃神人也”

    小青聽眾蛇人介紹,方知此次鬥劍分為“東、南、西、北”四組。除了王重陽一人連戰七局,勢如破竹地橫掃“西組”所有對手,拔得頭籌外,另外三組激鬥正酣,仍未決出最後勝者。

    暗感佩服,心想:“這小子雖然呆頭呆腦的,正經得讓人有些生厭,卻端的是百年一遇的武學奇才。只要青帝不出現,恐怕真沒人是他的對手啦。”但想到青帝,腦海裡立即又閃過許宣的身影,方甫湧起的喜悅不由沖淡了幾分。

    王文卿高聲道:“鎮龍谷的王公子已接連鬥敗了西列七山,率先進入‘重陽四尊者,。諸位可有異議麼?”連問了三遍,四周鴉雀無聲。

    小青心裡驀地一動:“奇怪,王娘子野心勃勃,對青帝之位志在必得,他讓薩守堅作先鋒,耗去了一個至為寶貴的名額,自己卻不在三十二位挑戰者中,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王重陽朝四周拱了拱手,正躍下臺,忽聽遠處傳來一個柔媚的聲音:“且慢被他鬥敗的西列七山沒有異議,本宮卻有異議。”

    眾人哄然大嘩,小青心裡更是猛地一沉。

    只見一個黑衣女子踏波飛掠,翩然躍上了高臺,笑吟吟地凝視著王重陽,柔聲道:“王公子,你來自鎮龍谷,本宮也來自鎮龍穀。不知你自封為钅鎮龍穀,的出戰者,可曾經過穀裡的父老鄉親們同意了麼?反正我第一個不同意。”赫然正是李少微

    眾蛇人又驚又惱,愕然不解,赤離火喝道:“李巫祝,你是聖上、娘娘帶來的賓客,我們始終敬你信你,為何今日突出此言?”

    李少微嫣然一笑,道:“赤長老,我可不是你們的女媧娘娘帶來的巫祝,而是她的師父。你和女媧娘娘的師父說話,是不是該客氣一點呀?不如你問問娘娘,究竟是她手下的王聖使適合代钅鎮龍谷,出戰呢,還是本宮更加適合?”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望向小青。

    眾人紛紛轉頭望來,小青臉上火辣辣一陣燒燙,還不待說話,心裡突然像被尖刀亂刺,痛得眼前一黑,連氣也吸不上來了,驚怒、羞窘、恐懼、迷惑……就像兜頭蓋臉的黑色浪潮,將她瞬間卷溺。

    三屍金線蠱雖然不明白這女魔頭經脈未愈,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生龍活虎,但一路同行,頗為瞭解她的心性,她既然對青帝之位志在必得,勢必無所不用其極,如果自己敢不依從,只怕立刻就要死在這心蠱之下

    當下忍痛點了點頭,顫聲道:“你……你確比王聖使更適合……更適合出戰……”話沒說完,已疼得臉色煞白,渾身盡是汗水。

    眾人譁然,王重陽瞧出有異,臉色大變,顧不上說話,徑直沖躍到她身邊,把住脈門,將真氣綿綿不絕地輸入。

    李少微格格笑道:“多謝王聖使讓賢,本宮只好卻之不恭啦。”

    王文卿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紋,淡淡道:“既然王公子自願讓出‘鎮龍谷出戰者,之位,就由這位李元君代他進入‘四尊者之戰,……”

    “慢著”西面的廊橋上有人叫道,“王重陽讓給你的,不過是钅鎮龍穀,的出戰者位置,可不是‘西列八山,的至強之位你要想進入‘四尊者,,除非將他打敗的‘西列七山,也全都一一打敗了”

    周圍頓時爆出一片雷鳴的呼應聲。

    有人朗聲道:“張兄所言甚是。這位娘子,若想位列四尊者,需得先打敗我憬照山,獨孤一鴻才是。”青影一閃,一個頭戴碧紗帽、身著唐代綠褥袍的男子躍上高臺,手搖摺扇,灑然自若地站在李少微面前。

    李少微笑吟吟地打量了他一眼,又環顧台下,搖頭道:“打一個也是打,打七個也是打,還有哪幾位不服的,不如一起上來吧。”

    眾人大嘩,三十三山雖然各行其是,彼此不服,但對新到的外來者都懷厭恨,哪怕是王文卿這樣深受青帝寵信的“國師”,也暗暗排斥,此時見這黑衣女子如此張狂,無不起了同仇敵愾之心,一時間洶洶怒駡,此起彼伏。

    有人喝道:“好臭婆娘既有這麼大的口氣,老子就來看看你能打出多麼響的噴嚏”一個穿著漢代曲裾的大漢淩空躍上高臺,雙手橫握著一柄七尺長的斬馬刀,昂然怒目而視。

    接著呼喝聲此起彼伏,又有四個衣著各異、兵器不一的男子躍上“一陽臺”,分別是“連行山”、“如意山”、“清靜山”、“忘憂谷”、“光明山”的諸位出戰者。這六人方才被王重陽以雷霆之勢瞬間擊敗,正自鬱鬱不樂,見有此機會,豈肯錯過?

    此時小青心內的絞痛已大為緩和,見王重陽緊握脈門,滿臉關切地凝視著自己,臉上一燙,輕聲道:“多謝啦”掙開手,滿腹疑雲地注視著臺上,不知李少微何以如此托大,竟敢孤身鬥戰六人。

    心念一動,轉眸朝王文卿望去。卻見王文卿亦眉頭微皺,掩抑不住驚訝惱怒之色,顯然也被李少微的這番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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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452 發表於 2015-1-28 05:16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魔尊

小青轉眸朝王文卿望去。卻見王文卿亦眉頭微皺,掩抑不住驚訝惱怒之色,顯然也被李少微的這番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

    李少微卻似成竹在胸,轉過身,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女媧娘娘,借你‘青螭,一用。”五指淩空一抓,不等眾蛇人攔阻,小青腰間的“青螭”劍已破空激嘯,穩穩地落入她的手中。

    劍鋒被夕暉鍍照,金碧奪目,映在她的臉上,更如霞光變幻。她指尖輕輕地滑過劍脊,眯眼凝視著雲海上的最後一線金光,柔聲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再過半柱香,天色就要全暗啦。若在天黑之前,本宮不能將你們六人盡數擊敗,就請諸位用此劍砍下我的頭顱,祭此斜陽。”

    臺上台下又是一陣喧沸,那手握斬馬刀的大漢哈哈怒笑道:“臭婆娘,我趙無極鬥過四次重陽劍會,經歷的生死勝負數不勝數,卻從沒見過你這等狂妄之輩好若今日我們敗給你,趙某項上頭顱任你來取”

    李少微格格笑道:“大好頭顱,才堪一斫,你長得這般醜,砍下來做什麼?”不等他變色,又轉身朝王文卿問道:“神霄子,聽說本次鬥劍,講的是‘百無禁忌,四字,是不是?”

    王文卿點了點頭,道:“不錯,百無禁忌,願賭服輸。”李少微道:“既是如此,我想請一人作為幫手,雙劍合璧,共爭帝位,不知可不可以?”

    王文卿淡淡道:“他們是六個人,你只一個人,再請一個幫手,又有何不可?但有一點,你請一個幫手也好,請一百個幫手也罷,最終勝出、並與青帝對戰的,只能有一個人。”

    小青心底一震,突然明白王文卿為何不出現在三十二個出戰者名單裡了敢情這廝早與妖後串通一氣,等著她邀自己為幫手,合力對戰三十三山,卻惺惺作態,故意裝作毫不知情。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少微並未請王文卿上臺,而是環顧台下眾人,嫣然一笑:“那我就放心啦。女媧留下‘紫青雙劍,,就是為了雙劍合璧,鎮伏青龍。要做三十三山的主人,自然也就得手握雌雄雙劍,懂得‘陰陽五雷之法,,否則焉以服眾?”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指尖一彈,青螭劍破空飛起,碧光怒放。

    幾在同時,北邊長廊裡也響起“鏗”的一聲悅耳長鳴,紫光破舞,只聽一人哈哈大笑道:“青不離紫,紫不離青。‘青螭,既已在此,自當有‘紫龍,相配,你們說是不是?”

    喧嘩聲中,一個白衣人踏波飛掠,翻身落到李少微身邊。一青一紫兩道劍光沖天飛旋,繞著高臺劃過幾道絢麗無比的圓弧,激嘯著沖落兩人手中,嗡嗡搖顫,龍吟不絕。

    小青胸口如撞,“啊”地失聲低吟。王文卿面色驟變,神霄派弟子更是驚呼連聲,紛紛躍起身來。王重陽、赤離火等人亦愕然地面面相覷,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白衣人昂然長立,雙眸灼灼如星,滿臉微笑,看似慵懶隨意,卻如淵停嶽峙,氣勢逼人,赫然正是魔帝林靈素。與昨夜那手腳齊斷、蓬頭垢面的慘狀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林靈素手指“滴溜溜”一轉,將神劍扛在肩頭,笑嘻嘻地朝王文卿道:“這位道兄俊朗無比,氣宇不凡,想必就是傳說中威震四海、名動三界的衤紳霄子,林靈素了?在下雖只是個無名小卒,卻也聽說閣下‘陰陽五雷劍法,蓋世無雙,等我和娘子打發了這六位好漢,再向閣下討教一番,還請千萬不要推脫

    神霄派眾弟子又驚又怒,紛紛戟指厲喝:“狂賊敢爾你是犯上作亂的階下之囚,有什麼資格與我師父討教?”“大傢伙兒一起上,將這勾結蛇逆、妄圖顛覆三十三山的反賊一起拿下,挫骨揚灰”

    李少微格笑道:“青帝有旨,你們師父方才也確認過了,今起三日,是蓬萊忄奪帝,的日子,不管什麼人,都可光明正大地出來比試高低,願賭服輸,百無禁忌。怎麼?你們想要耍賴抗旨麼?”

    三十三山眾人對她與“神霄子”俱無好感,樂得坐山觀虎鬥,紛紛起哄。

    小青又是驚惱又是快慰,暗想:“原來這兩人費盡心機,就是為了比劍奪帝。眼下青帝不在,王重陽忌憚我的心蠱,又不能應戰,三十三山能擋住他們的,只怕也只有王娘子啦。哼,最好他們狗咬狗,鬥得兩敗俱傷才好。”

    王文卿臉色鐵青,冷冷道:“兩位都只剩下半身經脈,居然還敢視三十三山英雄為無物,佩服,佩服。等你們贏得了‘西列六山,,才談與我討教不遲

    林靈素哈哈大笑道:“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對付你這樣宵小鼠輩,半身經脈就已經夠了”指尖一彈,金鐘哐然劇震,斜睨著面前六人,笑道:“娘子,你說這幾個腦袋哪個最圓,適合蹴鞠?”

    那六人臉色齊變,趙無極厲喝道:“狂賊老子先看下你的狗腿,看你拿什麼來玩兒蹴鞠”欺身飛旋,銀浪刺目,斬馬刀狂飆似的朝他雙腿掃來。

    小青心中一凜,這一刀看似毫無花巧,但力量之狂猛卻堪稱恐怖。“呼”林靈素、李少微的衣裳猛地朝後鼓舞,金鐘狂震,就連台下眾人也被那銳利無匹的刀氣刺得酸淚交湧,難以呼吸。

    他身形方動,另外五人也已齊齊出手,速度快如鬼魅,連招式也難以看清。只瞧見暮色中,炫光怒爆,氣浪噴湧,猶如五顏六色的漩渦,朝並立在中央的林、李二人呼嘯撞去。

    吶喊聲中,臺上突然亮起一青一紫兩道刺目的光弧,如閃電夭矯飛竄,又如太極光輪朝外一鼓……

    “轟”周圍的氣浪猛地沖炸起六七丈高,霞光亂舞,六道人影慘叫拋飛。其中一個“砰”地撞在亭簷上,連著碎瓦翻了幾個跟鬥,一頭栽入湖中,鮮血瞬間染紅了水面。

    另外五人雖勉強落在臺上,卻無不翻身飛滾,或坐或跪,狼狽無已。唯有那趙無極趔趄跌退了八九步,硬生生杖刀抵住,臉如金紙,又驚又怒地瞪著兩人,“哇”地噴出一大口烏血。

    “好漢子”林靈素豎起大拇指,贊道,“你的頭,寡人留下啦。”

    話音未落,跪坐在周圍的獨孤一鴻等人突然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捂住脖子,鮮血激射,“砰砰”連聲,四顆頭顱沖天飛旋,墜入湖中,無頭屍體晃了晃,紛紛翻下臺去。

    趙無極眼中終於露出駭懼之色,“當”地一聲,長刀落地,往後跌跌撞撞退了幾步,頹然坐倒。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全都徹底驚呆了。這六人可謂三十三山一等一的高手,原以為王重陽一個多時辰內連敗六人,已屬奇跡,想不到這兩魔頭竟能在瞬息之間,就被將他們盡數震飛,斬斷頭顱

    然而最為震駭的,卻要數小青。

    林靈素與李少微的這一式合璧劍法,乃是她與許宣練過無數次的“日落長河”與“海上明月”,劍招簡練迅捷,猶如兩道圓弧交相迴旋,看似並無出奇之處,想不到在兩魔頭的手中竟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一時間又是激動,又是沮喪。激動的是,雙劍合璧果然奧妙無窮,如果能與許宣默契勤練,必能大有所成;沮喪的是,許宣眼下生死不知,而這兩魔頭的神通又遠非她能企及,要想贏得鬥劍,只怕比登天還難了。

    山頂暮色四合,濃霧漸起,最後一縷霞光照在搖盪的金鐘上,閃爍不定。李少微吹了吹劍尖,笑吟吟地環顧台下,柔聲道:“天色尚未全暗,還有誰願上臺一試?”

    眾人被他們神威所懾,面面相覷,無人應答。神霄派眾弟子臉色慘白,紛紛朝王文卿望去,他卻冷冷地斜持拂塵,一言不發。

    林靈素雙眸映著霞光,灼灼如火焰,笑嘻嘻地道:“神霄子,既然無人肯陪我們這兩個殘疾人比劃,不如就委屈尊駕,來指點一二吧。當著三十三山英雄的面,你總不能縮頭不出,改名為‘烏龜子,吧?”

    “魔頭”薩守堅忍不住霍然起身,喝道,“你當我師父真的不敢和你一戰麼?當日東海之上,若不是我師父為了進入‘蓬萊結界,,未盡全力,哪還有你倡狂之日?今天正好可以⊥蓬萊島民為證,‘兩儀電劍,與‘太一雷兵,哪個才是契合‘陰陽五雷大法,的至尊神兵”

    林靈素縱聲狂笑道:“好好好王娘子,你能收一個這麼有骨氣的徒弟,也不枉冒稱衤紳霄子,三字了你我幾十年的恩恩怨怨,就在這女帝山頂做一個了斷”

    話音未落,漫天閃電亂舞,突然匯如銀樹,沖入他與李少微的頭頂。“轟隆隆”雷霆轟鳴,兩人渾身金光怒爆,照得天地俱白。

    眾人酸淚交流,被那強光刺得難以睜眼,沒人注意到他腰間的瑪瑙葫蘆亮起幾線熾白的裂紋,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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