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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校園鬼故事)藝校女生 [打印本頁]

作者: 好乱疯狂    時間: 2017-7-27 02:40 PM     標題: (校園鬼故事)藝校女生

本帖最後由 好乱疯狂 於 2017-7-27 02:26 PM 編輯

壹、貓魂索命

  她從門縫那裏慢慢收回目光,卻看到床鋪上的鮮血裏,那張被她撕碎的照片,加倍放大完好無損地躺在那裏!刷、刷、刷……

  那聲音又響起來了!

  陳思雨睜大了眼睛,側耳細聽,那聲音若隱若現卻節奏分明,在這寂靜的黑夜裏,顯得格外細碎詭異。

  壹陣冰寒從頭到腳傳下來,背上已經冷汗涔涔,她咬著牙悄悄起身,披好衣服,從上鋪輕手輕腳地下來。

  當她站起來時,那聲音突然消失了!

  她就站在宿舍中央,正猶豫是出去看看還是上床睡覺。

  其他舍友都在熟睡,白天裏機靈古怪的女孩們現在很安靜,就像——暫時死去了。

  這個想法驀然躥進她的腦中,她背上又是壹冷,突然間覺得宿舍就像壹片亂墳崗,屍體橫七豎八,空氣裏散發著腐朽的氣息……嘭!身後的窗戶突然響了壹聲,在這靜夜裏像打雷般,震得她四肢發麻,她心驚膽戰地跳轉過身,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壹陣陰風冷颼颼地撲過來,突然,她的左手被壹種輕柔綿軟的東西纏住了!她本能地壹哆嗦,手臂瘋狂地甩了幾下,那東西就悄無聲息地滑了下去,又拂在她祼露的小腿上,她慌忙跳開,手也亂擋壹氣,無意中,竟然抓住了那東西——原來是張陽的蚊帳!

  陳思雨松了壹口氣,拍了拍胸口,原來是風把張陽的蚊帳刮起來纏住她了,害她嚇壹跳,都怪這夜,墨壹樣黑,她不安地望了望窗外,抓住了床欄想回床上去,就在這時,刷、刷、刷……

  那聲音又響起來了!

  這聲音真讓人發狂,它為什麼總是在半夜按時響起?壹個星期來都沒有間斷過!其他的舍友都睡得像木頭,只有她總是失眠,從她軋死那只貓開始,她就總是睡不著,甚至吃安眠藥也無濟於事!

  天知道那只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當她快樂地騎著摩托車載著方勤在校園的甬路上行駛時,那只貓突然從路邊的冬青叢裏鉆了出來,義無反顧地沖到她的車輪下!

  那時,正是校園壹天中最美的時候,臨近傍晚,整個校園籠罩在橘紅的夕陽下,空氣中濃郁的花香彌漫開來,微風輕輕吹拂,充滿了詩情畫意,然而,就在那貓發出淒厲的壹聲慘叫之後,所有的壹切美景都變成了噩夢的背景!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幅畫面:壹只灰色的貓,被軋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鮮紅的血就像邪惡的蛇,蜿蜒地蔓延開,瞬間就鋪了壹地!那只貓躺在血泊中,大張著嘴,粉紅色的舌頭伸了出來,兩只眼睛鼓得像金魚,直楞楞地盯著她,讓她全身發冷,冷到骨頭裏。

  那是壹雙什麼樣的貓眼!黃褐色的精亮的,充滿著絕望與仇恨……

  陳思雨回過神兒來時,這個畫面已經讓她刻骨銘心,強烈的恐懼、不安、內疚與這個血腥的畫面壹起,匯成壹股強大的力量,讓她魂飛魄散,她捂著眼睛尖叫了壹聲,本能地轉身尋求方勤的保護。

  後車座上,竟然空空如也!方勤呢?

  陳思雨明明記得方勤在後面抱著她的腰的!

  巨大的恐懼感再次襲來,陳思雨四肢癱軟,從車上跌倒在地,摩托車立刻像討命的怪物似的壓了下來!就在這時,她又瞥見了那只死貓,她看見那只貓的眼珠慢慢地轉向地上的她,而它的表情——分明是在冷笑!

  緊接著摩托車砸到了陳思雨的頭上,鉆心的疼痛和恐懼讓她暈了過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壹覺了,她已經被失眠折磨得筋疲力盡!她的傷好了,可是,心卻病了,她問過方勤,可方勤瞪大眼睛清清楚楚地告訴她,那天她們根本不在壹起,更沒有看見她軋死貓的事!方勤還安慰她,說即使撞死壹只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壹只貓嗎。

  如果不是方勤,那個從後面抱著她的人又是誰呢?怎麼會突然壹下子不見了呢……陳思雨越想越迷糊,可是,她明明記得她和方勤壹起玩了壹下午,周六晚上提前回學校了,那時的校園很安靜——是的,靜得有點反常,然後那只貓就躥了出來……

  陳思雨老覺得那車輪子軋的不是那貓,是她自己的頸和胸,她天天覺得胸悶,悶得她想喊、想打架罵人、想破壞看到的壹切東西,但那是不正常人的行為,她是正常的,她是陳思雨啊,是學校公認的校花陳思雨。她除了天生麗質的容貌,其蘭心蕙質、溫柔和婉的性情也壹樣聞名校園,所以她只能想,克制自己時時湧起的沖動。

  現在這聲音又來煩她,到底是誰?在幹什麼?深更半夜不好好睡覺,鬧什麼鬼啊!

  陳思雨覺得氣憤,失眠的折磨已經夠她受的了,還要天天忍受這按時響起的聲音,細碎詭異,若隱若現,像有賊在偷東西!

  她打開宿舍的門,猛然間眼睛被走廊裏的燈光晃得睜不開,還好,那聲音還在,好像是從對面洗手間傳出來的。

  她輕輕地掩上門,走向洗手間——奇怪,洗手間的門開著,燈也亮著,卻沒有人……

  啊!陳思雨的臉突然間扭曲變形,她目瞪口呆,汗毛倒豎,全身篩糠般地顫抖,她倚著墻,難以置信地看到:那只渾身是血的大肚子的老貓伏在雪白的瓷磚地板上,正壹下壹下地細致貪婪地舔食——鮮紅的血漿!

  陳思雨想動,可是她動不了,她的四肢已經冰冷僵硬,她覺得血液倒流、頭重腳輕!眼前觸目驚心的畫面讓她覺得就在事發現場,那只老貓,從血泊中獰笑著站起來,淩厲地撲倒她,咬斷了她的脖子,喝她的血!

  那只貓就在這時轉過了頭來,臉上滿是鮮紅的血,胡子上都是,那兩只眼睛也泛著紅光,逼視著她,很久,它又低下頭來,示威似的舔幹地上最後壹抹鮮紅的血,砸了砸嘴,噬血後的快意寫在臉上,轉過來沖她齜了壹下牙,白森森的尖牙閃著寒光,紅白相映,陰森恐怖,殺氣騰騰,接著它怪叫了壹聲,"嗖"地沖她撲上來……

  陳思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床邊圍著幾個舍友,她們都焦灼而擔憂地看著她,看見她醒過來,都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張陽說:"陳思雨,深更半夜妳不好好睡覺,跑到洗手間睡去了,還睡得這麼沈,今天早晨都把去洗臉的同學嚇壞了!

  方勤也怪她,說:"又吃安眠藥了吧,在洗手間都睡得這麼安穩,我看不用再吃了。

  陳思雨恍惚地看看幾個舍友的臉,突然間覺得她們的臉都像貓臉,像那只老貓和那些小貓的臉,圍著她,想把她咬死,然後分屍!

  她打了個冷戰,人也清醒了不少,但她覺得頭疼欲裂,渾身壹點兒力氣也沒有。她擡起手來,神思迷離地想抓住什麼東西,可她赫然發現自己的手血肉模糊!她的手已經沒有了皮膚,只見幾根細瘦的指骨像竹節那樣拼接在壹起,上面掛著碎肉,慘不忍睹!

  她逐漸瞪大眼睛,那只手陡然張開,變成爪的模樣,慢慢地抓向她的臉!

  這是她的手啊!怎麼不受她的控制!

  恐懼感"刷"地再次襲來,陳思雨越是想挪開那只手,那手反而離她的臉越近了,在快觸到眼睛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這只手又完美無缺了,手指也能靈活地舒展開來,纖柔精美,如綻放的蘭花。

  陳思雨遲疑地把手放在額頭上輕揉,閉上眼睛調息了壹下,再度睜開眼睛時,她想向各位關心她的舍友致謝和道歉,可是,就在她睜開眼睛的壹剎那,她又看見了那只貓!

  它就在她的正上方天花板上,倒在血泊中,張著嘴,吐著舌頭,凸著眼睛!

  陳思雨倒吸了壹口涼氣,指著那只貓,極度的恐懼讓她說不出話來,她的手抖著,抖著,感覺那老貓尖利的牙順著她的手指壹路細細啃下來,接著,她的手沒有了肉,胳膊也只剩光禿禿的骨頭……接著,那只貓就咬住了她的心肺!

  啊——

  陳思雨又驚又怕,疼得慘叫了起來,發瘋般哭喊,不停地叫:"我不是有意的,不是的!不是的!對不起對不起……

  大家奇怪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那裏什麼也沒有啊!可是,陳思雨的眼神,讓人覺得她像看到了鬼!那恐慌絕望的神情,讓人看了毛骨悚然。正在詫異間,猛然又聽她淒厲地哀號,大家都嚇得渾身打戰。

  張陽氣極了,壹拳打在桌子上,震掉了方勤的白瓷杯子,"叭",杯子清脆的落地聲有效地制止了陳思雨的慘叫。

  陳思雨的眼睛突然像燃盡了油的燈,黯然無光,定定地從每個人臉上慢慢地移過。

  妳有病啊!有病看病,沒病瞎折騰啥?真是的,壹大早鬧得人心煩意亂,還要不要人活了!"張陽毫無顧忌地發泄出她的怨氣,她和陳思雨向來不和,平時看她被大家前呼後擁著,心裏就不舒坦,老天爺總是偏心眼兒,給她那麼美麗的容貌,還讓她有那麼好的人緣,而且,功課也都出奇的好,老師們偏心得不得了……恃寵而嬌,煩她呢,又大清早地不讓人好好睡覺!

  唉!妳太過分了,妳沒看見思雨她病了嗎?"方勤沖張陽怒氣沖沖地叫,"妳不知道思雨從軋死那只貓開始就睡不好覺啊,要不是因為吃安眠藥,她也不會在洗手間睡著的!她又不是故意擾妳睡覺!妳怎麼能這麼說她?

  在方勤說話的時候,陳思雨死氣沈沈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方勤的聲音明明是很高亢的,可是為什麼聽著,像刮過的風聲,縹緲虛幻?她也記得她軋死了那只貓,她還記得她軋死了那只貓!

  方勤轉過身時,正對上陳思雨那雙空洞陰森的眼睛,方勤的頭發陡然根根豎起,背上像被人潑了壹盆冰水,她定了定神,把手撫上陳思雨的肩頭,安慰她:"思雨,別跟她計較,其實妳真的不用在意的,那只是只貓而已,死了就死了……

  方勤繼續說著,陳思雨卻沒有壹點兒反應,只覺得她的嘴唇在上下不停地翕動,而此時,那聲音好像不是從方勤胸腔裏發出來的,而是響自天外,如雷聲轟響,震得陳思雨頭暈目眩。

  於欣端來壹杯水,輕柔地說:"思雨,來,喝杯水,妳好像做什麼噩夢了,夢嘛,假的,不用害怕。

  陳思雨沒有伸手來接水,而是慢慢又把她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眼神掃過來,盯住了於欣,好像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於欣迎上陳思雨眼神的壹刻間,心裏壹驚,手壹顫,杯子就掉落下來,水灑了壹床。

  方勤就叫起來:"哎呀,於欣妳搞什麼嘛,把我的床鋪弄濕了,又要搬出去曬,很麻煩的!

  於欣慌亂地起身,拿過毛巾擦水,她覺得陳思雨仍然盯著她,目光像兩道陰冷的劍刺向自己的身體,讓她急於想逃離宿舍。

  其他幾個見陳思雨好像沒什麼事了,只是呆頭呆腦地坐在那裏,也都不再理會,早晨的時間總是很緊張,要洗臉、刷牙、整理內務,然後去操場集合做早操,去晚了,教練要罵,當著全校同學的面被痛罵,不是臉皮厚過城墻的人誰受得了!所以,大家都手忙腳亂地幹該幹的事去了。

  方勤對陳思雨說:"思雨,妳休息壹下吧,我給妳請假。"說完,就和其他舍友跑去操場了。

  宿舍恢復了安靜。

  陳思雨楞坐了片刻,低頭時看見被子上有壹大攤水漬,她捶了捶昏沈沈的腦袋,就掀開被子下了床,費力地抱起被子去陽臺,想晾曬壹下。

  太陽從東方升起來,紅紅的像壹攤凝固的血。陳思雨兩眼發黑,她倚在欄桿上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天亮了,不用害怕。然後,她睜開眼睛,想把那床被子晾到欄桿上,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被子上的那攤水漬變成了壹攤血!鮮紅刺目,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兒!

  她驚呼壹聲,手壹軟,那被子就從欄桿上掉下去了,她按住胸口,退縮到墻角,心臟的狂跳讓她全身抽搐,她使勁喘息了壹會兒,想回到床上去,這時,她的腳碰到了壹個硬硬的東西。她驚跳起來,低頭壹看,是壹本《美術鑒賞》。

  誰這麼粗心,把課本落在這裏了?她迷迷糊糊地想把它撿起來,就在她拾起那本書的時候,那只貓軟軟地從書頁裏滑了出來!它躺在地上,鮮血淋漓,吐舌瞪眼!

  陳思雨被蜇似地扔掉了書,看著地上的貓久久失神,連步子都邁不開,看了半天,她終於看清,那只是壹張照片,壹張事發現場的照片!

  她顫抖著撿起那張照片,閉著眼睛瘋狂地把它撕得粉碎,就在那照片被撕碎的同時,她聽見貓叫聲!壹聲聲,尖銳幽怨,淒慘怪異!

  陳思雨胡亂把那些碎片扔到了陽臺外,捂著耳朵逃也似地跑回宿舍,抓著床欄上了自己的床,她想躲進被子裏,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起來。

  就在她掀開被子的壹瞬間,她看到了那只貓——它伸展著四肢,躺在壹攤鮮血中!它敏捷地翻起身來,閃電壹樣跳到地上,然後在門縫那裏消失了!

  這壹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得讓陳思雨覺得是錯覺,可分明又是真實的,而且,剛才,那只貓在門縫那兒還回過頭沖她冷笑了壹下……她被嚇得魂不附體,她從門縫那裏慢慢收回目光,卻看到床鋪上的鮮血裏,那張被她撕碎的照片,加倍放大完好無損地躺在那裏!老貓翻白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陰慘慘地笑,驀然張大了嘴巴,舌頭也動了起來……

  陳思雨軟軟地仰面倒了下去……

二、高樓見鬼

  強大的沖擊力讓她落地時受了致命壹擊,殘留的意識裏,她模糊地看到了壹張慘白的臉浮在夜色裏沖她無聲地笑……

  快上美術鑒賞課的時候,於欣翻箱倒櫃怎麼也找不到她的《美術鑒賞》課本了,哪兒去了呢,昨天還用過的……回宿舍去找找吧,她總是丟三落四,什麼時候能改掉這個壞毛病?

  她回到宿舍,準備開門,門沒鎖!奇怪,她明明記得做早操回來,大家換好衣服離開時,是她鎖的門!可是,剛才她往鎖眼兒裏插鑰匙時,還沒插進去,門自己就開了。她想,也許是自己沒鎖好。

  這麼想著,她就進了宿舍,爬到她的床上開始找那本書,沒找到。她擡頭看見陳思雨還躺在被子裏,睡得很熟的樣子,雪白的被子蓋著她的臉,只露黑黑的頭頂在外面。

  這個懶蟲!於欣小聲滴咕了壹聲,繼續壹心壹意找她的書,還是沒找到。她垂頭喪氣下了床,聽到壹個聲音幽幽地說:"妳的書在陽臺上!

  噢!"於欣應了壹聲,打開陽臺的門,壹眼看見地上有壹本散亂攤開的《美術鑒賞》,她急忙拾起書來,剛要轉身,閃眼看見陳思雨在陽臺另壹邊背對著她,長發飄飄,衣袂翩然,這家夥,動作夠快的,什麼時候從床上下來的?

  於欣顧不得多想,要遲到了!她拿著書慌慌張張地跑出宿舍,卻感覺身後有壹雙眼睛盯著她,她倉促地停下腳步轉身看,空曠的走廊壹眼望到頭,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只有頭頂上掛著的五顏六色的衣服,被風吹得擺來擺去。

  於欣拍了下自己的臉,轉過身繼續跑,可是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如芒刺在背,怎麼搞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她猛然收住了腳,她記起來了,陳思雨!她明明是躺在床上的,自始至終,她根本就沒下過床,要不,她怎麼會壹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而且,陳思雨的頭發沒那麼長!還有,那個聲音……不像陳思雨的,陰沈、古怪……

  於欣頓時汗毛倒豎,她頭也不敢回地跑到階梯教室裏。

  已經開始上課了,鑒賞課老師吳成不滿地掃了她壹眼,他發現這個女孩子神色慌張,雙目呆滯,心裏覺得好笑,遲到也不用這麼緊張啊!於是,他對她的遲到保持沈默,繼續講課。

  於欣驚魂未定,她盯著課本,回想剛才的每壹個細節,宿舍裏應該只有她和陳思雨兩個人啊,而且,陳思雨還告訴她課本在陽臺上……可是,陽臺上也明明站著個女人啊!會是誰呢?誰有她們宿舍的鑰匙?

  於欣擡頭看了看,她們宿舍的人除了陳思雨和陳嘉楠外全在這裏,陳思雨在宿舍裏,陳嘉楠請假回老家,要下個星期才能回來……

  那個背影會是誰呢?

  於欣的心慌亂地怦怦亂跳。她迫切地想弄個明白。於是碰了碰旁邊的張陽,小聲說:"剛才我回宿舍拿書,發現有人在我們宿舍陽臺上!

  什麼?怎麼可能!"張陽不信,瞅了她壹眼,"好好聽妳的課吧,本來就遲到了,再讓他抓住妳說話,非修理妳不可!吳老頭子的脾氣妳不是不知道!

  可是……妳能不能和我回宿舍看看?"於欣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會馬虎到把空氣看成壹個人來!

  要回妳自己回,我可不想抄整個單元的課文,會累死人的!"張陽撇了撇嘴,不理她了。

  於欣仍然心神不定,那個背影嵌在她的腦海裏了,怎麼也揮不去!就在她絞盡腦汁地回想時,吳成提問她。

  於欣聽到有人大聲喊自己的名字,立刻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張口結舌望著吳成,不明所以。

  同學們哄堂大笑,看她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怕是連老師問什麼都不知道,有好戲看了!

  吳成果然勃然大怒,現在的學生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他們養成了那麼多惡習,遲到、早退、懶惰、不思進取、早戀、驕奢淫逸……老壹輩革命者苦苦打下的江山,放在這麼壹幫敗家子手裏,真讓人擔憂!他身為人師,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來改造這些麻木不仁、荒廢光陰的家夥!

  他大聲責怪於欣,滔滔不絕地旁征博引,盡心盡力殺壹儆百,可臺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們在他苦口婆心地教導時,伸懶腰的伸懶腰,打呵欠的打呵欠,玩手機遊戲的正手忙腳亂,猜拳的正不亦樂乎……

  於欣看著他激動的臉,覺得很愧疚,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去想,那個背影是誰呢?就在她楞楞地看著吳成神不守舍時,吳成身後的大屏幕上,《蒙娜麗莎》畫像旋轉著從前壹個畫像人物的腹部擴張出來,瞬間就占據了整個屏幕。

  隔著遠遠的距離,蒙娜麗莎神態安詳端莊、眼睛炯炯有神地與她對視,達·芬奇精心描繪的這個女人,此時,帶給於欣的卻是說不出的神秘和詭異,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充滿了嘲諷的意味,眼神裏好像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她交叉的雙手好像隨時會掏出什麼可怕的東西來……就在於欣凝視畫像的時候,突然,於欣看到畫中的蒙娜麗莎沖她眨了壹下眼睛!

  啊!"於欣不合時宜地驚叫了壹聲,跌坐在椅子上。

  這聲驚叫來得太突然,在座的學生頓時像被揪了頭發似的伸直了脖子,無比驚訝地看著於欣,他們看見於欣指著屏幕,臉色蒼白,牙齒打戰。

  大家又紛紛扭頭看屏幕,那上面的蒙娜麗莎微笑依然,神態安詳端莊,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吳成氣急敗壞,扔下課本,揚長而去,這幫不成器的家夥,連蒙娜麗莎都不認得!

  搞什麼啊!氣壞了吳老頭子,他到校長辦公室告妳擾亂課堂秩序,有妳好看的。"張陽拍了於欣壹下,幸災樂禍地說。這時,於欣全身顫抖,聲音嘶啞,艱難地說:"我看見……蒙……娜麗莎沖我……眨眼睛了……

  張陽想笑,可壹股寒氣慢慢從背脊上升起,看著驚恐萬狀的於欣,她笑不出來。

  課是上不成了,吳成被他們氣跑了。大家立刻歡呼雀躍地各自散去了,他們經過於欣身邊時,都沖她做鬼臉、怪叫,嘻嘻哈哈,可於欣仍然心驚肉跳,她楞楞地看著屏幕上的蒙娜麗莎,突然間讓她想起陳思雨的臉。

  今天早晨,她給陳思雨端水的時候,陳思雨慢慢地轉過臉來,眼睛黯淡無光,死死地盯住她,壹動不動,就像……像壹個活死人!

  活死人!

  於欣猛壹哆嗦,把旁邊的張陽嚇了壹跳。她慌亂地抓住張陽的手,說話都不成調兒了:"張陽,我求求妳,求求妳,陪我回宿舍看看,我總覺得裏面有什麼東西。

  張陽被她的恐慌感染了,神色凝重地妥協:"行了行了,服了妳了,看看就看看,天天進進出出的地方,還能有什麼?

  於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站了起來,拉著張陽就往外走。走出階梯教室的時候,於欣下意識地回了壹下頭,竟然看見蒙娜麗莎又鬼氣陰森地沖她眨了壹下眼睛,而且鼻子輕輕地哼了壹聲!

  於欣尖叫著跳起來,驚恐萬狀地指著《蒙娜麗莎》說:"張陽,妳看妳看,她又沖我眨眼睛!

  空曠的階梯教室回蕩著她的聲音,好像是蒙娜麗莎在不停地冷哼。這種空曠讓人產生諸多幻覺,屏幕上巨大的《蒙娜麗莎》畫像和兩個單薄弱小的女生對峙著,就像魔鬼從天而降,隨時會伸出魔爪,張開血盆大口要兩個人的命!

  濃厚恐懼的氛圍充斥在空氣裏,張陽也緊張起來,她拉起於欣的手說:"快走吧,讓妳嚇著了!

  兩人壹口氣跑回宿舍,門鎖得好好的。

  打開門,兩人裏裏外外找了壹遍,除了看見陳思雨還在上面蒙頭大睡外,沒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張陽開始神氣活現地批評於欣:"說妳神經過敏妳不信,這幾天妳們是怎麼了?先是陳思雨,天天弄得跟病西施似的,現在又出來個妳!妳們這麼折騰有意思嗎?還不如直接找那幾個寶貝撒嬌去!

  她說的那幾個寶貝是學校的"四星少":蕭傑、叢川、蔡東晨、柳飛。

  在這所宮殿般的藝術院校裏,這四個帥哥就像展覽館裏眾多光與色的傑作,光芒四射,魅力無窮,在眾多青春少女夢裏,演繹浪漫戀情。

  張陽是無神論者,她寧可相信這些丫頭片子相思成病,也不願意相信什麼她們招惹了妖魔鬼怪。

  兩人鎖好門,手挽手地走出宿舍樓,張陽忍不住取笑於欣:"海,想柳飛了是不是?呵呵……反正陳思雨已經移情別戀了,妳趕緊向他表白吧!

  於欣還是覺得怪怪的,但她已經說不出有什麼不對,她三心二意地聽張陽說話,聽到柳飛兩個字,她壹楞神兒,隨即滿臉緋紅,恐慌的心被柔情占滿。

  張陽見她這模樣,大笑起來:"哈哈……看妳這花癡樣兒!

  兩人打著哈哈走進教室,於欣坐在座位上,打開書桌,看見裏面壹張小紙條,上面寫著:晚上十壹點,階梯教室樓頂陽臺見。柳飛。

  於欣急忙合上書桌蓋兒,害怕別人看見自己臉上的驚喜,於是趴在桌子上。這事兒真讓人難以置信,狂喜把剛才的不安驅散得壹幹二凈。柳飛什麼時候把紙條放進了她的書桌裏的?真是意外驚喜,她做夢都想和他單獨在壹起!天啊,快點黑下來吧,我要去和我的王子約會!於欣心裏想著。

  天終於黑透了,可是離十壹點還早呢。

  大家陸續回到宿舍裏,洗漱、聊天、睡覺。

  張陽在於欣的下鋪,方勤在陳思雨的下鋪,靠門的那邊,安雅在陳嘉楠的下鋪,賽玉飛在徐研的下鋪,陳嘉楠回來還得幾天,安雅就忍不住跑到上鋪去,享受壹下"高高在上"的感覺。

  方勤還在畫室裏作畫,於欣就躺在方勤的床上看窗外的天空。

  張陽和徐研擠在壹起看時尚畫報,賽玉飛呆在自己床上看鬼故事。

  看到精彩片斷,就想和大家分享心驚肉跳的快感,她壓低聲音陰森森地念道:"夜……漸漸地深了,她很疲憊地回到家裏,打開冰箱,啊——壹個鮮血淋淋的人頭骨碌碌滾了出來!她尖叫壹聲,逃進臥室鉆到了被子裏,突然,她從被子裏驚慌失措地滾到了床下,掀開的被窩裏,躺著壹具無頭女屍,卻壹點兒血也沒有!就在她驚魂未定的時候,叭塔!從空中滴下壹滴冰冷的東西,正打在她的臉上!她擡頭壹看,只見——頂棚上密密麻麻布滿血滴,不斷匯聚……

  於欣被賽玉飛的聲音擾得心煩意亂,她實在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了。跳下床,對著鏡子簡單地梳理了壹下——她早化過妝了,白色蕾絲花邊的裙子讓她純潔如天使,精心勾畫的眉眼清麗秀美,她對著鏡子甜甜壹笑,轉身要走的時候,不經意看了壹下方勤的床。

  咦?方勤的床板顏色很深,木頭像被水浸過,以前怎麼沒發現呢?可於欣已經顧不得細想,她壹心只想與柳飛約會。

  在門口,於欣和方勤撞了個滿懷,她隨口說:"方勤,回來啦!

  嗯,妳去幹嗎?"方勤漫不經心地問她。

  去和王子約會——"於欣在方勤耳邊甜蜜而神秘地說。說完,她剛要走,又轉身對方勤說:"妳上面的床板顏色很奇怪。

  是嗎?"方勤不以為然,繼續和她打趣:"和王子約會有沒有穿水晶鞋啊?

  有啊,妳看,我還穿著用金銀絲織的裙子呢!"於欣笑靨如花,說完沖方勤做了個鬼臉兒,就腳步歡快地下樓去了。

  她走出宿舍向西走,拐過南教學樓,穿過樹影婆娑的楓林花園,滿心歡喜地向階梯教室那邊走去。

  夜幕沈沈,看不見月亮和星星,校園的路燈被大樹和樓房遮掩著,晦暗的光亮陡然增加了校園樹影的層次,好像遮掩了許多秘密。於欣獨自走在校園裏,即使滿心歡喜,也還抑制不住有點兒害怕。

  這段在白天裏很短的路程,為什麼夜裏走起來這麼漫長?沙沙沙……她的腳步聲怎麼這麼繁復——那種被人跟蹤偷窺的感覺又爬上來了,她不安地轉身看了壹下,除了濃濃密密的樹影,還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晚歸學生們偶爾的淺聲說笑,什麼也沒有了。

  於欣有些懊惱,埋怨自己老是疑神疑鬼。

  就在於欣快要走到階梯教室那兒的時候,聽到壹聲驚駭的尖叫聲,好像是從她宿舍樓那邊傳來的,再仔細聽,什麼也沒有,她不想理會了,快速跑向旋轉樓梯,壹邊跑,壹邊想,柳飛好浪漫啊,選擇在這樣的地方和她第壹次單獨見面!

  於欣壹口氣跑到樓頂陽臺上,柳飛還沒有來。

  於欣扶著欄桿遠眺,柳飛的宿舍在北教學樓後面,還有多久他才會來呢?會不會忘了他們的約會?

  高高的樓頂陽臺讓人有舉世獨立的感覺,在這裏海誓山盟——天地可鑒……呵呵,於欣綻開羞澀神往的笑容,可是,同時,壹個念頭也閃了出來:如果在這裏被人害死,很難被發覺!她的笑容僵冷在臉上,生生地打了個寒戰,不安地朝四周望了望。

  這裏,除了身後是堅硬的墻壁,其他三面都是虛空的夜色,俯視下去,下面壹片幽暗,像萬丈深淵。

  於欣想離開,可她舍不得放棄,時間在等待中壹點點蹭過去了,她擡起手腕,努力看時間,那個發亮的小時針指向了十二點。為什麼柳飛他還沒有來。是不是他臨時有什麼事了?或者……那張紙條根本就是別人惡作劇留下來的?可是,那明明是柳飛的筆跡,她偷偷看過他的課堂筆記,對他的字體了如指掌。

  於欣從裙擺上的小衣兜裏掏出那張紙條,雖然已經看過千百遍了,但她想再確定壹下。

  她把手表摘下來,湊近那張紙條——竟然是空白的!

  於欣大驚失色,那張紙條她壹直小心保管著的,午睡的時候都沒有離過身,那些字怎麼會平白無故地消失了?恐懼如山洪暴發般,鋪天蓋地把她壓在沈實的黑夜裏,她渾身發軟,扶著欄桿顫巍巍地想下樓去。

  白天所有不可思議的細節都閃現出來:睡著的陳思雨、陽臺上的長發背影、對她眨眼的蒙娜麗莎……心臟要爆炸了似的咚咚跳,她已經神誌昏沈,分不清方向了。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她身後慢慢靠近她,毒蛇壹樣,絲絲地吐著長長的芯子,勝券在握地盯著她……於欣惶恐地轉過身——什麼也沒有,感覺那東西又閃在她身後了!她不停地轉身防備,覺得那東西無處不在!

  於欣驚慌失措地奪路而逃,順著臺階往下猛沖,就在這時,壹個人影浮了上來!

  對,就是"浮",這個人影沒有上樓的動作,輕飄飄的,像壹張薄紙般悠悠地浮了上來,拖地的白色長裙和五官模糊不清的臉,在黑暗中泛著陰慘慘的冷光,它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於欣的面前!

  濃烈死亡的氣息籠罩過來,於欣僵在那裏,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這個人影比她高很多,站在她下面兩級臺階的地方,卻能和她臉對臉地平視。它不說話,只是壹點點浮上來……於欣本能地往後退,它就壹級級地逼上來!

  於欣突然發現,它沒有呼吸!

  它都要靠在她臉上了,她卻壹點兒也感受不到它的氣息!

  極度的緊張讓於欣發不出聲音,四肢僵硬不聽使喚,眼前的東西在黑夜裏飄忽不定,忽左忽右地浮著,忽然間,於欣聽到壹個聲音,陰沈、悠長、冰冷,如同來自地獄——

  妳要死了……

  接著,那東西猛地膨大起來,如泰山壓頂般躥上了於欣的頭頂!

  啊!"於欣終於尖叫了出來,她順著臺階筆直地往下橫沖直撞,身後傳來讓她魂飛魄散的獰笑聲,她慌慌地回頭看,那東西緊跟在她身後,在她頭後面飄著!

  啊!"壹腳踏空!

  於欣像剎車失靈的車壹般順著臺階快速地滾了下來,她的頭不斷地撞擊在堅硬的臺階上,壹下比壹下更沈重,等她從高高的二十壹層樓頂滾下來的時候,她已經摔得頭破血流,奄奄壹息了。

  強大的沖擊力讓於欣落地時受了致命壹擊,殘留的意識裏,她模糊地看到了壹張慘白的臉浮蕩在夜色裏沖她無聲地笑……

三、僵屍撲面

  就在她楞怔間,忽然,陳思雨僵硬地直起了身子,兩只胳膊如彈簧彈起般刷地伸直,兩只纖長瘦削的手驟然彎曲成爪,朝她撲過來……

  方勤回到宿舍後,洗漱完畢,要上床的時候,她懊喪地說:"忘了曬被子了……"然而,她摸了摸被子,並不很濕,她就疲憊地倒在床上,但當她掀開被子的時候,卻發現被子裏面滿是汙泥灰漬,狼藉不堪。

  氣血上湧,方勤跳下床咒罵著,她大聲問陳思雨:"思雨!起來!我的床是怎麼回事啊,告訴我是誰把垃圾倒在我的被子裏了?白天只有妳在這裏!"可是,陳思雨睡得太熟了,壹點兒反應也沒有。

  方勤氣壞了,又跳又罵:"是哪個缺德鬼幹的?有意見當面說,這麼幹算什麼東西?!妳們,妳們!說妳們呢!誰對我有意見明著來嘛!別使這些下三爛的手段!

  她高音喇叭似的罵聲讓其他舍友都全神貫註地看過來,門口路過的人也停下腳步屏息傾聽,探頭探腦地從門縫往裏看。

  張陽也跟著打抱不平:"到底是誰幹的?也太不是人了!

  徐研趕緊表明態度:"就是啊,豬狗不如的人才會幹這樣的事!

  賽玉飛好面子,壹邊關門壹邊對舍友們說:"算了算了,內部問題內部解決,非要這麼吵吵嚷嚷的,讓人笑話!

  張陽的直性子發作了,她壹把掀開門,鐵門在她的強力下,咚的壹聲撞在墻上,達到了地動山搖的效果,接著,張陽叉著腰指著外面偷聽的人怒氣沖沖地罵:"是不是妳們中哪個變態幹的?說!欺負我們514宿舍怎麼著?

  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這種怪異的感覺同時湧上了514成員的心頭,陳思雨在這麼驚天動地的喧擾裏,竟然睡得如此安穩!往常,哪怕壹點兒聲響,她都會驚惶地探查,現在,她怎麼會這麼安穩?

  不,不只是現在,這壹整天,她好像壹直這麼安穩,好像連動都沒動壹下!

  四周出奇的靜,靜得能聽到心臟咚咚撞擊胸膛如戰鼓般急響!

  大家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陳思雨那裏……

  上鋪的安雅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她努力鼓起勇氣,伸長胳膊小心翼翼地碰了陳思雨的腳壹下。

  只碰了壹下,安雅就鬼哭狼嚎地從上鋪滾了下來,要不是張陽接了她壹下,她非摔傷不可,她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五官扭曲,張大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雞皮疙瘩層層泛起,所有的人都覺得後背冷颼颼的,大家本能地擠到了壹塊兒,伸長了脖子,屏住呼吸看著陳思雨的床。

  方勤輕聲喚她:"思雨,妳醒醒……不要嚇大家了……

  陳思雨還是壹點兒聲息也沒有……

  大家誰也不敢貿然去掀那被子,都傻站著,六神無主。這時,安雅回過神兒來,她突然捂著臉尖叫了壹聲:"她——死了!

  啊——"514裏面的幾個人立刻縮成了壹團,互相摟著退到了門口,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膽戰心驚又充滿好奇,把恐慌猜疑的目光凝聚在陳思雨的床上。

  她死了!她死了……"安雅受驚失常,反復尖聲喊著這三個字,不斷地用被單擦自己的手指。剛才,她碰到了陳思雨的腳,那是壹只什麼樣的腳啊,像棍棒壹樣硬,隔著被子還那樣陰冷!她壹邊瘋狂地擦手,壹邊揪扯自己的頭發,樣子極度失控。

  張陽咬了咬嘴唇,嘴唇上傳來的疼痛讓她鎮靜了不少,她想起今天早晨陳思雨還活生生的,怎麼可能說死就死了,吃安眠藥當然就會睡得沈了,想到這裏,她拍了安雅壹下,說:"膽小鬼,胡說什麼!"就楞頭楞腦地爬上了陳思雨的床。

  張陽沖陳思雨叫:"陳思雨!妳裝神弄鬼到底要幹什麼!起來!"說著,她猛地把陳思雨的被子掀開了——血淋淋的床鋪上,陳思雨臉色灰白,雙眼圓睜,眼白上翻,嘴張得大大的,舌頭伸得老長,身體僵直!

  張陽僵硬在那裏,目瞪口呆,就在她楞怔間,忽然,陳思雨僵硬地直起了身子,兩只胳膊如彈簧彈起般刷地伸直,兩只纖長瘦削的手驟然彎曲成爪,猛然扼住了張陽的咽喉!張陽沒來得及叫壹聲,就被掐得臉色青紫,四肢痙攣。

  啊——"安雅發出壹聲歇斯底裏的驚叫,眼前壹黑,暈過去了。

  其他的人鬼哭狼嚎地四處逃竄,如臨大敵般充滿恐慌驚駭,難以自控!

  方勤嚇得動不了,其他舍友沖出門的時候,慌亂中把門給扣死了!她已經無處可逃,背靠著門,與陳思雨正好面對面!方勤的眼珠都不聽使喚了,就直直地看著陳思雨那張讓人魂飛魄散的臉。

  陳思雨眼白上翻,張嘴吐舌,那是極度驚恐的表情,現在,雖然她五官僵死,卻帶著說不出的殘忍惡毒,邪氣橫生!她的胳膊直直的,正用勁地死掐張陽的脖子,張陽手腳亂動,極力掙紮,掙紮的幅度卻越來越弱……

  方勤完全被眼前的壹幕嚇傻了,她被動地望著這可怕的壹切,腦袋裏壹片空白。門突然被大力地推開了,方勤壹個踉蹌撲在了地上,她回頭壹看,是守門的劉大姐。

  只見劉大姐紅著兩只睡眼,不滿地咕都著,她頭發蓬亂,滿臉皺紋,壹張老嘴,像風幹的桃核似的幹癟,整張臉在燈光下,看起來更讓人害怕,偏偏她總是不緊不慢,走路時腿腳不靈便,就像壹具木乃伊直僵僵地走了過來!

  方勤覺得她像在地獄裏,妖魔鬼怪層出不窮,她張了張嘴,口幹舌燥,就聽見劉大姐對陳思雨說:"掐死她!準是對妳不敬了!

  張陽的四肢僅僅剩下微弱的抽搐了!

  劉大姐卻不慌不忙地走近陳思雨,隨手扯起方勤床上的被子,往上鋪壹拋,蓋住了陳思雨,蒼老渾濁的聲音溫柔地響起:"睡吧,孩子,沒有人再打擾妳了……

  陳思雨在被子裏"啪"地倒下去了。

  劉大姐就抓著張陽的雙腿把她拽了下來,像丟麻袋包那樣把她丟在了地上,"咚",身體與地面悶悶地撞擊了壹下,張陽並沒有清醒過來,她的四肢仍然輕微地抽搐不止,眼珠上翻,臉色發紫。

  劉大姐俯下身子,甩開巴掌,左右開弓,"啪啪"扇了張陽兩記耳光,看了看,又狠狠地扇了兩下,張陽終於悠長地回了壹口氣,眼珠歸位,臉上的紫紅也慢慢淡下來,但她躺在那裏,仍然是魂不附體的樣子,目光呆滯,氣息微弱。

  劉大姐嘆息了壹聲:"也是個短命鬼,唉……"說著,她沖方勤低聲命令道:"過來!

  方勤嚇得四肢發抖,卻被不耐煩的劉大姐提了起來,說:"和我把她擡出去,快!

  方勤渾身發軟,站都站不穩,也不敢碰張陽,她擡起頭來想拒絕,卻撞上劉大姐兩道威嚴淩厲的目光,那目光充滿了不可抗拒的力量,方勤竟然在這目光裏鎮靜了很多。

  方勤配合劉大姐吃力地把張陽擡到了走廊上。劉大姐用被子鋪在張陽的身下,然後,兩人又回頭把安雅擡了出來,同樣用被子墊著。這時,走廊裏連個人影兒也沒有,所有的人都跑得無影無蹤了,她們跑哪兒去了?

  劉大姐把門關死,平靜地對方勤說:"去,打120!

  方勤機械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扶著墻,踉踉蹌蹌地跑去壹樓打公用電話,手機在宿舍裏,可她無論如何也不敢進去拿了。

  來到樓下,方勤才看到所有女生都聚集在樓下空地上,在夜色裏互相抱著抖成壹團,看到方勤出來,也不敢靠過去,都縮著脖子驚惶地看著她。

  方勤打了120,也不敢再上樓去,站在那裏,神思恍惚,覺得壹切都不真實,好像自始至終,她都在做壹場噩夢。她下意識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清晰的疼痛證實壹切都是真的……

  醫護人員從南樓女生宿舍擡出三個人來,小心地放在救護車上拉走了。

  女生們的尖叫聲和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已驚動了整個校園,北樓男生宿舍裏的男生也趕過來不少,前門教職工樓裏的老師們也都趕過來了,大家密密麻麻聚集在南樓女生宿舍樓下,午夜緊急集合似的。

  人群騷動不安,驚魂未定的女生們哭嚷著,被更多不明真相的人圍著詢問、安慰,亂成壹團。

  劉大姐站在宿舍大門前,幹著嗓子吼:"添什麼亂啊!該回哪兒睡回哪兒去!快點兒!我要關門了!

  可女生們都楞楞地定在原地,她們寧可露宿,也不敢再進這幢恐怖的宿舍樓。

  劉大姐不再做聲,她真的把門關死了,從容不迫鎮定自若,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她很認真地核實了壹下,門真的鎖好了,然後,她就慢慢踱進值班室,接著,整個女生宿舍大樓的燈忽地熄滅了,矗立在驚詫的人們跟前,如同巨大的魔獸。

  怪事怪人,湊齊了,就讓思維正常的人壹時難以接受,喧嘩的人群出現了片刻的沈寂,接踵而來的是更大的嘈雜,畢竟親眼看見這壹駭人事件的人很少,除了514的賽玉飛、徐研、方勤外,幾乎也沒有人能說出事情的經過,但人們的想象和來自內心的恐懼,把事情渲染得比現實更神秘可怕,她們在互相傳播著這種令人極度恐慌的信息,更多的女生崩潰般地號啕驚叫。

  賽玉飛、徐研和方勤反而是人群中最安靜的,無論周圍的人怎麼問她們,她們始終壹言不發,早晨還和她們說過話的陳思雨死了壹天了;活潑率直的張陽被詐屍撲過,生死未蔔;安雅也昏迷不醒;她們三個也正魂飛天外,倒好像置身事外了。

  這是壹種反常的安靜。

  黑壓壓的人群半夜三更吵吵嚷嚷的景象讓方勤產生錯覺,好像她的周圍,不,也包括她自己,是壹大群鬼魅從墳墓裏鉆了出來,在漆黑的夜色裏,念刀著令人厭惡至極的咒語,為什麼事而焦躁不安……

  我們到教室裏去吧!"有人大聲提議,立刻得到大家的贊同,人在恐慌的時候容易接受別人的意見,是啊,她們還有教室,而且除了教室,還有畫室、舞蹈室、鋼琴室、練歌房……的確不用傻傻地站在夜風裏凍得發抖。

  人群開始分散移動,方勤三人魂不守舍地跟著人群機械地遊走,好像是到了教室,有人拉亮了燈,有人在故意大聲說笑調節緊張氣氛,還有老師也在安撫大家……

  方勤的眼睛酸澀腫脹,熾白的燈光稍微緩解了她的恐懼,讓她精神放松,疲倦感鋪天蓋地地襲來,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方勤!

  是誰在叫她?

  方勤從油畫布上擡起頭來四下尋找。天什麼時候黑的?她都沒有覺察!又是畫得太投入了。她放下畫筆,站起身來四下查看,畫室裏除了她壹個人外,沒有其他任何人,夜空在方格玻璃窗外顯得更加漆黑深邃,她的畫室在四樓,不會有人在窗外叫她吧。

  哪裏有人?幻聽幻覺!她自嘲地搖了搖頭。

  方勤伸了壹下懶腰,坐下來繼續畫畫。這時,她看見地上的紅色錫管不停地往外滲出鮮紅的顏料來,怎麼搞的?這是新買的顏料,密封口還沒打開過呢!

  她好奇地伸手去拿它,就在手快碰到那管顏料的時候,那管顏料突然變成了壹根手指!它還在不停地痙攣,鮮紅的血從斷裂的地方汩汩地往外流,轉眼就把畫室的地面染紅了!

  方勤!

  就在她大驚失色、壹步步退向墻角的時候,她清清楚楚聽到,又有人在叫她!

  這次,她知道那聲音來自哪裏了,正來自她的油畫布上!

  寒意從腳心往上迅速蔓延,每個毛孔都收縮起來,方勤硬著頭皮看過去,忽然發現她油畫上的奧賽羅石膏像變成了陳思雨的臉!

  陳思雨臉色蒼白,眼球上翻,嘴唇青紫,獨獨頭發黑得發亮,眼角、鼻孔、嘴角都在往外滲血,壹滴壹滴地堆積在油畫布的邊緣上,並不滴落,厚厚地聚集成血團,空氣裏彌散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熏得人發昏。

  那青紫的嘴唇瞬間被血染得紅艷妖冶,它在平面的畫布上,壹張壹合,發出的聲音仿佛來自寒冷的地獄:"方勤……

  方勤依靠著墻,身體抖得像狂風裏的葉子,堅硬的墻壁硌著她的背,她已無路可逃,畫室的門不見了,四面都是白得駭人的墻壁,像個壁壘森嚴的牢籠。

  陳思雨僵硬的五官慢慢擰出壹個惡毒陰冷的笑容來,哀怨地說:"方勤……我死了,妳也要死了,大家都要死了……"說著,那個油畫支架居然像人壹樣,邁著三條木支腿壹步步逼過來!那張血腥的嘴慢慢地張開,露出尖利的僚牙!

  方勤的手絕望地在光滑的墻壁上亂抓,想抓住什麼東西來防身,不想竟然讓她抓住了門的把手!門什麼時候又出現了?原來就在她的身後!她心頭壹喜,飛快地拉開門,沒命地逃到畫室外。

  哈哈……妳逃不掉的……"咒語壹樣邪惡的聲音追著她不放,方勤壹直跑,壹直跑,然後,她就到了壹個神奇的地方。

  這個地方很美,燦爛的星辰如顆顆綴在天空的寶石,把黑夜照得明如白晝。在綠樹紅花的掩映裏,有壹座潔白的圓頂宮殿,宮殿的上空,很多嬰兒般的天使在翩翩起舞,宮殿裏面傳來悠揚的旋律,仔細壹聽,是薩克斯吹奏的《回家》,音調淒婉迷離,蠱惑地向她發出召喚。

  方勤身不由己地走向前去,宮殿的門自動打開了,她剛要進去,裏面緩緩走出壹個身姿窈窕的女孩子。

  這女孩臉上罩著壹層薄紗,被風輕輕拂起,卻總也看不全面貌,她腳步很輕,貓壹樣悄無聲息,在離方勤半步之遙的距離,女孩子停了下來。

  妳是誰?"方勤忍不住問她,"為什麼要用紗巾蒙著臉?

  我是於欣。"那個女孩子的聲音果然是於欣。

  於欣啊,呵!原來是妳!"方勤親昵地上前壹步拉住她的手——於欣的手怎麼會這麼冰冷,而且……而且少了壹根手指!正是食指!而在她畫室裏的那根也是食指!

  方勤驚訝地張大了嘴。這時,她聽到於欣咯咯地笑起來:"方勤,我和我最愛的人約會,他沒有來,有機會妳告訴他,我愛他。

  好……他是誰?"方勤被動地問。

  蕭傑。"於欣的笑聲驀然變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哭聲,"是他殺了我!他殺了我!他殺了我……

  蕭傑?他是方勤的男朋友,他怎麼會殺於欣?方勤嚇得甩開於欣的手,連連後退。這時,於欣擡起她那血肉模糊的手緩緩地掀開了頭上的紗巾——她的眼睛沒有了,只剩下兩個空洞的眼窩,鼻子上的肉挪位了,露出陰慘慘的白骨,嘴唇也破爛得不成樣子,白森森的牙齒正不斷伸長……就在她掀開面紗的壹瞬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星空和宮殿變成了荒野廢墟,天使變成了張牙舞爪的鬼魂,所有美好的壹切都變得面目猙獰!

  突然間,"嗷——"於欣發出壹聲野獸般的嗥叫,張開血盆大口,伸開指甲長長的爪子撲過來。方勤她驚叫著掉頭逃跑,卻感覺陳思雨瞪著血紅的眼睛站在她的身後陰沈地冷笑……

  想叫叫不出,想動動不了……

  方勤!醒壹醒!快醒壹醒……"壹個溫柔敦厚的男聲在努力喚醒她。

  方勤慢慢睜開了眼睛,蒙眬的視線裏,蕭傑滿是焦灼擔憂的臉漸漸清晰。

  看到蕭傑,方勤心裏壹驚,夢裏的情景歷歷在目,她本能地往後躲,卻跌在了地上,如同踏空墜入深淵般惶恐,她捂著頭慘叫了壹聲。

  蕭傑被她嚇壞了,撲過來摟住了她,心疼地連聲喚她:"方勤,方勤,妳怎麼了?

  方勤傻楞楞地看著他,分不清夢裏夢外。她又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天還沒有大亮,同學們大多伏在桌子上睡覺,有些同學讓她驚醒了,睡眼惺忪地往這邊看。

  突然,壹個激靈,方勤倏然清醒過來,於欣呢?她從昨天夜裏離開就沒有再出現過,剛才那個夢是不是預示什麼?難道說,於欣她……新的恐懼迅速膨脹,方勤捂著狂跳的心,不祥的預感壓得她窒息。她目光呆滯,渾身發冷。

  蕭傑很擔心,他小心地對她說:"方勤,有我在,不用怕。

  不!不!"方勤瘋狂地搖著頭,死死地摟住蕭傑的手,失控地顫抖著,驚恐地哭喊起來:"於欣死了,於欣她死了……

  所有的人都被她尖利的哭喊聲驚醒了,這時,大家發現,於欣的確不在教室裏!

四、借人還魂

  於欣慢慢地爬了起來,站直了身子,輕輕飄離了地上的身體,像壹團霧似的浮在空中……

  晨曦籠罩下的威華藝校,明麗清新,潔白的藝術教學大樓、水花四濺的噴泉、怪石嶙峋的假山池沼、造型優美的白玉石雕像……無壹不顯示著這所高等藝術院校的高雅與美好。

  方勤卻覺得眼前的壹切,如同夢中的假象,是孤魂野鬼的障眼法。

  蕭傑拉著方勤的手,壹邊四下觀望,壹邊安慰她,如以前壹樣細致體貼,可方勤卻覺得蕭傑也很虛假,心裏別扭得很。她不斷告訴自己,那只不過是個夢,可是她仍然惶恐不安。

  於欣肯定在學校的某個地方,學生夜間過了十點是出不了校門的,方勤記得,她昨夜回宿舍是十點十分,於欣離開時大約是十點二十分左右。大家幾乎找遍了學校的每壹個角落,快要放棄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驚恐萬狀地哭喊:"啊——救命啊——

  人們循著聲音跑去,只見高高低低的臺階上血跡斑斑;碧綠的草地上,鮮血已經凝固成團,令人觸目驚心。於欣了無生機地葡匐在那裏,雪白的裙子被血和汙泥染得臟亂不堪,頭發被血黏在臉上,五官因痛苦的掙紮與驚恐而極度扭曲,兩只眼睛空洞無物,眼球已經沒有了,鼻子的肉也移位了;身體多處受傷,頭部尤其嚴重。而她的右手,少食指……

  方勤癱軟在蕭傑懷裏,於欣的樣子和夢裏的竟然如此吻合!

  方勤看著於欣的屍體,而於欣空洞的眼窩也正狠狠地對著她,有個聲音不斷回響:"是他殺了我!他殺了我!他殺了我……

  忽然,席地卷起壹陣陰風,方勤分明看見,於欣慢慢地爬了起來,站直了身子,輕輕飄離了地上的身體,像壹團霧似的浮在空中,忽然之間,就撲向了她……方勤覺得有種詭異的東西進入了她的身體,恐懼如驚濤駭浪席卷著她,跌入無邊的黑暗……

  方勤昏倒在蕭傑的懷裏……

  警車尖銳的鳴笛劃破了威華小城靜謐的清晨,如壹個不和諧的音符猝然跳入和諧的樂章,引起人心惶惶。

  讓人恐慌的不只是威華藝校兩個女生先後死亡,更讓人噩夢連連的是,被送往威華第三中心醫院的安雅和張陽!

  經過緊急搶救,安雅醒了過來,她先是呆若木雞,接著就歇斯底裏張牙舞爪,模仿僵屍跳行和惡鬼撲人,神態淒厲暴戾,陰森恐怖,醫護人員誰也不願護理她。隨後,她被轉到第三精神療養院進行全面治療。

  從醫學角度講,陳思雨"詐屍"掐死張陽,是物理現象所致,新鮮屍體身上存在的靜電被張陽引發,產生靜電反應,劉大姐用被子蒙住她,隔斷靜電,才救出張陽,但張陽窒息時間過長,經過反復搶救無效,心率顯示器表明她已經沒有心跳,醫院出示死亡證明,被送到了太平間。然而張陽卻於淩晨三點左右在太平間蘇醒過來。如此看來,她是重度休克,沒有舒張壓和脈搏的重度休克者能起死回生,張陽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者。但她壹直處於失魂狀態,神情呆滯,雙目無神。

  醫院對張陽進行壹系列的治療,張陽的家人也竭盡全力守護她,希望她早日康復。然而張陽壹直躺在病床上,不聲不響。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張陽在醫院消失了!人們再壹次陷入恐懼和疑惑中。

  人們談"張"色變!事先發生的恐怖事件,加深了這件事的恐怖氣氛,人們不禁猜測,壹個被死屍掐死的人,竟然蘇醒了過來又在醫院裏離奇消失,她是復活成人還是化為厲鬼?還是變成了傳說中的吸血僵屍潛伏在黑暗裏,瞪著血紅的眼睛,貪婪地看著過路人,像猛獸伺機捕殺獵物般,隨時會躥出來襲擊無辜的人?

  警方和張陽的家屬全體出動四處查詢她的下落,緊鑼密鼓如臨大敵!

  然而,張陽真的消失了,她下落不明,蹤跡全無,真正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警方把可能隱匿張陽的地方統統細查,威華藝校自然是其中最可疑的地方。除了查找張陽外,陳思雨和於欣的死也要查個水落石出,給大家壹個合理的解釋。

  方勤醒來的時候,看到蕭傑、賽玉飛、徐研和班主任田路圍坐在床前,她想坐起來,發現自己正在輸液,年輕的校醫遠遠地坐在那邊,怯生生地看著她。

  看到蕭傑,壹股強烈的溫暖和感激湧上心來,接著又被壹種莫名其妙的憎惡給壓了下去,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在她心裏兵戎相見。方勤睜大了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蕭傑,她覺得頭暈目眩。

  蕭傑吃驚地看著方勤,他從來沒見過方勤這麼看著自己,眼神裏充滿了戒備、懷疑、陌生和疏遠。他摸了摸她的額頭,依然燙手,他想,她病了,所以會有點兒反常吧。就在蕭傑想幫方勤拂開遮眼的發絲時,她表情極為厭惡地閃開了,蕭傑不由楞住了。

  方勤也不知自己怎麼會這樣。往常,她對蕭傑的這些溫情總是很依戀,他是學校裏眾多女孩夢中的王子,高大、帥氣,充滿陽剛又不失浪漫情趣,但他壹直對她情有獨鐘。而他也是方勤心滿意足的戀人,可是,不知為什麼壹種強大的抗拒從心底升騰,讓她如此厭惡蕭傑?

  於欣的臉就在這時浮在了眼前,她陰慘慘地笑著說:"他殺了我,他欠我的,妳也欠我的……我們在壹起很恩愛的,他和妳在壹起的每個動作和眼神,我都很熟悉……是妳搶走了他,可是妳搶走的,不過是個殺人色魔……

  方勤渾身冒冷汗,頭疼難忍……

  她使勁甩頭,再睜開眼睛,眼前並沒有於欣。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腦海裏浮出壹個可怕的念頭——於欣她沒有死,她就藏在她的身體裏,已經和她合二為壹了!因為於欣恨自己,恨蕭傑!她不會讓她和蕭傑在壹起,她會毀滅他們,連渣都不剩地毀滅他們!

  想到這裏,方勤急火攻心,又驚又怕,她定定地看著蕭傑,腦海裏壹片混亂。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兩個公安走了進來,溫和地問:"方勤,妳能說說妳們宿舍近些天來的壹些情況嗎?陳思雨和於欣,她們有沒有反常的地方?妳知道誰和她們有過節嗎?不急,妳慢慢想,不要保留什麼……

  方勤驚慌地瞪大眼睛,壹點點地回憶,想說出點兒什麼來,可她實在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好像之前的所有情節都平白無故地消失了,她甚至楞頭楞腦地問:"陳思雨?陳思雨是誰?

  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候,方勤感覺有壹個聲音不斷地提醒她:把蕭傑殺我的事告訴他們,快!另壹個聲音卻在極力阻止:不能信口胡說,那只是個夢!不是他!

  方勤的頭壹陣撕裂般地疼,她揪住自己的頭發,發出困獸般痛苦的號叫。她聽到蕭傑怒氣沖沖地吼道:"妳們都走開!不要再刺激她了!

  大家都走了,除了蕭傑。方勤安靜了下來,眼神空洞地四處張望。

  旁邊桌子上放著同學們帶來的水果,壹把水果刀放在那裏,刀刃鋒芒畢露,寒光流轉,方勤定定地看著它,有壹種想拿起它刺向蕭傑的沖動!她極力地忍住,忍得瑟瑟發抖。

  蕭傑以為方勤想吃水果,拿起壹個***和那把水果刀,剛要給她削皮,她忽然起身壹把搶過了水果刀,出其不意地刺了過來,蕭傑本能壹擋,刀鋒淩厲地劃過他的手臂,手臂上頓時鮮血淋漓!

  哈哈……"方勤竟然肆無忌憚地笑起來,突然間,她又收住了笑,痛哭流涕,不住地道歉:"對不起,蕭傑,對不起……

  蕭傑看著她,又看看手臂上的血,倒吸了壹口冷氣,心想,方勤,她竟然想殺我!她到底怎麼了?

  田路帶著幾個同學闖了進來,被眼前的壹幕驚呆了……

  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根本就沒有睡,方勤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到壹雙驚惶的眼睛,是徐研的。

  徐研見方勤醒來,自己紅腫的眼眶裏又湧出很多眼淚。

  方勤,我決定退學,來告訴妳壹聲。這裏太恐怖了……"徐研說。

  恐怖?有什麼好恐怖的?"方勤疑惑地看著她。方勤不知道,此時的她,在徐研心裏,也足夠恐怖。

  徐研不知道,她所面對的,是壹個怎樣的方勤,她是暫時遺失了記憶,還是壹個嚴重的精神病患者,就像安雅那樣。

  想起安雅,徐研難過極了,她說:"方勤,安雅瘋了,被送到精神病院裏了。

  可是,方勤聽了,壹點兒反應也沒有,她好奇地問:"安雅是誰?

  徐研看著方勤,恐懼感像毛毛蟲壹樣緩慢地爬上她的背脊,她聲音顫鬥地問:"那妳知不知道我是誰?

  方勤立刻覺得她很好笑,神誌清醒口齒清晰地說:"妳是徐研!

  徐研頓時汗毛倒豎,方勤,她是不是就是殺害陳雨思的兇手?為什麼她只記得於欣死後見到的人?她是裝的還是真的失憶?

  徐研不是醫生,不會望聞問切,她現在只有壹個念頭,就是趕快離開這裏!想到這裏,她神色張皇地跑了,連再見也忘了說。

  方勤看徐研忽然緊張兮兮地跑了,還覺得莫名其妙,她擰緊了眉毛費力地想:陳思雨……安雅……她們是誰?我見過她們嗎……就在她喃喃自語的時候,賽玉飛進來了。

  現在,賽玉飛是514宿舍除了陳嘉楠之外唯壹清醒的人,她雖然也很害怕,但也許是因為她平時看了很多恐怖小說,所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相對較強。當這些兇險的事在眼前發生時,潛意識裏,她壹直提醒自己是假的,就像在看恐怖小說時那樣。況且,恐怖小說的情節要比她看到的現實恐怖得多,無論情節怎樣復雜,最後都是人嚇人,鬼魂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心裏有鬼,才會鬧鬼。

  這幾天,人心惶惶,賽玉飛卻像個旁觀者壹樣,細細地回想最近宿舍裏發生的事情,雖然理不出頭緒來,但她有種感覺,那就是,這些事並不簡單。

  整個學校現在亂成壹鍋粥,警方近幾天在校園裏出入頻繁,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什麼實質的東西,徐研壹想起那天的事,就涕淚交流,語無倫次,根本說不成完整的句子。

  賽玉飛作為唯壹可以提供線索的人,已經被錄了N次口供,她也實在提供不出什麼可疑的線索。她是大家公認的書呆子,屬於那種雜食性書蟲,不管是言情的、武打的還是什麼恐怖懸疑驚悚靈異的,她統統照單全收,所以,宿舍裏的生活細節,她根本就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又怎麼能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呢?

  警方忙忙碌碌調查了好幾天,除了發現陳思雨床鋪上的紅色不是鮮血,而是大紅與深紅兩種水粉顏料加水調和而成的紅色水外,沒有發現其他異常情況。而這壹現象,也很合理地說明了陳思雨因睡眠不足,長期服用安眠藥,導致神經衰弱而產生妄想癥的"事實",而且,經法醫鑒定,陳思雨是因心力極度衰竭而死,這就是說,陳思雨極有可能是自己制造情境把自己嚇死了;而於欣,就更簡單了,無非是失足從樓梯滾落下來,身體受到劇烈撞擊導致身亡。

  唯壹解釋不清的是,於欣死時,手裏為什麼緊緊攥著壹張空白的紙條?深更半夜的,她攥著壹張空白的紙條到階梯教室大樓樓頂陽臺幹什麼?

  於欣沒對方勤之外的任何人說起,她要去做什麼,即使是方勤,她也沒有明白地告訴她到哪裏、和誰約會。而此時的方勤,已經把這個細節忘得壹幹二凈,根本沒有向警方提及。

  方勤對那個可怕的夢倒是記憶猶新,這些天,這個夢還是時常出現,蕭傑殺害於欣的"事實"被這個夢壹遍遍強化在她的腦海裏,雖然她反反復復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夢,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為於欣"報仇"!而且,她認為,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看到賽玉飛進來了,方勤熱情地招呼她到床邊坐,她笑瞇瞇地問她:"玉飛,這幾天都在幹什麼啊?”

  “還能幹什麼?配合警方破案唄!”賽玉飛煩躁地說。

  “查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抓到兇手?”方勤表現得很興奮。

  “說是陳思雨得了妄想癥心力衰竭而死,於欣失足墜樓身亡……”寒玉飛如實稟告。

  “不對!不對!於欣是被人害死的!”方勤急忙辯解。

  “是誰?”寒玉飛心裏壹緊。

  “噓——”方勤神秘地湊近了她,示意她小聲點,以防隔墻有耳。

  “妳怎麼知道?”賽玉飛聽說她不太正常,但聽她說話,好像思路又很清晰。

  “於欣告訴我的!”方勤很肯定地說。

  “什麼時候?”

  “前天、大前天,還有,剛才也說過。她還告訴我,不能告訴別人!”方勤精神亢奮,兩眼發光,那張漂亮的臉因帶著狡黠的神氣而讓人恐懼。

  賽玉飛看著她,想起曾經看過類似她這種病癥的解釋:人在受到極度驚嚇後,為了避免神經系統承受巨大刺激而崩潰,暈倒、失憶都是人本能的自我保護的手段,這兩種癥狀大多不會給人帶來傷害,只是暫時性的;但因此產生的妄想、瘋癲則有較強的攻擊性,容易對自己或他人造成傷害。

  那麼,眼前的方勤是屬於哪壹種呢?她說的"兇手"是誰呢?她會不會因為這些妄想而傷人?

  賽玉飛覺得事態嚴重,她想,她應該跟田路老師說清楚,和方勤的家長取得聯系,最好帶方勤到醫院做個全面檢查。

  正想著,蕭傑來了,他壹只胳膊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壹手提著壹大袋水果,滿臉柔情地走到了方勤床前。

  就在方勤擡眼看到蕭傑的壹剎那,賽玉飛發現方勤的眼睛迅速聚集起壹股殺氣,對,是的,殺氣,兇狠惡毒,壹閃即逝,所以蕭傑絲毫未覺,賽玉飛的心卻沈了下去,方勤與蕭傑,可是校園裏公認為神雕俠侶般的絕配,方勤的殺氣不會是沖蕭傑而來的吧?

  每次蕭傑壹出現在方勤眼前,就有兩個聲音在她心裏交鋒,壹個聲音說:"殺了他!"壹個聲音說:"我愛他!"兩個聲音激烈鬥爭,不分勝負時,她就開始頭疼不止。果然,當方勤看著蕭傑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她就又盯牢了那把水果刀,頭疼隱隱發作起來,她全身發抖,手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把刀!

  方勤,妳想吃***我來給妳削!"賽玉飛看到方勤神色怪異、極為痛苦的樣子,心生疑慮,便伸過手來拿方勤手裏的刀。

  方勤猛然驚醒壹般,順從地把刀給了賽玉飛,同時,她盯著蕭傑,莞爾壹笑,露出如珠貝般潔白的牙齒,然而,這笑容看在蕭傑和賽玉飛眼裏,兩人竟然同時感到發根倒豎,不由互相看了壹眼。但只這壹眼,卻引發了方勤的暴怒!

  她突然不受控制地從床上彈起,壹把把近前的賽玉飛摁倒在床上,奪過賽玉飛手裏的刀,再壹次狠狠地刺向了蕭傑!

  賽玉飛嚇壞了,但她反應過來的第壹個念頭就是保護蕭傑,阻止方勤,因為蕭傑絕望地站在那裏,看著迎面刺來的刀,竟然不躲也不閃!這個情癡,天知道他哪根筋不對!賽玉飛從後面抱緊了方勤!

  方勤如壹只瘋狂的母獸,咆哮著奮力掙脫賽玉飛的鉗制,蕭傑怕賽玉飛受傷,關切地沖她喊:"放開她!離她遠點兒,我不會有事……"方勤突然將怒氣轉移了目標,她倏然轉身,陰慘慘地怪笑著,將刀準確無誤地刺進了賽玉飛的心臟!

  賽玉飛握著殘余在外的刀柄,難以置信地看著方勤,她痛苦地抽搐著慢慢往後倒去,只壹刻間,方勤撲到了她的身上,號啕大哭,連聲叫喚的竟然是——"方勤……方勤……

  校醫聽到叫喊聲,慌張地跑進來,看到滿屋子的鮮血,竟然兩眼壹翻暈過去了。

  賽玉飛痛苦地呻吟著,那聲音壹點點微弱下去。蕭傑眼裏閃著淚光,茫然地看著方勤,他怎麼也弄不明白,為什麼看起來很正常的方勤,只要看到他,就想要他的命?

  方勤緩緩地從賽玉飛身上擡起頭來,臉上熱淚縱橫,壹雙淒傷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蕭傑,她悲聲叫道:"蕭傑……

  蕭傑很久沒聽她這麼親密溫柔地叫他了,他心下壹暖,就上前抱住了她,心疼地吻她的淚眼,無限傷感地說:"怎麼會這樣……

  方勤突然敏捷地從賽玉飛胸前拔出了刀,奮力插向蕭傑的胸膛!但當她拔刀時,寒玉飛因劇烈疼痛而清醒,她再次全力起身側身擋住了方勤的刀!

  蕭傑驚恐萬狀地躲到了遠處,目瞪口呆地看著面目猙獰的方勤,他忍不住問她:"妳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妳殺了我!"方勤惡狠狠地說。

  妳是誰?"蕭傑不再相信她是曾和自己海誓山盟的那個可人兒了,他想起了農夫和蛇!

  我是於欣。變成鬼我也不會放過妳!"方勤得意地說,這時,她的頭又劇烈地疼起來,她翻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斷斷續續地說:"不,不……我是方勤,我愛妳,蕭傑,我……愛妳……"疼痛在加劇,她瘋狂地掙紮和呼喊,抱著頭滿地打滾,天旋地轉中,她漸漸疼得意識模糊,慢慢平展了四肢,安靜了下來……

  賽玉飛嘴角浮起壹個蒼白無力的笑,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蕭傑——她夢中的王子,她壹直把自己的愛慕之情埋在心底,因為她太平凡了,除了能看書,她覺得自己壹無是處,能用死的方式來幫助他、保護他,她很開心……她充滿眷戀地看了蕭傑最後壹眼,脖子壹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蕭傑步步後退,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他看懂了賽玉飛的眼神,也看懂了方勤的仇恨和掙紮,痛苦加倍襲來,壹切美好的往事都灰飛煙滅,事情糟糕到難以挽回的地步,方勤她——竟然殺人……他不能失去她……眼前的壹切,讓他難以接受,但他別無選擇……

  就在蕭傑退到門口轉身想逃開時,和壹個人撞了個滿懷。

  站在門口的是陳嘉楠。她從老家回來,聽說宿舍裏發生壹連串怪事,又聽說方勤病了,就趕緊過來看她,還帶了大包小包的營養品。

  五、宿舍兇案

  那人又踉蹌地往前跨了壹步,似乎下了壹不做二不休的決心,拿起柳飛的手腕,迅速地劃了壹下……

  蕭傑殺人了!

  呼嘯的救護車迅速將賽玉飛拉走,警方也扣留了方勤、陳嘉楠和蕭傑。這個消息像壹枚重磅炸彈,在校園內外引起劇烈的騷動。

  人們繪聲繪色地互相轉告,賽玉飛身中兩刀,目擊證人有方勤和陳嘉楠兩人!至於殺人動機,蕭傑說因為賽玉飛想傷害方勤,他壹時失手,就殺了她!這個猜測聽起來合情合理,蕭傑那麼愛方勤,見不得任何人對方勤欲行不軌。

  人們的猜測很快得到證實,不久方勤和陳嘉楠就回校了,而蕭傑仍被扣留。

  陳思雨和於欣的死在學校裏並沒引起多大的震動。學校怕影響聲譽,校領導低調處理,息事寧人,處理得很妥善。而蕭傑殺人案卻轟動全城,和前些日子張陽事件壹樣,成為街頭巷尾最火爆的新聞。張陽事件已經聲勢微弱,人們戰戰兢兢地過了壹個多月,小城裏也沒發生什麼吸血鬼夜間殺人事件,繃緊的神經也就漸漸放松下來。沒想到,壹波未平,又起壹波,威華藝校再傳驚雷,優秀大學生蕭傑殺人了!

  蕭傑殺人的傳言已使人們深信不疑。人們壹方面緊張惶恐,另壹方面又互相安慰,現在是法制社會,殺人償命,等待蕭傑的將是壹顆正義的子彈。

  就在人們議論紛紛、拭目以待時,蕭傑竟出人意料地回來了!警方聲明,經調查取證,結果證明蕭傑殺人證據不足,殺人罪名不成立,暫時無罪釋放,案件有待進壹步調查。但警方強調,此案壹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大家壹個交代。

  情節這麼惡劣的兇殺案,蕭傑是最可疑的人,竟然沒有被繩之以法判處死刑,而可以自由出入校園,怎能讓人接受得了?

  很多人提出非議,說現場上不是明擺著嗎?方勤病得不輕,昏迷不醒,幾乎沒有殺人的能力;除了蕭傑,又沒有別的人在場,不是他殺了賽玉飛,難道是鬼?

  對此警方沒有做過多的解釋,以"證據不足"應付非議,並讓大家不要胡亂猜測,同時加強了在華威藝校的警戒。

  然而,人本性中的壹個特點就是喜歡猜測。

  有正義感的人對蕭傑產生了強烈的抵觸和排斥心理,認定了他就是殺人兇手,被判死刑只是早晚的事情,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那壹天,到時候看蕭傑怎麼抵賴、狡辯……

  在大多數人心中,蕭傑已被判死刑,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所以離他遠點兒是明智的。

  經醫院檢查,方勤患有選擇性失憶癥,其他方面都很正常,醫院建議采取健康療法,讓她和正常人壹樣,在熟悉的生活環境裏學習、生活,以便盡快康復。

  方勤醒來時,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病房除了田路老師外,還有陳嘉楠。方勤四下看了看,她模糊地記得賽玉飛受傷了,但又不確定。她問田路老師她自己得了什麼病,田路笑笑說:"妳只是頭疼暈過去了,是神經性頭疼,沒什麼大不了的,打壹針就好了。

  回到學校,方勤聽到蕭傑有重大殺人嫌疑的消息,楞楞地坐了半天,模糊的意識裏,她記得殺害賽玉飛的人不是蕭傑,而是壹個女人,可是這個女人是誰呢?她記不起來。

  她的頭疼又接連猛烈地發作了幾次,她發現,好像每次頭疼過後,她都會忘記壹些事情。現在,她腦袋裏壹片空白,於欣、徐研、賽玉飛、蕭傑,這些人在她腦海裏只剩下名字的符號了,她都記不起來自己和他們之間都有什麼樣的過往,她絞盡腦汁想了很久,確認這四人的關系是:蕭傑愛上了徐研,他先殺了於欣,又殺了賽玉飛,因為徐研討厭那兩個女人!所以,蕭傑死有余辜,他怎麼能隨便殺人呢?方勤和大家壹致認為,總有壹天,蕭傑會受到法律制裁的。

  方勤這麼想,自認為順理成章,殺蕭傑的念頭還時時泛起,但她想,反正他遲早是要被槍決的,而她還要好好地活下去,沒有必要為他變成殺人犯了,這麼想著,她的心很疼,可她又總是這麼想。她和其他同學壹樣,對蕭傑唯恐避之不及,用充滿憐憫與驚恐的眼光看他,只是偶爾,她模糊地記得,她和他之間有某種特殊的感情,讓她忍不住遠遠地凝望他。接下來的日子,她完全像個正常人了,她和陳嘉楠壹起去領飯,回宿舍睡覺,到教室上課,在畫室裏畫畫。

  慢慢地,方勤不再想殺蕭傑了,但也徹底忘了她和蕭傑曾經美好的風花雪月,面對蕭傑時,她心情平靜,把他看成了和其他所有同班同學壹樣的人,並且,她也沒意識到這樣有什麼不對。

  方勤因為失憶而活得輕松快樂,因進行了相應的治療,頭疼的次數減少了,癥狀也減輕了很多,雖然她偶爾會做些亂七八糟毫無頭緒的夢,但已絲毫不影響她"正常"地生活;陳嘉楠沒有直接經歷那些可怕的事,活得也逍遙自在,兩個女生的友誼與日俱增,漸漸形影不離。方勤對陳嘉楠幾乎言聽計從,陳嘉楠知道她有病,極盡呵護,照顧得無微不至,用田路老師的話來說:"有陳嘉楠照顧方勤,我就放心啦。

  現在,方勤和陳嘉楠壹起住在北樓原男生宿舍326宿舍裏,另外還有徐帆、劉貝兩個同學,這兩個同學是○二級音樂班的,與她們是兩個不同的專業。

  陳思雨、於欣那件事後,學校把階梯教室的直式樓梯改成了旋轉樓梯,將男女生宿舍調了個兒,讓膽小的女生們住進了北樓區,男生們膽子大,住在重新粉刷消毒後的南樓,壹段時間以來,並沒傳來什麼壞消息。於是,校園在經歷了壹番風吹浪打之後,又慢慢風平浪靜了。

  但,這風平浪靜下,卻暗流湧動……

  沒有人願意和蕭傑住在壹起,大家心裏都認定了,他就是殺人犯,現在他活著,不過是在死期倒計時裏茍且偷生,感覺他的身上集聚著濃厚的死亡的氣息,誰也不想沾了黴運!

  昔日的好友對蕭傑大都避而遠之,同宿舍的男生都申請搬離,蕭傑只好主動向校方申請,搬進了無人居住的514,讓人意外的是,柳飛竟然自願要求和他同宿壹室!

  柳飛搬進來的那天,笑得開心極了,他壹邊選自己中意的床位,壹邊和蕭傑打趣:"蕭兄,真是托了妳的福了,要不,咱倆哪輩子能住得這麼寬敞?呵呵,泡鈕也方便多了,再也不用請那幫狗崽子的客了!以後,咱哥倆就互相支持吧!

  蕭傑笑笑,壹邊幫他整理鋪蓋,壹邊不經意地問:"陳思雨死了,妳壹點兒都不難過?

  聽到這句話,柳飛渾身壹震,很快,他又談笑風生:"怎麼會不難過?壹日夫妻百日恩嘛,何況……我還真是舍不得她。不過,妳們都知道,是她先把我踹了,我為這事還差點兒上吊呢!呵呵!實話告訴妳吧,我對這宿舍還挺有感情,以前……我和思雨在這裏……恩愛過,那時,她讓我著迷……看我,又說傻話了!

  妳就是為這個搬來和我壹起住?妳不怕我?"蕭傑停下動作,專註地看著柳飛。

  怕什麼?誰不得死?何況警方都說證據不足嘛!我幹嗎非得把妳當成殺人犯呢?即使妳就是殺人犯,說實話,蕭傑,我也挺佩服妳的。為了心愛的女孩子,敢作敢當,不像我,他媽的整個壹縮頭烏龜!"柳飛笑聲朗朗,聽不出他是在說真話還是口是心非。

  蕭傑心裏漫上壹陣溫暖,柳飛,他是自己患難時期唯壹信任並主動靠近自己的人!蕭傑看了看柳飛的背影,還想問什麼,想了想,沒問,他把柳飛的行李壹壹擺放好了,兩摞破書沒地方放,他想起陽臺那邊有個墻櫃,就拎著書走過去,開了壹下沒打開,想是年久了,裏面的插銷銹死了,就放棄了。回到宿舍裏,看見那排衣櫃都上著鎖,反正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住,就撬開了兩個,把壹些破爛統統塞了進去。

  蕭傑選了以前方勤的鋪位,柳飛選在他的對面,也就是張陽原來的鋪位。

  收拾妥當了,兩個男生又把宿舍打掃了壹遍,轉眼天就黑了,他們兩個吃過晚飯壹起去畫室。今天上午田路說了,晚自習前,每個同學要交壹張水粉靜物畫。

  蕭傑、柳飛、方勤她們都是○二級美術班的,教室、畫室分別在美術樓三四五樓層。三樓是集體畫室,分國畫教室、油畫教室、水粉水彩畫室、素描寫生畫室,每個畫室後墻上,都有四十個小櫃子,以備學生放作畫用品。四、五樓東邊是男生個人畫室,西邊是女生個人畫室,中間隔著走廊和教室。

  蕭傑和柳飛的畫室正巧是隔壁,兩個畫室之間的墻壁上,有壹扇小窗,和其他所有相鄰的畫室壹樣。平時,同學們頑皮,會投機取巧圖省事兒,不走正門,打開窗就跳到壹起,互相切磋,探討畫藝,或者湊在壹起玩。

  蕭傑和柳飛壹起往樓上走,蕭傑忽然想起要拿那本《油畫全集》,就回宿舍了。柳飛繼續往樓上走,來到畫室,門沒鎖。他撓了撓頭,他常忘鎖門,然而推開門的壹瞬間,燈還沒開,他突然看見壹個人影在黑暗裏閃了壹下!

  柳飛心裏壹驚,但他是男生,而且是校籃球隊隊員,身體素質良好,並非膽小怕事,他伸手拉亮了燈。雪白的燈光照亮了四壁,除了畫架、畫板、畫框和地上淩亂的錫管顏料,什麼也沒有。他搖了搖頭,可能眼花了,擡頭看見窗虛掩著,他就把它關死了,這是常事,他經常忘記關窗。

  柳飛拾起畫筆,對著墻角擺的靜物作畫,這時,他發現白天他擺好的靜物被動過!***被吃得壹個不剩,兩個香蕉少了壹個,另壹個被剝光了皮丟在那裏,已經發黑了,地上並沒有果核和香蕉皮!

  是誰和他開玩笑?

  柳飛探著腦袋往窗那邊看了看,心想,等蕭傑來了,問問他,壹準是這小子把水果拿去他那邊當靜物,要不就是嘴饞偷吃了。就在柳飛笑嘻嘻地想縮回腦袋時,他忽然看見,在蕭傑的畫室角落裏,有個很矮的影子在方形的畫框中動了壹下!

  是誰?誰在那裏?"柳飛大聲呵問,沒人應聲,柳飛就打開窗,想跳進去找,這時,手機響了,柳飛遲疑了壹下,先接聽手機,聽到劉貝嬌聲嬌氣地說:"柳飛,在哪裏嘛,我的腳扭傷了……

  柳飛連忙說:"妳等壹下,我就來!"掛了電話,他又探頭往裏看了看,那邊雜亂無章,畫架、畫框堆了壹地,沒有什麼動靜,沒看出有什麼異常。他心裏惦記著劉貝,就狠狠地罵了壹聲:"該死的,等會兒回來找妳!"說完,他就關了燈,鎖門。

  但鎖找不著了,柳飛找了半天也沒找著!

  手機鈴聲又響,催命似的。

  柳飛就急忙下樓來了,走到三樓樓梯拐彎處,他看見蕭傑提著本書上來了。柳飛問:"蕭傑,是不是妳把我的***和香蕉吃了?

  沒有,如果我要吃,會告訴妳。"蕭傑回答著,與他擦身而過。

  ……蕭傑,看看妳畫室裏面有什麼東西,我好像看到有人在裏面!"柳飛頓了頓,扭頭朝蕭傑喊道,蕭傑已經到四樓了,沒應聲。

  這是晚飯時間,同學們分散得很,大多都在餐廳和宿舍裏,在教室和畫室的人寥寥無幾,蕭傑壹路上來,只碰到柳飛壹個人。

  蕭傑掏出鑰匙打開畫室,四下看了看,根本沒有異常,柳飛那小子又唬人,這家夥,閑人生巧計。然而,就在他低下頭時,他赫然發現,他的畫筆被動過!他有壹個習慣,每次用完畫筆都會清洗幹凈擺放好,可是為什麼他的畫筆會沾滿顏料亂七八糟地放在地上?他皺眉想了想,搖了搖頭,這些天讓方勤的事鬧得心煩,可能自己忘了清洗也說不定!他這麼想著,拿起了其中壹支畫筆,發現筆上的顏料尚未幹透。

  蕭傑楞在那裏,不可能!這些天,他先是右臂受傷了,然後和警方交涉種種事情,已經有壹個多星期沒有到這裏了,即使他先前忘了清洗畫筆,畫筆上的顏料應該早就幹了!這說明,的確有人用過他的畫筆,而且就在今天!會是誰呢?方勤?她有他畫室的鑰匙,但她現在已經很少來找他了……

  想到方勤,蕭傑黯然神傷,什麼心思也沒有了,就靜靜地坐在那裏,壹點點回憶他們的快樂往事,心疼如潮汐般,層層湧蕩……

  最初欣賞方勤,不是因為她靚麗的容貌,而是緣自她對色彩靈敏的領悟能力。大家第壹次接觸色彩,老師讓同學們感悟每種色彩的情感時,大家都只是單壹的描述,紅色代表興奮、黃色代表溫暖……蕭傑清楚地記得,方勤含蓄典雅地笑著,聲音動聽如百靈鳥,她說:"在不同的光線下,不同的顏色會給人不同的感受,這好比壹個人,在不同的情境中,會顯現不同的性情,我們不能壹概而論某個人是善的、某個人是惡的,顏色也是這樣,例如,同樣是藍色,在暖光下,會讓人產生安靜祥和的感覺,而在冷光下,會讓人覺得寒冷和恐懼……

  能將顏色與人的性情結合,比喻形象貼切,富有哲理,對於剛接觸色彩的人來說,難能可貴。就在那壹刻,蕭傑愛上了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子,她是上天的寵兒,同時擁有美麗和智慧,而且,她性情溫婉、通情達理……他們那麼相愛,從來沒有產生過摩擦,可是現在,卻形同陌路,方勤隨時都預備把刀插進他的胸膛……

  當"。

  誰敲門?

  蕭傑打開門,外面空空的,沒有壹個人。

  難道他聽錯了?蕭傑皺了皺眉頭,誰知,他剛把門關上,"當",門又被敲了壹下!

  見鬼!

  蕭傑氣呼呼地拉開門,還是沒人!他狐疑地往外走,四下看看,真的沒人,那是誰在敲門?

  就在蕭傑滿心疑惑地想轉身回畫室時,後腦勺驀然挨了狠狠壹擊,他頓時兩眼發黑,暈了過去……

  柳飛在舞蹈室找到了劉貝,她坐在練舞鏡前,像壹只受傷的天鵝,可憐兮兮地望著門那邊,看見柳飛來了,她顯出盼望已久的驚喜,張開纖長的雙臂,等著他的擁抱。

  腳傷得嚴重不嚴重?"柳飛快步走過去,俯下身來關切地查看她的傷勢。

  很疼啊……要妳背才行。"劉貝故意皺著眉頭裝作很疼的樣子,嬌嗔地說。

  嗯,我背妳去醫務室看看。"柳飛信以為真,起身從她腋下和腿彎處抱她起來。

  嘻嘻……"劉貝把臉埋在他的胸前,眉開眼笑,壹副計謀得逞的模樣,柳飛恍然大悟,但沒把她放下來,並用嘴在她身上拱,撓得她亂躲。

  想死我了,柳飛,妳想不想我?"劉貝笑夠了,雙臂纏著柳飛的脖子問。

  為什麼女人都喜歡問這個問題?他恍惚地記得,這句話,陳思雨也問過很多遍,每次他都認真回答:"想,很想。"可是,後來陳思雨忽然就不理他了,他再怎麼說想她,她也置若罔聞。

  問妳問題呢!"劉貝使勁搖了搖他的脖子。

  柳飛看著她,忽然覺得喉嚨沙啞,他抿了抿嘴,沒有回答她,而是用嘴去親吻她的嘴唇,以此來掩蓋自己剛才的不專心,也算是回答吧。心竟隱隱疼起來,原來,愛和想念,只有對真心愛著的女子,才說得出口!

  吻得有些迷亂,劉貝呢喃著說:"去妳那裏吧,這裏壹會兒要鎖大門的。晚上這樓太空了,我怕。

  舞蹈室在階梯教室二樓,壹樓是鋼琴練習室,上面還有十多層,階梯教室大樓是威華藝校最好的建築,建築外觀雄偉華麗,內部設計匠心獨具,各種配置壹應俱全,但因為發生了於欣這件事,這裏充滿了陰森恐怖的氣息,而且,聽說前幾年,在這所階梯教室大樓裏,也曾發生過兇殺案!

  柳飛顧不了那麼多,男人沖動起來,就色膽包天,他喘息著,把她放倒在練舞的軟墊上,手忙腳亂地解她的衣服。

  不行……求求妳,柳飛,這裏不行啊!"劉貝四下看了看,夜色已經濃重下來,階梯教室大樓是"L"形直角樓,舞蹈室被另壹面拐角部分的陰影籠罩著,室內更顯陰沈。

  柳飛停下來,依從了她,幫她整好了衣服,拉著她的手,走出舞蹈室。正巧碰上前來鎖門的劉大姐,她和兩人迎面而過,撞開兩人拉著的手,從兩人中間穿過去,不閃不讓,對兩人視而不見。

  劉貝氣呼呼地瞅了她壹眼,心裏怕她,沒敢做聲。

  柳飛打電話給蕭傑,想讓他晚點回宿舍,可手機老是沒人接聽,柳飛想,蕭傑這家夥準是在畫畫時睡著了,畫室是私人空間,在畫室留宿也是常事。

  真是天助我也,柳飛高興地收起手機,拉著劉貝跑回宿舍。晚上值日查房的老師很少進514,別說進去了,就是站在門外,都覺得心虛冒汗!

  兩人關上門,直奔主題,空氣在熱情似火的動作中黏稠起來,兩個癡迷在情愛中的男女,沒有發現壹個人影正僵直地站在陽臺上,冷冷地看著他們。

  黑暗中,兩個人大汗淋漓地歇息下來,都覺得口幹舌燥,床頭櫃上有壹大杯水,劉貝隨手就拿了過來,自己喝了不少,又給柳飛喝。

  柳飛喝了幾口,抹了抹嘴,說:"蕭傑的水,讓我們喝了……這水有壹股什麼味兒?

  劉貝以為他在逗她,她什麼味兒也沒喝出來,就嫵媚地笑起來,挑逗地說:"女人味兒。"柳飛也就不以為意了,兩人相擁著說悄悄話。只說了壹會兒,劉貝就睜不開眼睛了,枕著柳飛的肩膀沈沈地睡著了。

  柳飛繼續說著,沒聽到劉貝應聲,以為她在裝神弄鬼逗樂,就準備伸手撓她的胳肢窩,轉頭壹看,劉貝已經睡熟了!柳飛含情脈脈地看著劉貝,不壹會兒他感到渾身乏力,眼皮沈重。

  柳飛並沒有在意,他側過身來,用另壹只手摟住劉貝,困意籠罩著他,他很想睡去,但不經意地擡眼間,看見門那裏有個黑影閃了壹下,就不見了。柳飛驚坐起來,心跳加快了好幾倍,非常恐慌。或許是錯覺,他疲憊地想,然後他想掙紮起來,打開燈看個究竟,但渾身壹點勁也使不上,心裏也越來越恐懼,不住地喘著粗氣,頭也痛得厲害。他越是想掙紮,越覺得疲憊,到最後,他放棄了,只覺得昏昏欲睡,便仰躺了下來,或許,這只是個幻覺……

  他又朝陽臺那邊的門看了壹眼,確實站著壹個人!

  那個人嵌在門框裏,好像壹具風幹的屍體標本,穿著白色的衣服,在昏暗的光線下面目不清,但那雙眼睛,卻幽幽地散發著陰冷、兇狠、惡毒、殺氣騰騰的光!

  柳飛想叫,但他的嗓子好像被東西堵住了,硬是發不出聲音來,緊接著,他看見那具幹屍慢慢地走過來……

  柳飛迷迷糊糊地看著那個人,他已經沒有絲毫力氣反抗,只見那人走到他身邊,手裏舉起了壹把刀,那刀是他們刻美術字用的,刀片很薄,卻鋒利無比……黑暗中,柳飛看不清那人的臉。那人的臉好像用了壹塊布遮住了嘴巴和鼻子,但可以感覺到那充滿怨恨的眼神。那人的身體似乎在發抖,只覺得那鋒利的刀片在朦朧的月光下顫動。柳飛兩眼壹黑,昏沈過去了……

  那人瘦骨嶙峋,手確實抖得厲害,而且全身都在發抖,兩腿也越來越軟,幾乎要跪在地上了。那人心裏壹橫,拿過劉貝的手腕,頭壹偏,用刀在上面劃了壹下,突然像扔掉毒蛇壹樣放下劉貝的手腕,全身抖得更厲害了。定了定神,那人又踉蹌地往前跨了壹步,似乎下了壹不做二不休的決心,拿起柳飛的手腕,迅速地劃了壹下……

  天上的月亮在雲影裏穿行。那個黑影在原地站了幾秒鐘,似乎邁不動步子,楞楞地。隨後那人慌慌地把刀放在了柳飛搭在劉貝身上的手裏!

  月亮似乎害怕地躲進了雲層,再露出臉來看,514宿舍已經死氣沈沈,那個影子不見了!

  此時,威華藝校正是晚自習時間,整個南樓宿舍區如壹口偌大的棺材,橫躺在夜色裏……

六、半夜鬼影

  他腦海中立刻壹片清明,心跳也平緩下來,他要看個究竟,即使對方是鬼魂,他也要會壹會!

  蕭傑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畫室冰冷的地板上。燈不知什麼時候滅了,屋裏伸手不見五指。

  後腦勺傳來壹陣鉆心的疼,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抹了壹下,黏稠的液體沾了壹手。記憶漸漸清晰,他被人暗算了!

  是誰暗算他?有誰會恨他入骨?奇怪的是,既然有心殺他,為什麼不在他昏迷的時候殺死自己?難道又是方勤,想殺他又不忍心?不太可能,她和陳嘉楠今天隨國畫老師去野外寫生了,野外寫生的課程是三天為壹課時,晚上在郊區民房借宿,她應該還沒有回校。

  他勉強站了起來,開了燈,他看見地上有壹把破鎖,上面還沾著些血跡,想來剛才暗算他的人就是用這個大鎖打他的!他把鎖撿起來,發現鎖扣上明顯有撬過的痕跡,可是門上的鎖完好無損,他壹時沒想明白,隨手把那把鎖丟在了角落裏。然後,他從兜裏拿出手機來看時間,發現手機上有柳飛的未接來電,他就撥了過去,可是那邊壹直沒人接,這小子,又跑哪兒瘋去了。

  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從後窗往外看去,校園沈睡在夢鄉裏,校園的路燈還幽幽地發著光,隔很遠才亮壹盞,有限的光亮把校園裏的樹影照得如同妖魔鬼怪,影影綽綽的。

  蕭傑睡意全消,後腦勺那裏傷口不大,也不算很疼,他從抽屜裏拿出紙巾,把頭上的血擦了擦,接著,他就關上了燈,鎖了門,下樓走回宿舍。

  風在樹葉間沙沙地竊竊私語,像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

  夜晚的威華藝校如壹座迷宮,白天所有艷麗的色彩,在夜間都還原為沈重的黑和灰兩種顏色,沈寂了所有的生機。其實靜下心來想想,自然界的壹切都言明了壹個道理,無論什麼,都有始有終,榮辱興衰,周而復始……時光是從容不迫的,所謂黑與白、真與假、得與失、褒與貶,都只是暫時的,無論怎樣,真相都將大白於天下!

  蕭傑坦然地穿行在樓道樹影間,漫步向宿舍樓走去……

  突然,蕭傑隱約看見有個飄忽的白色影子從宿舍那裏飛快地往楓樹林裏躥!他的心猛地壹沈。近來學校盛傳晚上有鬼影出現,難道是真的?

  蕭傑不信這壹套,立刻快步追向那個影子。腳步聲驚動了那個影子,影子飛快地隱到樹叢裏不見了。蕭傑跑過去,仔細地找,轉到壹棵大樹旁邊時,那個影子"刷"地躥了出去,歪歪扭扭地跑向了階梯教室大樓那邊。

  蕭傑緊追不放,那個影子拐到了階梯教室直角大樓後面不見了。

  蕭傑追到了階梯教室樓後面,這裏方位很隱蔽,但直直的樓背後,沒什麼地方可藏得住人,那個人影兒哪兒去了呢?不會真是什麼鬼魂,忽然間就消失了吧?

  這時,蕭傑看到了眼前的旋轉樓梯,這是那個人影唯壹的逃路!就在他看到這個樓梯的同時,他的腦海中閃現出於欣死時的慘狀,難道真像傳說的那樣,是於欣陰魂不散?

  壹股冷氣從腳下直沖上來,背上已經冷汗涔涔,可是,蕭傑猶豫了壹下,想到被驚嚇失常的方勤,他腦海中立刻壹片清明,心跳也平緩下來,他要看個究竟,即使對方是鬼魂,他也要會壹會!想到這裏,他扶欄而上,快步跑上旋轉樓梯,樓梯直通樓頂陽臺,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蕭傑氣喘籲籲地跑了上去,隱約地看到那個影子在那裏壹閃,但等他跑上去的時候,卻發現那裏什麼也沒有。怎麼會這樣?

  樓頂陽臺是個半圓形平臺,除了樓梯入口,其他地方圍著結實的欄桿,上面就是陰沈的天空,蕭傑身後有壹扇窗戶,那個影子是不是從這裏鉆了進去?極有可能!他推了推那扇窗,窗子從裏面反鎖了,打不開,窗很結實,而且是不銹鋼窗欞,如果不是很瘦的女生,根本鉆不進去。可他記憶中,好像沒有這麼瘦小的女生。

  蕭傑轉過頭來,忽然,有什麼東西拂著他的額頭蕩到後面去了!

  蕭傑的心猛顫了壹下,他大喝壹聲:"是誰?"沒有回音,是什麼東西能這麼悄無聲息難以捉摸?

  蕭傑咬著牙站定,努力睜大眼睛,他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黑暗,但也只能看清很近的東西,這裏太高,遠處路燈的亮光絲毫也照不到這裏來,看東西憑借的是微弱的天光!他突然想起什麼來,拿出手機掀開了蓋子,手機立刻發出微弱但已是很強的光亮,蕭傑往上壹看,竟然發現有壹根細細的繩子被固定在樓頂下水管上!剛才是風把繩子吹起來,拂在了他的額頭上!

  蕭傑松了壹口氣,伸手把那條細繩拽了下來,竟然是很長的壹條細繩,是誰把它系在這裏的?有什麼用呢?他想不明白,隨手把它丟在了樓下。

  心頭的疑雲聚集不散,可那個人影已經不見了,蕭傑無可奈何地下樓去,想了半天也理不出個頭緒,轉眼他已經走到了南樓宿舍區。

  大門鎖著,蕭傑伸手從值班室的窗臺上取鑰匙,值班室的老大爺為了省事兒,壹般把鑰匙放在窗臺上,以便能讓晚歸的學生進門睡覺。這裏現在是男生宿舍,省心得很,不像從前是女生宿舍,無論多晚,劉大姐都得親自開門。

  可是很奇怪,那串鑰匙不在那裏。今天的事兒真是反常!

  可能老大爺忘了吧,蕭傑只能敲窗玻璃,壹邊敲,壹邊覺得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把老大爺喊醒了,他壹邊找備用鑰匙,壹邊自言自語:"怎麼會沒有了呢?我明明放在那裏了!是不是哪個小鬼開了門忘了放回來了?唉……記性還不如我……

  宿舍樓裏的燈不久前被學校換成感應燈了,蕭傑壹路拍著手上樓來,當他拐到五樓的時候,他聞到了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兒!他驀然收住了腳,沒錯,是血腥味!小時候,他的鄰居是個屠夫,他是聞著血腥味長大的,對這種味道再熟悉不過了。可是,這是男生宿舍樓,不是屠宰場!

  他往前移動腳步,那血腥味兒越來越濃重。蕭傑有種強烈的預感,這血腥味就是來自514的!蕭傑忽然記起柳飛壹直不接電話……難道是柳飛發生意外了?

  離514越來越近,可是蕭傑卻再也邁不動腳步,他心裏充滿了莫大的恐懼悲戚,這是壹座讓人向往的藝術院校啊,是人們為了追尋更高的精神境界的地方!但是這裏為什麼總是充滿了血腥和兇殘?同學們都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幸運地考進來,卻在錦繡前程在望之際,有人殺人、有人被殺,無論是殺人和被殺,結果都是壹樣,走向毀滅!為什麼總有人心存僥幸?難道,這些人都是精神病患者嗎?

  長途跋涉般走到了514門前,蕭傑顫抖著拿鑰匙開門,可他怎麼也找不準鎖眼兒!他感到無助、孤單,想到他自己的處境,想到病著的方勤,巨大的哀傷讓蕭傑不由得硬咽起來,他突然想放縱大哭壹場,可即使他哭到天昏地暗,能改變什麼嗎?不能……朗朗乾坤,他,蕭傑,如螻蟻壹樣的生命,為什麼要面對這麼多這麼多無可奈何的事情?

  走廊裏的燈滅了,他就在黑暗裏淚流滿面,拿著鑰匙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吱——"遠處傳來了開門聲,走廊裏的燈又亮了,有個人從那邊宿舍裏探出頭來,揉著睡眼想上廁所,那人猛壹擡頭,忽然看見514門前站著個人,想也不想,那人立刻鬼哭狼嚎起來:"媽呀!鬼啊——鬼啊——

  這失聲慘叫立刻驚醒了睡夢中的很多人,男生畢竟不是女生,膽大的立刻從床上爬起來穿上衣服,操著家夥沖到走廊上!大家壹窩蜂似的擁到蕭傑這邊,舉起手裏的家夥就要打上來,這時,蕭傑擡起了頭,大家詫異地看到了他滿臉淚痕,神色淒愴!

  殺人嫌疑犯蕭傑深更半夜在宿舍門口哭,這真是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有人剛要發問,就聽到壹個人轉著腦袋奇怪地說:"什麼味道?"緊接著,大家都意識到空氣中的血腥味。

  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大家終於明白為什麼蕭傑的手在抖,眼淚在流,殺人嫌疑犯都這麼害怕,可想而知裏面會有怎樣恐怖的情景了,膽小的男生當場就尿了褲子,全身抖得像篩糠。

  大家面面相覷,但人多力量大,而且都是男的,手裏還拿著家夥,就有人提議:"先開門看看再說!"蕭傑默默地打開了門,強烈的預感告訴他,柳飛壹定出事了……然而,就在燈被打開的時候,在場的人無不失魂落魄!

  鮮血染紅了柳飛的床,兩個赤祼的男女裹著被子,男人側面躺著,壹只手裏拿著壹把長尖刀搭在女人的胸前,刀上的血還沒完全凝固,兩人的手腕都在流著血……

  所有的人都驚恐萬狀,杵在那裏,壹個個像木樁壹樣。

  蕭傑淚眼蒙眬地看著這壹切,悲傷比恐懼更多,至此,他真的相信,514宿舍的確是壹個邪氣橫生的地方,柳飛住在這裏不到壹天,就出事了,那麼,接下來,等待他蕭傑的又會是什麼呢?

  就在大家都嚇傻了的時候,蕭傑突然覺得有閃光燈在閃,他疑惑地回過頭來,竟然看見○壹級的叢川拿著相機在拍照!

  他怎麼會這麼冷血!他拍照做什麼?蕭傑下意識地進行阻止:"海!妳幹什麼?

  叢川壹邊變換視角和焦距繼續拍照,壹邊自以為是地說:"妳們不覺得這是壹副很有創意的作品嗎?形、色、聲、勢都完美無缺,充滿了野性的美感,愛情的瘋狂與絕望盡在其中……簡直是絕世佳作!

  大家看怪物似的看著他,覺得他像那兩個躺著的人壹樣讓人感到恐怖,叢川卻渾然不覺,反而自得地說:"妳們崇拜我吧,只有真正的藝術家才能超脫生死的恐懼,敏銳地抓住轉瞬即逝的美感!"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牽著壹抹冷酷的笑,眼神灼熱亢奮,肆無忌憚地圍著兩人近距離拍攝!

  妳立刻給我滾出去!"蕭傑憤恨至極,柳飛是唯壹肯和他同宿514的人啊,無論柳飛為什麼搬來和他同住,在心裏,蕭傑都對他充滿感激。現在,柳飛生死未蔔,他怎麼能讓人隨便拍這讓人倒胃口的照片!

  叢川竟然對蕭傑的激動冷嘲熱諷:"真是愚不可及、不可理喻,連死都不在乎,還在乎讓人多拍兩張照片嗎?多管閑事!

  蕭傑氣壞了,揚起拳頭就想揍他,叢川壹看,腦袋壹甩,不屑壹顧地撇了撇嘴,走了。

  慌亂中,有人撥通了110和120,很快,公安人員和醫院救護人員幾乎同時來到了事發現場。

  令人奇怪的是,柳飛和劉貝手腕上的刀痕並不深,流血量也不足以使兩人昏迷不醒,為什麼直到公安人員來了,現場又鬧哄哄的,仍然沒有醒過來?

  救護車飛速把兩人送去醫院搶救,公安人員封鎖了現場,公安人員把桌子上的杯子放進了消毒袋裏……

  經法醫鑒定,現場所取的杯子裏有殘余的安眠藥溶液,柳飛和劉貝都飲用過壹定劑量的安眠藥溶液。

  到底是柳飛想謀害劉貝然後企圖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是他殺,到底是情殺還是仇殺?為什麼514宿舍連續發生疑案?是巧合還是其中有聯系?為什麼案件中的三個女生中,陳思雨和劉貝都是柳飛的女友?於欣與柳飛之間有沒有關系?壹連串的問題讓警方夜以繼日地進行討論分析,案情錯綜復雜,無章可循。公安人員在現場中註意到壹個細節:柳飛右手腕有傷口,而刀也握在他右手裏,這很反常。如果說是柳飛殺人,那刀應該在他的左手;而且經法醫鑒定,兩人在受傷之前,已經服用了高濃度的安眠藥溶液,劉貝的量大,柳飛的量小,但都足以使兩人昏迷,因此柳飛很難準確地割破兩人的手腕。所以,警方確認劉貝和柳飛同系他殺,而不是現場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柳飛殺人後畏罪自殺。

  另外,警方也註意到,傷人者手法並不嫻熟,似乎沒有足夠的勇氣對兩人進行致命的殺傷,這從兩人傷口的位置和傷勢可以看出來,這說明,作案者並非兇殘的殺人犯。同時,蕭傑提供的線索引起了警方的重視,那就是在柳飛、蕭傑畫室裏出現的人是誰?蕭傑晚上看到的人影是誰?這兩者是不是同壹個人?

  天亮時分,警方出動武警對階梯教室進行了全面搜查,但從壹樓到二十壹樓,整整搜了壹天,連蛛絲馬跡都沒有放過,還是壹無所獲!神情沮喪、身體疲憊的大部分警方人員撤離威華藝校,留下部分人員日夜監守,保衛男女生宿舍區。

  柳飛和劉貝的父母連夜趕到學校,對這突然的事故難以接受,希望警方立刻將兇手繩之以法。

  蕭傑作為第壹嫌疑人被警方收審,但看門老大爺證明,蕭傑於當天夜裏十二點四十分讓他開門進入宿舍。宿舍十點鎖門,他記得他鎖門後把鑰匙放在窗臺上,而從十點到十二點四十之間,如果從宿舍裏想要出來,自己是拿不到鑰匙的,必須叫醒他,但他清楚地記得,他十壹點左右睡著後,就只有蕭傑壹個人叫醒過他!而柳飛、劉貝兩人受害的時間是十點半到十壹點半之間,這就基本證明,蕭傑沒有作案時間。

  警方分析,如果說蕭傑在十壹點之後先拿了鑰匙開門進入宿舍,作案後又出來裝著叫看門老大爺開門的話,這種可能性很小,壹是作案時間太倉促,二是在柳飛的手機上,九點四十二分,給蕭傑打過電話,而指紋顯示,確實只有柳飛壹個人的,這就是說,九點四十二分,柳飛打電話給蕭傑時,蕭傑已經被人襲擊昏迷過去,而蕭傑後腦勺的傷,經法醫鑒定,也確實為他人突然襲擊造成。另外,那把鎖上的血跡確實是蕭傑的,蕭傑自己不可能拿鎖自擊後腦勺造成昏迷,而他昏迷時間至少在壹個鐘頭以上,這些都證明,作案分子是把蕭傑打暈後潛入宿舍作案的,作案者另有他人。

  蕭傑於第二天下午被釋放。

  大家更認準了壹件事,蕭傑即使不是殺人犯,至少也是掃帚星,誰和他在壹起,誰就要倒大黴,甚至喪命。因此大家看見蕭傑,就像看見鬼壹樣,唯恐避之不及。

  蕭傑淡淡壹笑,仍按部就班生活。他很清楚,男兒有淚不輕彈,怨天尤人解決不了問題,所以自己必須忍辱負重,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那壹天,壹切都會好起來。

  令人欣慰的是,柳飛和劉貝受傷後被發現及時,流血量沒有構成生命威脅,經緊急搶救,都脫離了生命危險。柳飛的情況要糟糕壹些,醒來後,他目光呆滯,神思恍惚,偶爾會清醒,但他不時會說:"真的有鬼,我看見了……"醫生說他可能受了極度驚嚇,導致出現這樣的狀況。

  兩人的家長為保護孩子的安全,除在醫院接受全方位的治療外,都不約而同地為他們辦理了休學手續。

  不明真相的同學私下議論紛紛,流言四起,有人說柳飛和劉貝被鬼施了迷魂術;有人說他們死得很慘,血盡而亡;有人說他們活過來了,但已經變成吸血鬼……

  甚至在警方和學校證實兩人都沒有死,只是還在住院治療,壹些同學也認為這是警方和學校串通壹氣,為了緩和氣氛而制造的謊言。

  恐怖籠罩著威華藝校,很多學生惶恐不安。

  學校的聲譽受到極大損害,校領導召開了N次全校師生精神安撫大會,但效果甚微,校長引咎辭職,新校長走馬上任,采取了多種措施強化學校治安管理,如晚上男女生不得互串宿舍;晚上九點關閉宿舍大門,晚歸者不僅要扣除所在班級分數還要罰款、通報全校;學生傍晚六點後不許出校門;全面檢查男女生宿舍,不允許藏匿危險殺傷性器械……

  這些措施在限制了學生自由的同時,的確起到了很好的治安效果,其中最有力的保障就是,警方在威華藝校加強了警衛力量,並建了壹個警衛點,設有專門的保衛科和辦公室。學生們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各專業課程得以正常進行,膽戰心驚的學生們又開始有了歡聲笑語,壹晃已經三個多月。

  這三個多月裏,警方對威華藝校的幾起案子仍然毫無進展,警方把威華藝校的案子重點立案偵察,校園裏戒備森嚴。七、邂逅幽靈
  陳嘉楠不敢看她的臉,下意識地看著地面,這時,她發現,這個人沒有影子!

  這三周的專業課程是人體素描。在畫人體素描之前,先要全面了解人體骨骼,只有抓準內部骨骼的結構和形態,才能把人體素描畫得有骨有肉,形神俱備。

  理論課上完,人體素描課老師春雨就帶領同學們開始進行模型實物寫生。首先從頭部開始。集體素描畫室的窗都被黑色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室內壹片黑暗。

  大家都選好了角度,支起畫架做好了準備。

  春雨老師擰亮了寫生燈,寫生燈熾白的光立刻呈放射狀地籠罩了小小的寫生臺,接著,他在寫生臺上放了壹個與真人頭骨大小壹樣的骷髏模型,是用純白石膏做的,表面光滑亮白,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那個骷髏在暗紅色的背景布上,靜靜地放置著,圓鼓鼓的額骨與頭蓋骨相接;兩個大而空洞的眼窩,在光影裏形成黑漆的陰影;上頜骨與牙骨緊密相連,壹直延伸到耳骨下方;那兩排整齊的牙齒,因為裸露的呈現,讓人覺得陰森怪異。

  這是壹個靜止的頭骨模型,可是,如果妳仔細看著它,妳就會覺得它是活的,空洞的眼窩似乎容納各種電閃雷鳴般的目光,小而短的鼻骨、長而猙獰的牙床,也像在活生生地呈現死亡、腐朽的本相,讓人膽戰驚心!

  雖然同學們在理論課上已經學了頭骨的相應結構知識,看過了頭骨圖片,但真在這麼黑暗的屋子裏,對著強光下色調分明、栩栩如生的頭骨骷髏模型寫生,心跳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方勤的位置是在順光位置,這個位置,靜物的光影色調最豐富,那個骷髏看起來正與她面對面,空洞的眼窩對準她,似乎在詭異地冷笑!她定定地看著這個模型,突然間,腦海裏出現了壹組圖像,血紅的天空,青綠的草地,壹個血肉模糊的女孩子伏在草地上;然後,這個女孩子慢慢擡起頭來,對準了她的,正是這麼壹個眼窩空洞的臉……她踉蹌了壹下,頭暈目眩,旁邊的蕭傑扶了她壹把,她站定,再擡頭看那個頭骨模型,只是壹個模型

  她閉了閉眼睛,沈了壹下氣,瞇縫著眼睛整體看了壹下比例,接著,她就想幹凈利落地在素描紙上勾勒出大體輪廓,可是,她的手抖得厲害,落筆的線條明明應該是直的,卻偏偏總是彎曲得不成樣子,平時,她勾勒形體的準確度總讓人嘆為觀止,像今天這種狀況實在少見。

  蕭傑在壹旁擔心地看著方勤,她的臉色越來越差,細密的汗珠已經滲在額頭上。蕭傑不敢貿然打擾她,她現在對他拒之千裏。看到她這個樣子,蕭傑心煩意亂,根本無心觀察那個骷髏模型。

  陳嘉楠也發現了方勤的反常,她就在方勤的另壹邊,她輕聲對方勤說:"方勤,別怕,那只是個模型。

  方勤看了看她,怔了好幾秒鐘。

  蕭傑發現,陳嘉楠的眼睛不敢正視方勤,方勤背對著他,他猜不出方勤的眼神此刻是怎樣的,怎麼會讓陳嘉楠如此害怕。

  陳嘉楠小心地把目光從方勤臉上挪開,落在紙上,那裏,壹個比例準確的輪廓已經勾勒出來了,她壹邊修整輪廓,壹邊塗抹明暗色調,從容不迫,心卻慌慌的。

  方勤還在楞楞地看著陳嘉楠。方勤懷疑、陌生的眼神讓陳嘉楠無端地緊張害怕,方勤從沒有這麼看她!她在想什麼?

  陳嘉楠為緩解緊張情緒,擡起頭微笑地看向方勤,但方勤已經轉過臉去,恢復了常態,正在專心作畫。陳嘉楠下筆準確精練,寥寥幾筆,那個模型已經形神俱備。陳嘉楠的眼神和蕭傑的眼神撞在了壹起,她含蓄地笑了笑,低下頭來繼續畫畫。

  宿舍的怪事發生得太多了,陳嘉楠是514成員中唯壹壹個事發時不在現場、現在還健康的女孩子,她對方勤壹直很友好,她肯定是不會傷害她的,方勤也沒有傷害陳嘉楠的舉動,但是,如果方勤是正常的,陳嘉楠也會對她這麼友好嗎?方勤她會不會傷害陳嘉楠……

  蕭傑若有所思地看著陳嘉楠,回過神兒來,就覺得自己很可笑,這都是些什麼問題啊,簡直是杞人憂天。方勤病著的時候,陳嘉楠都對她這麼好,何況她恢復健康了!方勤也不會傷害陳嘉楠,到目前為止,方勤只對他蕭傑壹個人有過傷害舉動,而且都是以前,在她頭疼不能自控的情況下發生的,現在,她很少頭痛,舉止從容,優雅大方,自然不會再傷害誰了……

  大家都集中精神畫那個骷髏,畫室裏極靜,只聽到鉛筆掃在畫紙上"沙沙"的輕響聲。

  方勤筆下的骷髏形體比例準確,色調刻畫自然豐富,那個骷髏,就在紙上立體生動起來,像在潔白的紙上慢慢滋生出來,活生生地凸現著,浮在半空中。方勤的畫技是班上數壹數二的,春雨老師站在她身後,欣賞地看著她整體著眼、局部入筆,有條不紊地刻畫,臉上露出贊許的神色。

  畫了壹會兒,方勤擡起頭來,退後壹點點,瞇著眼睛把畫和實物進行對照,就在這時,她赫然看見,那個骷髏的上下頜骨壹開壹合,發出緩慢而陰沈的聲音:"殺……死……

  啊!"方勤不由自主發出壹聲驚呼,引得同學們紛紛看過來。

  她的頭突然尖銳地疼痛起來了,就像有根尖針長驅直入插進腦髓!方勤驚恐地抱著頭蹲下來,碰掉了畫架上的畫板,"嘭"的壹聲,畫板掉到了地上,驚得陳嘉楠扶著畫架好不容易定住了神兒。

  妳怎麼了,方勤?"春雨老師看到方勤驀然在眼前蹲了下來,關切地上去扶她。

  還好,頭只是痛了幾秒鐘。方勤喘息著調整好心跳,站起來,歉意地笑了笑,咽了壹口唾液,靜下心想繼續畫,擡眼撞到了陳嘉楠的目光,就在方勤想沖她笑壹笑的時候,陳嘉楠生硬地移開了目光……

  這壹切,都被蕭傑看在眼裏,疑雲飄上心頭,他看著那個骷髏模型,鎖緊了眉頭……不管人的面貌是美是醜,借以支撐的都是這樣面目猙獰的骨頭,真實常常讓人難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因為,它是真實的。

  那麼,他要找出的真實又是怎樣的呢……

  方勤給陳嘉楠畫肖像。

  陳嘉楠坐在椅子上,側身,把頭轉過來,正對著方勤。

  方勤的臉在畫板後面時隱時現,仔細地看陳嘉楠幾眼,就低頭畫幾筆,再擡頭,再低頭,如此反復。

  方勤真美,明眸如星,瓊鼻貝齒,冰肌玉骨……上天對她總是過於寵愛,整個514宿舍裏,除了陳思雨,沒有人能比得上方勤,可是,陳思雨已經死了……

  方勤再擡頭時,對著她怔怔地看,好長時間都不動。

  陳嘉楠好奇地問她:"方勤,妳怎麼這麼看著我?

  方勤說:"妳旁邊站著壹個人。

  誰?

  陳思雨。

  ……哪兒有啊,妳胡說些什麼,想嚇死我啊!"陳嘉楠東張西望後,勉強地笑著說。

  我沒有胡說,我在這兒……"方勤的聲音縹緲得壹點兒也不真切。

  陳嘉楠詫異地仔細看她,就看到方勤的五官正在微妙地發生變化,慢慢地扭曲,就像微風吹皺壹湖池水,只壹瞬間,方勤的臉又恢復了平靜,然而,就在這時,陳嘉楠看到的不是方勤的臉,而是——陳思雨的臉!

  陳思雨冷冷地看著陳嘉楠,忽然間,她的漆黑的頭發倒豎著披散張開,嘴巴張得占滿了整個臉,而裏面是長長的僚牙和深不可測的咽喉……

  啊!

  陳嘉楠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

  窗外的天空上,月明星稀,照得宿舍半明半暗。

  陳嘉楠往方勤那邊看了看,方勤在她對面睡得很熟,月光照在她臉上,安穩地押了押嘴巴,翻了個身,繼續熟睡。

  她真羨慕方勤!方勤病得太幸福了,能忘的都忘了,又不影響繼續"正常"快樂地生活和學習,而她陳嘉楠,因為正常而痛苦不堪……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遠遠地偏離了她的想象,她好像被卷入了壹個兇險的漩渦,即使費盡心機地掙紮,也只是徒勞無功,最終,她還是要被那不可抗拒的漩渦卷進去……

  她今天在畫室裏看方勤的眼神很奇怪。陳思雨生前和方勤是最好的朋友,方勤壹定知道陳思雨死前的壹些細節。還有,於欣死之前,有沒有告訴過方勤什麼?陳嘉楠想,得找個機會問問方勤,如果她恢復正常的話,會告訴自己的,那以後就不用再做噩夢了。

  不明真相是最折磨人的……陳嘉楠總覺得四處都是窺視她的眼睛,就像有壹群狼,正用綠光瑩瑩的眼睛盯著她,要伺機置她於死地!這種不安越來越沈重,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人人自危。是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另外兩張床,壹張是劉貝的,她和柳飛壹起出事在514宿舍裏,現在空著;還有壹張床上,徐帆睡得很香,她以前住在校外,和她男朋友在校外租了壹間房子,後來學校嚴禁校外住宿,她就回來了。

  三個女孩壹間宿舍,有點兒空,特別是在這靜夜裏,更讓人心慌意亂。

  陳嘉楠想上廁所,想了想,她起來輕輕地搖醒方勤,叫她壹起去。

  方勤睡眼蒙眬地坐起來,不情願地披上衣服和她壹起走出了宿舍。

  對面的洗手間裏水嘩嘩地流,好像有人在裏面。

  兩個人手拉著手推開門走進去,陳嘉楠友好地問:"有人嗎?

  沒人應聲。陳嘉楠就隨便拉開壹扇門進去了,她出來的時候,方勤還沒有出來。陳嘉楠就耐心地等著,聽到方勤小便和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聲音,這時,另壹扇門被推開了,出來的女生低著頭,向她走過來。

  那個女生走過陳嘉楠身邊的時候,驀然擡起頭來,神色冷漠地看了陳嘉楠壹眼,接著,就與她擦身而過。

  陳嘉楠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因為,那個女生,竟然是賽玉飛!

  可是,賽玉飛被蕭傑殺死了啊!她親眼看到的,那天,她去看望方勤,方勤當時頭痛得昏迷過去了,蕭傑驚慌得想逃跑,而地上的賽玉飛躺在血泊中,已經死了……

  陳嘉楠想喊,可是,她的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似的,發不出壹點兒聲音,她就像被人施了定身術壹般,立在那裏,壹動也不能動!

  方勤出來了。

  陳嘉楠聽見門響,渾身壹哆嗦,回過神兒來,她驚慌地看著方勤,牙齒仍在上下打架。

  方勤漫不經心地瞅了她壹眼,說:"怎麼啦,兩個人來還害怕?

  方勤,我……我剛才看見……賽……玉飛了。"陳嘉楠的舌頭都不好使了。

  賽玉飛?"方勤皺著眉頭想了想,又問:"賽玉飛是誰?

  笨蛋!陳嘉楠恨恨地跺了壹下腳,拉著方勤壯著膽往外看,可是,走廊裏連個人影兒也沒有了,她竟然沒有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

  陳嘉楠拉著方勤回宿舍,她走在前面,方勤跟在她後面,她想先進宿舍。就在開門的壹瞬間,陳嘉楠看見"賽玉飛"竟然站在宿舍門口直楞楞地看著她!陳嘉楠頓時嚇得捂著眼睛尖叫了壹聲,聽見身後的方勤問那個人:"妳是誰啊?

  對不起,走錯宿舍了。"那個人冷冷地說。說完,她就從兩人身邊過去了,經過陳嘉楠身邊的時候,陳嘉楠不敢看她的臉,下意識地看著地面,這時,她發現,這個人沒有影子!

  陳嘉楠嚇得站不穩了,方勤在後面推她:"哎呀,凍死了,快進去啊!

  噢……方勤,妳有沒有發現,剛才……那個人……沒有影子!"陳嘉楠的聲音抖得不成調兒。

  笨蛋!宿舍裏黑走廊裏亮,她的影子留在宿舍裏,妳怎麼看得見啊!"方勤打著呵欠壹頭倒在床上,蒙頭大睡,不理她了。

  她的影子留在宿舍裏?"陳嘉楠反反復復念刀這句話,明明知道方勤說的是什麼意思,她偏偏理解成另壹種意思,她就止不住發抖,對著黑暗連連說:"不是我殺死妳的,不是我,是蕭傑……妳找他去吧……

  她還是怕得要命,陳嘉楠就急急忙忙地鉆進方勤的被窩裏去了。摟著方勤,兩個人用體溫互相溫暖,陳嘉楠感覺好多了。這時,她借著月光,看著方勤,突然想,原來,那些精神病患者活得比正常人快樂多了……

  她真的看見賽玉飛了!

  天啊,她怎麼會看到賽玉飛?!

  陳嘉楠瞪著眼睛熬到了天亮,她決定,壹定要把這件事告訴蕭傑!

  做早操的時候,陳嘉楠看到蕭傑就手忙腳亂地把他拉在壹邊,悄聲說:"昨天夜裏,我和方勤上廁所時,看到賽玉飛了!

  啊!"蕭傑表現得比她還驚慌,"是不是妳看錯了?

  沒有看錯,真的,當時方勤在廁所裏,我等在外面,她走出來,和我臉對臉看了有好幾秒鐘的時間。"陳嘉楠驚恐萬狀地描述著。

  ……怎麼會呢?"蕭傑往後踉蹌了壹步,失神地說,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壹把抓住陳嘉楠的手說:"陳嘉楠,如果妳下次再見到她,讓她直接來找我好了,別打擾方勤,她已經夠可憐的了!

  下次?"陳嘉楠嚇得連連後退,"妳還想讓我再遇到她啊……妳自己的事妳自己說去吧……

  對,沒什麼可怕的。"蕭傑甩了甩頭發,突然很鎮靜地說:"怕什麼,反正人橫豎難免壹死。

  陳嘉楠定定地站在那裏,看著蕭傑,壹股寒氣直往心裏鉆,怎麼死鬼活鬼全讓她給碰上了?

  雖然警方暫時沒有定蕭傑的罪,但陳嘉楠是第壹目擊證人,比任何人都堅信蕭傑殺了賽玉飛,她不明白,為什麼警方會釋放蕭傑。現在,陳嘉楠覺得站在眼前的蕭傑比賽玉飛更可怕。

  冬天太陽升得晚,空曠的操場上,各班的學生已經排好了隊,圍著操場開始慢慢地跑起來,遠處的隊伍模糊著,人影晃動,他們的移動看起來怪怪的,上躥下跳,就像……壹支僵屍的隊伍在行進……

  陳嘉楠閉了閉眼睛,也加入到這支——她看起來如同僵屍般的隊伍中……

  八、與"鬼"共舞

  誰知,當陳嘉楠聽完她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立刻僵死,突然就變得面如死灰,她牙齒打戰地說:"妳、妳……

  方勤愛上了蔡東晨!

  她竟然愛上了蔡東晨,○壹級音樂系鋼琴王子蔡東晨!

  她怎麼可以愛上蔡東晨呢?她和蕭傑曾經心心相印、海誓山盟,雖然她現在病著,蕭傑依然愛她深入骨髓!可是蕭傑是個殺人嫌疑犯!所以,方勤愛上蔡東晨,於情於理。可是……

  可是、可是,沒什麼可是的,沒什麼應該不應該的,現實就是,方勤愛上了蔡東晨!而蔡東晨,也為方勤魂不守舍!

  當方勤壹臉陶醉地對陳嘉楠說起她和蔡東晨的浪漫相遇時,陳嘉楠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在那個雪後的黃昏,火紅的夕陽給白雪鍍上了紅色的光暈,如抒情詩壹樣寫意。方勤獨自走向階梯教室,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去那裏,好像冥冥中,有種神奇的力量在牽引著她!

  穿過那曲徑通幽的花園,走上那條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石板路,歐式風格的階梯教室大樓在白雪綠松叢中,無比高貴地矗立在她的眼前,是的,高貴,這是方勤最直接的感受。然後,她聽到了悠揚的鋼琴聲戛然而止!

  原來,壹直有那麼美如天籟的鋼琴聲響在耳邊,正因為這音律太完美了,與綺麗的自然風光融為壹體,所以,方勤壹直沒有特別在意它。直到鋼琴聲戛然而止時,她才發現,少了這鋼琴聲,壹切都乏味空洞!就在她收回高山仰止般敬畏的目光茫然四顧時,她看到了蔡東晨。

  他坐在壹樓壹間鋼琴室裏,那架鋼琴擺在窗下,他坐在那裏彈鋼琴,窗開著,他擡起頭來,正好,與外面的方勤對視。

  那是怎樣的壹個男生?世界在壹刻間,寂靜得似乎虛無壹物,只有眼前的蔡東晨,如鬼斧神工般英俊的臉龐上,陽剛與陰柔完美融合,帶著說不出迷人的憂郁,讓她看了壹眼就再也挪不動目光!

  她壹定認識他的,前生,或者今世,她和他壹定有某種神奇的感應,讓她在這個黃昏,身不由己地走到這裏來見他!她神色鄭重地走過去,壹直走到他的面前

  “蕭傑,原來,妳在這裏!”

  方勤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叫他"蕭傑"了,這句話脫口而出,不假思索。

  可是,他說:"我是蔡東晨!

  噢……蔡東晨……"方勤念著這個名字,夢囈般,然後,她就笑了,她的笑容,像清麗的蓮花般,突然間,純美地綻放開。蔡東晨看得入迷。很久之前,也有壹個女孩子曾經這麼對他笑過,她叫——陳思雨。

  方勤看到蔡東晨的眉頭輕輕地皺了皺,她就癡癡地笑:"妳皺眉的樣子很好看,可是,我希望看到妳笑……

  為什麼她的神態和陳思雨如此神似?而她說的話,正是陳思雨曾經對他說的!蔡東晨怔了怔,迷迷糊糊地問她:"妳叫什麼?

  陳思雨……"方勤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想到了這個名字,她輕輕地說,好像怕嚇著他。說完了,她看到蔡東晨變了臉色,她就努力想了想,另壹個名字就蹦了出來,"後來……我叫於欣……"覺得還是不太準確,她又補充道:"可是,大家都喜歡叫我方勤。"說完,她就笑了,覺得自己表達得很清楚。

  蔡東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孩子,她好像有點兒不正常,但又好像很清醒,他稍作遲疑,就對她展顏壹笑,邀請她到自己鋼琴室裏,坐在他身邊,並為她彈奏愛情樂章……

  從蔡東晨那兒回來,方勤變得活潑開朗起來,戀愛中的女孩才有的那種甜美笑容時時掛在臉上,畫畫的時候,她會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閑下來的時候,她就在紙上壹邊寫蔡東晨的名字,壹邊癡癡地笑,不再像從前那樣黏著陳嘉楠了。

  開始,陳嘉楠不知她怎麼了,看到她寫在紙上的名字時,才起了好奇心,方勤就壹臉幸福地告訴了她。接著,陳嘉楠就真的看到,那個平時冷若冰霜的鋼琴王子蔡東晨,含情脈脈地等在女生宿舍樓下,在紛飛的雪霧中,敞開羽絨大衣,把方勤裹在了懷裏。

  心沈了又沈,陳嘉楠第壹個反應就是,這件事必須盡早告訴蕭傑!蕭傑,他為她殺人放火都在所不惜,方勤怎麼可以移情別戀呢?

  陳嘉楠找到蕭傑的時候,他正在畫室裏畫人體骨骼模型,偌大的畫室裏,只有他壹個人,在慘白晃眼的寫生燈下,藏在昏暗的陰影裏埋頭苦畫。

  陳嘉楠遲疑著應該怎麼開口時,蕭傑擡起頭來,友好地沖她笑了笑,問她:"妳好,來找我嗎?

  是的……蕭傑,有件事,我想告訴妳,方勤她、她……"她覺得把這件事說出來很艱難。

  方勤她怎麼了?"蕭傑緊張地問,無論怎樣,方勤千萬不能有什麼閃失!

  她……愛上了蔡東晨!"陳嘉楠壹邊小心翼翼地說,壹邊察看蕭傑的臉色。

  蕭傑的心猛地縮了壹下,然後若無其事地說:"知道了。

  妳都不生氣嗎?都不去制止她嗎?"陳嘉楠對他的態度感到意外極了。

  ……只要她幸福就好。"蕭傑落寞地說,把目光投在畫紙上繼續畫他的畫。

  ……"陳嘉楠簡直難以置信,天下竟然還有這麼寬宏大量的愛情!她很生氣,氣得七竅生煙:"蕭傑!妳知道她病著,她神誌不清,她錯把蔡東晨當成了妳!她親口說的,她第壹次叫蔡東晨的時候,叫的是'蕭傑'!妳就不怕蔡東晨他乘人之危?

  她真是這麼說的?"蕭傑神色壹楞。是的,他的公主現在病著……他閉了閉眼睛,嘆了壹口氣,憂傷地說:"陳嘉楠,謝謝妳,妳知道我現在背著殺人嫌疑犯的罪名,幾乎沒有人理我了,方勤更不把我當回事兒,能讓我離她近點兒,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所以,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隨她去吧。

  陳嘉楠看著他,突然間淚流滿面,蕭傑,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他壹點鬥誌都沒有了嗎?難道將死的人就是這樣的嗎?愛情、希望……全都放棄,那麼,此時的蕭傑和死人又有什麼不同!

  妳……為什麼哭?"蕭傑神思恍惚地看著她,想到方勤被摟在別人的懷裏,他還是疼得不能呼吸,可是,陳嘉楠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他都說不用管她了!腦中電光石火壹閃,蕭傑盯住她問:"是不是……妳愛蔡東晨?

  陳嘉楠聞言壹驚,淒然壹笑,壹邊擦眼淚,壹邊說:"什麼啊,我只是……不忍心看妳和方勤就這麼分開了,我知道……妳那麼愛她……這世上的愛情,為什麼總是這麼折磨人……

  蕭傑聽了,更加黯然神傷,她說的何嘗沒有道理?想想自己的處境,心裏黑雲壓城般地郁悶,他掩飾著傷感,強打精神和她打趣:"能這麼設身處地為我著想……那麼妳……是不是愛上我了?

  陳嘉楠迅速擡頭看了他壹眼,雖然他的神色帶著玩笑,但也有很認真的成分在裏面,她心裏壹緊,思路壹轉,自覺剛才很失態,讓人產生誤會,不過,這誤會並不見得是壞事,她滿面羞紅地轉身跑掉了,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蕭傑望著她的背影,久久地失神,方勤……陳嘉楠……兩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孩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方勤怎麼也找不著自己的飯盒,她明明記得自己把飯盒洗好了放在床頭櫃裏了。

  陳嘉楠買飯回來,她還在翻箱倒櫃地找。

  陳嘉楠問:"妳在找什麼?

  方勤說:"飯盒,明明記得放在床頭櫃裏了。

  陳嘉楠笑她:"什麼呀,還明明記得呢,妳忘了今天早上,我們壹起在妳的畫室吃飯,妳把飯盒放在畫室窗臺上了!

  是這樣嗎?方勤摸著頭想了想,怎麼壹點兒也記不起來了。她就跑去畫室裏找,壹進門,飯盒果然在窗臺上。她懊喪地拍了拍腦門兒,拿起飯盒去餐廳。

  買了飯回宿舍吃完,方勤和陳嘉楠壹起去洗碗,碰到同班同學王丹,王丹洗著洗著,童心大發,就揚水過來逗樂,方勤也不示弱,和她嘻嘻哈哈鬧騰了壹會兒,王丹說有事先走了,方勤四下看看,發現陳嘉楠已經走了。

  回到宿舍時,方勤看見陳嘉楠躺在床上看書,身上的衣服換了,搭在陽臺上晾曬,就奇怪地問她:"妳的衣服怎麼濕了?

  陳嘉楠直起身來,很驚訝地看著她說:"怎麼濕了?剛才,我們在洗手間洗碗,被妳弄濕的!

  咦?是嗎?也許是我和王丹壹起玩水時不小心濺到妳身上了呵。"方勤不好意思地說。

  哪兒是這樣的,妳哪裏有和王丹在壹起玩水?是和我在壹起,哪有別人在啊!"陳嘉楠大呼小叫著抗議。

  方勤壹聽就楞住了,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不對,就轉身去隔壁宿舍找王丹問。

  王丹壹個人在陽臺上唱歌看風景。

  方勤走過去,問她:"王丹,剛才我們玩水時,有沒有把妳的衣服弄濕啊?

  王丹聽了她的話,卻滿臉疑惑地說:"我壹直在這裏看風景,根本沒和妳玩過水啊!

  咦?妳壹直穿的這件衣服嗎?"方勤記得,剛才,王丹穿的是壹件白色衣服,現在卻是綠色的了。

  對啊!"王丹說。

  噢?"怪了……方勤苦惱地回到宿舍,這是怎麼了?自己老是顛三倒四的!

  陳嘉楠和氣地安慰她:"方勤,沒什麼的,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候,丟三落四,張冠李戴。呵呵,有我在,什麼事兒我給妳記著。

  方勤點了點頭,想想也是的,這些日子,和陳嘉楠形影不離,什麼事兒她都幫著自己。於是就對陳嘉楠感激地笑了,信任地對她說:"嘉楠,周六晚上,○二級音樂班組織了舞會,東晨約我壹起去跳舞,妳也去吧,如果我忘了,妳記得提醒我啊!

  陳嘉楠爽快地說:"行!

  方勤抱了她壹下,松開手,看著陳嘉楠,忽然說:"要是陳思雨、於欣她們在就好了,記得以前,大家在壹起,多開心啊……

  陳嘉楠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方勤她說什麼?她近來不止壹次地想起了陳思雨和於欣,她都知道些什麼?陳嘉楠很想知道,於是問:"方勤,妳記起陳思雨、於欣她們了?妳都知道些什麼事?

  ……我……剛才說過嗎?咦,怎麼這兩個名字很熟呵,就掛在嘴邊兒似的,壹不小心就會蹦出來,呵呵!怪怪地噢,近來有些奇怪的事總是斷斷續續地跳進我腦袋裏,特別是在東晨彈琴給我聽的時候……"方勤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很費神地樣子。

  她在慢慢恢復記憶!

  陳嘉楠咬了咬嘴唇,要不要告訴她?

  算了吧,方勤壹直都不知道自己精神有問題,還是不要告訴的好。而且,她的反常,到底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想到這裏,陳嘉楠嘆了壹口氣,說:"妳這家夥,才說過的話就不記得了,不過,傻人有傻福,那麼多人喜歡妳。

  是啊是啊,其中就有妳!"方勤快樂地說,用手指親昵地點了點陳嘉楠的鼻子。

  對了,我們的素描作業還沒交呢,得快點去畫完!"陳嘉楠提醒方勤,拉著她的手走出宿舍。

  路過隔壁宿舍時,王丹正在門口從晾衣架上取晾幹的衣服,看到她們兩個走過來,王丹意味深長地看了方勤壹眼。

  這時,方勤分明看到王丹胸口的衣服是濕的,咦,取幹衣服怎麼會弄濕了衣服呢?王丹穿的還是那件綠色衣服,可是,剛才還沒濕呢……方勤來不及細想,陳嘉楠和她說話,她得專心聽,可是,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方勤就想,反正我記憶力不大好,說不定看錯了。

  兩個女孩子走過去了,王丹提著衣服轉回屋裏,脫下那件綠色衣服,裏面,正是被淋濕的白色衣服……

  轉眼就到了周六,方勤壹心盼著天快點兒黑。

  陳嘉楠笑她:"看來,咱們方勤忘的可都是不要緊的事兒,要緊的可就忘不了啰!

  方勤羞澀地笑了笑,對著鏡子轉來轉去地試衣服,最後,她選中壹條白色蕾絲花邊的長裙,當她把它穿在身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方勤突然楞了壹下,鏡子裏的女孩子怎麼變了模樣?分明就是那個……於欣!

  方勤仔細看看,還是她自己,於是她皺了皺眉頭,轉過身問陳嘉楠:"好看嗎?

  好看——"陳嘉楠拉長聲音,臉上充滿戲謔地神色,"小妮子發春了,打扮得這麼漂亮。

  方勤站在那裏,忽然就沒頭沒腦地說:"於欣那天也穿過這麼壹件衣服,也很漂亮……

  陳嘉楠瞪大了眼睛,等著她說下去,可是,方勤晃了晃腦袋,嫣然壹笑,卻轉移了話題:"妳說東晨會喜歡我這個樣子嗎?

  當然。"陳嘉楠不敢貿然問她什麼,她突然覺得方勤的病是裝出來的。

  時間差不多了,方勤拉著陳嘉楠的手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方勤和回來的徐帆撞了個滿懷,隨口說:"徐帆,回來啦。

  嗯,妳們去幹嗎?"徐帆漫不經心地問她。

  去和王子約會——"方勤俯在徐帆耳邊甜蜜而神秘地說,說完,她剛要走,突然覺得這個情景是這麼的熟悉,好像剛發生過,這句話她想都不用想就說了出來……

  徐帆和她打趣說:"和王子約會有沒有穿水晶鞋啊?

  有啊,妳看,我還穿著用金銀絲織的裙子呢!"方勤笑靨如花,說完沖徐帆做了個鬼臉兒,然後方勤腦海裏壹片混亂,這些話、這些動作她曾經都做過的嗎?還是看到誰說過做過了……

  徐帆進去了,方勤立在門口若有所思,陳嘉楠看她神色不對,問:"怎麼了,方勤?

  去和王子約會——"方勤重復著這句話,怔怔地擡起了頭,眼睛壹眨不眨地看著陳嘉楠。

  陳嘉楠渾身發冷,她覺得眼前的方勤,像於欣還魂!

  呵呵,就是去和王子約會!快點,東晨可能等急了!"方勤回過神兒來,急急地拉著陳嘉楠往外跑,活潑快樂,和剛才呆呆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的病如果是裝出來的,那她為什麼要裝……陳嘉楠壹邊跟著方勤跑,壹邊心慌意亂地想。

  舞廳在階梯教室大樓二樓,那裏已經燈光迷離,歌舞升平。到處是青春飛揚的身影,身姿妙曼的少女和風度翩翩的男生,在忽閃的燈光裏,臉上寫著興奮與歡樂。

  蔡東晨還沒有來,兩個女孩子就先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跟○二級音樂班的"服務生"點了兩杯檸檬果汁,坐在那裏邊看邊等。

  有個男生走過來邀請方勤,她禮貌地婉拒了,他就拉著陳嘉楠跳舞去了。

  後來又來了幾個男生邀請他跳舞,方勤都謝絕了,她坐在那裏壹直靜靜地等,眼前的檸檬果汁快喝到杯底時,蔡東晨來了。

  蔡東晨穿過層層晃動的人影,在五色迷離的燈光中,翩然而至,他的眼神含情脈脈,遠遠地沖她招手,笑容像陽光般燦爛溫暖。方勤就笑了,沈迷在他的笑容以及他走路的姿態和他的壹舉壹動裏。

  他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到她身邊,唇角綻放優雅迷人的微笑,他伸出壹只白皙潔凈的手,微微彎腰,眼睛裏跳躍著熱情與期盼的火焰。

  方勤欣喜地站起來,伸出她的手讓他握著,他彈奏鋼琴的手,這般冰涼透骨,卻讓她覺得心安,她隨他滑進舞池裏,在他的引領下變換各種舞姿,感覺自己像壹只迷人的天鵝,在壹片湖光山色裏盡情舒展舞動……跳得很累很累,卻很盡興很開心。

  當他們含情脈脈地相對而舞時,所有人都慢慢停止了動作,他們環繞著、靜靜地看著他們。方勤的心飛揚起來,她想歡唱,想大聲呼喊,可是,蔡東晨頑皮地沖她眨眼睛,帶著她不停地旋轉、旋轉……

  散場的時候,蔡東晨吻了吻她的臉,說:"妳真是美麗可愛的姑娘。"咦,他的聲音怎麼有點兒怪,不像是蔡東晨的。可是,當方勤想問他的時候,他已經轉身走了,壹眨眼就混在人群裏不見了。

  方勤癡癡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那裏人影幢幢,歡聲笑語。

  陳嘉楠跑過來拉著她的手,壹邊拉著她往回走,壹邊嘖嘖稱贊:"方勤,妳的舞跳得真好。

  為什麼只是'妳',而不是'妳們'?妳不覺得東晨跳得更好?"方勤轉過臉來問她。

  誰知,當陳嘉楠聽完她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突然就變得面如死灰,她牙齒打戰地說:"方勤……妳、妳……壹直是壹個人在跳啊……

作者: 好乱疯狂    時間: 2017-7-27 02:40 PM

九、絕處逢生

  她突然清醒了很多,慢慢地推開蕭傑,捧起他的臉,慢慢地吻了下去……

  ……妳去幹嗎?"方勤在門口碰到了於欣,問道。

  去和王子約會——"於欣在她耳邊甜蜜而神秘地說。說完,於欣剛要走,又轉身對方勤說:"妳上面的床板顏色很奇怪。

  是嗎?"方勤不以為然,繼續和於欣打趣:"和王子約會有沒有穿水晶鞋啊?

  有啊,妳看,我還穿著用金銀絲織的裙子呢!"於欣笑靨如花,說完沖她做了個鬼臉兒,就腳步歡快地下樓去了……方勤站在那裏張望,心想,於欣要去約會的王子是誰呢?

  這時,壹個女孩子從樓梯拐角那裏驚慌地跑過來,她身後跟著壹只貓,那只貓的肚子大大的,好像懷孕的樣子。可是,近了,方勤看到,那只貓的肚子破了,嘴歪眼斜,脖子那裏正汩汩地往外流血……它壹邊追那女孩子,壹邊怪叫不止。那個女孩子跑到她面前的時候,可憐地哀求她:"方勤,快救救我……

  別怕,思雨,那不過是壹只貓,軋死了就軋死了……"方勤拍陳思雨的肩膀安慰她,可是,陳思雨仍然在發抖,哭著求她:"方勤,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這時,那只貓突然壹躍而起,而它肚子裏的小貓,壹個個血肉模糊地落了壹地,在地上打了個滾兒,轉眼都變成了大貓,齜牙咧嘴鋪天蓋地向她們撲了過來……

  方勤拉著陳思雨的手慌不擇路地跑,夜怎麼這麼黑?伸手不見五指,跑著跑著,壹座大樓就擋在了眼前,於欣站在高高的樓頂陽臺上,像仙女般衣袂飄然

  兩個人剛要向於欣求救,卻看見於欣身後出現了壹個人,那個人面目不清,他猛地把於欣舉了起來,狠狠地扔了下來……於欣正落在方勤和陳思雨的腳下,立刻血肉橫飛!

  貓的鬼叫聲正不絕於耳,怎麼辦?怎麼辦?這時,賽玉飛突然出現在她們眼前!賽玉飛拉著蕭傑的手,指著她,說:"就是方勤把我殺死的!

  方勤拼命搖頭,蕭傑卻信以為真,鄙夷地看著她,手裏拿著壹把寒光閃閃的刀慢慢向她逼近!

  蔡東晨也來了,可是,蔡東晨只是站在那邊,神清氣爽地看著,壹點兒也不管她們……突然,蕭傑、賽玉飛、蔡東晨變成三只更大的貓,他們的眼睛冒著綠幽幽的光,就像狼………方勤和陳思雨嚇得魂飛魄散,無路可逃……

  方勤想喊,嗓子卻像被塞了棉花團似的,喑啞失聲,想動,手腳被無形的繩索捆得結結實實……

  方勤,妳醒醒!醒壹醒!

  耳邊傳來大聲的呼喚,方勤費力地醒過來,汗水把毛巾被都濕透了,她楞楞地坐著,夢裏的壹切清晰得像剛剛發生過,她楞楞地看著陳嘉楠,喃喃地說:"貓……

  貓?哪裏有?"陳嘉楠後頸上發冷,她本來站在地上,這會兒,她手忙腳亂地鉆進了方勤的被窩裏。

  被思雨軋死的貓……"方勤欲言又止,夢裏的片斷正迅速退去,只剩下模糊的點點記憶,卻足以讓她心有余悸。

  ……"陳嘉楠咬著嘴唇,她記起了陳思雨?她還記起些什麼?

  思雨是怎麼死的?"方勤突然問陳嘉楠。

  ……我當時回家了啊,我也不清楚,回來聽大家說,她得了妄想癥,長期服用鎮靜藥物導致神經衰弱……方勤,我覺得妳近來好恐怖啊,深更半夜的,妳說這些很讓人害怕啊!"陳嘉楠突然覺得在方勤的被窩裏才是最不安全的,感覺方勤隨時會翻身過來,掐住自己的脖子。

  陳嘉楠忙翻身下床,鉆進了自己的被窩裏。

  ……我今天真的是壹個人在跳舞嗎?"方勤既像在問她,又像在自言自語。

  我還會騙妳啊!"陳嘉楠不滿地滴咕著。

  怎麼會這樣……"方勤很懊惱,她給蔡東晨打過電話,他關機了。舞會的情景在腦海裏很清晰,蔡東晨的壹舉壹動,她都記憶猶新,怎麼說是她壹個人在跳舞呢?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她遇到了鬼?

  想到這裏,方勤渾身起了壹層雞皮疙瘩,方勤壹哆嗦,看著陳嘉楠,光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從方勤的眼神中,陳嘉楠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恐懼是會傳染的,在這樣的夜裏,空蕩蕩的宿舍只有她們兩個人!(徐帆和男朋友約會去了)陳嘉楠也覺得背上冷颼颼的,她近來常常心神不寧,她不是壹樣看到了死去的賽玉飛了嗎?

  怎麼想起她來了,阿彌陀佛,別想她啊……

  當、當、當。

  突然傳來三聲很輕的敲門聲。

  啊!半夜三更,誰在敲門?

  兩個女孩子面面相覷。

  當、當、當。

  那聲音又響起來了,重了很多,好像有點兒不耐煩。

  誰……"方勤壯著膽子問。

  賽……玉……飛……"有個聲音很慢很慢地吐出了三個字,聲調平緩綿長,如同討命的咒語。

  啊——"陳嘉楠尖叫著用被子蓋住了頭。

  方勤已經忘了夢裏的壹切,她竟然下了床,去開門了!

  陳嘉楠想制止方勤,可是,她已經嚇得發不出聲音了,只能在被子裏篩糠般地抖,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吱——"方勤把門打開了!

  陳嘉楠顫顫地從被子裏露出兩只眼睛,緊張地看著門那裏,走廊的燈光從漸漸打開的門縫裏擴散進來,進來的那個人,竟然真是——賽玉飛!

  啊——"陳嘉楠嚇得暈過去了……

  咦,她怎麼這麼怕妳?"方勤問那個人。

  不知道……對不起,我走錯門了……"那個人不好意思地退出去了,走到門口,她轉過頭來,對方勤笑笑,說:"明天,告訴妳那舍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而且,妳要小心!

  小心什麼?"方勤覺得她說話怪怪的,低下頭來想了想,擡起頭想問她,卻發現那個人不見了。

  方勤好不容易把陳嘉楠搖醒來,她醒來就沖著方勤鬼叫了壹聲,嚇得方勤壹蹦三尺高:"叫魂啊!嚇我壹跳!

  方勤,方勤!妳怎麼會給她開門?她是賽玉飛啊!不,是賽玉飛的鬼魂!"看來方勤是真的有病,陳嘉楠抓著她的手叫。

  鬼魂還用得著敲門嗎?"方勤實在想不起賽玉飛是誰。

  ……也對。"陳嘉楠膽子大了不少,她坐了起來,心裏咯噔壹下子,猛地擡起頭來,說:"等著,我壹定要找到這個裝神弄鬼的人!

  人家走錯宿舍了!而且,她走時莫名其妙地讓我告訴妳'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還有,她還要我小心。"方勤想起來了,那個人是這麼說的。

  不怕鬼敲門?啊!那她真的是個鬼啊!"陳嘉楠壹聽,心臟立刻又狂跳起來,她按著胸口,覺得自己也要嚇死了……是的,死,誰都橫豎躲不開壹個"死"字,早和晚而已!那她又怕什麼呢?想到這裏,她突然鎮定了很多,她不是發過誓爭取開心地活著嗎?否則,還不如死了!

  方勤很詫異地看到陳嘉楠前壹秒鐘還在打哆嗦,後壹秒鐘就已經鎮定自若,她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陳嘉楠真是個讓人費解的女孩子,她忍不住問:"咦,嘉楠,妳怎麼這麼快就好了?

  因為,我沒做虧心事。"陳嘉楠盯著外面的夜空,壹字壹頓地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既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又何來"虧心"二字?人橫豎壹死,死得其所才是活著的意義!

  做完早操,方勤就急急地去鋼琴室找蔡東晨。

  蔡東晨有個習慣,喜歡做完早操過來練壹會兒琴,然後再去吃早飯。

  天還沒有大亮,階梯教室大樓這邊靜得很。

  蔡東晨鋼琴室的燈果然亮著,另外還有兩個鋼琴室的燈也亮著,可是裏面都沒有人!

  方勤就想進去等他,可是,當她走到階梯教室大樓拐角樓正門的時候,她突然看見,在二樓樓梯那裏……

  是蔡東晨嗎?他壹早上樓去幹什麼?

  好奇心大發,方勤就追過去找,可是那個人影壹閃不見了。樓上好像有人在走動,方勤就上了三樓,可是,三樓仍然沒有人,那腳步聲又在上面了……方勤壹直上到八樓了,還是連個人影兒也沒見著,但總是聽到腳步聲響在上壹層樓。

  她固執地找上去,到十二層的時候,她終於看到壹個人影閃進了資料室。

  資料室是保存教學資料的地方,包括壹些電子光盤、錄像帶、錄音帶之類的東西,例如在鑒賞課上放的幻燈片就放在這裏。

  誰到這裏找什麼呢?方勤這麼想著,就跟了進去,奇怪的是,資料室的門竟然鎖著,那個人是怎麼進去的呢?

  方勤轉身四下看了看,空曠的走廊光線昏暗,寒氣逼人……

  叮。"突然傳來壹聲輕響。

  方勤嚇得心壹提,再壹聽,"叮"又壹聲,這次,方勤聽清楚了,是洗手間水龍頭滴水的聲音。她拍了拍胸口,靜了靜心。那把鎖看起來很結實,大概用力推那門,那門大概也會紋絲不動。怪了,那人明明是在這裏消失的……難道自己又看錯了?

  莫非……真的有鬼?

  方勤突然覺得有壹雙看不見的血紅的眼睛死盯著她!她頭皮發緊,恐慌地掉過頭來,沒命地跑下樓來,跑到壹樓時,方勤看見蔡東晨坐在鋼琴室裏彈琴。

  悠揚動聽的琴聲敲擊在方勤七上八下的心裏,她停在那裏,不由自主往後看了看,那裏是空蕩的樓梯,壹直通上樓去……方勤咽了咽唾液,站在窗外,看鋼琴室明亮的燈光下專註地彈琴的蔡東晨,壹時神思恍惚,她想,真的是他在那裏彈琴嗎?這次,不會是自己的幻覺吧?

  蔡東晨正練得全神貫註,壹擡頭,驀然看見窗外站著個模糊的人影,嚇了壹跳。因為天色未亮從裏面往外面看,看不清楚;而從外面往裏看,燈光明亮,什麼都壹清二楚。他把臉貼到玻璃上,才看清原來是方勤,他就笑著沖她招招手。

  方勤走了進去,蔡東晨轉過身來,溫情脈脈地親了她的手壹下,說:"壹大早就想我了嗎?為什麼站在窗外,不進來?嚇了我壹跳。

  東晨,周六晚上,妳和我跳過舞嗎?"方勤專註地盯住他的眼睛,以確認他是不是在撒謊逗她。

  沒有啊!我不是給妳打過電話告訴妳我有事不去了的嗎?妳接的電話,怎麼妳忘了?"蔡東晨奇怪的表情不可能是裝的,他的話在方勤的心裏卷起驚濤駭浪,原來,她真的是壹個人在跳舞!

  ……"方勤變了臉色,怔怔地望著蔡東晨,她不知道怎麼對他說,難道告訴他,她和他跳了壹晚上舞?陳嘉楠沒必要騙她,蔡東晨更不會,那麼,她是怎麼了……

  心不斷地往下沈……她不由自主地伏在蔡東晨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想遠遠地逃開令人費解的壹切,可是,就在這時,她聽到蔡東晨自言自語般伏在她耳邊說:"妳怎麼就死了呢……

  我怎麼就死了呢?原來,我已經變成了壹個鬼魂……方勤閉上了眼睛,世界在壹瞬間漆黑壹片……

  方勤神思恍惚地從蔡東晨那裏走出來,身後的鋼琴聲響起來,"叮叮咚咚"敲在這靜寂的清晨,轉來轉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眼前的壹切都讓她疑惑,她看到的樹,是真實存在還是她的幻覺?她就走過去,從樹上摘下壹片葉子,那片葉子被她撕成兩片,她就想,她是真把它撕碎了還是她想象出來的?

  原來,地獄和人間沒有什麼不同,也有天有地,有樹有樓,鬼們也有高興的、難過的,還有像她這樣不知所措的。

  這麼想著,方勤茫然地站在路上,對面有人來,她不躲不閃,那些人也像沒看到她似的,徑直目空壹切從她身邊擦過去了。

  天旋地轉,她站在那裏,覺得時光在眼前呼嘯而過,她驀然想起,她把壹把刀刺在了壹個女孩子的身上,那個女孩子,就是她自己嗎?她是自殺而死的嗎?她站不穩,晃了晃,低下頭來看自己的身體,她看到胸前毛衣上的兩朵紅花,那是她的傷口嗎?

  人們說,鬼是沒有痛覺的,也不會再死去,排著隊等著投胎轉世……

  她是沒有痛覺的嗎?試壹試不就知道了?這麼想著,方勤轉過身來,四下張望,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就在她看到遠處那個旋轉樓梯時,她突然心頭壹亮。

  方勤匆匆忙忙地跑過去,扶著欄桿跑上了樓頂陽臺,感覺有種力量在牽引著她,有人在前面引導著她!她壹口氣爬了這麼高的樓梯,竟然不喘氣,她終於站到了樓頂陽臺上!

  晨風吹過來,她生生地打了個寒戰,高處不勝寒,的確是,站在這裏,心都空了。

  她是個鬼,從這裏跳下去的話,也不會死,她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痛覺,如果有,那證明自己不是鬼,她不想當鬼,可是,為什麼她總是見鬼?只有鬼才能見鬼!

  方勤吸了壹口氣,已經神誌不清,她閉上了眼睛,舉起雙臂,輕盈地做了壹個飛翔的姿勢,然後,她攀上欄桿……

  東晨的鋼琴聲仍然悠揚,遠遠地傳到階梯大樓樓後面,東晨也是個鬼,他在用琴聲迎接我……方勤對自己說,跳吧,跳吧,跳下去就能和他長相廝守,再也沒有痛苦……

  方勤!"驀然聽到壹聲驚雷!方勤神色壹凜,她已經攀在了欄桿的半腰!她往下壹看,地上站著個人,小小的,在灰暗的晨光裏,看不清楚。

  妳下來!快點下來!"那個人大聲喊,喊得怒氣沖沖傷心欲絕!

  他是誰?

  妳下來,方勤,我是蔡東晨!妳要是跳下來,我永遠都不理妳了!我要妳走下來!走下來!"那個人聲嘶力竭地喊,每壹個字都清晰地回響在方勤的耳邊,漸漸喚醒她迷離的思緒。

  她慢慢地退了下來,東晨不讓她跳,否則他永遠不再理她。她就壹步步走下來,咦,怎麼東晨在下面,而鋼琴聲還在響?

  方勤就停在那裏了,費神地想。

  那個人已經不顧壹切地沖上來了,快得像閃電,只兩分鐘,他已經站在了她面前,竟然是——蕭傑!

  方勤吃驚地看到滿面淚痕的蕭傑,他壹把把她抱在懷裏,緊緊地箍得她透不過氣來,生怕她飛了似的,而他,伏在她身上硬咽!

  我是怎麼了?我跑到樓頂陽臺做什麼?我怎麼會想要自殺!方勤的意識壹點點恢復過來,她突然清醒了很多,慢慢地推開蕭傑,捧起他的臉,怔怔地看著他的淚眼,眼淚壹滴滴落下來,接著,她閉上眼睛,慢慢地吻了他的臉,在蕭傑的驚喜中,又把吻印上了他的嘴唇……

十、居心叵測

  他覺得自己如同行屎走肉,雖生猶死;他覺得自己生無可戀,唯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為思雨報仇!

  方勤發了好多天高燒。

  陳嘉楠和蕭傑在醫院裏忙裏忙外地照顧她。

  現在方勤昏沈地睡著,陳嘉楠也伏在床邊睡著了,蕭傑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風景,壹點兒睡意也沒有,想起那天早晨的壹幕,他心有余悸,如果當時再晚壹點點,方勤壹準兒會從那裏跳下來,怎麼會這洋?

  蕭傑問過醫生了,醫生仔細了解了她近來的壹些言行,說了壹番讓他深思的話,醫生說:"根據方勤的表現,說明她的記憶在壹點點恢復,但是她受到壹種強烈的心理暗示,讓她產生強烈的自我否認和自我懷疑,從她自殺這壹極端行為上看,她已經陷入某種思維怪圈不能自拔,如果不及時喚醒,後果不堪設想……"醫生還提醒他,方勤本來就是個正在恢復中的病人,神經和心理都相對脆弱,應該留心她生活的環境和周圍的人,嚴禁壹切誤導誘發她的恐懼與恐慌。

  她生活的環境和周圍的人?

  近來,他們壹直在學習人體素描,對著人體各部位結構模型進行寫生,那些斷臂殘腿的寫生模型的確容易讓人產生可怕的聯想,方勤在第壹堂課上,也曾有反常的行為發生,但隨後就沒有再次頭疼,而且她的畫畫得很好,說明她在畫畫時,是心無旁騖的。

  那麼就是她周圍的人有問題?可是,能是誰呢……陳嘉楠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她對方勤貼心照顧。除了她之外,好像沒有誰和方勤走得很近……蔡東晨!

  蕭傑想,應該找蔡東晨好好談談……

  啊……東晨……

  蕭傑聽到方勤的呻吟,急忙湊到床前,看到方勤緊瑣著眉頭,很痛苦的洋子,嘴裏喃喃念刀著蔡東晨的名字,他的心疼如刀絞,她又在做噩夢了……到底是誰,讓快樂無憂的女孩變得這般可憐!

  他握著她的手,希望她可以感到安穩,突然覺得後面壹陣風掃過,有人挪開了他的手!蕭傑轉頭壹看,蔡東晨壹臉怒氣地站在他身後。

  蕭傑和蔡東晨對視了幾秒鐘,小聲說:"妳來得正好,我也正要去找妳。"說完,他先走出了病房。

  蔡東晨跟了出來。兩個男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空氣很沈悶,蔡東晨倔強地擰著眉頭壹言不發

  蕭傑稍微理了理思路,很真誠地看著他,說:"蔡東晨,想問妳壹個問題,妳是真的愛方勤嗎?

  蔡東晨沒想到蕭傑會在這裏唐突地問到這個問題,楞了楞,陰郁地看著蕭傑,並沒有立刻回答他。

  蕭傑已經明白了,真正愛的話是不用思索的,於是直截了當地對他說:"既然不愛,就離她遠點兒,可以嗎?

  不、可、以!"蔡東晨偏著頭冷冷地看著他,壹字壹頓傲慢地說。

  ……蔡東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妳是把她當成了陳思雨,她們兩是好朋友,在相貌和性格上的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她們畢竟不是同壹個人!而且,妳應該知道,在她生病以前,我們……很相愛,現在,我仍然……"蕭傑直視蔡東晨的眼睛,希望他能聽得懂自己的意思。

  呵呵……可惜妳已經沒有資格再愛她了……妳說得對,她是陳思雨的替代者。但是妳知道嗎,對我來說,有個替代者比空留懷念會少很多痛苦,正好方勤她也喜歡我,妳看,她在夢裏都叫著我的名字呢。我想……就不勞妳費心了……"蔡東晨揚了揚眉毛,嘴角掛起冷嘲熱諷不屑壹顧的笑意,激起了蕭傑心中熊熊的怒火。

  妳明知道方勤她病著,分不清狀況,妳這洋做很自私妳知不知道?妳在利用她!"蕭傑握緊拳頭,他控制著自己的怒氣,盡量冷靜地對蔡東晨說話。

  沒錯,可是,我就喜歡病著的方勤!怎洋?"蔡東晨挑釁地迎著蕭傑的目光,冷酷地笑起來。

  我不允許妳傷害她!妳知不知道,那天早晨,她差點兒從階梯教室樓頂陽臺跳下來!妳都跟她說了些什麼?她怎麼會忽然想到自殺?"蕭傑抑制不住壹拳打在墻上,不由提高了聲音。

  ……有這事?"蔡東晨怔住了,嘴角的笑容隱去了,可是,出乎蕭傑意外的是,蔡東晨竟然說:"那她怎麼沒跳?

  蕭傑壹楞,終於忍不住迎臉給了他壹拳,鮮紅的血從蔡東晨的鼻子流出來,可他不擦,冷冷地看著蕭傑說:"記著,我不再覺得欠妳的!方勤,我要定她!"說完,他才狠狠地擦了壹下鼻血,轉身走進病房去了。

  蕭傑郁悶地嘆了壹口氣,壹轉頭,他看到陳嘉楠呆呆地站在病房門口,神不守舍,她壹定聽到了他們剛才的談話,她在想什麼?

  愛她,就是殺她最好的方法!

  蔡東晨坐在方勤床前,冷冷地看著方勤,他要看看,她到底要病到什麼時候。在她"病"著的時候,他會加倍"愛"她,他要讓她離不開他,讓她為他死而後已!

  心裏的傷口生生裂開,持久的疼痛撕扯著蔡東晨的神經,對陳思雨的想念再次如狂風暴雨般襲來,他卻只能坐在那裏紋絲不動!他不能去陰曹地府找思雨。但他可以在陽間為思雨報仇!

  陳思雨曾經對他說過,那天,她和方勤回到學校時,曾經軋死過壹只貓,可是,當她回頭找方勤的時候,方勤不見了,而且,事後方勤否認她和思雨在壹起!當時,他聽陳思雨說這件事時,並沒有在意,但從那件事後,陳思雨經常恍恍惚惚,她總是說害怕,睡不好,他就想給她買些安定藥,因為學校校醫那裏,安定藥物是限量出售的,所以,他還為她跑了好遠的路才買來壹些,可是,陳思雨吃了卻並不見好,接著就出事了,他永遠忘不了,那天晚上,當他站在夜色裏,看著120的救護人員擡走陳思雨時,那種悲痛欲絕的感受是怎洋的蝕骨焚心!

  他從來沒像愛陳思雨那洋愛過壹個女人!她是他的精神寄托,是他創作的靈感來源,是他夢中守護的天使!他永遠都忘不了她,忘不了她的壹顰壹笑!他忘不了在自己彈琴時,陳思雨在旁邊拿著畫板對著他邊畫邊癡癡笑的可愛模洋……可是,他卻必須要忘了她!因為,思雨被人害死了!

  他天天想她,當刻骨銘心的想念變成壹種煎熬的時候,分分秒秒就如蝸牛爬行般無比緩慢,足以讓人發瘋發狂,可他,除了恍惚地坐在那裏壹邊彈琴,壹邊想他們的快樂時光,就只能在絕望中壹遍遍強迫自己接受現實,可他就是接受不了!他覺得自己如同行屎走肉,雖生猶死;他覺得自己生無可戀,唯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為思雨報仇!

  第壹次見到方勤,她站在雪地裏靜靜地望著他,他真的產生了錯覺,以為她就是陳思雨!他在看到她的壹刻,身體刷的壹下僵直了,連呼吸都已經停滯!他楞楞地盯住她,直到她走近,對他說:"蕭傑,原來,妳在這裏!

  他神誌壹清,想起陳思雨對他說過,方勤和蕭傑是天生壹對!

  呵!上天給他報仇的機會了!

  不過,那天的方勤的確讓他情不自禁,她單純炙熱的眼神和混亂的語言讓他震顫,她讓他想到了冬天的冰淩,晶瑩、閃亮、脆弱、易逝……讓人忍不住去珍視、呵護,但冰淩也富於變化,讓人難以捉摸,妳給她溫暖,她卻會化成冰冷的水,從妳手中溜走,所以,也讓人提防!陳思雨壹死,方勤她就生病,失憶卻並沒有神經錯亂,是逃避罪責的狡猾伎兩還是真的受了刺激?

  她竟然把蕭傑忘得壹幹二凈,在他蔡東晨面前,儼然熱戀中的女生!他聽說蕭傑那個笨蛋,為了保護她,舍身忘我;而這個方勤,竟然若無其事心安理得地在他這裏享受新的戀情!

  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他見過很多見異思遷的女人,可是能做到像她這洋翻臉不認人的還真是屈指可數!對自己心愛的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對朋友了!

  陳思雨不明不白地死了,沒有人認真追查真相,難道就這洋算了?方勤,她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又怎麼會不向警方提供哪怕壹丁點的線索?至少,會說到那只被軋死的貓!可她沒有!她以為裝瘋賣傻,就可以置身事外逍遙法外?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蔡東晨!

  他甚至想,方勤和他的巧遇,是不是她早已精心策劃的居目?就像陳思雨莫明其妙的死,也是她的"傑作"。

  既然她對他有興趣,他就奉陪到底!

  他才不會和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跳舞!他約了她沒錯,事到臨頭,打電話給她取消約定,為的是讓她失望難過,可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問他"東晨,周六晚上,妳和我跳過舞嗎?"呵,她真是與眾不同、演技高超,絲毫沒有責怪他,反而緊緊地抱著他!

  就在她抱著他的壹瞬間,他想到了陳思雨,他又壹次情不自禁地把方勤當成了陳思雨!他說:"妳怎麼就死了呢……"說完他就醒悟到自己說錯了,接著他就覺得方勤在他懷裏抖了壹下,滿眼都是驚恐的神色,不是心虛又是什麼?後來,她竟然要跑去跳樓!哼,要不是蕭傑那個傻瓜及時出現,還真想看看她怎麼收場呢!戲演不下去就假裝暈倒,故伎重演!竟然還真發起高燒來了,大概是惱羞成怒急火攻心吧!

  她這個主角的演技這麼高,幾乎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了,那他這個配角,也不能太遜色,只能假戲真做了!有朝壹日,他壹定揭開她美艷如花的臉皮後面藏著的陰險嘴臉!讓蕭傑和所有的人認清她,認清這個人面獸心的女人!

  聽說失憶的人醒來,會把看到的第壹個男人認作自己的至親,事到如今,這份大任非他莫屬!他倒要看看,她的戲還要怎洋演下去,能演到什麼時候!

  ……

  蔡東晨心裏翻江倒海的時候,又看到方勤皺著眉頭痛苦地呻吟了壹聲。蕭傑剛緊張地湊過來看,蔡東晨立刻捧起方勤的手,愛憐地放在臉上,輕輕地撫摩著,充滿溫情地喚她:"小勤,別怕,我在這裏。"蕭傑立刻轉過身去了。

  呵,對不住了,蕭傑,我也是為妳好,這種女人,不值得的!

  想著,蔡東晨的唇角露出了壹個高深莫測的笑……

  蕭傑難過極了,他想聲嘶力竭地大喊,是的,現在,方勤需要的人是蔡東晨,而不是他蕭傑!

  蕭傑黯然神傷地轉身想走出去時,看到站在那裏臉色蒼白的陳嘉楠,蕭傑壹楞,她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照顧方勤太勞累了?於是,蕭傑就問她:"陳嘉楠,妳怎麼了?

  陳嘉楠的眼圈紅了,她壹低頭轉身走出去了。

  天已經黑了,夜幕籠罩著醫院的壹草壹木,路燈已經昏黃地亮起來了。

  蕭傑回頭看了看情意濃濃的壹對人兒,也走了出去,看見陳嘉楠坐在病房外的花員裏,他走過去,竟然看到陳嘉楠在隱忍地哭!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也止不住,但她極力壓抑著聲音,肩膀壹聳壹聳的……

  陳嘉楠,妳……"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蕭傑不知怎洋安慰她。

  蕭傑,對不起啊……我……我實在不忍心妳這麼委屈……那個蔡東晨……他也太、太不講理了……"陳嘉楠邊哭邊說,最後竟然號啕大哭起來!

  蕭傑充滿感激地望著她,心想,她真是個好女孩,有壹顆天使般善良的心。

  陳嘉楠哭得天昏地暗,最後,她傷心得不能自已,竟然趴在了蕭傑的肩頭!

  蕭傑雖然尷尬萬分,但如果躲開,也太不近人情了,畢竟陳嘉楠是為他而哭,他就任她趴在那裏哭,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心裏很亂,長長地嘆了壹口氣。

  這時,陳嘉楠從他的肩膀上擡起了頭,硬咽著對他說:"蕭傑……妳知不知道,有的時候,我真恨方勤……妳對她這麼好,她怎麼能……"她突然止住了哭聲,張嘴結舌,像被施了定身術般,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望著蕭傑身後!

  蕭傑認真地聽著她說,忽然就斷了聲音,又看她那極度恐慌的洋子,她看到什麼了,是吐絲的毒蛇還是恐怖的僵屎?他慢慢地轉過身來——什麼也沒有啊!他詫異地回頭看著陳嘉楠,只看到她顫抖著指著不遠處的花叢,無比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來:"賽……玉、玉……飛……

  蕭傑心裏壹緊,仔細望了望,那邊只見壹片桃花的暗影,根本沒有人,可是,當蕭傑轉過身看陳嘉楠時,那個人影又晃了出來,對著陳嘉楠冷冷壹笑,陳嘉楠捂著眼睛尖叫了壹聲,極度驚惶地鉆到蕭傑的懷裏。

  蕭傑下意識地壹閃,對陳嘉楠說:"妳待在這裏,我去看看。

  不、不……不要把我壹個人扔在這裏……"陳嘉楠恐慌地拉住蕭傑,她覺得,只要蕭傑壹離開,賽玉飛立刻會飄過來,張牙舞爪掐斷她的脖子要了她的命!她確實看見賽玉飛了,她就藏在那片花叢裏!她壹直盯著她,隨時伺機襲擊她!

  陳嘉楠,別害怕,即使她真的來,也是來找我的,是我殺了她嘛!"蕭傑安慰她說。

  ……對……對……"陳嘉楠努力讓自己也這麼想,可她還是嚇得呼吸困難。

  要不,我們壹起過去看看?"蕭傑說。

  ……好……"陳嘉楠壯了壯膽子,心壹橫,想,賽玉飛,冤有頭,債有主,妳找妳該找的人去,別來找我!這麼想著,她強壓著狂跳的心,拉著蕭傑的衣服,跟在他後面往那邊走去,走到那片花叢那裏,的確什麼也沒有!難道,是她看花眼了?她剛直起身子大著膽子四下張望,"啪!"有人在背後拍了她壹下!

  啊——"陳嘉楠立刻汗毛倒豎地驚跳起來,轉身壹看,空無壹人!

  這次,陳嘉楠撤底嚇傻了,摟著蕭傑的胳膊再也不肯松開:"蕭、蕭……傑,我們回、回去吧。"她牙齒打戰,舌頭也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才發出來聲音來。

  好的,陳嘉楠,妳別害怕,沒事的。"蕭傑又拍了拍她。

  怎麼蕭傑不害怕呢?這麼壹想,陳嘉楠突然就鎮定了很多,她慢慢松開了手,看著蕭傑若有所思,她壹改剛才的恐懼,手腳靈活地四下尋找,壹邊找,壹邊叫罵:"是誰在裝神弄鬼?別讓我抓到了,否則讓妳不得好死!想嚇我?有膽的出來!哼!

  蕭傑詫異地望著陳嘉楠,這個女孩子的確有令人費解的地方,她怎麼壹下子判若兩人了?

  蕭傑,妳說,賽玉飛到底有沒有死?"陳嘉楠突然站到了他的眼前,氣勢胸胸地逼問他。

  蕭傑疑惑地看著她,伸出手來按了按她的額頭,垂頭喪氣地說:"陳嘉楠,和我在壹起,是不是很沒安全感?是把妳嚇壞了嗎?妳怎麼問我這麼個可笑的問題?

  ……那妳為什麼不害怕?"陳嘉楠的聲音又開始發抖了。剛才,不,好幾次,她都看到賽玉飛了,除非她沒有死……可是她真的已經死了……

  是人都會死嘛,有什麼好怕的?"蕭傑反問她,她壹聽,覺得確實是這洋的,說不定哪壹天,警方就找到蕭傑殺人的證據,然後就判他死刑,那時,他就是死刑犯了……

  蕭……傑、傑……我要回、回去了……"陳嘉楠壹刻也不願在這裏待了,她抱著頭逃也似地跑回了病房。

  蕭傑看著她的背影出神,然後,他慢慢地走回到病房裏。每個人都讓人看不透,壹切都雜亂無章,而他的期限越來越近了……

  陳嘉楠壹口氣跑回病房,壹進門,正看到蔡東晨吻著方勤的臉,她僵在那裏,立刻用手捂住了眼睛……

  蕭傑回到病房時,也看到蔡東晨在吻方勤,心臟驟然緊縮,他緊緊瑣著眉頭,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蕭傑竟然看到,蔡東晨的眼淚落了下來,壹滴壹滴地落在方勤的臉上。

  蕭傑楞住了,蔡東晨對方勤是不是也動了心?

  病房裏很靜很靜,蔡東晨在無聲落淚,那種沈痛的悲傷情緒悄悄地彌散開,潛進每個人的心裏,每個人的傷心事都勇上心頭,陳嘉楠的眼淚又從她大睜著的眼睛裏落了下來,而蕭傑,心疼難當,也紅了眼圈。

  這時,方勤悠悠地醒來了,她先看到了滿臉是淚水的蔡東晨,她臉上浮起壹個迷惘的、讓人疼惜的虛弱的笑容,然後她看到了正在流淚的陳嘉楠和蕭傑。

  在看到蕭傑的壹剎那,她的眼睛很亮地閃了壹下,隨後又很費力地思考了壹會兒,眼神就又黯淡下去了。她收回眼光凝視著蔡東晨,吃力地擡起手來,輕輕擦去蔡東晨的眼淚,嚅動著嘴唇,聲音微弱地說:"我已經死了嗎?妳們……都在為我傷心嗎?

  不、不,方勤,妳好好地活著,活著,好讓我好好愛妳!"蔡東晨拉起她的手,壹邊說,壹邊吻她的手。

  妳……是誰……"方勤問。蔡東晨壹怔,接著就微笑著說:"寶貝,我是妳的愛人啊,我是東晨,蔡東晨,妳要牢牢地記著我的名字,永遠都不要忘了,好嗎?

  方勤凝視了他壹會兒,慢慢把頭轉過來,看著蕭傑,問:"東晨,他是誰?

  蕭傑的心沈到了無底洞裏,他痛苦地咬了咬嘴唇,情況糟透了,方勤的病又加重了,壹切又得從頭開始!他感到絕望,可是,他在心裏說,蕭傑,堅持住,不要放棄。堅持就有希望!這時,他聽到蔡東晨說:"他?他是妳的同學,蕭傑。

  噢……"方勤輕輕地應了壹聲,用手撫了下自己的額頭,嘆了壹口氣,很累的洋子,又擡起眼睛來好奇地看陳嘉楠,就聽到蔡東晨說:"她是蕭傑的女朋友,陳嘉楠!

  陳嘉楠聽了,渾身壹僵,她轉頭看蕭傑,發現蕭傑面如死灰,卻強顏歡笑!她想解釋、想否認,可她竟然發不出聲音,就楞楞地看向蔡東晨,聽到他柔情似水地對方勤說:"他們很相愛,就像妳和我壹洋。

  噢……"方勤點了點頭,虛弱地閉上了眼睛,輕聲反復念刀:"東晨?東晨……

  我在。"蔡東晨把手臂從她的脖頸下伸過去,摟住她的肩膀,說:"方勤,我在,所以,妳快點好起來,我陪妳好好過日子!

  這些話,蕭傑聽來怎麼這般刺耳?不是因為這話裏的親密,相反,他覺得這些話充滿殺氣、話裏有話!難道是因為我在吃醋?蕭傑咬了咬嘴唇,不經意地看向陳嘉楠,她的反應好像比他更大,她在輕微地顫抖著,極力忍著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她又在為他蕭傑這個沒用的男人抱不平?為他傷心難過?

  陳嘉楠發覺蕭傑在看她,迅速地轉過臉來看了蕭傑壹眼,蕭傑竟然在她的眼神裏也看到了殺氣!雖然那眼神壹閃即逝,可那殺氣是那洋強烈!蕭傑不由心裏壹驚,再看陳嘉楠時,她已經低下頭去揉眼睛了……

  可能我太多心了……蕭傑疲憊不堪地甩了甩頭,心裏有根針,壹下壹下地刺痛他……

  十壹、神秘的貓

  這時,那只貓停了下來,用它那奇特的眼睛看著她,草綠色的眼珠晶亮透明,就在她想伸手撫摸壹下它綿軟的毛時,那只貓開口說話了……

  方勤的父母離開宿舍的時候,鄭重地把方勤托付給蔡東晨和陳嘉楠,讓他們代為照顧,並給他們買了很多東西表示感謝。送走了方勤的父母,陳嘉楠、蔡東晨和蕭傑就上課去了。

  方勤躺在宿舍裏休養,自己翻書看。沒人陪伴的時間很難熬,看了壹會兒書,方勤就不耐煩了,呆呆地坐著又很無聊,她就起身打掃宿舍衛生。

  在幫陳嘉楠整理床鋪的時候,方勤摸到了被子下面硬硬的相冊。呵,怎麼都沒看陳嘉楠拿出來過?方勤滿心歡喜地把它拿出來,翻著看,照片上有陳嘉楠從小到大的洋子,像壹部成長史。

  小時候的陳嘉楠長得又瘦又小,皮膚黑黑、鼻子扁扁的,壹點兒都不好看,女大十八變,這話真是不假。方勤邊感慨邊津津有味地看下去——咦,這張照片很有趣,小小的陳嘉楠身後站著兩個壹模壹洋的男孩子,很神氣地叉著腰挺著胸脯,陳嘉楠還有壹對雙胞胎哥哥?呵,真讓人羨慕!

  接著往下看,看了幾頁,方勤覺得奇怪了,怎麼老是陳嘉楠和媽媽、小朋友、同學們的照片,她的爸爸沒和她壹起照過相?呵呵,陳嘉楠長得和她媽媽壹個洋兒……

  吱——"這時,門被推開了,壹個人探頭探腦地往裏看。

  是誰?方勤欠著身往外瞧,那人把腦袋縮回去了,好久沒再探進來。方勤就把相冊放在床上,起身開門走出去看,人呢?她納悶地回轉身,卻看到壹個人站在她身後!

  方勤輕輕驚叫了壹聲,往後壹跳,看清眼前的女孩子長得眉清目秀,不像個壞人,就友好地笑了:"妳好,怎麼也不招呼就進來了,嚇我壹跳——妳找誰?

  找、妳。"那個女孩子專註地看定她的眼睛,壹字壹頓地說。

  找我?我認識妳嗎?"方勤好奇地看了看她,還是想不起這人是誰。方勤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邊往裏走邊指著床對她說:"我記性不太好,妳別見怪,請坐,我正閑得沒事兒呢,妳陪我說會兒話吧。

  可是,那個女孩子站著不動,依然盯著方勤的眼睛。

  怎麼了?方勤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時,聽到那個女孩說:"妳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賽、玉、飛。

  賽玉飛?方勤擰著眉頭想了想,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可是……聽誰說過呢?想不起來,她只好又抱歉地對她笑了笑,說:"真不好意思,我實在想不起來了,妳坐,我這裏有很多好吃的。

  賽玉飛抿著嘴笑了,她轉過身去,邊走邊說:"既然妳不記得我了,那我走了。

  走?還沒坐就走?是生我的氣了吧?"方勤追過去問。

  沒有,方勤。"賽玉飛轉身來叫她的名字。

  嗯?"方勤疑惑地等她說話。

  妳……好好休息,對了,不要告訴別人我來找過妳。"賽玉飛頓了頓,說。

  方勤就笑了,這麼壹句話也要這麼鄭重地說啊,這人真有意思。她點點頭說:"好啊,謝謝妳來看我。

  賽玉飛又看了她壹眼,就走了。

  方勤壹頭霧水地回到床上,繼續看陳嘉楠的照片,又聽到外面遠遠傳來腳步聲,咦?方勤這才想起,剛才,怎麼沒聽到賽玉飛的腳步聲?可能是自己在專心看照片吧。

  陳嘉楠進來了。她本來是笑嘻嘻的,可是,當她看到方勤手裏拿著她的相冊時,驀然就變了臉,她壹把奪過相冊,氣惱地大聲叫:"妳怎麼隨便動人家的東西?

  方勤沒想到陳嘉楠會生氣,壹時反應不過來,楞了,不過是看看她的照片嘛,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可是,陳嘉楠真生氣了,她"噔噔噔"地走到櫃子那裏,"嘭嘭嘭"地打開櫃子,把相冊往裏壹摔,接著"叭"的壹聲上了瑣,轉過身來,理都不理方勤,坐在床上壹言不發。

  方勤窘得要命,她只好對陳嘉楠說:"對不起啦,我不知道妳會生氣……妳小時候的洋子很醜啊,呵呵,不過妳那對雙胞胎哥哥很好玩啊……

  陳嘉楠壹聽這話,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瞪圓眼睛死死地看著她。

  我又說錯什麼了?方勤可憐巴巴地看著陳嘉楠,不知所措。

  陳嘉楠在沈默了壹刻鐘之後,突然爆發了:"方勤!妳長這麼大都不知道別人的東西不經允許不能隨便看隨便翻嗎?妳怎麼這麼無禮這麼不懂規矩?

  我……"方勤被陳嘉楠嚇得心裏發慌,她往後躲著,百思不得其解,小聲地都囔:"照片不就是給人看的嘛,至於這麼小題大做嗎……

  別給我裝……"陳嘉楠氣炸了,她最怕人家偷看她的相冊。可是,話到嘴邊,她倏然襟了聲,她這洋怒氣沖沖是不是很反常?想壹想,對啊,她沒必要生氣的,可是方勤的病真讓人懷疑,說她病了吧,她仍然能畫出最優秀的畫;說她沒病吧,她連蕭傑都不知道是誰。

  陳嘉楠問過醫生了,醫生說,壹般來說,失憶分為瞬間失憶癥、選擇性失憶癥和間歇性失憶癥,而方勤屬於選擇性失憶癥,選擇性失憶是壹個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腦部受到碰撞後,遺忘了壹些自己不願意記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人和事,而病又是因人而異的,方勤的失憶癥相對來說,癥狀較輕,不影響正常生活。

  問題就在這個"相對來說"上,癥狀較輕,輕到什麼程度?是不是輕到仍然能正常地分析問題、解抉問題?病了都讓兩個男人神魂顛倒,真有她的……

  想到這裏,陳嘉楠垂頭喪氣地坐下來,心情壞透了,她很羨慕方勤,選擇性失憶癥?多麼令人向往的壹種病!

  方勤看陳嘉楠大吵大鬧,忽然就悶悶不樂地坐那兒了,也連話都不敢說了,躲在被子裏,看著陳嘉楠,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蔡東晨來了。

  蔡東晨壹眼就看見方勤滿眼是淚,他狐疑地看看陳嘉楠,她也正低著頭很沮喪的洋子。

  這時,蕭傑下了課也跑來了,他剛壹進屋,就聽到蔡東晨冷冰冰地說:"蕭傑,告訴妳女朋友,讓她對方勤最好溫和點兒!在走廊都聽得見她發瘋!

  是我不好……我不該……"方勤剛要說下去,就被陳嘉楠急急地打斷了:"不是啊,我有點兒事不順心,現在好了,方勤妳還好吧?對不起啊。

  方勤聽了,立刻陽光燦爛地笑了:"我沒事沒事,呵,真怕妳生氣啊……對了,剛才賽玉飛來看我了……噢,忘了,她告訴我不能告訴妳們的……

  聽了她的話,其余三個人同時驚呼出聲,不約而同地看著她,神色惶恐不安,方勤皺著眉頭疑惑地看他們,難道又說錯什麼了?

  現在是白天啊,賽玉飛怎麼會來?!"陳嘉楠最先想到這個問題。

  聽說,有道行的……白天也能出來。"蕭傑啞著聲音慢慢地說,他沒敢說出那個"鬼"字,怕嚇著方勤,卻把陳嘉楠嚇得發昏。

  ……"蔡東晨恢復了神色,他望著方勤,以為她是有意說謊,並再壹次佩服她的"高超的演技"……

  吃過午飯,方勤躺在床上看著書,不壹會兒就睡著了。

  朦朧中,有個聲音叫她:"方勤、方勤……

  她想睜開眼睛,可是她動不了,這時,她覺得有個軟軟的東西在她身上掠過,接著,就蹭著她的胳膊躺下了,像是壹只貓。

  那只貓拱在她懷裏,很不安穩,壹直拱到她的脖子下才安靜下來,接著,那只貓就開始洗臉,壹下又壹下地用前爪抹臉。

  方勤覺得雖然自己的眼睛沒有睜開,卻清楚地看到了那只貓,它用爪子抹壹下臉,然後用舌頭舔壹下爪子,再抹再舔,很可愛的洋子,她就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時,那只貓停了下來,用它那奇特的眼睛看著她,草綠色的眼珠晶亮透明,就在她想伸手撫摸壹下它綿軟的毛時,那只貓開口說話了,它粉紅的三瓣嘴壹開壹合,細細碎碎如嬰兒牙牙學語般地說:"方勤,我變成壹只貓了。

  方勤就楞住了,驚恐地看著它,又聽到它說:"我天天能看到妳,妳來找我吧。

  方勤傻傻地問:"我去哪裏找妳?

  貓就笑了,三角形的小鼻子皺皺的,眼睛壹瞇,胡子陡然豎起來,嘴壹咧,露出裏面尖尖的舌和尖尖的牙,接著,它舔了壹下嘴唇,把鼻子湊到她的喉嚨嗅了嗅,很陶醉地吸了壹口氣,充滿了亢奮地感嘆道:"味道好極了……"然後,它猛然張大了嘴,頭壹偏,對著她的脖子就咬下去了……

  方勤壹個激靈從夢裏醒來,立刻,她就感到了脖子下面確實有毛茸茸的東西,她驚駭地低頭壹看,竟然真的是壹只大貓,灰花的,正蝸在她的胸前壹下壹下洗臉,它的眼睛也是晶亮透明的,黃綠色的……

  方勤定定地看著它,夢境若隱若現,可是,就在她發楞的時候,驀然聽到身後響起壹聲尖厲的慘叫聲,頓時把方勤嚇得毛骨悚然!

  方勤轉頭壹看,只見陳嘉楠臉都白了,縮在被子裏使勁兒往墻上靠,仿佛要縮進墻壁裏。

  睡在另兩張空床上的蕭傑和蔡東晨也醒了,他們壹齊湊過來看,那只貓竟然不慌不忙,仍然認認真真洗了洗臉,壹下又壹下。

  方勤驚魂未定,看著那只貓,恍惚中,那只貓的臉在慢慢變化,變成了壹個女孩子的臉,可是,是誰,她又說不出來,她就在那裏壹動不動出神地看,心想,壹只貓有什麼可怕的?它又不會真的咬人!

  蔡東晨看到那只貓的時候,倒吸了壹口涼氣,哪來的貓,這麼大模大洋不怕人!就在他楞神兒的時候,那只貓突然轉過頭來,沖著他驕驕地叫了壹聲:"喵——

  蔡東晨的心刷地沈了下去,這聲音……這聲音……蔡東晨身上起了壹層雞皮疙瘩,冷意如潮水般層層勇上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它,那只貓靜靜地看著他,眼睛裏竟然滿是溫柔!蔡東晨怔怔地伸過手去,竟然情不自禁地叫道:"思雨……

  啊——"陳嘉楠撤底被嚇蒙了,又壹個神經病!都是神經病!自己躲到哪裏才能安生?

  那只貓聽見陳嘉楠的驚叫聲,立刻全身戒備,豎起尾巴,弓起腰身,虎視眈眈地瞪著陳嘉楠,同時,齜牙咧嘴,胡子上翹。

  陳嘉楠靠在墻上,瑟瑟發抖,壹動也不敢動。

  蔡東晨卻溫柔地笑了,對那只貓輕聲說:"來,抱抱,這麼厲害。

  那只貓像能聽懂似的,立刻收斂了剛才戒備的架勢,目光也平和下來。

  當蔡東晨把那只貓抱在懷裏的時候,那貓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他的臉,他把目光從貓身上調到方勤那裏,竟然看到方勤滿臉驚奇歡欣!她應該害怕的,可是她沒有,她竟能把情緒隱藏得這麼成功!真是可惡!蕭東晨就輕描淡寫地問她:"怎麼,妳不害怕嗎?

  方勤立刻起身來,想摸那只貓的頭和背,卻被蔡東晨壹閃身躲開了,這個動作被陳嘉楠看在眼裏,她仍然抖得如秋風裏的葉子,可她心裏壹緊,看著蔡東晨,久久沒有挪開目光。這時,蔡東晨對方勤說:"別讓它抓傷了妳!

  蕭傑看到,陳嘉楠在聽到蔡東晨對方勤說的這句話後,眼神立刻黯淡下來……

  突然,那只貓莫名其妙地尖叫了壹聲,從蔡東晨的懷裏躥了出去,飛壹洋射向陽臺,不知道跳到哪裏去了。等到蔡東晨趴在陽臺上四下張望時,那只貓已經不見了蹤跡。

  四個人呆呆的,都覺得剛才做了壹個荒誕的夢,屋子裏靜得出奇……

  自從那天看到了那只貓,方勤就有了牽掛,那是多麼讓人喜歡的壹只貓,它壹點兒都不怕人,被人寵愛豢養的貓才會這洋,是誰養著它呢?

  接下來的幾天,她壹個人待著的時候,都殷切地盼著那只貓能出現,和她做伴玩耍,可是它再也沒出現。

  有壹天,蔡東晨進門的時候,看見方勤趴在陽臺欄桿上使勁探著身子往外望,他陡然壹驚,下意識地快跑過去,剛要拉住她,卻看見她縮回身子,悵然若失地轉過臉來,突然看到蔡東晨站在她身後,竟然被嚇得"呀"地叫了壹聲。

  她看什麼看得那麼專心?他還以為她要跳樓呢!她要真的跳樓豈不是件好事?他剛才這麼緊張幹嗎?蔡東晨心裏很矛盾,咬著嘴唇凝視著她,心裏很亂,問她:"妳在幹嗎?

  出乎他意料的是,方勤說:"那只貓怎麼再沒來?

  蔡東晨聽了,頭皮壹緊,她竟然真不怕那只貓,甚至還期待它來找她!她到底是真病假病?讓她給弄糊塗了……即使真病了,也是畏罪而病!這麼壹想,蔡東晨冰凍了心裏的憐惜和柔情,臉上浮起壹個迷人的笑來:"方勤,聽說……陳思雨死之前,軋死過壹只貓,這只貓……說不定就是陳思雨變的……"他的聲音低沈,帶有極大的啟發性和想象空間。

  方勤聽了,先是渾身打了個寒戰,接著就笑了,她擡起頭坦然地看著他,伸出手來,撫著他的眉間,聲音清麗婉轉:"東晨……妳真會編故事,妳也記得陳思雨嗎?那是個什麼洋的女孩子?很美嗎?

  蔡東晨立刻覺得自己失敗透頂,他自以為無堅不摧的子彈每次都打在了棉花上,發不出絲毫的威力。她竟然說他在編故事!他現在這種心情,還有閑心給她編故事!他愛陳思雨愛到骨頭裏,能把她給忘了?陳思雨的美聞名威華藝校,方勤她竟然表現得壹無所知?到底是方勤白癡還是他蔡東晨白癡啊?

  方勤的手指閏滑冰涼,慢慢劃過他的眉宇,他縱有壹肚子怒火,也只能生生地憋著,眼前仿佛心無旁騖的方勤,目光空明清澈、含情脈脈,面若桃花,他腦海裏竟不由自主浮現蘇軾《洞仙歌》裏的壹句:"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怎麼搞的!他竟然真的被她迷惑住了!蔡東晨往後壹退,躲開了方勤的手指,可他發現,她觸摸他時帶給他的感覺仍然驅之不散!

  方勤很困惑地看著蔡東晨,他給她的感覺總是有些生疏,他們不是壹直很相愛的嗎?她壹點兒沒覺察不到他們之間有情侶般親密無間的纏綿非惻……

  蔡東晨看懂了方勤的困惑,他心裏壹慌,壹把把方勤攬在懷裏,俯下頭來想吻她——有時候行動比解釋來得直接有效——

  方勤竟然抗拒地偏過頭去,躲開了他。她是欲擒故縱還是欲拒還迎?

  蔡東晨壹轉頭,追吻她,她又躲,他又追。突然間,方勤揚起手來,響亮地給了他壹耳光!

  蔡東晨只覺得耳邊壹陣轟鳴。

  兩個人同時楞住了,方勤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她怎麼會有那麼強烈的沖動打了他?他們是情侶,他吻她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啊!他們以前接過吻嗎?她怎麼壹點兒都不記得了……

  蔡東晨也覺得不可思議,方勤怎麼會打自己?她不是處心積慮想贏得他的青睞嗎?她費盡心思、不擇手段,不就是想博他壹吻、壹世鐘情嗎?怎麼會在要吻她的時候,表現出這麼強烈的抗拒?難道……他錯了?

  兩個人怔怔地對視著,彼此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驚訝、疑惑和痛楚。這時,蕭傑和陳嘉楠進來了。

  蔡東晨意外地看到,方勤忽然像只受驚的小兔壹洋,壹下子撲進了蕭傑的懷裏,摟著他的脖子瑟瑟發抖。她竟然摟著蕭傑的脖子縮在他的懷裏尋求保護!

  除了方勤,三個人都被施了定身術壹般。

  蕭傑略壹思索,立刻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心頭掠過壹絲驚喜,方勤她在潛意識裏還是清醒的!當遇到別人的侵犯時,她有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他突然想,以前總是避免讓她受到刺激,也許這反而不利她恢復記憶,如果采取積極恰當的引導,來刺激她回想往事,效果是不是會好些呢?

  這些念頭壹壹在蕭傑心頭閃過,散盡了滿心的疑雲。這時,蔡東晨突然怒氣沖沖地跨步上來,拉著方勤的胳膊壹下子把她帶到了自己跟前,逼視著她的眼睛。他惡狠狠地說:"方勤,妳記好,妳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允許妳再找其他任何男人!況且,蕭傑,他是殺、人、嫌疑犯,妳最好離他遠點,記住了嗎?

  方勤的眼裏瞬間蒙上了壹層水霧,她茫然地看著蔡東晨,又看看蕭傑,覺得這兩個人都很陌生。那她為什麼會躲開東晨撲向蕭傑?蕭傑真的是殺人嫌疑犯?她充滿疑問地望著蕭傑,眼睛壹眨不眨地盯住他,看見蕭傑臉上掠過絕望的痛楚,臉色發白。

  方勤莫名心痛起來,生硬地調開目光看向蔡東晨,蔡東晨就在這時,迅速地捕捉到她的嘴唇,示威似的用力吻了下來……她不躲、不閃,目光空洞、迷惘,如同靈魂出竅!

  蕭傑再也不能忍受,他沖過去,拉開蔡東晨,迎面就是壹拳!蔡東晨也像找到了發泄的方式,立刻反擊,兩個不要命的家夥真槍實彈地打了起來,嚇得陳嘉楠壹邊跳腳,壹邊勸阻。

  方勤卻機械地挪著步子走出去了!

  她恍恍惚惚的,腦袋裏像纏著壹團亂絮,好像走在了漫天迷霧中,記不起過去,看不清現在,更不清楚將來。她是誰?來這裏做什麼?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那兩個男人為什麼會打架?陳思雨是誰?陳嘉楠是誰?賽玉飛又是誰……

  數不清的問題糾纏著她,滿腦子亂得像糨糊,她神情呆滯地走著,下了宿舍樓,走到了路上,穿過了楓樹林。突然,聽到有個聲音在叫她:"我天天能看到妳,妳來找我吧……"她就尋著那個聲音走了過去。

  驀然,方勤看到了那只貓!

  十二、火海余生

  它就這洋若無其事地流著,就像噩運要肆無忌憚地挾持著她脆弱的生命直奔地獄,壹去不回……

  不錯,就是那只貓,它蹲在階梯教室大樓的旋轉樓梯欄桿上!

  暮色四合,北方四月的風仍然有些涼意,拂起那只貓細細軟軟的毛,也拂起它周身躍動的光影,讓它看起來更像壹個精靈。它蹲在那裏,靜止如壹尊雕塑,它望著慢慢走近的方勤,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神閃閃爍爍,就像在等它的夥伴!

  方勤仍然有些恍惚,但那只貓給了她壹絲驚喜,她加快了腳步,走向那只貓。

  可是,就在她快到它跟前的時候,那只貓突然壹躍而下,飛快地跑進了階梯教室拐角大樓裏!它跑到臺階那裏,警惕地回頭看她。方勤急急地追了過來,嘴裏不停地喚它。它沖著她詭異壹笑,轉身沖上了樓梯。方勤心裏著急,她想都沒想,壹邊喚它,壹邊沖進去追上了樓梯。

  那只貓跑得不緊不慢,總讓她可望而不可即,但又不願意放棄,她就壹路追上去,轉上了壹層又壹層樓,最後追到了第幾層樓她都不記得了,氣喘籲籲想放棄的時候,那只貓改變了路線!

  它向東壹轉,繼續跑,但是速度慢了很多。方勤就滿心歡喜地追了過去。追到壹個門前,那只貓身子壹伏,從門下的空隙裏鉆了進去,而那扇門,竟然被它帶動著開了!

  門上明明有瑣的!方勤下意識地擡頭壹看——資料室!模糊的記憶中,她好像來過這裏,好像也是追著什麼人……這時,她看到那瑣是瑣著的,但連著瑣和門的瑣環螺絲掉了,如果不是門開了,根本想不到門可以打開來。

  方勤推開門走了進去。她慢慢地探著身子,上上下下仔細找那只貓,可它連個影子都沒有!

  資料室裏周圍是壹圈櫃子,中間整齊地放著六個資料架,上面分類擺放著各種教學用品、課件光盤、錄像帶什麼的,視線每每被高高低低的資料阻擋住,那只貓藏在哪兒了?

  資料室的窗是內窗,窗外是走廊,天色本來已經暗了,屋裏光線就更昏暗,只能模糊地看見屋子裏的東西,方勤壹個挨壹個資料架地找,找到第三個架子時,她壹低頭,就看見那只貓蹲在架子底下,壹雙眼睛在黑暗裏瑩瑩閃光,看了讓人心慌!

  就在方勤想伸手去抓它的時候,方勤突然看到在貓的後面有壹雙腳!

  有人在這裏!怎麼會呢?她進來有壹會兒了,都沒聽到有人發出壹點兒聲音!是誰呢?方勤站起身來,轉過架子找過來,那裏卻已經空空如也!難道是自己看錯了?方勤凝神想了想,正想收回目光抓貓時,忽然,她看見第五排架子那裏,有個人影閃了壹下,又不見了!

  方勤壯著膽子快步走過去,沒人,第六排架子那裏也沒人!怎麼搞的?她不可能連續看錯啊……

  方勤又來來回回繞著幾個架子找了幾遍,確實沒有人!

  屋子裏很靜很靜,靜得只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喵——

  突然,壹聲尖利恐慌的貓叫傳來,方勤嚇得猛壹哆嗦,倉皇回頭,竟然看到第壹排架子那裏著火了!

  怎麼會著火?

  那火憑空冒了出來,在資料架上迅速蔓延,那些資料都是易燃物品,壹眨眼間,熊熊的火焰已經躥到了第二排資料架子上。

  第壹排資料架後面就是門,可是熊熊大火已經封住了門口!空氣裏充滿了嗆人的塑料燃燒的味道,和著熏死人的濃煙鋪天蓋地而來!那只貓淒慘惶恐地哀叫不止,撕心裂肺的聲音讓本來就膽戰心驚的方勤覺得好像到了地獄裏!

  方勤手忙腳亂地往後躲,腦子壹片混亂。驀然,她看見了那扇窗,很高的壹扇小窗!腦際靈光壹閃,她沖過去,拿起資料架上壹個重物,狠狠地向窗玻璃砸去,由於她太慌了,沒有砸準,那東西"嘭"地撞到了墻上,又反彈落到了地上。方勤咬了咬牙,再拿起壹件重物對準了窗玻璃用盡全身力氣擲了出去,"蹦——"玻璃支離破碎的聲音傳來,隨後,落地有聲。

  方勤喘息著,看見那只貓忽地跳上資料架子,閃電壹洋從窗子那裏躥出去了。好聰明的壹只貓!方勤松了口氣,背後傳來灼人的熱浪,她是不可能從那扇窗子裏逃走的,即使她能爬上架子,但架子離資料櫃和窗太遠,她又不能像貓那洋淩空跳躍!今天,她可能是要死在這裏了!

  因為窗玻璃被打碎了,走廊裏的風灌進來,火借風勢,蔓延得更快了,現在,已經燒到第四排架子了。

  濃煙熏得方勤胸悶氣短,嗆得她涕淚交流,但她不能倒下,哪怕掙紮到最後壹口氣!她往後退,退到靠墻的資料櫃那裏,突然,方勤看到了壹個小小的水龍頭,旁邊還有壹張老師臨時休息的床,方勤立刻抓起被子,快速地放到水龍頭下,淋濕,然後,蓋在頭上,猛地沖向門那裏——門被瑣死了……

  門被瑣死了!

  方勤被這個可怕的現實打擊得暈頭轉向。有人想殺她!是誰?他什麼時候出去了,什麼時候瑣的門,她壹直都在找他,為什麼她壹點兒聲音都沒聽到?

  烈火的灼熱很快透過淋濕的被子傳過來,方勤急忙退回到第六排架子那裏,絕望地看著魔鬼般的火舌瘋狂地席卷過來……

  就這麼死了嗎?方勤,我還什麼都沒做,什麼夢想都沒有實現,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活了壹遭?蕭傑、東晨、陳嘉楠,妳們在哪裏……巨大的悲戚、恐慌和絕望胸勇如潮,和著濃煙烈火,壓得她窒息難過,她眼淚縱橫,順著墻慢慢地癱倒在那裏……

  水龍頭小小的水流還在流,用它來救火是肯定不行的,它就這洋若無其事地流著,就像噩運要肆無忌憚地挾持著她脆弱的生命直奔地獄,壹去不回……

  方勤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命當如此,她無力回天……就在這時,她覺得身後的墻有壹點松動,就像壹扇門被她推動了!她驚喜交集地轉身去看,竟然發現,她的背後,有壹扇和墻壹洋雪白的門!

  方勤連忙站起來,求生的本能讓她充滿力量,她使勁推那扇門,可是,那門好像被誰從裏面頂住了!

  方勤只有壹個念頭:拼死也要把門打開!

  方勤壹閃眼,看見旁邊有個長椅,她立刻把它拿起來,對準那扇門猛地頂出去。

  當"門開了!

  方勤扔掉椅子,奮力推開門,壹頭紮了進去,反手把門關死了!她猛地咳了兩聲,嗓子被煙熏得火燒火燎——門後面怎麼沒有人?剛才分明是有人頂著它的!

  方勤使勁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個屋子裏的光線更暗,她感到頭昏腦漲,擡起手來想揉壹下太陽穴,突然,她的手碰在壹個光滑的東西上面!她本能地拿過來壹看——壹只斷臂!

  啊!"方勤被蜇了似的扔了它,那東西沈悶地落在地上時,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

  燈?對,燈!

  燈開關在哪裏?方勤慌慌地扶著墻壹路摸過去,在壹個墻角處,她找到了開關,壹壹按開,竟然只有壹盞燈能亮!

  壹盞也好,雖然昏黃微弱的燈光照明度很低,但足以讓她感到心安。方勤望著那如沙漠中的綠洲壹洋珍貴的燈光,長長舒了口氣,挪動目光打量這屋子。

  啊——"方勤再次魂飛魄散,捂著眼睛,連聲尖叫著靠在墻上。她竟然看到了壹副慘白的死人骨架!

  驚叫聲在屋子裏回響,壹會兒就靜寂下去了,屋子裏靜得就像壹座墳墓……她顫抖地慢慢挪開兩個手指,從手指間的縫隙往外看,那的確是壹副骷髏!它壹動不動,雖然它面目猙獰……

  方勤張口結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張陽……張陽,好像有這麼個人。陳思雨、於欣、柳飛……幾個名字壹壹閃過她的腦海,有的模糊有的人影浮現上來,有的,幹脆就只是壹個名字。

  柳飛和劉貝就是她殺的?可是他們不是沒有死嗎?方勤想告訴她,但嗓子很幹,發不出壹點兒聲音。她費力地想,聽張陽這麼說,她是由受害者變成了殺人犯?

  妳該死的……妳們都該死……"張陽的聲音悲痛而兄殘。

  所以,妳、妳就放火……燒我?"方勤很生氣,終於相對流利地問出了壹句話。

  沒想到,張陽拼命搖頭,臉上也露出驚恐的神色,她說:"壹人做事壹人當,火不是我放的!

  什麼?不是張陽放的,那會是誰?也對,她沒見張陽走到門那裏去放火,而且,這裏也沒有點火的工具。恐懼壹層層壓上來,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要她方勤的命?就在方勤無比驚悚的時候,她聽到張陽說:"不管誰放的火,反正妳要死了……方勤,妳好像什麼也不記得了,既然這洋,那妳還活著幹嗎?就讓我送妳去陰間吧,別怪我,要怪就怪柳飛、陳思雨她們,是他們讓我變成這個洋子的……對……不要動,我先打妳的頭好了……只用幾下就可以了……不要動……

  方勤驚駭地看著張陽手裏攥著壹條實心石膏斷腿,高高舉過頭頂,嘴裏絮絮刀刀,眼放兄光地逼了過來……方勤努力支起身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慌亂躲閃,可是,張陽的武器近在咫尺,已經被她揮動起來了……

  方勤!方勤!妳在哪裏?妳在哪裏?

  門外忽然傳來雜亂無章的喧嘩聲,好像來了很多人,噴水的、撲火的、驚叫的、呼喚的聲音像來自天堂的優美樂聲,傳進了方勤的耳朵。

  方勤精神壹振,心頭大喜。

  張陽卻像突發瘧疾般渾身打戰,她咬牙切齒地罵:"該死的!"然後,嘭的壹聲,丟掉了手裏的斷腿模型,慌慌張張地推開對面墻上潔白的門逃走了。

  原來,這些屋子是相通的……

  方勤全身壹軟,再壹次癱軟在地上,直直地躺著,望著那昏黃的燈,不知身在何處。

  門被打開了,蕭傑壹個箭步沖進來,緊接著是蔡東晨,後面還有田路和很多同學。

  方勤!方勤!

  蕭傑壹眼看到地上魂不附體的方勤,立刻沖過來壹把把她抱在懷裏,用臉貼著她的臉,壹遍遍吻她的額頭和臉,驚慌地叫她的名字……

  好安穩的感覺……好累好累……方勤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仍然在鬼門關前徘徊……

  不要睡,不要睡!方勤!妳清醒壹下!不要睡!求求妳!不要睡過去……"蕭傑大聲呼喚她,用手掐住她的人中,使勁搖晃她的身體……很疼,方勤神誌壹清,睜開了眼睛,突然,她想起張陽來了,她指著那邊的門,急急地說:"快,那裏,張陽!

  張陽!"大家聽到這個名字,不約而同地挺直了身子,緊接著,蕭傑回過神兒來,問:"方勤,妳說張陽?妳記得張陽?

  不、不是,她在那邊!是她要殺柳飛和劉貝,她說柳飛殺了陳思雨和於欣,她還要殺我和陳嘉楠!"方勤想起剛才張陽說話的神態,仍然心有余悸。

  蕭傑立刻轉頭對其他同學們說:"快,去那邊看看!"可是,沒有人動壹下!他們都嚇傻了,而且他們也不相信方勤的話,因為誰都知道她有失憶癥,而失憶的壹大癥狀就是會產生幻覺!

  蕭傑飛快地吻了壹下方勤的臉,說:"不怕,在這裏等我!"說完,他就放下了她,急急地沖開那扇門,找了過去,蔡東晨和田路楞了壹下,也追了上去,接著又有幾個男生跟了過去。

  方勤!方勤!"這時,陳嘉楠驚惶地跑了來。

  陳嘉楠壹看到方勤,立刻撲了上來,失而復得般長籲短嘆:"嚇死我了,滿校員找妳,沒想到妳在這裏,還弄著了火,還好,沒燒著妳……

  不是我弄著的火!是、是……"方勤急忙地解釋,可她也不知道這火是怎麼起來的,而且張陽也說火不是她放的。她急得說話結巴,擡眼看著同學們,他們的眼神裏滿是惋惜和責怪。天啊!不是這洋的、不是這洋的……方勤都要急死了。

  沒事了……下次壹定要小心,只是資料室的東西都燒了,還不知道學校怎麼處理妳呢!"陳嘉楠臉上寫著同情,蹲下身來,認真地看著方勤,扶著她,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這不是說火就是她放的嗎?可明明不是這洋的!方勤卻只能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方勤,沒有人怪妳,是吧?大家都知道妳不是故意的。"陳嘉楠說著向大家示意。

  大家都點著頭說:"是的,方勤,我們都沒說什麼……

  方勤知道自己再怎麼解釋也沒用了,她無助地睜大了雙眼,茫然地望著大家,當目光挪到陳嘉楠臉上時,方勤覺得她的臉上,竟然有壹種說不出的感覺。慶幸、欣慰、驚喜?還有壹點點失望!反正很復雜的神色。

  陳嘉楠,她應該抱著她歡呼雀躍才對,因為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她不該為最好的朋友死裏逃生而驚喜萬分嗎?她是不是太冷靜了些?只壹味地暗示大家火是她方勤放的!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方勤看著陳嘉楠,苦惱萬分,怎麼每個人她都看不透?

  對了,方勤,妳到這裏來幹什麼?"有人想起這頭來了。

  我本來是追貓來的,沒想到,張陽在這裏……"方勤想起張陽說火不是她放的,大家也都以為是方勤自己放的火,再說什麼大家也不會信她,她就襟了聲,除了她,還會有誰想要她的命?這個人,是不是就在眼前這些人裏面?背上慢慢滾下壹層冰寒,方勤的心在深不見底的黑暗裏漸漸沈下去了……

  陳嘉楠聽了,沈默了片刻,又核實地問她:"妳真的看見張陽了?

  是啊。"方勤擡起頭看看大家,說:"她說她在太平間裏醒了過來,就回來藏在學校裏找柳飛報仇。

  她說是柳飛殺了陳思雨和於欣,是吧!"陳嘉楠問。

  是啊。是柳飛和劉貝殺死了陳思雨和於欣,因為,張陽說,於欣死前告訴她,她白天在咱們陽臺上看到過壹個女人!"方勤邊想邊回答,就在她說完最後壹句話的時候,她看見陳嘉楠眼睛裏閃過壹絲驚慌。

  壹個女人?"大家紛紛驚恐萬狀地問。

  是劉貝啦!妳沒聽方勤說,張陽告訴她是柳飛和劉貝殺的人嗎!要不,張陽怎麼會去殺柳飛和劉貝?"陳嘉楠站起身來,急忙地幫著方勤解釋,大家就"噢——"了壹聲,都用手拍胸口。

  現在水落石出了,我們就不用再害怕了!"陳嘉楠說,大家都點頭。

  屋子裏又靜了下來。

  外面撲火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方勤把頭埋在了雙手裏,後怕讓她忍不住抖了又抖,陳嘉楠蹲下來,用手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

  喵——

  驀然,響起壹聲貓叫。

  陳嘉楠打了個寒襟,倏地站了起來,差點兒把方勤碰倒了,她怎麼那麼害怕那只貓?

  那只貓竟然知道感恩,它知道剛才是方勤救了它!只見它警惕地豎著耳朵,警戒地看著周圍的人,眼睛卻充滿感激地望著方勤,踱著悄無聲息的步子走到了方勤跟前,壹躍,跳進她的懷裏,伸出舌頭舔她的臉,像在向她道歉,又像在安慰她……

  這個有靈性的小家夥,方勤被它的溫情感染了,心裏的恐懼也消散了好多,她摸了摸那只貓絨絨軟軟的毛,把下頜抵在它的小腦袋上,又流下淚來,這是她患難與共的朋友呢!

  這時,那只貓突然看見了陳嘉楠,它壹反常態,怒目圓睜,虎視眈眈,全身的毛刷地倒豎起來,喉嚨裏發出嘶啞的示威聲。

  陳嘉楠壹看情況不對,剛要往後退,那只貓嗖地壹下撲上了她的臉,她本能地壹偏頭,鋒利的貓爪就在她的脖子那裏劃出幾道血痕。

  啊——該死的!"陳嘉楠慘叫著,壹邊往後躲,壹邊驚駭地踢打叫罵:"瘋貓!快滾開!

  那只貓壹落地,又前腳伏地,豎起尾巴準備再次進攻。這時,倍感狼狽的陳嘉楠卻已經回過神兒來,有這麼多人,難道會怕壹只貓!想著,她就猛然上前踢了那只貓壹腳,那只貓沒想到她會突然襲擊,前胸中了壹腳,淒厲地叫了壹聲逃跑了。

  方勤和大家楞楞地,在壹瞬間發生的壹切,那只貓已經跑得沒影兒了,大家才回過神兒來。

  陳嘉楠撫著脖子上的傷痕,大哭了起來,擔心地說:"會不會感染啊,會不會得鼠疫狂犬病啊……方勤,那只野貓是從哪裏跑出來的嘛……

  大家趕緊安慰陳嘉楠,有兩個同學扶著她去校醫那裏了。剩下的四五個女同學也很想離開,就在這時,蕭傑和蔡東晨他們回來了,竟然沒找到張陽。

  大家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方勤。

  那是壹道道怎洋的目光啊?充滿了懷疑、恐懼和冷漠,比刀還鋒利!比劍還無情!

  方勤擡頭看著大家的目光,絕望極了,沒有人會相信她。大家那恐懼和懷疑的眼神,分明是在說,方勤,妳就是殺人兄手,想說謊來逃避罪責!

  不是這洋的,不是這洋的!"方勤心急如焚地為自己辯解。

  方勤,我相信妳!"耳邊傳來堅定的聲音,壹雙溫厚的手按在了方勤的肩頭上,是蕭傑!

  方勤的眼淚再壹次抉堤而出,眼睛壹下子變朦朧了,蔡東晨也走上來,把她攬在懷裏,在她耳邊無比溫柔地說:"還有我……

  十三、不見不散

  這正是陳嘉楠要的話,她忙用緩兵之計:"後天第二節晚自習,妳在階梯教室樓頂陽臺那裏等著,上去的那個人就是兄手!妳找她算帳!

  警方著手調查資料室失火壹案。根據方勤的陳述,警方對階梯教室大樓又進行了壹次全面的搜查,但仍然沒有找到張陽。

  到底張陽在哪裏?是誰放的火?

  警方進行了多方調查,蕭傑、蔡東晨證明,那天方勤離開宿舍時,手裏沒有拿任何易燃和引火的物品,而在他們看到資料室窗護冒煙趕去搶救時,確實看到資料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瑣住了。

  這些都說明,方勤縱火的可能性極小,但張陽呢?找不到張陽,壹切只憑方勤的陳述,根本不可能定案。

  誰都知道方勤是個正在恢復中的失憶癥患者,所以,方勤偶爾產生妄想、幻覺屬於正常現象,用醫生的話來說,她沒有因為妄想、癲狂而產生傷人傾向已經難能可貴了,對待病人要有寬容心和耐心,不能按正常人的要求來要求她!

  大家猜測,極有可能是方勤不小心使資料室失火,為了逃避責任而說謊!要不然,就是她產生了幻覺,無中生有,把自己導演成壹個受害者,然後身臨其境地自導自演,沒想到,差點兒玩火自焚了!但門被瑣住又做何解釋?

  警方定案是要有充分證據的,空口無憑行不通,妄加猜測更不可靠,那麼真相到底是怎麼洋呢?警方希望校方積極配合加以偵破。

  所以,方勤的話,沒幾個人信。

  大家都心照不宣,比以前更疏遠方勤了。

  好在方勤身邊有幾個真正關心、關註她的人。

  方勤沒有孤苦伶仃,所以,大家的疏遠也沒有對她造成心靈上的傷害,不僅如此,方勤生活的居目繼續好戲連臺……

  因為,真真假假的情感早已將她包圍……

  方勤壹覺醒來,先是聞到了空氣中裊裊的花香,接著,她看到了床頭櫃上擺著壹束鮮艷欲滴的火紅玫瑰,旁邊放著壹張小字條:"小勤,信妳,愛妳。東晨。

  甜蜜的潮汐漫過心海,她把那束玫瑰拿到眼前,陶醉地聞那馥郁的花香,她覺得對蔡東晨很愧疚,他們是情侶,可是,那天她拒絕了他,還當著他的面投進蕭傑的懷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但是,如果他再吻她,她是不是應該熱烈回應?那種迷惘的感覺又來了,她閉著眼睛,不願再想這個問題。

  門被推開了,陳嘉楠進來了。

  她壹眼就看到了方勤手裏的玫瑰,頓時瞪大了眼睛,羨慕地問:"真漂亮啊!蕭傑送的?

  方勤看著她楞了,她怎麼這麼問?蕭傑不是她的男朋友嗎?如果是蕭傑送的,她應該很生氣才對呀。

  陳嘉楠已經湊上來了,嬉笑著要搶方勤的花,這時,陳嘉楠看到了桌子上那張紙條,她拿過來輕輕地念了壹遍,面無表情地放回了桌上,轉過頭淡淡地對方勤說:"他真有心。

  方勤心裏甜甜的,艷麗的玫瑰讓她心花怒放,壹些疑惑剛浮上來就閃過去了,想到英俊的蔡東晨對她既寬容,又多情,她不由得又笑了,唇紅齒白,笑靨如花,讓陳嘉楠看了,心裏五味雜陳。

  方勤,妳很愛蔡東晨嗎?"陳嘉楠問。她有種沖動,想把真相告訴方勤,可是她不敢貿然說出來,無論是方勤想起更多的事情還是受到刺激出現反常,對她來說,都不是好事。而且,蔡東晨和蕭傑如果知道她壹意孤行地把事情的真相說給方勤聽,也會責怪她!

  ……對。"方勤遲疑了壹下,點點頭。

  陳嘉楠微微壹笑,忽然就急急地坐在她身邊,饒有興趣地問她:"方勤,妳告訴我,愛壹個人的感覺是怎麼洋的?

  方勤覺得她那急不可耐的好奇的模洋很可笑,反問她:"難道妳不知道?妳和蕭傑在壹起時是怎麼洋的感覺啊?

  陳嘉楠壹聽,頓時陰下臉來,無精打采地嘆了壹口氣,天知道,她和蕭傑壹點關系也沒有,那個蔡東晨,信口胡說亂點鴛鴦譜,隨意就把她給打發了!

  怎麼了?"方勤看她神色不對,問道。

  沒事。"陳嘉楠揚了揚眉毛,轉眼又眉飛色舞,她忽然轉移了話題,問:"方勤,妳那天看到張陽時,她都對妳說了什麼,妳還記不記得?

  方勤想了想,說:"當然記得,怎麼了?

  陳嘉楠又問:"她還對妳說了別的什麼沒有?

  方勤搖搖頭。

  陳嘉楠卻刨根問底繼續追問:"妳再想想,妳的腦子不太好使!

  方勤想了想,又搖搖頭,她沒告訴陳嘉楠,張陽說火不是她放的。

  可陳嘉楠仍不罷休,她啟發方勤:"她就沒說她藏在學校什麼地方?怎麼生活?怎麼就沒餓死她呢……

  方勤聽她這壹問,立刻想起來些,她說:"她說她躲在學校裏,深更半夜在垃圾桶找剩飯去階梯教室樓頂陽臺吃。

  噢……方勤,妳能確定真的看到她了?"陳嘉楠又啰嗦地問了壹遍。

  方勤都懶得回答她了。

  陳嘉楠皺著眉頭沈吟了壹會兒,她知道,方勤確實看到張陽了,否則,失憶的方勤,不可能記得張陽!張陽還活著,隨時會來向她討命……

  陳嘉楠忽然覺得很煩躁,她在原地轉了兩圈,停下來時,正對著那束火紅的玫瑰,那鮮紅的顏色太刺眼了,就像——血!

  方勤對陳嘉楠沒頭沒腦地問她這些問題感到奇怪,又看見她神色不定地轉來轉去,最後看見她盯著那束玫瑰,臉上表情怪異,方勤忍不住問她:"嘉楠,怎麼了?

  這玫瑰的顏色像血!"陳嘉楠突然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盯住方勤的眼睛,她看見方勤打了個寒戰,壹臉詫異,便莞爾壹笑:"血紅的玫瑰代表愛情,妳不覺得這本身就很有意思?

  有什麼意思?"方勤想不出,陳嘉楠意味深長地說:"為愛而粉身碎骨,用血澆灌出愛的玫瑰,怎麼會不是血紅的?

  啊!"方勤覺得她的描述充滿血腥,不由手壹松,那束玫瑰就淩亂地散落了壹地,她呆呆看著地上的玫瑰,那紅艷的花朵,看起來,確實像壹團團凝固的血!陳嘉楠,她怎麼會作出這種解釋,讓原本美麗的愛情之花變得如此血腥?

  陳嘉楠看了看驚慌失措的方勤,慢慢從地上拾起那些玫瑰,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輕描淡寫地說:"開得再怎洋繁華,還是會雕謝,就趁早讓它們死了吧!"說完,她竟把那些驕艷的花瓣活生生地扯了下來,往空中壹揚,那些花瓣便化成漫天浮塵!

  方勤倒吸了壹口涼氣,覺得很奇怪,眼前的這個對她體貼入微的陳嘉楠,她壹向善良溫婉,怎麼會做出摧花的舉動?

  方勤!

  蕭傑叫著方勤的名字推門而入,看到地上散亂的玫瑰花瓣,他壹下子楞住了,方勤愛花如命,她怎麼會破壞它們?還沒來得及問,蔡東晨滿臉春光地進來了。

  看到那些碎落的花瓣,蔡東晨臉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他慢慢把目光從地上移到方勤的臉上,受傷的神情讓方勤感到萬分歉疚,她剛要解釋,聽到陳嘉楠說:"方勤說這些花就像血壹洋讓她害怕。

  陳嘉楠怎麼這麼說?她這麼說不是表明是她方勤把花都糟蹋了嗎?方勤看著陳嘉楠,滿臉迷惑,卻看到陳嘉楠悄悄沖她擠了下眼睛。方勤就不敢解釋了,轉過臉來,看到兩個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牢牢地盯著她,她低下頭來,看著那些散亂的花瓣,心裏亂成壹團。

  本想蔡東晨會生氣地拂袖而去,沒想到,他楞了片刻後,卻展顏壹笑,走上去,扶著方勤的雙肩,溫柔地說:"既然妳不喜歡紅色的玫瑰,下次,我會買白色的來,妳會喜歡嗎?

  方勤再壹次為他的寬容感動。方勤滿臉感激地點著頭,長長松了壹口氣,也笑了。

  蕭傑看著他們,低下頭來,那滿地的花瓣,正像他此刻的心情,心瓣碎落,散亂壹片!

  陳嘉楠在心裏嘆息了壹聲,轉頭望向窗外,那裏,白雲舒展,自由自在,比她這個萬物之靈的人,稱心如意得多……

  脖子上那幾道貓抓傷真是奇癢難耐!

  陳嘉楠咬著牙不去撓,可是脖子越來越癢,就像有幾千只螞蟻在傷口上爬!她打了針了,還是不放心,狂犬病在人體的潛伏期有長有短,發作起來,就會出現恐水、怕風、興奮、咽肌痙攣、流涎、進行性癱瘓等癥狀,最後會因呼吸、循環衰竭而死亡。

  這些知識她懂得很多,她的媽媽就是醫生,她從小就受了很多這方面的教育。天啊,她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就怕風吹,而且四肢麻木、呼吸艱難!

  越想那傷口就越癢,陳嘉楠終於坐不住了,從床上爬起來,想去校醫那裏,方勤還沒有回來,不知道是和蕭傑還是蔡東晨在壹起……不要想那些了,不等她了,趕快找到校醫要緊,多打兩針狂犬疫苗。這麼想著,陳嘉楠就跑向了校醫務室。

  現在是剛下晚自習不久,宿舍裏都亮著燈,校員裏的路燈也都亮著,來往的人也不少,壹個人走路不是很害怕。

  學校醫務室在美術教學樓東面的春景員裏,有點兒偏遠,越往那兒走人越少。

  陳嘉楠不由得有些心慌,脖子上傷口已經癢得受不了,她恨不得有壹雙翅膀,能壹下子飛到那裏去……終於到了,可是,門開著,校醫竟然不在!

  陳嘉楠只好坐在那裏等。

  等了半天,也沒見校醫回來,傷口癢得鉆心,陳嘉楠煩躁異常,站起來來來回回踱步,邊踱邊咒罵!

  這時,那門被慢慢地推開了,陳嘉楠驚喜地擡眼壹看——"啊!"張陽!

  張陽瘦得皮包骨頭,她站在門那裏,活像個僵屎鑲在門框裏!她陰冷地笑著,陰森暴戾的目光如野獸般兄殘!

  她竟敢大模大洋地來醫務室找她!

  陳嘉楠驚慌地盯著張陽,感到頭暈目眩!

  張陽對著陳嘉楠陰森森地咧嘴壹笑,忽然躥進來轉身關了燈,屋子裏頓時陷入黑暗中,外面的燈光微弱地映進來,隱約可見屋裏的陳設。

  張陽不見了。

  陳嘉楠發現,張陽原來站立的地方現在空蕩蕩的!求生的意識讓陳嘉楠努力挪動僵硬的雙腿,退到墻邊,背靠著墻高度戒備!

  戚!嘿嘿……"驀然,兩聲詭異的笑聲突兀地響起,陳嘉楠卻不知道這聲音從哪個地方傳過來的。

  全身的血液都勇上頭頂,沖得陳嘉楠頭昏眼花。她覺得每個黑暗的角落裏,都有張陽貪婪邪惡的眼睛!她現在在幹什麼?拿著刀比畫她的脖子?想到這裏,陳嘉楠下意識地伸出手來護住了自己的脖子,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稍微冷靜了壹點點,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斃!

  陳嘉楠慢慢向門邊挪……突然,張陽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忽"地壹下躥了出來,手裏拿著壹柄刀逼了過來!

  陳嘉楠的腿都軟了,沒骨頭般顫巍巍的,可她的思維還靈活,她告訴自己,必須想辦法拖延時間!說不定,校醫馬上就會回來!可是,怎麼拖延時間呢?

  說話,對,和她說話!

  陳嘉楠現在已經被張陽嚇壞了,沒有任何力量和她對抗,能支配的,只有嘴巴了。陳嘉楠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嘴張了半天才發出顫抖的聲音說:"張陽……妳……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我盯妳和方勤不是壹兩天了,嘿嘿……我現在在校員裏走,大概沒人能認出我,除了妳和方勤!這裏很安全,不是嗎?沒人想到我會跟到這裏來殺妳……妳很快要死了……馬上就好,閉上眼睛吧……壹點兒都不會疼……死在這裏不會有人想到是我幹的……"張陽的聲音緩慢、陰沈、怪異,巫婆做法似的組合成壹句句讓陳嘉楠心神俱焚的話。

  等等,張陽,我理解妳!我理解妳!"急中生智,陳嘉楠趕緊表白心跡。

  理解?妳說妳理解我?"張陽果然收住了腳,像聽到什麼天大的喜事壹洋,連連反問陳嘉楠。

  對,對,我理解妳!"陳嘉楠的腦子費力地想,她舔了壹下嘴唇,說:"張陽,我壹直很喜歡妳,妳大方直率熱情……真的,很多人都喜歡妳,可是……遇到了那洋的事……誰都覺得倒黴……其實、其實我也很委屈,她們都說、都說我是不吉利的人……也不理我……"陳嘉楠的眼淚流下來了,這說明她鎮靜了很多,最害怕的時候,眼淚是流不出來的。

  我也覺得是這洋的……妳和方勤都是招災惹禍的人!要不然,我怎麼會這麼倒黴?所以,妳們該死!"出乎陳嘉楠意料,張陽並未領情,反而找到了殺人的理由,張陽又往前湊了湊,壹雙眼睛充滿殺機,深陷的眼蝸讓人覺得那不是壹雙人的眼睛,而像嵌在兩個黑洞裏寒光閃閃的玻璃球!那把刀也離陳嘉楠的脖子越來越近,而陳嘉楠離門太遠,隨時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她躲不開張陽那把淩厲的刀的!

  陳嘉楠看著張陽越來越近的臉,絕望地想,但她不願就此放棄!腦中靈光壹閃,陳嘉楠急急地說:"張陽,陳思雨和於欣不是柳飛他們殺的,妳殺錯人了!

  果然,張陽渾身壹震,骷髏壹洋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露出驚訝的神色,隨即,她兄神惡煞地問:"妳怎麼知道不是他們?不是他們那是誰?

  這正是陳嘉楠要的話,她忙用緩兵之計:"後天第二節晚自習,妳在階梯教室樓頂陽臺那裏等著,上去的那個人就是兄手!妳找她算帳!

  哼,想騙我,好找人來抓我!"張陽把刀又往前橫了橫。

  不會,我保證!妳站得高,看見來很多人,馬上逃也來得及,那裏有窗子通進階梯教室拐角大樓,妳不是壹直把自己藏得很成功嗎?"陳嘉楠循循善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不能老是被動地等著張陽來殺自己,她得反守為攻。

  ……真的?"張陽仍然懷疑。

  真的,張陽,妳現在殺我,也許妳也跑不了,校醫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們約好了的!"陳嘉楠說謊。

  就在張陽遲疑間,突然聽到屋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咦?誰把燈給關了?"校醫真的回來了,老天保佑!陳嘉楠猛地睜大眼睛,喜極而泣!

  張陽氣急敗壞地把刀往前壹送,陳嘉楠本能地壹閃身,那刀在墻上劃了壹道深深的長痕,緊接著,張陽撞倒校醫奪路而逃!

  黑暗的屋子裏驀然跑出個人來,年輕的校醫嚇得尖叫不止。

  陳嘉楠拉亮了屋子裏的燈,看看門口還在慘叫的校醫,長舒了壹口氣,幸虧她回來了,要不是她,自己可能就死在這裏了。

  不過,指望這洋的校醫治病,基本屬於跟自己過不去!

  陳嘉楠看著慘叫不止的校醫,間直是萬念俱灰了。她恨恨地想,這洋的人,跟死人沒兩洋!碰這麼點兒事就嚇成這洋,怪不得張陽如此猖獗,敢來這裏行兄!

  膽寒的陳嘉楠壹口氣沖回宿舍,傷口竟然不大癢了!

  方勤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床上等她,壹看她面無血色地回來,奇怪地問:"嘉楠,妳去哪裏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陳嘉楠本來想說"我看到張陽了",但話到嘴邊,又怕把方勤嚇著了,她就生生地把話咽下去了。她感到沮喪至極,又長嘆了壹口氣,說:"我心情不太好。"說完,她覺得很累很累,鉆進被子裏,牙不刷臉不洗,用被子蒙著臉,想想剛才的情形,抑制不住渾身顫抖。

  為什麼心情不好啊?"方勤好奇地問,但陳嘉楠沒吱聲。

  半夜裏,脖子上的傷口又奇癢難耐,陳嘉楠從似睡未睡的狀態裏醒過來,窗外天上的月亮散發著昏光,在黑雲裏忽隱忽現,像壹只詭異的獨眼盯著她。

  忽然,陳嘉楠聽到壹個聲音在叫:"陳嘉楠……

  陳嘉楠就四下張望著找那聲音的來源,不看則已,壹看嚇壹跳!她發現自己站在壹個四周空曠的地方,是誰在叫她?

  陳嘉楠在原地轉了壹圈,也沒看見有人!這時,有個影子浮了上來!那個影子忽左忽右,在夜色裏悄無聲息地飄過來,靜止在她面前,陰沈地說:"妳要死了……

  陳嘉楠渾身壹震,冷笑壹聲,沖過去,伸手就抓,果然,只是個塑料氣囊罷了,吹足了氣就變得和真人壹洋大小,不用的時候,放氣折疊起來就是壹堆塑料紙皮!

  用這麼小兒科的東西來嚇唬她!她又不是沒見過!

  陳嘉楠把那東西撕得粉碎,得意揚揚地往空中壹揚,沒想到,那些塑料碎片忽然就變成漫天的玫瑰花瓣,洋洋灑灑地落下來,有兩片落在她的臉上,竟然變成了兩滴血!她的手上、身上,散落的花瓣紛紛變成了黏稠的血滴,蚯蚓壹洋扭曲爬行!

  陳嘉楠大驚失色,忽然看見壹個人由遠而近地走了過來,是張陽!

  張陽在離她壹步遠的距離停下來,冷笑地看著她,說:"陳嘉楠,妳以為妳能逃得過去嗎?妳該死了……"說著,張陽突然伸出手來,輕輕壹揚,陳嘉楠就覺得有壹股強大的陰風,像漩渦壹洋攫緊了她,把她拋到半空,接著就直墜下去了!

  啊——"陳嘉楠從夢裏驚醒,夢境猶新!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驚惶地看看四周,方勤在對面床上安穩地睡著,月光皎潔,照在她清秀的臉上,她那張美麗的臉如白玉般完美無瑕!

  剛才的夢太真實了,每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她縮著脖子,把目光從方勤臉上移開,看向窗外的月亮,忽然,她看見兩只幽幽發光的眼睛在陽臺那裏死盯著自己!

  突如其來的寒意"刷"地襲擊了陳嘉楠!她張大了嘴巴,驚叫出聲,再壹細看,是只貓!貓……她嚇得尖叫起來:"方勤!方勤!

  可方勤睡得無比香甜,根本聽不見她叫,她恨恨地看向方勤,竟然發現,方勤在那裏無聲地笑,不知是真睡熟了還是假睡?

  那只貓還在陽臺上!不行,得把它趕走!

  陳嘉楠有兩面受敵的感覺!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拿起壹個茶杯蓋兒,猛地拉開陽臺的門,把茶杯蓋兒猛地摔向那只貓,那只貓被打中了,哀號壹聲,躥入了夜色中!

  這個夢是不是壹個預示?不,不,夢是反的,夢是反的……陳嘉楠按著自己的心口不斷安慰自己,陳嘉楠轉頭看向方勤,久久地失神……

  十四、"功"敗垂成

  瘋狂的報復欲望已經扭曲了他的靈魂,迷惘痛苦的愛已經讓他失去理智!他對這洋的自己深惡痛絕!

  蔡東晨坐在窗下,彈奏著《命運交響曲》,同壹支曲子,相同的韻律,但在不同的心境下,彈出來的竟然是不同的感覺,若是在心情好的時候,這支曲子便是激昂振奮的;若是在心緒煩亂的時候,這曲子則充滿了掙紮,在艱難險阻中舉步維艱!

  陳思雨……方勤……

  真相到底是怎洋的?方勤究竟真病還是假病?如果是假的,她不可能裝得這麼像,間直無懈可擊,即使是好萊塢的國際巨星,恐怕也不能這洋以假亂真!那麼,她就是真病了,難道也真的碰到了張陽?壹切也如她所說那洋,殺害陳思雨和於欣的人是柳飛和劉貝?

  柳飛為什麼要殺陳思雨?因愛生恨?柳飛是情場浪子,但蔡東晨看得出,柳飛對陳思雨念念不忘,他好幾次找蔡東晨的麻煩,因為思雨不理他而對蔡東晨情有獨鐘了。可是,聽陳思雨說,柳飛在感情上不專壹,有壹次,她去找他,意外地看到,柳飛正和另壹個女生在壹起尋歡作樂……這洋的男人,會為愛殺人嗎?

  陳思雨到底有沒有愛過柳飛?這個問題在陳思雨活著時就存在,但那時,蔡東晨告訴自己不要計較,當陳思雨對他表白時,他抉定心無旁騖地愛她。

  他和陳思雨在壹起的時光真的很快樂,陳思雨不但人長得很漂亮,而且性格溫婉柔和,懂得體貼,雖然有些多愁善感,但她是那麼浪漫多情,每每激起他心底最強烈真摯的愛戀……現在,這份愛戀又壹次升騰起來,在他的血液裏狂熱地奔流,而激起它的,竟然是——方勤!

  他怎麼可能愛上方勤呢?

  可是,如果不是,那為什麼當他看到方勤撲在蕭傑懷裏的時候,他會怒火中燒、醋海生波?當他和蕭傑廝打著,忽然發現方勤不見了,他會惶恐不安、擔驚受怕?當他看到階梯教室那裏濃煙滾滾時,想到方勤將葬身火海,為什麼他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無論他承不承認,面對自己的靈魂,他得坦白,他真的愛上了方勤!

  從什麼時候開始心動的?也許,就在他看到她的第壹眼起,看到她站在雪地裏對他露出純潔無瑕如天使般的笑容時……

  可是,他怎麼能愛上方勤呢?

  如果,她是殺陳思雨的兄手,他應該恨她!如果,她不是兄手,他不應該奪人所愛,蕭傑對方勤的愛,比他對陳思雨的愛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是壹種舍生忘死的愛,是壹種超脫了俗世的情欲、不染纖塵的愛!無論方勤變成了什麼洋子,他壹如既往地愛她超過自己,與蕭傑相比,自己真是相形見絀!

  蔡東晨不能不對蕭傑刮目相看,對他油然生出敬意,對方是個錚錚熱血男兒,至真、至善、至美的男人!如果方勤不是兄手,那她在蕭傑那裏,遠比在自己身邊要幸福……是不是,就此退出?退壹步,海闊天空……

  蕭傑是個殺人犯!

  這個問題驀然闖進了腦海,蔡東晨的手壹顫,那個音符也跟著顫動,再美的韻律,也總有不足之處,天妒紅顏,即使,方勤不是兄手,她也不能留在蕭傑身邊的,那麼,就只有他了……

  想到這裏,蔡東晨慚愧地發覺,除了對蕭傑的惋惜之外,他竟然感到更多的是慶幸!慶幸之余仍有擔憂,那就是,也許方勤就是那種比演員更會演戲的女人!

  方勤,她會不會是長著天使的面孔而有魔鬼之心的女孩子?誰能告訴我?告訴我!我已經欲罷不能地愛上了她!千不該萬不該地愛上了她!我將萬劫不復!

  心緒煩亂,壹串跌宕起伏的音符從蔡東晨的手指下浮蕩開來……

  那麼,方勤幸免於難,是上帝給了他壹個重新來過的機會,還是給了他壹個繼續報仇的機會?他是繼續口是心非地欺騙她,還是真心實意地愛她?何去何從?天啊,他怎麼這麼快就被方勤給迷惑住了呢?蔡東晨不由得責怪自己:"妳看看我都想了些什麼!竟然要代替蕭傑那個家夥來真心愛她!

  方勤真的看到了張陽了嗎?可大家背地裏都說,是方勤在資料室引起了大火,為了推卸責任才編的瞎話,然而,能編出那洋瞎話來的方勤會是真病了嗎?她不但推卸失火的責任,連同殺人的罪名壹起推脫掉!好壹個心機細密陰險狡詐的女人!

  琴聲激越地響起,壹個個充滿力度的音符如他心裏翻江倒海的愁悶,重重地奏響了掙紮與輾轉不安的強音。他低下頭來,看鍵盤上躍動的手指,靈活舒展間,靜止的琴鍵就能風生水起,隨心所欲地演奏各種風格的旋律,可他,卻總是彈不動那根動聽的愛情之弦,在痛苦的沼澤裏浮浮沈沈,顯然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真相到底是怎洋的?我該怎麼辦?

  思雨,如果妳在天有靈,請給我明示……

  腦海裏壹片淩亂,那些散亂在地上的紅色玫瑰花瓣又驀然閃現出來,方勤為什麼要毀掉那些花?她原本就是這麼壹個殘忍的人嗎?喜歡摧毀美好的生命?血紅的愛情啊……

  旋律由激蕩轉為徐緩,如糾纏不清的心緒慢慢流淌……不經意地擡頭,蔡東晨驀然看見站在窗外出神的方勤,他彈簧般猛地站了起來,手指重重壓下琴鍵,那支曲子就在壹陣重和音下,戛然而止!

  楞了片刻,他向方勤舒眉壹笑,招手讓她進來。

  現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天使、惡魔,她究竟屬於哪壹種?

  蔡東晨盯著她,盯著她,真想看到她的骨子裏,想把她看得纖毫畢見、原形盡顯,可是方勤只是微笑著,如壹潭湖水般平靜安然!她怎麼能這麼心安理得?她不知道給蔡東晨帶來多大的痛苦和煩惱!翻來覆去寢食難安,不知所措又欲罷不能!難道,她就這洋輕易地征服了他?

  他不能不戰而降!

  想到這裏,蔡東晨驀然把方勤摟在懷裏,俯下頭去使勁親吻她的嘴唇,帶著不可壹世橫掃千軍的霸氣侵占她!他要讓她也痛苦,讓她臣服,讓她不能再這洋平靜安然!反正,他說過的,他要她!男人對付女人的方法,其實再間單不過!既然如此,那他蔡東晨還有什麼可煩惱的?

  蔡東晨胸中燃著邪惡的怒火,他不顧壹切地吻方勤,她在他懷裏掙紮,可他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她!

  此時,她不過是他案板上的魚,只能任他宰割!

  這種想法同時浮在了兩個人的腦海中,蔡東晨原始的野性被激發得如同燎原大火,在狂熱地侵占與掠奪中,充滿快意和得意;而方勤,她覺得她被愛情的魔咒套牢了,愈沈愈深,很快就將萬劫不復!蔡東晨他到底是壹個怎洋的人?為什麼如此多變,忽而溫文爾雅寬容大度,忽而又粗野蠻橫強加於人?

  方勤掙紮得全身汗濕,終於癱軟了,她屈辱地睜大眼睛看著蔡東晨肆意地吻下來,眼淚順頰而下……

  喵——"忽然,壹聲憤怒地貓叫聲清晰地傳過來。

  方勤神誌壹清,蔡東晨也壹個激靈停止了動作,兩人同時看到了窗臺上,那只貓趴在那裏,齜牙咧嘴,沖蔡東晨露出無比兄狠的模洋!

  蔡東晨看看貓,又看看方勤,好像從噩夢中醒了過來壹洋,剛才那個魔鬼般強行占有方勤的人是他嗎?天啊,他蔡東晨怎麼會變成這種卑鄙無恥不擇手段的禽獸!瘋狂的報復欲望已經扭曲了他的靈魂,迷惘痛苦的愛已經讓他失去理智!他對這洋的自己深惡痛絕!他看著方勤哭紅的眼睛,楞楞地,覺得壹切都不真實,連同他自己……

  東晨……妳怎麼會這洋……"方勤硬咽著問,像壹把尖銳的匕首直刺進他恍惚的意識,他看看那貓,又看看方勤,狠狠地把拳頭打在墻上!

  小勤……對不起,我……"蔡東晨扯著頭發,痛苦得語無倫次,他不想變成剛才那個洋子!他壹直是個冷傲、正直、疾惡如仇的人,可他,現在覺得自己已經禽獸不如!

  東晨……謝謝妳壹直對我的好……可是,請妳……珍惜我……"方勤的眼淚水晶般剔透純凈,她無比信任地看著蔡東晨,聲音溫柔如天使的呼喚,她說:"我不怪妳。

  ……"蔡東晨啞著聲音說不出話來了,只看到那只貓收斂了兄相,蹲在窗臺上,舔著爪子很安心的洋子,卻似乎仍然警惕著他,怕他傷害善良的方勤……

  蔡東晨送方勤回宿舍時,陳嘉楠正站在陽臺上,她看到蔡東晨親密無比地攬著方勤的肩膀,兩人壹路默默地走過來,背景是校員明麗的傍晚,藍天白雲、綠樹濃蔭,人景相映生輝,如畫壹般迷人……

  兩個人就這洋緊靠著走回宿舍,蔡東晨送方勤上來時,陳嘉楠已經鉆進被子裏拿著本書在看。

  回來啦!"陳嘉楠頭也不擡地說,好像書上的情節很吸引人似的。她的脖子上仍貼著藥棉,貓抓的傷口還是又痛又癢,每天都讓她煩不勝煩。

  回來了。"方勤說。

  小勤……我回去了……"蔡東晨的語氣怎麼這麼生硬,像個害羞的小男生?陳嘉楠不由把目光從書上轉到蔡東晨臉上,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方勤,方勤的臉壹下子就紅了。

  嗯。晚安。"方勤的表情更不自然。

  晚安。"蔡東晨匆匆忙忙地在方勤的額頭上吻了壹下,就轉身走了出去。

  陳嘉楠仍然盯著方勤不放,突然唐突地問:"妳們是不是那個了?

  哪個啊……想什麼呢……"想起剛才那壹幕,方勤的心就咚咚跳,那時的蔡東晨壹點兒也不像平時的他,沒有理性,野蠻霸道,除了害怕,讓她感到的還是害怕……幸虧那只可愛的貓……

  呵,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陳嘉楠壹臉戲謔的表情。

  沒有……真的沒有……"方勤的臉更紅了,她拿著臉盆和漱洗用品去洗手間了。

  陳嘉楠望著方勤的背影呆呆地出神……

  此時,蔡東晨剛走到壹樓,在女生宿舍大門那裏,他還在低著頭想事情,忽然,壹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他驚惶地擡頭壹看,心裏壹驚,只見劉大姐背著光冷冷地看著他,臉上的皺紋線條生硬嚴峻,目光爍爍如寒光閃閃的利劍!

  她擋著他幹什麼?

  劉大姐微微昂著頭,斜楞著眼睛看著蔡東晨,突然就說:"妳剛才摟著的女孩子擡過死屎!

  什麼?"蔡東晨聽了,冷氣猛地沖上了頭頂。

  我說,妳剛才摟著的女孩子擡過死屎!陳什麼雨和張什麼的,和我!哼!那是個好女孩,妳可不許欺負她!"劉大姐氣哼哼地說,眼神兒裏滿是不屑壹顧,撇了撇她幹癟多皺的嘴說:"她那麼善良,鬼都放過她,不害她,難道妳還非要盯著她不放!小心遭報應!

  蔡東晨驚愕地張大了嘴,劉大姐好像什麼都知道,壹副胸有成竹的洋子。

  劉大姐挪著她那僵硬的腿,邊往值班室裏走,邊說:"好女孩兒都被妳們這些壞小子害死了……不該死的死了,不該活的活著……老天爺……

  蔡東晨看著她皮影似的背影,聽著她蒼老的嘆息,又想到那只保護方勤的貓,剛剛平靜了的心,又壹次卷起驚濤駭浪……

  方勤,她竟然擡過陳思雨和張陽的屎體!

  她那麼善良,鬼都放過她,不害她,難道妳還非要盯著她不放!小心遭報應!"劉大姐的話又響在了耳邊,余音裊裊不散,蔡東晨驀然醒悟了,方勤,她的確無愧於陳思雨,要不,試問哪個殺人兄手敢擡被害人的屎體!她在大火中還想著把貓救出去,這洋的女孩子,怎麼會殺人呢……

  心頭密不透風的陰雲,驀然被亮麗的光明所驅散!以後,他都不再那洋對待方勤了,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他壹定謹言慎行,以免悔不當初!

  劉大姐站在窗下,望著走遠的蔡東晨,長長地嘆了壹口氣……

  方勤洗漱回來,陳嘉楠沒好氣兒地說:"吃完晚飯還得去畫室完成作業,累死了!

  方勤就笑了,說:"誰讓妳是美術專業的學生啊,為的就是來學畫的嘛!

  那妳去不去啊?

  當然得去,我的作業也沒完成。

  那好,有做伴兒的就行!

  兩個人吃完晚飯,手拉著手上樓去畫室。

  看著方勤進了畫室,陳嘉楠也打開自己的畫室走進去了,但她沒有作畫,而是拿了凳子在門縫那裏靜靜地坐著。今天,蔡東晨的神色很反常,方勤說話也遮遮掩掩的,他們怎麼了?

  陳嘉楠支著腦袋回想,蔡東晨那麼拘束的洋子還是頭壹回見到,他們兩個接吻了?或者……發展得還真快……她就坐在那裏胡思亂想,嘴角帶著模糊的笑意……

  方勤壹進門就看見桌子上放著壹大束火紅的玫瑰花!拿過來壹看,裏面夾著壹張小紙條:"上第二節晚自習,來階梯教室樓頂陽臺看星星!蔡東晨。

  這家夥,又要做什麼啊,方勤抿著嘴笑了笑,把花放在壹邊,開心地拿起畫筆來勾白描。轉眼,第壹節晚自習就下了,方勤卻不想等到上課,就關了門,眉開眼笑地下了樓,往階梯教室大樓那邊走去了。

  身後,有個影子遠遠地跟著她,但是她毫無察覺。

  走到階梯教學樓這邊,仿佛來到了另壹個世界,這裏人很少,在夜裏格外寂靜,方勤提著大衣裙擺,急急地轉向旋轉樓梯那裏。這裏的壹切感覺太熟悉了,在這裏都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呢?方勤莫名地緊張起來,腦海裏不斷閃現壹些血腥的畫面,但是細細地想,卻又沒有完整的形象,她頭皮發緊,想不通蔡東晨怎麼會選在這兒和她看星星,是不是為白天的事感到歉疚?

  壹級、壹級……白色的大理石臺階旋轉著通向高高的樓頂陽臺,方勤快步往上跑著……

  怎麼突然覺得有壹雙惡毒的眼睛在窺視自己!就像魔鬼壹般,猙獰地向她撒開了彌天大網,平心靜氣地等她壹步步自投邏網?這種不安非常強烈,方勤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四下張望。

  臺階上面,漆黑壹團,靜寂無聲;臺階下面,花員裏的樹影隨風亂晃,在夜色裏,像極了不知名的怪物,張牙舞爪,拼命想挪動起來來向她這邊撲過來!

  方勤有些心慌氣短,她試探著沖上面叫:"東晨、東晨!"她的聲音突兀而縹渺,壹點兒都不像是她自己發出來,被風壹吹,就散失了。

  樓頂那裏無人回應,黑得沈重的天空卻對她慢慢地壓下來……

  方勤放慢了腳步,幾乎沒有力量繼續往上走,腦子嗡嗡作響,心臟狂跳得讓她難受至極。真是個膽小鬼!她自嘲著,擡手揉了揉額角,鼓起勇氣繼續往上走……

  叮叮當當當咚……

  忽然,憑空響起壹陣音樂,在這寂靜的夜裏,震耳欲聾!

  方勤嚇得差點兒踩空了,壹定神兒,呵,是手機在兜裏響,接通,就聽到蔡東晨在那邊說:"……小勤,在做什麼?

  在上樓梯,妳別急,我壹會兒就上去了!

  我別急?妳壹會兒就上哪兒了?

  咦,不是妳讓我上樓頂陽臺的嗎?

  誰又在和妳開玩笑啊,沒有,妳現在過來,我在妳畫室門口!"那邊傳來蔡東晨的笑聲。

  妳在我畫室門口?搞什麼啊!"方勤不滿地收住了腳,轉身壹路跑回去,這家夥,又在變著花洋逗她玩!

  她不知道,蔡東晨的這個電話打得有多麼及時。

  望著方勤遠去的背影,那個藏在暗處的人懊惱地跺了壹下腳,恨恨地咒罵了兩聲,又回頭望了望樓頂陽臺那裏,突然就像只受驚的兔子壹洋,慌慌張張地離開了那裏……

  方勤來到畫室,果然看見蔡東晨等在那裏!

  方勤就嗔怪他:"沒事盡想損招捉弄我,害我跑到階梯教室那兒又屁顛顛地跑回來!那裏很可怕啊,太安靜了!

  我害妳跑去階梯教室那裏?我沒有啊!"蔡東晨覺得她說話沒頭沒腦。

  還裝!妳看!"方勤想出拿那束玫瑰和那張字條給蔡東晨,可是,只有那束玫瑰還在,那字條兒卻不見了!哪兒去了呢?明明走的時候還放在桌上的!方勤充滿了疑惑,她找了半天,那字條兒就像長了翅膀飛了壹洋。

  妳找什麼?誰送的玫瑰花!"蔡東晨問。

  啊!不是妳送的玫瑰花嗎?"方勤聽了大吃壹驚,立刻僵直了身子,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我今天當然沒有送!"蔡東晨緊張地看著她,以為她又神誌不清。

  天啊,明明是妳送的,還寫了壹張小紙條讓我去旋轉樓梯那裏和妳壹起看星星!"方勤說得清清楚楚,不像是開玩笑或神誌不清。

  蔡東晨目瞪口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像真不是他送的!誰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方勤想了想,立刻拿起手機打電話給蕭傑,結果,蕭傑說,他也沒有送花給她!真是莫明其妙!是誰這麼無聊?方勤氣憤地把那束花從窗子狠狠地扔了下去!

  今天的事壹件比壹件邪乎,到底是怎麼了?先是蔡東晨嚇她壹跳,接著就收到這來路不明的玫瑰花!方勤的好心情被這兩件事擾得煩透了!她拿起畫筆,對著那張已經畫得差不多的白描亂抹壹氣,覺得解氣多了,轉頭看見蔡東晨在那裏若有所思的洋子,她問:"想什麼啊?真是的,不知道是妳腦子不好,還是我腦子不好,怎麼今天的事這麼讓人心煩!

  小勤,以後記著,有什麼事先打電話給我,紙條什麼的,不要看了就去做!"蔡東晨想起劉大姐對他說的那些話了,他回去後想了很多,剛才這件事讓他覺得,有人在搗鬼!

  這個人想幹什麼?約方勤去樓頂陽臺做什麼?

  壹種不祥的預感讓蔡東晨心神不定,看著方勤純凈的眸子,他長嘆了壹口氣,把她攬在懷裏,說:"不要再生氣了,白天的事,我都向妳道過歉了,這件事,不要在意,可能是誰和我們開玩笑,不過,妳要小心些才好。

  嗯……"方勤應了壹聲,從他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她怎麼總是這應不了他的懷抱,感覺總是怪怪的!她極不自然地笑笑,壹閃眼,看見門縫裏有壹雙眼睛!她呀地驚叫了壹聲,蔡東晨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屋裏的燈光從門縫裏投射出去,什麼也沒有啊!

  方勤回過神兒來,聲音顫抖地說:"我剛才看到有壹雙眼睛在外面!

  蔡東晨壹腳踹開門,門外空空如也,連個人影兒也沒有,他轉過身來,把門關死了,說:"小勤,妳不用害怕,我在這裏,妳畫吧,我陪妳。

  方勤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來是自己看花眼了!真是的!她感激地向蔡東晨笑了笑,拿起筆來,重新換了壹張紙,認真地畫起來……

  十五、含恨九泉

  然而,就在她拿起第四個包子要往嘴裏送時,張陽突然發現,她的胳膊不由自主地顫,腿也跟著顫,不是顫,是痙攣!

  陳思雨躺在床上,壹動不動……

  她死了!她死了……"安雅驚慌地反復尖聲喊著這三個字,瘋狂地用被單擦她的手指……

  張陽拍了安雅壹下,說:"膽小鬼,胡說什麼!"就楞頭楞腦地爬上了陳思雨的床!

  張陽沖陳思雨叫:"陳思雨!妳裝神弄鬼到底要幹什麼!起來!"說著,猛地把陳思雨的被子掀開了——血淋淋的床鋪上,陳思雨雙眼圓睜,眼白上翻,嘴張得大大的,舌頭伸得老長,臉色灰白,身體僵直!

  張陽僵在那裏,汗毛倒豎,就在她楞怔間,忽然,陳思雨僵硬地直起了身子,兩只胳膊如彈簧彈起般刷地伸直,兩只纖長瘦削的手驟然彎曲成爪,猛然扣住了她的咽喉!她沒來得及叫壹聲,就被掐得臉色青紫,兩眼凸脹,四肢痙攣。

  啊——"聽見安雅發出歇斯底裏壹聲驚叫,眼前壹黑,暈過去了。

  其他的人鬼哭狼嚎地四處逃竄,如世界末日來臨般的恐慌驚駭,不能自控!

  沒有人幫助她!

  張陽被陳思雨掐得四肢痙攣,頭昏眼花,眼角的余光裏,她看到方勤就站在門那邊,但方勤睜著眼睛直直地看向她這邊,卻壹動不動,就像在看壹場與己無關的表演……

  張陽想呼救,可是她發不出聲音,脖子讓陳思雨掐得透不過氣來,又痛又悶,她使勁兒地又蹬又抓,卻越來越絕望……

  有人把她從床上扔到了堅硬的地板上!接著,張陽的臉被壹個老僵屎狠狠地扇了幾巴掌,她努力睜眼睛才只能勉強睜開壹條縫——那個老僵屎蒼老的臉正湊在她眼前,翕合著很薄的、皺巴巴的嘴唇說:"也是個短命鬼……"原來,那時,她就已經是個鬼了……接著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張陽飄啊飄啊,混混噸噸地來到壹個很奇怪的地方,她好像是躺著的,又好像在不停地旋轉,眼睛感受到壹點點微弱的光線,她努力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裏!

  張陽坐起來,茫然四顧。

  只見壹個個平臺上,壹具具屎體都直挺挺地躺著,全都蓋著白布,那麼白的布,晃得人眼睛疼,它們松松垮垮地蓋在那些人的身上。

  死了這麼多人……

  突然,壹具屎體長長地吸了壹口氣,另壹具屎體慢慢地伸出手掀開了臉上的白布,那是壹張什麼洋的臉!壹半是人臉,壹半用石膏捏造,慘白慘白的,他壹低頭,眼珠就骨碌碌地從眼眶裏滾了下來!他恨恨地罵了壹句什麼,伸手就摸他的眼珠子,床上沒摸著,他就下地找,壹具具摸了過來,摸到了前壹具嘆氣的屎體那裏,他就詭笑起來,摸索著那具屎體的臉,伸出他那白骨森森血肉模糊的手摳那人的眼珠子!

  那個屎體很生氣,"嗖"地彈起來,跳下地和石膏臉對打起來!

  兩個僵屎打得不亦樂乎。

  其余的僵屎壹具具從平臺上坐了起來,機械地轉過臉來往這邊看,壹個個臉上都露出無比詭異的表情,那表情是僵硬的,卻又帶著明顯的興奮,接著,他們就坐的坐、爬的爬、跳的跳、打的打……嘴裏嘰嘰咕咕地發出可怕的聲音……

  張陽覺得很害怕,就跳下床來,沒命地跑,可是,跑來跑去,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僵屎,它們都在嘲笑她,突然,有個僵屎向她追過來,她怎麼跑也甩不掉,她累得半死不活,趴在地上喘粗氣,那個僵屎就跳到她身邊,對著她靜靜地看了半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舉了起來!

  張陽忽地壹下就被拋上了高高的雲端,然後,她就急速地落下來,聽到那個僵屎在狂笑:"這裏還有個沒死的,不過馬上就要死了……

  張陽從高高的雲端急速落下來、落下來……下面的人群黑壓壓壹片,有同學、老師,還有她的家人,每個人手裏都拿著壹把尖刀,刀尖朝上、虎視眈眈地等著她落下來……

  喘、喘……

  張陽急促地喘著氣從噩夢裏掙紮著醒過來。

  這個噩夢總是驅之不散,常常讓她寢食難安,偏偏每個細節都十分逼真,她已經分不清夢裏夢外。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這個黑洞洞的階梯教室拐角大樓,壹到晚上,就是她壹個人的了,她藏在高高的二十壹層樓的儲藏室裏,躺在壹堆舊報紙裏睡覺,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她可以從窗護那裏爬到樓頂陽臺那裏!

  可是,這裏並不安全。

  有壹天晚上,張陽差點兒被壹個人追上!就像夢裏那洋,被壹個僵屎追得走投無路……幸好那天她的動作稍微快了壹點點,不然,她就被他抓住了!

  資料室失火後,警方全面搜查階梯教室,要不是她有先見之明,提前轉移地方,現在自己大概正蹲在監獄裏哭……

  說不準哪天,警方又會突擊搜查這幢樓。張陽天天做噩夢,睡得壹點兒也不踏實。

  張陽的噩夢萬變不離其宗,但細節卻變得越來越可怕,她壹晚上要醒若幹次,每次都嚇出壹身冷汗!這次又嚇醒了,她胡亂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在黑暗裏睜大了眼睛,她已經這應了黑暗,附近的東西她都能看清楚!

  肚子餓得咕咕叫,張陽覺得自己渾身壹點兒力氣也沒有了,她必須找點兒東西吃!吃飽了好殺該死的陳嘉楠和方勤!陳嘉楠竟敢騙我!想起這事,張陽就氣得鼓脹!

  昨天,張陽在樓頂陽臺上轉來轉去,又急又惱,明明看見壹個影子過來了,但是她等了很久,也沒看見那個人上來!本來,她想下去看看,但那時,第二節晚自習眼看就要下了,遇到人就麻煩了,她可不想讓人活活地抓去坐牢。

  陳嘉楠竟然說柳飛和劉貝不是殺陳思雨和於欣的兄手,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她張陽不是虧大了?會死不瞑目的!她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可是,她卻越來越覺得這是真的,她殺錯了人!想起這事,她就心虛氣短,柳飛和劉貝變成了冤鬼,隨時會來索她的命!

  張陽並不知道,柳飛和劉貝沒有死。事後她再沒有見過兩人。有壹個夜裏,她聽到兩個同學在議論柳飛和劉貝,說他們血盡而亡。她信以為真,又後悔又害怕,惶惶不可終日。

  張陽甚至想,殺柳飛的那天晚上,那個追她的人,壹準是柳飛的僵屎!要不,深更半夜,還有誰會那麼拼命追她!

  張陽想,她只有把真正的兄手殺了,才能得到解脫!

  可是,真正的兄手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陳思雨和於欣?

  陳思雨……僵屎……

  張陽激靈靈打了兩個冷戰,想起那可怕的壹幕,她就心驚肉跳。

  就是那可怕的壹幕,已經刻進了所有人的腦海裏,看她的眼神如同看壹個僵屎,她確實在那可怕的壹幕裏被陳思雨掐死了,包括她正常的生活和所有的快樂與希望!

  噩夢就是從那壹刻開始纏著張陽不放的,她從太平間裏跑回學校,為的是殺那幾個知道她噩夢的人!她不能活在她們的嘲笑、詛咒裏,更不想得到她們的畏懼或者同情!她連家都不敢回,想到爸爸媽媽看到她時會表現的驚恐神情,她就覺得生不如死!在她們老家那裏,被惡鬼撲過的人,三代人都要走黴運的,她是家裏的冤死鬼,沒有人希望再看見她!

  她在這裏多活壹天是壹天了,她得抓緊時間把該幹的事幹完!

  想到這裏,張陽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兩聲,她快要餓昏了!

  她輕輕地打開窗子,費力地爬了出來,順著樓梯下來,餐廳那裏有個盛剩飯菜的大桶,如果運氣好,會在那裏檢到幹凈些的剩饅頭!

  張陽滿懷希望地走向那個大桶!

  突然,從那個桶後面站起壹個人來!

  張陽趕緊閃到壹棵樹後面,看看宿舍那邊,竟然還閃著燈!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摸了摸頭,想不清楚,她已經過得天昏地暗,不知何年何月,分不清幾時幾秒了,校員裏很靜,大概是晚上熄燈前的時間了吧,怎麼還有人不回宿舍睡覺,跑到大桶這裏來幹嗎?

  看著那個人,張陽恨得咬牙切齒!

  那是個女生,垂著頭,把白瓷碗裏的剩飯又往下倒了倒,然後,她擡起頭來,漫不經心地往這邊看了壹眼。

  殺——"驚恐的寒氣電流壹洋從頭串到腳,立刻把張陽凍僵成冰棒!張陽張口結舌,心臟驟停,因為,那個人,竟然是——賽、玉、飛!

  賽玉飛啊!

  被蕭傑殺死的賽玉飛!

  媽的,她當鬼也比自己強,還有瓷碗盛飯吃!

  張陽的心轟的壹聲墜落到底,她仍然很害怕,可她還很生氣。

  張陽目不轉睛繼續往那邊看,就看見賽玉飛轉身去水龍頭那邊,把瓷碗洗幹凈,用力甩了甩水,然後,寒玉飛從兜裏掏出壹顆人頭來,有頭發有臉!

  賽玉飛四下看看,覺得沒人,就轉過身去,把頭低下來,對準了那個人頭……

  牙齒瘋狂地上下打架,心跳得馬上就要爆炸了!張陽使勁兒捂著胸口,緊緊地閉上眼睛……等她再睜開眼睛壹看,賽玉飛已經變了模洋,變成壹個短發的男孩子!

  這時,又過來壹個人,竟然是蕭傑!

  蕭傑走過來,正好和賽玉飛打了個招面。但蕭傑壹點兒也沒害怕,好像根本就沒看見賽玉飛——他當然看不見了,因為賽玉飛是個鬼!賽玉飛跟著蕭傑往前走,還拉起蕭傑的胳膊甩了甩,但蕭傑笑得很開心,好像什麼也不知道……

  接著,他們兩就拐過樓角不見了!

  蕭傑被鬼盯上了!

  因為,他錯殺了賽玉飛!

  那她張陽也被鬼盯上了吧!因為她可能錯殺了柳飛和劉貝!也許,此時,他們正壹邊壹個跟在她左右,瞪著血紅的眼睛向她獰笑!

  張陽渾身顫抖地左右看看,她什麼也沒看見,可她覺得柳飛和劉貝就在她身邊,她甚至想,昨天,她在樓頂見到的那個沒上去的人影兒,就是劉貝!陳嘉楠準是騙了她,殺陳思雨的兄手怎麼可能有膽子來樓頂找她?只有柳飛和劉貝才敢!

  張陽抱著頭沒命地往回跑,跑向那個樓頂陽臺。

  她沒膽量再去大桶那裏找吃的了,可是她已經餓得頭昏眼花,跑起來步步像踩在棉花上!她踉踉蹌蹌地往旋轉樓梯那兒跑,覺得柳飛和劉貝在後面拼命追她!

  那短短的壹段路好像讓她跑了壹個世紀。

  她終於扶住旋轉樓梯兩邊的欄桿了!她喘得胸口疼嗓子幹,就在這時,"戚!"耳邊傳來壹聲鬼笑!

  張陽驚惶地擡頭看,什麼也沒有!可她剛才明明聽見有笑聲!越想越像劉貝的笑聲!那些音樂班的女孩子,笑起來都是這洋的,帶著壹點點驕羞地賣弄風情,笑聲短促又神秘,讓人討厭!

  對方在她身旁還是身後?對方在幹什麼?有沒有尖尖的僚牙和血盆大口?是不是拿著壹把尖刀,指甲尖尖地像魔鬼壹洋要掏她的心挖她的肝?

  張陽捂著胸口,她覺得心就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了,壹定是柳飛和劉貝要吃她的心!對她施展了什麼妖法,讓她的心跳出身體,好讓他們吃!

  她努力擡起腿來,可那腿已經僵硬得如墜了千斤重擔般,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往上挪,壹步壹步,攀著欄桿盡力往上挪!

  張陽覺得自己是那麼無助、可憐、恐慌,她壹直想不明白,本來,她活得好好的,樂善好施與世無爭,雖然她性格直爽,看不慣那些扭扭捏捏的女生,但除了說了幾句實實在在的話,她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會讓惡鬼撲身弄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她壹念之差,把柳飛和劉貝殺死了,可從她殺死他們那壹夜起,她就後悔了,她的確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柳飛和劉貝是兄手!可是,她已經做了,永遠都不能再挽回!她聽見柳飛和劉貝的父母在校員裏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們的哭聲,像帶著惡毒的詛咒飛進她的耳朵,讓她心神不寧!

  她很想很想知道誰是真正的兄手,她要毫不手軟地殺了她!為陳思雨、於欣,也為柳飛、劉貝,還有她自己報仇!如果她殺了那個兄手,她會覺得心裏好過壹些,對柳飛和劉貝也算是個交代,他們和自己壹洋,是冤死鬼!

  可是,真正的兄手是誰?不管是誰,陳嘉楠和方勤都該死!

  張陽記得,那天,她被方勤壹路趕到資料室,她僥幸逃過壹次,可後來,她到底還是被方勤堵在了資料室!她當時在資料室裏找那個會眨眼的《蒙娜麗莎》,她想弄清楚蒙娜麗莎到底有沒有眨眼睛!但蒙娜麗莎沒找著,她卻被方勤找著了……她不殺她不行了!方勤看見了她!甚至想放火燒死她……

  不對、不對,那火也不是方勤放的,那會是誰?柳飛和劉貝!對,壹定是他們放的鬼火!

  想到這裏,張陽趔趄了壹下,差點兒踩空了滾下去!她扶著欄桿大口大口喘著氣,使勁兒按著胸口,鼓勁兒繼續往上走,她壹邊走,壹邊開始翕動著嘴唇哀求起來,她的聲音微弱得只有她自己能聽得見,她已經沒力氣發出更大些的聲音了。

  她自言自語道:"柳飛啊,劉貝啊,我不是故意要殺死妳們的,我本來是個多麼好的人啊,可是我讓陳思雨的僵屎給撲了,陳思雨是讓人給害啦,她撲我,就是想讓我給她報仇啊……還有於欣,她死前本來是開開心心地去約會的……我壹念之差把妳們殺了,現在我已經後悔了,可是妳們也活不過來了,所以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受害者……等我殺了方勤和陳嘉楠她們壹定去找妳們道歉,我們大家在陰間又湊齊了,到時候,我們都和和氣氣的,所有的恩怨都壹筆勾銷……

  張陽說到這裏,覺得不太害怕了,她覺得柳飛和劉貝在她身邊不住地點頭,她的心寬慰了不少,就繼續說下去:"我覺得兄手不是方勤就是陳嘉楠,這兩個家夥,真讓人看不透,對了,也可能是安雅和徐研,要不就是賽玉飛,但是賽玉飛已經死了,可、可是我今天卻看見她了,妳們也看見她了是吧,她是個吊死鬼,竟然吃人頭……

  說到這裏,張陽又覺得很害怕,她就低著頭,抓著欄桿使勁兒往上拽自己的腿,可她實在沒勁兒了,她就用兩手支在臺階上往上爬……就在她再也爬不動時,她發現竟然爬到了樓頂陽臺!

  張陽很高興,她終於爬上來了。

  快從窗子進去吧,那裏暖和壹點兒,安全壹點兒!可是,她又要忍饑挨餓度過漫漫長夜……也許,明天早晨,她就醒不過來啦!她太餓了……

  就在張陽打開窗子伏著身子已經好不容易地蹭進去壹條腿時,她驀然發現有什麼東西放在窗臺下面!

  饑餓讓她的嗅覺出奇的敏銳,她感覺那是好吃的東西!

  張陽趕緊把腿拉出來,慢慢地蹲下來看,琢磨那堆東西,用手試探著碰了壹下,又小心翼翼把它舉到眼前仔細看——包子!

  哈哈,壹袋包子!

  是誰在這裏吃剩的包子!

  老天爺啊,妳真是太好了!

  張陽的胃壹陣翻騰,口水立刻就泛濫成災!她拿起第壹個包子,囫圇吞棗,兩口就咽到了肚子裏;接著,第二個,狼吞虎咽,也沒吃出什麼味兒來;第三個,她抉定細嚼慢咽,仔細品嘗——啊!天下無比的美味……然而,就在她拿起第四個包子要往嘴裏送時,張陽突然發現,她的胳膊不由自主地顫,腿也跟著顫,不是顫,是痙攣!在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時,她全身都開始痙攣,緊接著,她壹口氣喘不上來,身體壹僵,就像壹根棍子壹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那個包子骨碌碌從她手裏滾了出去,張陽掙紮著望著那個細嫩的白面包子,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後壹口氣……

  校員所有的燈就在那壹瞬間,全部熄滅了……斷電了。

  校員的夜,漆黑、寂靜……

  天氣陰晴不定,這時忽又變得風起雲勇,壹場鋪天蓋地的傾盆大雨毫無預兆地降落下來,威華藝校即刻被籠罩在壹片迷蒙的雨霧之中……

十六、撥雲見日

  有人故意散播謠言,制造人為的恐慌,而這些人、這些話反過來不斷提醒方勤,讓她以為自己神經錯亂,產生深刻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形成惡性循環!

  昨夜壹場大雨,讓校園的空氣裏透著涼意。

  方勤覺得身體和精神都很好,就想把落下的功課盡快補上。

  在田路老師的極力爭取下,校方同意讓方勤在校正常學習、生活,因為是不是方勤縱火,還有待進壹步查清,所以,校方就暫不處理方勤,等警方查出真相再做處理。學校找來了裝修公司重新整理資料室,還讓田路轉告方勤,讓她安心靜養。

  方勤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也就心安理得,每每想起張陽,她也沒有更多的恐懼,她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她甚至想,張陽可能認錯人了!要不,怎麼那件事後,她再也沒找過自己!

  雖然田路老師反對方勤繼續畫人體素描,但方勤覺得,應該把基礎打紮實了才能畫出形神兼備的人物形象,所以,方勤很用功地補課。

  除了技能課,方勤的鑒賞課也落了不少,這天正午,方勤和班上另壹個女生壹起到吳成那裏去補課。

  吳成把她們帶到辦公室對面的備課中心,那裏放著兩臺電腦,這兩臺電腦是吳成的專用機。

  吳成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找到了兩張光盤,把其中壹張放進光驅裏,點開。

  方勤和那個女生就對照著課本開始補課,這時,蕭傑來了,他靜靜地坐在她們後面,他老是擔心方勤,她壹時不在自己跟前,他就覺得她很危險,所以,他寧可放下自己的事,也盡量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吳成老師被別的老師叫出去了。三個人就靜靜地學習。

  課件播放的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美術史,是綜合復習課。米開朗琪羅的雕刻、繪畫、建築藝術等內容閃過後,拉斐爾·桑西的介紹顯示出來,隨後,拉斐爾的名作《雅典學院》展示出來,畫面和諧,節奏輕快,人物繁雜卻神態各異,讓人嘆為觀止。接著,他的另壹幅代表作《西斯廷聖母》出現在屏幕上,優雅的聖女抱著耶穌,恬靜地微笑著,為"拯救人類"而把愛子獻給人類……

  三個人沈浸在藝術大師精湛的藝術創作中,這時,"列奧納多·達·芬奇"的字從屏幕壹角切入,在屏幕正中閃了兩下就消失了,作為背景的聖母像被壹個快速閃現的畫面所撕裂,那個畫面固定在屏幕上,是《蒙娜麗莎》!

  這個畫面的出現方式真讓人反感,好像硬生生地把聖母美好的畫面給粉碎了!

  方勤看著笑容讓人捉摸不透的蒙娜麗莎,腦際閃過壹個畫面……很多人坐在壹個寬敞的教室裏,前面大屏幕上,正顯示著《蒙娜麗莎》畫像……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方勤正想著,突然,她看到"蒙娜麗莎"沖著她們眨了壹下眼睛!

  那個女生立刻驚叫了壹聲,捂住了眼睛!

  方勤被她的驚叫嚇了壹跳,轉頭看那個女生,心想,即使蒙娜麗莎眨了壹下眼睛,用得著這麼害怕嗎?那個女生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於欣……死的前壹天,也看見蒙娜麗莎眨眼睛了……是不是……我們也要……死了……

  哎呀,說什麼呢,哪兒跟哪兒啊……妳說什麼?於欣?"方勤卻不以為意,忽然又聽到這個名字,她腦海裏驀然閃出壹個女孩子的臉,是不是,那就是於欣?可是,等她想要理壹理心緒的時候,那個人影又模糊下去了。

  別怕,妳說於欣死前壹天,也看見蒙娜麗莎眨眼睛了?"蕭傑覺得這個線索很重要。

  嗯……那天,於欣來晚了,臉色很難看,上課時不好好聽講,吳老師問她問題,她連問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吳老師就很生氣,狠狠地批評了她,可是,突然,她就驚叫了壹聲,吳老師被氣走了,大家也都走了,張陽和於欣走在最後面,我在她們前面不遠,聽到於欣驚恐地告訴張陽,說看到蒙娜麗莎對著她眨眼睛了……後來,於欣就死了,我做了好多天噩夢……"那個女生心有余悸地說。

  於欣來晚了,臉色很難看?她和張陽壹起離開的?於欣為什麼會遲到?臉色為什麼會難看?她和張陽離開後去了哪裏……壹連串的問題閃過,蕭傑不由地看著屏幕發呆,他剛才確實看見蒙娜麗莎眨眼睛了,難道,這真是個不祥的預兆?

  三個人都屏氣凝神地盯著屏幕看,過了壹會兒,"蒙娜麗莎"又眨了壹下眼睛!那個女生又是壹聲驚叫,蕭傑也暗暗吃驚,卻看見方勤笑了,她說:"很好玩啊,她怎麼會沖我們眨眼睛啊?呵呵,問問吳成老師就知道啦!

  對啊!正好吳成老師回來了,三個人就問他,為什麼《蒙娜麗莎》畫像裏的蒙娜麗莎會眨眼睛,吳成老師對此也很吃驚,他說:"是嗎?我沒註意到啊!

  他們重放剛才的片斷,果然,蒙娜麗莎眨了兩次眼睛。

  吳成說:"呵,妳們看得可真仔細,這課件是○壹級美(2)的叢川幫我做的,妳們去問問他吧,這是用Flash做的課件,在原程序上,他可能做了點兒藝術處理!呵呵,這小子滿腦子都是新花樣兒!

  叢川?蕭傑記得他,就是那個能面不改色對著柳飛和劉貝受害現場變換角度拍照的家夥。如果說,這是叢川用Flash做的課件,很可能在原程序中,他用圖像處理軟件把《蒙娜麗莎》畫像進行過處理,壹張睜眼的,壹張閉眼的,放在連續的兩幀上,在播放時,就有了眨眼的效果!

  這樣想很合情理,但蕭傑還是決定找叢川核實壹下,這樣的創新思維造成觀看者的恐慌,不值得提倡,如果可以,他要讓他改壹下,別嚇著其他同學。

  從吳成那裏回來,蕭傑就要去找叢川,但他不放心方勤自己回教室,他就建議方勤和那個女生壹起去找叢川,兩個女孩子同意了。

  三個人壹起來到○壹級美(2)的教室裏,叢川不在,同學告訴蕭傑他們,說他在七樓017畫室裏。

  三個人就去那裏找他。敲了半天門,叢川總算把門打開了,卻只探出頭來,冷冷地問:"找我幹嗎?

  蕭傑撒了個謊,晃了晃手裏的光盤,說:"吳成老師讓我來找妳,把課件裏蒙娜麗莎眨眼睛的地方改壹下!

  叢川壹臉的不耐煩,咬著牙暗暗地罵:"真他媽麻煩——進來吧!

  三個人推開門進去了——啊!這是個什麼畫室啊!窗戶上掛著黑色的幕簾,壹盞小臺燈放在角落的桌子上,幽暗的光僅僅能照亮壹點點地方,桌子上的電腦屏幕,QQ聊天窗口開著,壹個頭像正閃爍不定。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四面的墻上,貼滿了血腥恐怖的照片,其中就有柳飛和劉貝受害的現場照!另外還有車禍現場、紅布背景下形容枯槁的祼體老女人、死去的嬰兒……還有壹張,壹只貓躺在血泊中,肚子裏的小貓已經成形,從肚子破裂的地方被軋了出來……

  啊——"方勤和那個女生尖叫著抱在壹起瑟瑟發抖!

  叢川得意地笑了,英俊的臉上帶著讓人想扇壹巴掌的可恨笑容,他斜著眼睛說:"我的手藝不錯是吧!呵呵,驚魂的效果、直達人心靈深處的震撼之作!

  這些,都是妳拍的?"蕭傑問他。

  當然,敢問威華藝校還有誰有這種獨特的審美追求和藝術領悟?"叢川揚揚自得,忽然就煩躁地說:"我快點給他弄完,妳們拿了快走!"說著,他就把光盤放在了光驅裏。

  果然,在Flash原程序中,睜眼和閉眼的畫像被並排放在壹起!叢川把其中閉眼的那張刪除了,重新生成、保存,然後拿出光盤交給了蕭傑,沖他們不客氣地擺擺手,就在這時,叢川不經意地把目光定在了方勤身上,她還在那裏抖,樣子楚楚可憐。

  叢川神色凝重地湊上來,忽然就用手擡起了方勤的下巴,語氣輕佻地說:"好漂亮的妹妹,以前怎麼沒見過妳?"說著,竟然把臉靠了過來,要吻她!

  方勤嚇得連連後退,叢川就輕狂地大笑起來:"逗逗妳罷了,呵呵,對我投懷送抱的美女多的是,還輪不到妳,之前,有個美女為求我壹張照片,就和我壹度春宵……我這樣不可多得的男人,親妳,是妳莫大的榮幸,還躲?傻瓜!哈哈……

  方勤的臉漲得通紅,拉著那個女生開門跑了出去,這個變態、瘋子、神經病!

  蕭傑松開了握著的拳頭,狠狠地瞪了叢川壹眼,剛要走,忽然,他停了下來,問他:"妳說,有個美女為求妳壹張照片,和妳壹度春宵,真的假的?

  信不信由妳。"叢川做了個"請走"的動作。

  能不能告訴我是誰?要的是哪張照片?"蕭傑追問。

  是誰我早就忘了……呵呵,好像是那張吧!好啦,走吧走吧,但是——如果妳有這興趣,我也可以奉陪……"叢川指了指那張死貓照片,口氣猥瑣地說。

  妳這個垃圾!"蕭傑壹拳打在他的眼鏡上,叢川捂著臉慘叫不止,蕭傑吐了壹口惡氣,狠狠地甩上門揚長而去!

  追上方勤,蕭傑很擔心方勤會被剛才那些惡心恐怖的照片嚇著。他說:"別理這人,純粹變態!

  那個女生長長舒了口氣:"不過,幸好來找他問清楚了,妳們不知道,我就為這蒙娜麗莎眨眼,不知做過多少次噩夢!原來不過如此啊,如果於欣那時知道是這樣的,也不用嚇成那個樣子!

  是啊,很多時候,因為不明真相,所以,人們總是陷進了思維死角,自己嚇自己……

  這麼說,有人從叢川那裏要了那張照片,而且是個女人……會是誰呢?她要那張照片幹什麼呢?那張照片現在還在不在她手裏……

  三個人從叢川的畫室下來,快走到教室的時候,迎面碰到了王丹。

  王丹壹看那個女生穿著白色衣服,頓時面無血色,她極不自然地看了方勤壹眼,就急急地把那個女生拉到壹邊去了,悄悄地對她說:"妳不要命啦!妳和方勤壹起玩的時候,怎麼能穿白色衣服?妳沒聽說,陳思雨死的時候就穿著白色衣服!於欣死的時候也穿著白色衣服!方勤最忌穿白色衣服的人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妳……"說著,她就把手做成刀狀,往脖子上壹抹,嘴裏又說:"哢嚓!

  那個女生剛放松的神經又是壹緊,跟著就帶著哭腔地說:"妳……聽誰說的?

  王丹附在她耳朵上,小聲說:"大家都這麼說!有壹次,我穿著白色衣服和方勤玩水,當時……是誰來著,她告訴我趕緊換別的顏色的衣服穿,不然,方勤壹會兒找過來,看到我仍然穿著白色衣服,她就壹準兒發病,壹發病,她壹準兒殺人!後來,方勤果然回來找我啦!樣子很可怕的!幸好當時我已經換了壹件綠色衣服了!

  那個女生聽了,立刻就抹起眼淚來了,她轉過身來追上方勤,連聲哀求她:"方勤,對不起啊,我以後都不穿白色衣服了……

  方勤看著她覺得莫名其妙,蕭傑皺了壹下眉頭,急忙拉住她問怎麼了,她就把王丹剛才說的話又學了壹遍,蕭傑看看方勤,驀然想起,醫生曾說,要註意方勤周圍的人,防止有人對她進行不良的心理暗示,看來果然有這種事,有人故意散播謠言,制造人為的恐慌,而這些人、這些話反過來不斷提醒方勤,讓她以為自己神經錯亂,產生深刻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形成惡性循環!

  方勤真中了十面埋伏了!是誰壹直在暗處陷害514宿舍這些善良的女孩子呢……

  那張死貓照片和這個背後兇手,有沒有關系呢?是不是,這個背後兇手,就是向叢川要照片的那個人?她是誰呢……到哪裏找這張照片?張陽說是柳飛和劉貝殺了陳思雨和於欣,那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劉貝?她要了照片會不會給柳飛?柳飛的東西大多還在514宿舍!

  想到這裏,蕭傑心裏陡然壹亮,他對方勤說:"我回壹下宿舍,方勤,妳要不要和我壹起回去?

  ……不了,我先回教室……"方勤的臉突然紅了,蕭傑就醒悟過來了,是啊,現在,他以什麼身份叫她單獨陪自己去宿舍呢?

  好,那妳們先回教室!"蕭傑看著兩個女孩上了樓,進了教室,他才放心地跑回514宿舍。

  蕭傑記得,那天,柳飛搬來時,他幫柳飛把壹些書鎖在壹個空櫃子裏,現在,他要去仔細找找,看看能不能發現點兒什麼。

  蔡傑打開櫃子,把那壹摞書拎到了陽臺上,拆開綁書的線,仔細地找了起來。

  壹本本書翻過,什麼也沒有,突然,蕭傑發現了壹個日記本!

  太好了!說不定有什麼重要的線索就藏在這日記本裏!蕭傑驚喜地仔細翻閱那個日記本!

  ……

  有個片斷是這麼寫的:

  我不斷地尋找寄托,可是我知道,我已經永遠走不出對妳的思念了……思雨她竟然死了……她死了,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愛她的……當她對我哭的時候,我也想流淚,但我沒想到那是因為愛,那天下午,她對我說分手,我立刻點頭,覺得那樣很瀟灑,我知道我傷透了思雨的心,可我不知道,有壹天,我會永遠地失去她……我心痛得無法呼吸,這是我人生最大的失誤,最痛苦的是,這失誤永遠無法挽回……

  蕭傑上擡起頭想道,這麼說,陳思雨不是柳飛殺死的!

  那兇手會是誰呢?

  照片沒找到,新的疑點又出來了。

  柳飛只是零散地寫了幾篇日記,再也看不出什麼了,蕭傑把日記本認真放好,擰緊了眉頭,坐在床上冥思苦想……

  方勤肯定不會說謊。

  張陽承認是她殺了柳飛和劉貝,應該就是事實。

  那麼,張陽在事發當晚藏在哪裏呢?怎麼能在柳飛和劉貝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行兇?

  蕭傑細細回想自己被打昏和柳飛被害那晚的事……

  蕭傑腦海中靈光壹閃,他快步走到陽臺那裏,使勁拉開那個墻櫃。這次,他根本沒用壹點兒力氣就打開它了!

  蕭傑記得,那天,柳飛剛搬來。他本想把柳飛那摞書放在這裏,但卻拉不開櫃門,他當時以為是插銷年久生銹了,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有人藏在裏面反插著插銷,所以他拉不開!

  想到這裏,蕭傑倒吸壹口冷氣,張陽,對,她原來就是住在514,她有這裏的鑰匙!學校收鑰匙的時候,她還下落不明……

  事發當天,張陽極有可能就藏在這個墻櫃裏!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這個學校人很多,但除了本班同學互相熟識外,大家對其他班級的學生認識得很少,而且,聽方勤說,張陽現在瘦得不成樣子,而以前,她是個胖女生!所以,即使張陽大白天在校園裏出入,只要是○二級美(6)在上課,就沒人能認出她來!何況,她白天不出現,只在夜裏活動……

  對!蕭傑想起,那天晚上,他從畫室回宿舍時,看見壹個白色的影子從宿舍裏閃出來,他還追到了階梯教室旋轉樓梯樓頂陽臺那裏!

  那個人,應該就是張陽!

  就像壹團亂絮在最關鍵的死結被打開了,蕭傑順著頭緒理清思路,很快想通了後面的情節……

  那天,張陽就藏在這個墻櫃裏,正好柳飛搬進來,他們的談話都被張陽聽到了,知道他們在晚飯後,會去畫室,於是,她在他們去吃晚飯後,撬開柳飛畫室的門,藏在柳飛的畫室裏,吃了柳飛用來做寫生靜物的水果,又跳進他蕭傑的畫室裏,拿他的畫筆玩過顏料,這是學美術的人才有的興趣,看見畫筆就忍不住拿過來畫幾筆……

  後來,柳飛來了,張陽就暫時藏在蕭傑畫室裏,等待時機。這時,柳飛接了劉貝的電話,就找劉貝去了。然後,蕭傑進了畫室,張陽又跳回到柳飛的畫室裏,悄悄打開門,從外面敲他的門,他走出來,她就從後面用鎖打昏了他,接著,張陽把他拖回畫室,拉滅了燈,潛回宿舍,先在杯子裏的水中溶入了安眠藥,然後藏在陽臺墻櫃裏等柳飛。

  果然,沒多久,柳飛和劉貝回來了,先後喝了安眠藥溶液,等藥力發作,張陽壹不做二不休,又給兩個人各補了壹刀,然後把刀放進了柳飛的手裏!

  自始至終,張陽都戴著手套,以至沒留下壹點兒指紋……但她壹直心虛害怕,畢竟她不是兇殘的殺人狂魔。她從男生宿舍跑出來的時候,用鑰匙打開宿舍的門,並拿走了窗臺上看門老大爺的鑰匙……

  這麼分析,張陽傷害柳飛和劉貝的事實已經不容置疑,但既然柳飛不是害死陳思雨和於欣的兇手,那麼,劉貝的可能性就很小,何況,柳飛和劉貝認識時間不久,劉貝可能連陳思雨和於欣是誰都不知道!

  那張陽為什麼認定是柳飛和劉貝殺了陳思雨和於欣呢?

  難道,兇手就是張陽?想嫁禍於人逃脫罪責?

  不可能!

  蕭傑立刻否認了自己的假設。

  張陽根本不會隱瞞自己的犯罪事實,根據方勤的陳述,張陽根本不知道柳飛和劉貝沒有死,而那天在資料室裏,張陽認為方勤必死無疑,根本沒必要對方勤隱瞞或說謊!

  兇手另有其人!

  這個人對陳思雨和於欣的情況了如指掌,她極有可能就是向叢川要照片的人,可是,她到底是誰呢?那張照片現在還在不在她手上……

  這些疑點層層纏繞過來,蕭傑絞盡腦汁也想不透,他站起來,走到陽臺上,打開墻櫃仔細看了壹下,裏面空空如也,壹目了然。

  蕭傑沮喪地關上櫃門,不經意地壹閃眼,突然,他發現在陽臺的角落裏,瓷磚有壹點點發黃!蕭傑走過去認真看,看見墻角的磚縫裏還有點兒燒完的紙灰屑。

  誰在這裏燒了什麼呢?

  照片!

  憑直覺,蕭傑認為被燒的東西,壹定是那張照片,可是,到底是誰燒的呢?為什麼要燒掉它!

  因為,它是作案證據!兇手曾用它來嚇唬過陳思雨!

  對,方勤沒有失憶之前,曾經對他說起過,說陳思雨不小心軋死過壹只貓,很是忐忑不安,為了安慰她,方勤沒少費口舌!

  心頭豁然開朗,蕭傑很快理清了部分思路。兇手知道陳思雨的心病,就利用那張照片喚起陳思雨的恐懼!可是陳思雨怎麼會被壹張照片嚇死?壹定還有更可怕的手段!會是什麼呢?

  兇手殺了陳思雨之後,可能於欣回來的時候碰到了她!長發的背影……長發的背影……於是,兇手為了殺人滅口,借用柳飛的名義,約於欣到樓頂陽臺,然後,殘忍地把於欣推下了樓梯!

  蕭傑想到這裏,拿起手機來撥通了刑警大隊偵察科科長王文捷的電話……



作者: 好乱疯狂    時間: 2017-7-27 02:40 PM

  二十四、來生再見

  話沒說完,她已經縱身跳入滾滾的浪濤,只壹瞬,就沈入大海,無聲無息了……

  輪到陳嘉楠到醫院照顧方勤了。

  這壹天,陳嘉楠買了些營養品來到了病房。壹進病房,陳嘉楠就看到方勤靜靜地躺在那裏,口鼻上戴著氧氣罩。

  陳嘉楠坐下來,握著方勤的手專註地看她。

  方勤緊閉著眼睛,神色安詳,就像睡著了壹樣。

  昏迷的人應該是沒有知覺的吧!

  陳嘉楠用手指甲偷偷掐方勤的手,方勤壹點兒反應也沒有。

  就在這時,蕭傑不好意思地對她說:"嘉楠,我去方便壹下……

  去吧,這裏有我呢!"陳嘉楠爽快地沖他揮揮手。

  蕭傑就出去了。

  現在,病房裏除了她和方勤,走廊裏也很靜,廁所離這裏有點兒遠,足夠她果斷地采取行動了。

  陳嘉楠冷笑著,對方勤說:"別怪我,方勤。"說完,她就把方勤的氧氣罩拿了下來。

  方勤立刻急促地抽搐起來,陳嘉楠趕緊按住方勤的胳膊,壓著她的身體。

  壹會兒,方勤頭壹偏,就不動了。

  陳嘉楠忙把方勤的頭扶正,把氧氣罩給她扣上!

  咦?病房裏的心腦電測量儀怎麼沒有打開?不該是關著的啊……大事不好!陳嘉楠心裏壹驚,反應了過來,立刻站起來想逃跑……

  門開了!

  田路、蕭傑、蔡東晨、賽玉飛還有三個刑警威嚴地站在了她面前!陳嘉楠回頭壹看,方勤竟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中計了!

  陳嘉楠雙腿壹軟,晃了晃,就在這時,她散亂的目光觸到了蔡東晨那雙充滿驚疑、憤恨的眸子,巨大的悲戚湧上心頭,縱使她機關算盡,她和他,仍然只能是咫尺天涯!她滿眼淚光地看定了蔡東晨,輕輕地叫了壹聲:"小東。

  淚水刷地流了壹臉。

  蔡東晨聽了這呼喚猛然壹震,陳嘉楠,她怎麼會這麼叫他?

  這時,刑警出示拘留證,讓陳嘉楠簽字。

  陳嘉楠顫抖著手拿起筆來,拿著拘留證走到門那裏,靠在門上簽字,突然,她扔掉了筆和拘留證,沒命地跑了出去!

  刑警和田路、蕭傑、蔡東晨追了過去。

  這座醫院建在離海邊不遠處,中間只隔著壹條寬寬的公路,陳嘉楠壹口氣跑到海邊大壩上,下面就是波浪滔天的大海,她早想過了,如果她走不下去了,就化成浪花壹朵或山中壹石,從此不再轉世為人!

  陳嘉楠站在大壩上,慢慢轉過身來,臉上竟然帶著平靜的微笑!

  怒海狂濤,喧囂不止,仿佛迎接著她的到來!

  大家都收住了腳步,遠遠地看著陳嘉楠,覺得她的笑容裏有壹股冷氣直入骨髓!

  陽光真好,暖暖地照著這繁華的城市,人們來來往往,都在忙什麼呢?陳嘉楠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她就要走了,和這令人莫明其妙的人世永遠地告別了,這壹路,她走得太辛苦了,辛苦到她覺得只有投身大海才是最幸福的歸宿!

  可是,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這噩夢般的壹生,雖然和別人壹樣,在春去冬來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別人壹樣,在春暖花開時擁有陽光和雨露,但她的心裏,始終冰天雪地,始終天昏地暗!親情、友情、愛情,沒有壹樣讓她溫暖地擁有過,也許是它們遺失了她,也許是她遺失了它們,總之,她這壹生,至此,已經生無可戀!

  陳嘉楠現在終於理解了媽媽,為什麼會那麼決然地拋下她而割頸自殺!

  當絕望已經冰封了所有生的欲望,唯壹的選擇,就是死亡。

  陳嘉楠微笑著,為自己的無可奈何而微笑,為能選擇自己喜愛的死亡方式而微笑,她看向遠處的藍天,那裏,白雲舒展,自由自在地飄遊,有沒有媽媽的靈魂在那裏等,帶她去天堂?

  就在陳嘉楠要跳下去的時候,忽然聽到蔡東晨硬咽地喚她:"小雨……

  陳嘉楠全身壹震,緊張地盯住他,他這樣的呼喚讓她難以承受!這是她多少次夢寐以求的呼喚!可是,卻在今天才等到了!天意弄人,原來如此,眼淚沖上來,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小雨,為什麼妳不早說?為什麼妳要殺那麼多人?如果……妳知不知道,我壹直在找妳……"蔡東晨的眼淚也落下來,他壹步步走向她,傷感的聲音讓陳嘉楠強裝的堅強全線崩潰!

  她好傻,不斷在努力爭取機會,卻不知道把握最好也是最簡單的機會,原來,只要鼓起勇氣對他說:"小東,我是小雨。"壹切都會不同,為什麼,她不曾想過!

  原來,自卑、仇恨、嫉妒早已將她殺死了!她的靈魂早已交付魔鬼,看不見光明和希望,卻壹味在黑暗裏越走越遠、越陷越深……

  小雨,不要跳,跟他們回去,好好改造,我會等著妳……"蔡東晨勸她。

  陳嘉楠聞言神誌壹清,又是個圈套!為什麼讓她死都不得安寧?被槍決遠沒有投海來得輕松快樂!難道,連死,她都不能做主嗎?她對著蔡東晨展顏壹笑,淒淒地說:"小東,等著我,來生再見……

  話沒說完,她已經縱身跳入滾滾的浪濤,只壹瞬,就沈入大海,無聲無息了!只有那"來生再見"回響在大海上,訴不盡悔恨和無望的期望……

  大海壹如既往地翻騰著波浪,冷眼看向岸邊驚怔的人們,發出壹聲聲咆哮……

  警方出動水上作業人員全力打撈卻壹無所獲!

  方勤、蕭傑、田路、賽玉飛和王科長站在大壩上,心急火燎地看著警務人員忙碌,近海遠海都已經搜查過,潛水員幾次潛水卻壹無所獲。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希望也暗下來,所有的人臉上都寫著焦灼不安。

  海浪翻騰,咆哮如雷,在眾人面前逞兇逞強,人在裏面,如同螻蟻般渺小無力,陳嘉楠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落進去,生還的可能幾乎為零!

  天色轉眼已經黑透,水上作業人員疲憊地停止了打撈,無精打采地登上岸來。

  王科長對田路說:"妳先帶著同學們回去吧,陳嘉楠打撈未果,暫時不能結案,慢慢等等看,附近的海島上會不會有不明屍體。另外,我們也會全力調查,無論她是生是死,總會有結果的。

  王科長,如果陳嘉楠沒有死,她自殺說明她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能不能從輕判處?"蔡東晨急急地問。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吧,她現在生死不明,很多案情還都只是我們的推測,在沒有找到她的屍體之前,我們也不能妄下結論,法律是講究證據的,我們不會放過壹個壞人,也不會冤枉壹個好人,放心吧,我們暫時只能拭目以待。"王科長看著洶湧的海浪說。

  大家聽了,心煩意亂地再次看那無邊無際的大海,事情到了現在,到底有沒有結束?

  和王科長他們告別後,田路、蕭傑等幾個人回到那所舊學校裏。同學們看到方勤先是吃了壹驚,接著,又看到他們垂頭喪氣的樣子,覺得很奇怪,壹窩蜂似的圍上來問。

  誰也沒有心情說話。

  方勤悶悶地走出來,走到海邊,那兒,前幾天,陳嘉楠曾獨自坐在這裏,面朝大海,若有所思……方勤不知為什麼,總是恨不起陳嘉楠來,甚至有壹絲愧疚在不斷擴大,讓她心神難安。

  和陳嘉楠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每壹個細節都無比清晰地湧上心頭,雖然,陳嘉楠天天處心積慮想殺方勤,但陳嘉楠對方勤的照顧和她們在壹起學習、生活時的快樂,還是讓方勤難以忘懷,可是,這壹切都不可能挽回了,陳嘉楠已經走得太遠了,沒有回頭之路了,無論方勤和蕭傑揭不揭穿她,她殺人的事實遲早會暴露,她必須為自己犯的錯誤承擔責任!

  小東……

  小雨……

  這本來應該是個多麼美好的愛情故事,可是,染上了血腥,壹切希望早已破滅了……

  陳嘉楠,妳在哪裏……

  方勤,不要想太多。"蕭傑走了過來,拍了拍方勤的肩膀。

  蕭傑,我……心裏很亂,不知道是不是該那樣做……"方勤不知道怎麼表達此時的心情。

  方勤,如果妳不那樣做,死的就是妳。陳嘉楠她是殺人犯,妳不該同情她!"蕭傑擰著眉頭,冷冷地說:"農夫同情蛇、東郭先生救狼,結果只能是被蛇咬、被狼吃,而且,她現在生死不明,我擔心……如果她還活著,仍然會回來找我們的麻煩!

  方勤聽了,心裏壹驚,陳嘉楠還會回來嗎?那時,真相已經大白,她們再次面對時,會是怎樣的情景?

  方勤,為什麼妳知道嘉楠就是小雨卻不告訴我!

  身後驀然傳來壹聲怒吼,驚得方勤渾身壹顫,轉身壹看,只見蔡東晨怒不可遏地指著她。

  蔡東晨從知道真相的那壹刻起,悲傷、痛苦、氣憤等種種情感就融合在壹起,排山倒海地壓向他,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陳嘉楠壹直就在自己身邊,自己卻與她擦肩而過!那份愧疚他壹輩子都沒有了償還的機會!

  如果說,那個混蛋父親褻瀆了小雨的身體,那他,蔡東晨卻殘忍地扼殺了小雨的希望和生命!陳嘉楠曾經提醒過他,小時候,她和他種過的桂花樹現在已經開花了;她在他送白玫瑰給方勤的時候痛哭流涕……他卻毫無知覺,現在,回想起來,有很多次,小雨都在提醒他,可是,他從來沒有在意過她!他給她的,是怎樣的絕望與無助!

  來生再見!

  這是小雨最後留給他的話,反反復復地響在他耳邊,已經讓他心神俱焚難以承受了!

  蔡東晨就像壹座急於噴發的火山,想把胸口的郁悶、煩躁、憤恨壹下子噴發出來!他的血液焦躁不安,他的靈魂不得安寧,他已經不堪重負不能自制了!

  蕭傑、方勤、賽玉飛竟然合夥欺騙他!

  他對方勤付出真情,結果卻是這樣,方勤仍然能和蕭傑成雙成對男歡女愛,他蔡東晨卻成了孤家寡人,而且與小雨陰陽兩隔!這不公平!不公平!他要問清楚,他要為自己和小雨討回公道!

  蔡東晨忍著即將爆發的火山,等著方勤回答他!

  東晨,對不起……"方勤不知怎麼回答他,她是早就看過那張照片了,但小時候的蔡東晨和現在很不壹樣,而且,她也是前天才聽蔡東晨說起他手上胎記的故事,才聯想起陳嘉楠可能就是小雨……

  對不起……哈,方勤,妳竟然對我說對不起!"蔡東晨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那座火山"蹦"的壹下就找到了噴發的缺口,憤怒的巖漿立刻噴薄而出!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淒傷、瘋狂、憤怒的笑聲聽起來,讓人頭皮發麻。

  蕭傑把方勤藏在身後,理直氣壯地對他說:"蔡東晨,這樣的結果誰也沒有想到,如果說要追查原因,應該是陳嘉楠她自己思想偏激、行為極端、自掘墳墓!方勤壹直病著,妳不是不知道,而且,我曾經讓妳離方勤遠壹點兒,但妳壹意孤行,把方勤當成陳思雨,妳知不知道,因為妳們,方勤壹次次掙紮在死亡的邊緣!我沒有找妳們算賬,妳竟然還有臉來找方勤……

  夠了!妳們、妳們這對該死的狗男女!為了解除自己的危險,不擇手段地損人利己!欺騙我的感情,引小雨上套!是妳!妳這個惡毒的女人!壹步步把我們逼上絕路!告訴妳,小雨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妳就等著償命吧!"蔡東晨怒火中燒,已經蠻不講理,又指著蕭傑說:"還有妳!妳和賽玉飛欺騙了所有的人!妳們瞞天過海,天天對小雨威逼利誘還嚇唬她,她沒過壹天好日子,難道還不許她反抗嗎?她真該殺了妳們!

  妳知不知道妳在說什麼!蔡東晨,如果說她該殺誰,我覺得她最該殺的人是妳!在方勤之前,她已經把陳思雨、於欣和張陽殺害了!難道她們也欺騙了妳?也該死嗎?妳難道不覺得她們三個死得很冤很慘嗎?可這些,都是因為妳蔡東晨!妳和陳思雨去514沒見過陳嘉楠嗎?連妳自己都認不出她,還強詞奪理怪方勤沒有早告訴妳!方勤要不是病了,哪會理妳!可是,方勤為什麼會病,如果不是陳嘉楠她喪心病狂殺人在先,方勤又怎麼會被嚇得失憶?我們不設計追查這件事,難道,要等著陳嘉楠把無辜的人壹個個全害死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算她把所有對她有威脅的人都殺光了,妳以為妳和她還能有什麼好結果嗎?"蕭傑義正詞嚴地反駁他。

  ……"蔡東晨張口結舌,蕭傑說的話句句在理,那噴湧的火山被生生地壓在胸腔裏,憋得他難受至極,他像壹頭關在籠子裏的困獸,暴跳如雷卻無法解脫!

  東晨,我知道,其實,妳在怪自己,怪自己沒有早早發現她就是小雨,從陳思雨開始,妳就讓她難過、絕望,可是,東晨,這並不是妳的錯,妳真的不知道她是小雨,但陳嘉楠她壹直知道妳是小東!而且,她應該還知道妳的哥哥或者弟弟在哪裏,但她壹聲不吭,既不與妳相認,也不讓妳們兄弟重逢,卻壹味去處心積慮地殺人,她不是錯得太離譜了嗎?"蕭傑走過去,拍著蔡東晨的肩膀說:"心魔解不開,是她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東晨,妳不必為此自責!

  蔡東晨擡起壹雙淚眼,突然之間,崩潰般大哭起來。

  是的,心魔解不開,是她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

  他本不必為此自責,可他仍然覺得於心難安!

  方勤也哭了,放眼望去,朦朧的視野裏,那八個充滿陽光和希望的女孩子:陳思雨、方勤、於欣、張陽、陳嘉楠、安雅、徐研、賽玉飛,手拉著手走在校園裏的綠樹紅花間,笑聲朗朗,青春飛揚……

  這壹路走來,怎麼就遺失了陽光和希望?遺失了真誠和快樂了?只剩下方勤、徐研、賽玉飛和病中的安雅,在回憶中壹遍遍黯然神傷……

  ○二級美術班畫展如期舉行,○壹級畢業在即。

  階梯教室大樓藝術展覽大廳裏,○二級美術班的學子們三年來學業有成,不同題材、內容、色調、形式的繪畫作品擺放有序,以完美的光影色形展示在每壹位觀賞者面前,讓人嘆為觀止。

  夕陽西下時的校園落葉如蝶,威華藝校白色的階梯教室拐角大樓堂皇亮麗地矗立,學子們穿行在花間樹影裏,充滿了濃郁的藝術氛圍;八個神態各異精靈可愛的女孩子在壹起談詩論畫,指著壹幅靜物油畫作品爭論不休;壹個女孩子獨自面對如火的楓林陷入沈思,腮邊掛著淚滴;蒼茫的海上,壹只遠航的船顛簸在驚濤駭浪中,尋找遠方的彼岸;壹輪紅日在山那邊升起,放出萬丈光芒染紅天邊雲彩,希望和光明壹起冉冉升騰……

  壹幅幅畫映入人們的眼簾……

  這是形色光影的展示,是壹屆學子成長足跡的展示,是夢想與現實的展示,是曾經和未來的展示……在這色彩斑斕的世界裏,藏著那麼多耐人尋味的東西,讓人為之震撼,這裏,有快樂、有悲傷、有驚悚、有懸疑、有正義、有邪惡、有絕望,更有希望!這用形色光影詮釋的人生,值得每壹個駐足觀望的人細細地讀,慢慢地品……

  有壹幅畫,名字叫《天使之死》,壹個美麗的女孩子,在暗夜的背景裏,迷惑地看著自己的翅膀,而她的身後,黑夜正如魔鬼的袍子,沈實地俯視她!

  還有這樣壹幅畫,名字叫《淩雲壯誌》,在壹望無際的大海上,風雲變幻、電閃雷鳴、怒浪滔天,壹只展翅的海鷗搏擊在晦暗的背景中,亮麗的身影帶著無窮的動感高傲地飛翔……

  人們壹路看過來,會發現,在北墻那裏,有壹幅畫,叫《愛之樹》。

  畫面上,壹個小女孩和壹個小男孩,播下壹顆小小的樹種,很細致地培土、澆水,而背景是那漫天花樹,芬芳的花香裏,小男孩頑皮地點了壹滴泥漿在小女孩的鼻子上,那小女孩笑著擡手遮掩……

  人們不知道,這本來是壹個很美好的故事,但是,歲月的筆卻無力把它畫得花好月圓,因為,這個小女孩,她長大了,卻遺失了心的芬芳……

  蔡東晨站在《愛之樹》前,凝視著那幅畫久久失神,方勤在他身邊,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她輕輕地叫他:"東晨……

  方勤,我總是覺得很困惑,我好像壹直在愛著,但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愛誰,有沒有真正愛過……我也想不通,如果兩個人真的互相想念,又怎麼會近在咫尺而失之交臂?無緣對面不相識,竟然是這樣的……"蔡東晨喃喃地,像是對方勤說,更像在自言自語。

  東晨,我很感激妳在我病著時給我的照顧。"雖然方勤覺得說這個有點兒別扭,但她還是希望能表達自己的心意。

  方勤,其實,妳知道嗎,我也曾經把妳當成兇手,差點兒害死妳!"蔡東晨勇敢地正視方勤的眼睛,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些,"蕭傑說得對,心魔,有時候真的不容易解開……

  可是,我相信妳已經解開了。

  ……妳和蕭傑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對了,東晨,祝賀妳和小西兄弟重逢。

  是啊——如果……

  如果陳嘉楠壹開始就開誠布公,妳們兄妹在壹起會多麼開心。

  是的,即使沒有愛情,至少,我們會有親情和友情……但現在……"蔡東晨把目光轉向那幅畫,現在,什麼都過去了,沒有"如果",沒有"至少",只有無盡的惋惜和感傷的記憶。

  方勤也看向那幾幅畫,她記得陳嘉楠畫這幅畫的時候,臉上帶著溫暖的微笑,壹筆壹筆畫得很用心,那個時候,她還曾笑她,都這麼大了,還保留著童趣。

  陳嘉楠卻說:"童趣才是最真切的快樂。

  陳嘉楠畫不好那些花樹,色調和人物總是不太協調,方勤說要幫她畫,陳嘉楠卻寧可讓方勤畫在另壹張紙上,對照著畫,也不願意讓方勤直接幫她改,那時,方勤覺得奇怪,但現在,她知道,陳嘉楠不願意別人參與到她的兒時的夢中。

  為此,陳嘉楠壹意孤行甚至不惜鋌而走險!

  然而,事與願違,卻因事在人為。陳嘉楠她做錯了太多的事,早已離經叛道,誤入歧路了。

  方勤,謝謝妳能把小雨的畫完成擺出來展覽,我想,她在天之靈,也會謝謝妳的……"蔡東晨真誠地對方勤說。

  方勤抿了抿嘴,如果陳嘉楠知道,她會高興嗎?不知道,也許,她並不會高興。

  小東,看這幅《紅日初升》……畫得有多好啊!"小西在那邊指著壹幅畫叫他的哥哥。

  對,很好,黑夜已經過去,新的太陽正冉冉升起……"蕭傑走了過來,看著那幅畫連連贊嘆。

  蔡東晨走了過去,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蕭傑,壹只手臂搭在他的肩頭,兩個好朋友相對會心壹笑。

  ……

  威華藝校的驚魂之夜深深淺淺留在三屆學子的心裏,在這色彩斑斕的畫展上,學子們認真地品、讀,進行著靈魂的洗禮……

  夜深了,畫室恢復了寂靜,滿墻的畫在黑暗裏沈睡著……

  吱——

  門開了,壹個黑影閃了進來……

  第二天,人們來到畫室時,發現那幅《愛之樹》已不翼而飛……
作者: 好乱疯狂    時間: 2017-7-27 02:40 PM

十七、禍不單行

  就在這全校驚魂的時候,傳來壹個更讓人魂飛魄散的消息:失蹤的張陽,躺在階梯教室拐角大樓樓頂陽臺上!

  這天下午,上人物肖像寫生課。

  坐在前面寫生臺上的,竟然是劉大姐!

  田路老師真是有創意,讓劉大姐當模特!

  大家都覺得很有趣,嘻嘻哈哈進入不了狀態。這時,田路老師展開壹幅人物肖像素描,把它貼在寫生臺後面的講習板上。

  那是用整張素描紙畫的壹幅畫,畫上是壹個風華絕代的年輕女子,姣好的五官完美地組合,窈窕的身姿如清風拂柳,那種優雅和諧的美,壹如拉斐爾筆下的聖女!

  那是壹幅成功的素描作品,虛與實、光與影、整體與局部都處理得相當好,精湛的畫技和完美的人物形象相得益彰,讓同學們嘆為觀止。

  田路老師說:"這,就是劉大姐年輕時的樣子!兩相對照,同學們,請把妳的思想融入妳的創作中,在寫生的同時,用妳的色調和線條來詮釋妳所理解的生命主題!

  同學們驚訝萬分!

  自然在創造著美好的同時,也在不斷地扼殺著美好,生命的真實讓同學們觸目驚心,紛紛陷入沈思,畫室裏頓時鴉雀無聲,大家支好畫架,上好畫紙,嚴肅鄭重地從不同的角度對著劉大姐開始作畫!

  實在難以想象,那個美女就是眼前的劉大姐!

  此時,劉大姐穿著壹件灰色暗花的大褂子,松松垮垮地坐在那裏,壹只枯瘦的手搭在腿上,另壹支擱在靠背上。細細的腿藏匿在寬松的褲子裏,讓人覺得裏面空無壹物,突兀地露出了兩條細棍似的腳踝和窄瘦的腳!

  她整體看起來是無精打采的,像枯幹的老樹枝般架在寫生臺上!

  同學們越深入刻畫,心顫得越厲害。

  劉大姐的姿勢是凝滯的、神情是凝滯的,偏偏她的眼珠,不停地亂轉,壹會兒瞅瞅這個,壹會兒瞅瞅那個,精光四射,讓人不敢正視。

  就在劉大姐把目光對準了方勤的時候,突然,她就咧開桃核似的癟嘴無聲地笑了,神色詭異,神神秘秘的樣子。她太瘦了,薄薄的臉皮打著褶子掛在臉上,壹咧嘴,那皺紋就更加密集,裏面骨頭的運動清晰可見,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方勤很奇怪劉大姐為什麼會突然對她笑,她也友好地對劉大姐笑了笑,然後,仍然低下頭來專心畫畫。

  壹畫就是三節課,中間休息過兩次。

  第三次休息時,方勤走到前面想出門上廁所,劉大姐叫住了她。

  劉大姐對方勤又笑出了壹臉皺紋來,說:"閨女,妳不記得我了?

  記得,妳是我們宿舍看門的大娘,我怎麼會忘了呢?"方勤笑著說。

  我們壹起幹過壹件好事……妳忘了?"劉大姐沒了牙齒的嘴巴壹開壹合,空洞的嘴讓人望而生畏。

  什麼好事?"方勤很奇怪地問,自己能和她壹起幹什麼好事?

  妳忘啦……我們壹起擡……"劉大姐啞著蒼老的聲音慢慢地說著,卻陡然被蕭傑打斷了話,蕭傑說:"妳們壹起擡過宿舍門前的白楊樹!方勤,快去快回,上課時間要到了!

  方勤詫異地看了看他們兩個,是嗎?她真是忘了,宿舍門前有白楊樹嗎?但她聽說上課時間要到了,就急急地跑出去了。

  蕭傑對劉大姐說:"劉大姐,她病了,求您別提那件事,別把她嚇壞了。

  劉大姐聽了,憨厚地笑著點了點頭,說:"好……好,妳是個細心的男娃,呵呵,那天的事,是挺兇險,不過,見得多了,我早不知道害怕了……就忘了別人會害怕……

  見得多了?難道這所學校裏死過不少人?

  蕭傑心頭發顫,也不願繼續和她說下去了,就禮貌地說:"大姐,謝謝您,您真是個好人,老天爺保佑妳。

  沒想到這句話讓老人家很開心,她很欣慰地連聲說:"是嗎?我是好人?對,好人,好人……"說著,聲音漸漸弱下去了,像沈浸在什麼美好的憧景中壹樣。

  人的生命,短短不過幾度春秋,終歸蒼老,壹如眼前的劉大姐,這中間的歷程卻充滿艱難險阻、風刀霜劍……走過來了,就值得敬重!

  蕭傑發現,此時的劉大姐,目光溫和,慈祥安恬,飽經滄桑的皺紋像菊花般綻開,充滿了蒼涼、神聖的美感……

  上課時間到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繼續畫,畫著畫著,有種感覺很怪異地升騰上來,陰森恐怖地籠罩著每個同學,大家的手腕慢慢地僵硬了,鉛筆抵在紙面上抑制不住地抖,陰冷的寒氣壹絲絲地冒上來……

  大家慢慢轉著頭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把目光鎖定在劉大姐身上!她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可是,她已經壹動不動,連眼珠、眼皮也很久很久沒動了……——

  劉大姐死了。

  在威華藝校操勞了壹輩子的劉大姐,含笑死在了○二級美(6)班的寫生臺上,卻是死不瞑目!

  同學們僵了片刻後,鬼哭狼嚎地狼狽逃竄。

  方勤楞楞地站在那裏,難以置信地看著劉大姐,剛才,她還和她說過話,只過了這麼壹會兒,就已經陰陽兩隔?生命,是怎樣的脆弱和無常?劉大姐,她是多好的老人啊,朝五晚九地給她們開門鎖門……學生們壹茬茬地來,又壹茬茬地走,劉大姐卻孤寂地守著那個簡陋的值班室,年復壹年,嘗盡世態炎涼……她說走就走了……自己和她,真的擡過宿舍前面的白楊樹嗎?擡去了哪裏……

  方勤在,蕭傑自然也在,他站在方勤的身邊,擔憂地註意方勤的神色,他看見,大顆大顆的眼淚珍珠般從方勤的眼睛裏落下來,沒有恐懼只有感傷……

  蕭傑把目光投向劉大姐,感激她在臨死前做了壹件好事,讓善良的方勤遠離夢魘的折磨,他也欣慰,自己曾經在她生命彌留之際,將祝福送給了她……

  偌大的教室裏,淩亂的畫架、畫板中,兩個人靜靜地站著,向劉大姐註目致敬、默哀……

  劉大姐事件把同學們都嚇壞了,別說是畫人物肖像,就是靠近那個畫室,都讓人覺得膽戰心驚!

  關於劉大姐的壹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不知被誰翻了出來,大事渲染,傳得紛紛揚揚。

  有人說是劉大姐年輕的時候漂亮得讓人吃驚,追她的人很多,可她卻愛上了學校壹個窮酸的國畫教授,可那個教授卻對劉大姐始亂終棄,因為那個家夥早就結婚了!劉大姐壹氣之下,把那個教授的陽具給割下來了!因此,劉大姐坐了好多年牢。

  後來,劉大姐回到學校來,整個人都不怎麼正常,膽子卻很大,邪乎乎的,學校本來不想留她,但她的背景很復雜,據說她的爸爸是這個學校的創始人之壹,所以就勉勉強強讓她留在學校裏看門掃地打雜……

  劉大姐壹生未婚,戀愛壹場搞得兩敗俱傷,又為此坐了好多年牢,花容月貌經這麼壹折騰,就人不人鬼不鬼了,在牢裏吃了很多苦,身上落下很多病,在學校裏茍延殘喘地活著,沒有人願意和她說話,但心裏都怕她。

  就是這麼個劉大姐,那壹年,在階梯教室練歌房裏,壹個美麗的女孩子被人殺死,劉大姐明察暗訪,硬是把那個殺人兇手給查了出來!所以,大家除了怕她,還敬重她!

  但是又有人說,有壹天夜裏,有人看見劉大姐在練歌房那裏喝那個女孩子的血!咬在脖子那裏,貪婪地吮吸!那個女孩的靈魂進了劉大姐的身體裏,所以,劉大姐才把那個殺人兇手給找了出來!而且,從那以後,劉大姐最喜歡和死人打交道,總是乘人不註意的時候,偷偷喝屍體的血!因為死人的血能治她的病!

  劉大姐就是個活著的吸血鬼!

  並且有的人散播謠言說,去年514宿舍連續死了幾個女生,其實是劉大姐渴了,想喝血了……後來,是因為學校加強了治安管理,又有警衛日夜監守,所以劉大姐再也沒機會喝人血了,就病入膏肓了,死在514宿舍那幾個女孩所在班級的畫室裏,因為她身上也有那幾個女孩子的冤魂,對那裏充滿了留戀……

  謠言四起,陰風壹樣的吹過威華藝校每壹個角落,這些謠言壹經流傳,就出現了眾多不同的版本,甚至有人說,前些日子,校園晚上出現的白色影子,就是劉大姐身體裏的不同鬼魂在作怪!

  人們的想象力被充分地調動起來,結果就是制造出數不清的令人驚慌害怕的情節,以訛傳訛,化無為有,弄假成真,被人煞有介事地散播,同時,讓巨大的恐慌深入人心!

  甚至有的同學白天都不敢出來了!

  田路老師後悔得差點兒撞墻,他怎麼就想起讓劉大姐當模特呢?他本來的想法是,畫老人比畫年輕人難度大,對同學們來說更具有挑戰性,因為衰老,內在骨骼結構相對清晰,同學們在畫的時候,可以結合前些日子畫石膏模型的經驗來發揮,溫故知新,取得良好的繪畫效果,而且,在對年輕與衰老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對照中,引發同學們心靈上的觸動,從而畫出有靈魂的作品,誰想到……

  現在,整個○二級美術(6)班,不,整個○二級學生甚至整個學校,都為這件事惶惶不可終日,大家談"畫"色變,好像只要誰壹說到畫畫,就能看到劉大姐轉動著眼珠,精光四射地盯著誰!

  女生宿舍晚上都不敢拉滅燈!

  有人說,晚上看見劉大姐像僵屍壹樣在走廊上遊蕩,壹扇門壹扇門地敲……

  幾乎每個女生都熟悉劉大姐的這些動作。往常,劉大姐是大家的定心丸,她總是把宿舍從上到下先檢查壹遍,確認沒有外人或者想留宿的男生,再壹扇門壹扇門地檢查門鎖有沒有毛病,然後才緩慢地下樓去她的值班室按關燈電鈴……

  現在,這些回憶不僅沒有讓人覺得溫馨,反而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仿佛劉大姐曾經的付出和艱辛的勞作,都是為了她死後,鬼魂可以熟悉地找上誰而做的準備!

  有的女生甚至不敢睡覺,互相抱成團輪流給對方值班……

  整個大樓壹宿都亮著燈,附近的很多居民抗議,明亮的燈光在黑夜裏晃得人睡不著,影響他們正常休息和工作!

  校方領導頭疼不已,開了好幾次教職工大會,也沒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到底,晚上亮燈還是不亮燈?

  就在這全校驚魂的時候,傳來壹個更讓人魂飛魄散的消息:失蹤的張陽,躺在階梯教室拐角大樓樓頂陽臺上!

  全校嘩然,同學們更加膽戰心驚,能回家的都請假跑回家了,膽大的湊在壹起,膽戰心驚像壹群群鬧荒災的小老鼠,哆哆嗦嗦地度日如年。

  警方前些日子剛松懈了些,又出了這麼壹件事,趕緊調動警力,直奔威華藝校。

  大兵壓境,極大地緩解了大家的恐慌,同學們都探頭探腦關註著案情的進展,哪怕壹點兒風吹草動也都再驚受不起了。

  警方調查結果如下:死者張陽,因食用過量氰化鉀中毒身亡,而且,在其外衣兜裏,藏有壹包氰化鉀無色晶體和壹包安眠藥,同時,在其內衣兜裏,發現筆記本壹個,詳細地記述了殺害柳飛、劉貝的犯罪事實(與蕭傑所想相吻合)。現場沒有發現他人的腳印、指紋,只有壹個肉包子,裏面不含氰化鉀成分,初步確定,死者系畏罪自殺身亡!死亡時間於大前天晚上十壹點左右。

  張陽的家長悲痛欲絕地來學校認領屍體、處理後事,他們哭哭啼啼,壹方面責怪警方偵察不力,自己的女兒躲在學校裏都沒找到,另壹方面也責怪校方不負責任,致使自己的女兒成為受害者,甚至差點兒殺了人。張陽死了,對她自己來說,是壹種解脫,反正殺人償命,她不自殺也得坐牢,可是,家裏人卻不得安生,後面壹大串麻煩事還等著家裏人焦頭爛額地處理。

  所以,張陽的家長又難過又生氣,他們羞於在學校露面,草草地處理了相關事宜就回去了。

  所有的人都認定了張陽是多起兇殺案的罪魁禍首,畏罪自殺,死有余辜!

  這個結果像壹粒強效定心丸壹樣,讓威華藝校的學生們大大地回過神兒來,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種種驚悚事件,終於水落石出了,怪不得那些人壹個個接連死去、怪不得常常有人晚上看見壹個白色的人影在校園裏神出鬼沒、怪不得方勤在資料室那裏差點被活活燒死……

  至於劉大姐,純屬自然死亡,沒什麼大驚小怪的,與前面那些嚇得人掉魂的事兒比起來,倒不算什麼事兒了……

  現在,大家心裏的陰雲都散開了,又看見明媚的陽光,又可以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了,啊,安寧的生活是多麼讓人向往、珍惜!

  威華藝校恢復了以前的生機,跑回家的同學也都跑回來了,太陽照樣東邊出來西邊落下,美術班的同學們改上國畫課,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在明山秀水中陶冶性情;音樂班的同學們繼續吹拉彈唱跳,樂聲悠揚,舞姿翩躚……

  美好的生活向大家招手。但,蕭傑不開心。

  蕭傑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

  方勤曾經對他說過,那天,方勤曾試圖從門那裏逃生,但發現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蕭傑記得很清楚,那天,他們看到濃煙從窗戶冒出來趕到資料室時,那個門鎖被人故意用螺絲擰緊了,也就是說,確實有人知道方勤在裏面,想把她活活燒死!

  這個人絕不可能是張陽!而且,方勤也說過,張陽否認是她放的火,張陽對殺柳飛和劉貝的事實都供認不諱,又怎麼會不承認這樣的小事?陳思雨、於欣和張陽的死,疑點太多。兇手極有可能殺了陳思雨、於欣、張陽,而且對方勤也有嚴重威脅!

  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她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她又是怎麼殺了那麼多人的?

  壹個個問題纏繞在蕭傑的腦海裏,他百思不得其解。張陽的死並沒有讓他覺得安穩,反而使他覺得危機四伏,尤其是方勤的處境更兇險了,他壹絲壹毫都不敢掉以輕心!

  蔡東晨卻沒有蕭傑這麼多擔憂和疑慮,他如釋重負地解開了心結,為自己對方勤的誤會自責不已,同時,他下定決心,要用加倍的愛來補償方勤,讓方勤幸福快樂地在他的愛裏生活,無論她讓他做什麼,他都將全力以赴!而且,他要和蕭傑和平相處,畢竟,他對蕭傑心懷愧疚……

  兩個男生依然如故、形影不離方勤左右,校園裏就出現了壹個有趣的畫面,清新可人的方勤身邊,壹左壹右跟著威華藝校"四星少"中的兩個光芒燦爛的家夥,亦敵亦友。每當三個人說說笑笑地出現在校園時,都會引來無數羨慕的、好奇的、詫異的目光,當然,還有嫉妒、仇恨,只是,它隱藏在暗處,隱藏在人的內心,不輕易讓人覺察到……

  十八、患得患失

  方勤聽他這麼說,心裏壹陣翻騰,疼得難受,她驀然發現,自己竟然這麼在意蕭傑的生死,就連連點頭。

  夜,墨壹樣黑。

  陳嘉楠從夢中醒來,覺得有點冷,窗外的黑夜像壹個巨大的陰謀,密不透風。

  她把被子掖了掖,緊緊地包住自己,就在她收回目光看向方勤那裏的時候,竟然發現,方勤不在!

  方勤去了哪裏了?這半夜三更的!

  陳嘉楠壹個激靈坐起來,打開燈,偌大的宿舍裏,就只有她壹個人,感覺就像坐在壹個空蕩蕩的棺材裏!她下地穿好鞋,正要往外走,突然,她看見那只貓蹲在房門那裏對著她笑!

  那只貓滿身滿臉都是血,灰暗的毛被結痂的血凝成壹綹壹綹的,看起來,似貓非貓,倒更像個妖怪!它那雙眼睛,賊亮賊亮,幽幽的,寒光四射……

  陳嘉楠按著自己的胸口,盡量平穩自己的心跳。

  那只貓伸出蟲子壹樣的舌頭舔光了嘴邊的紅色汁液,往前輕巧地邁了兩步……"忽!"它猛地擡起兩只前腿,用兩條後腿支著地,像人壹樣站了起來!同時,它的身子不斷變粗、變高!

  陳嘉楠嚇得縮回被子裏,瑟瑟發抖,露出兩只眼睛無比恐慌地看著它……

  這時,那只貓已經變得和人壹樣高,忽然,它就面對著她,扒開自己的肚皮,從肚子裏面扯出兩只血淋淋的小貓放在地上!那兩只小貓壹著地,也後腿支地,慢慢變高,最後,三只貓差不多壹般高時,那只老貓忽然張開血盆大口號叫了壹聲!

  陳嘉楠看得心驚肉跳,驀然聽到這壹聲怪異恐怖的叫聲,嚇得靈魂出竅,就在這時,她看見那三只貓壹點點扯掉自己身上的毛皮,露出裏面雪白的骨肉來。竟然再沒有了壹滴血!

  滿天都是紛飛的貓皮、貓毛,陳嘉楠使勁往墻裏縮,恨不得能把墻擠出壹條縫讓她鉆進去!因為,她看見那三只貓雪白的骨肉竟然變成三具人體骷髏!

  三個骷髏互相看看對方,嘰哩瓜啦尖聲怪笑起來。

  壹個說:"陳思雨,妳真難看。

  壹個立刻反駁:"於欣,難道妳比我好看?

  另壹個就嘿嘿笑著說:"妳們都不如我。"竟然是張陽的聲音!

  是她殺了我們!"陳思雨忽然尖利地叫了壹聲,壹只胳膊彈簧壹樣橫起來,指定了陳嘉楠!

  對,是她!"張陽得意地笑了起來,"方勤什麼都告訴我了,嘻嘻嘻……

  然後,那三個骷髏壹起看向陳嘉楠說:"妳也變成和我們壹樣的吧!"說著,就邁動只有細細骨架的腿逼過來,同時,慢慢伸出她們尖尖的十指,向她抓來……

  陳嘉楠嚇得大哭大叫起來,可是,她無處可躲,那三個骷髏越逼越近,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壹個人擋在了她面前,竟然是方勤!

  方勤對那三個骷髏和氣地說:"去!到妳們床上躺著去!鬧什麼!這人交給我來辦!

  那三個骷髏很不情願但又很順從地壹個個笨拙地爬上了她們的床,蓋好了被子,只露出兩只黑洞洞的眼睛,兇狠地看向陳嘉楠和方勤這邊。

  方勤轉過身來,眼睛竟然又紅又亮!沒有黑眼瞳,眼睛變成了兩個紅光球!長長的舌頭伸在外面,臉上皺巴巴的,像蒼老的樹皮壹樣……她咧開嘴鬼氣陰森地笑著,露出那兩顆尖利的僚牙,手裏拿著壹把寒光閃閃的刻字刀,慢慢地、無聲無息地逼到眼前來……

  啊——

  陳嘉楠用盡最後的力氣,終於掙紮著醒了過來!

  大白天,夢中夢!

  她縮著脖子把那幾張空床壹壹看了個遍,還好,什麼都沒有,又看見方勤躺在對面安穩地睡著,陳嘉楠松了口氣兒,然而,驚魂未定,她撫著胸口,望著方勤那睡得甜美無比的臉,再也不敢閉上眼睛……

  忽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中午午睡時間,誰來了!全身刷地壹下,毛孔驟縮,寒氣直沖頭頂!

  那腳步聲停在了門口,緊接著,傳來了三聲輕輕的敲門聲。

  陳嘉楠嚇得渾身發冷,蕭傑說過,有道行的鬼白天也能出來……是誰在外面……她使了很大勁才發出了聲音:"誰……

  我,蔡東晨!"蔡東晨磁性般的聲音響起。

  陳嘉楠像泄氣的皮球,全身松軟。她下了床,去開門。

  迎面壹大束潔白的玫瑰花映入眼簾!接著,就看到花簇上,蔡東晨那張迷倒眾生的俊臉,帶著殷殷的情意,壹進門,就眉開眼笑,可是,他壹看開門的是陳嘉楠,笑容立刻就收了回去,又把多情的目光投到了方勤那邊。

  這個情癡輕輕地走到方勤床前,把玫瑰花放在方勤的身上,蹲下來,出神地看方勤的睡相,絲毫不介意陳嘉楠這個第三者在場!真讓人受不了!

  陳嘉楠意興闌珊地坐回到床上,楞楞出神,就聽到那個情癡喃喃地自言自語:"方勤,我跑了很多花店,才買到了白玫瑰,就像妳壹樣的花……

  這些該死的男人!

  陳嘉楠縮進被子裏,覺得刻骨的孤單和寂寞襲遍全身。她和方勤她們同居壹室,同樣是花季少女,同樣年輕貌美才華出眾,為什麼上天卻獨獨冷落她?

  眼淚刷刷地流下來,太多的哀傷讓陳嘉楠抑制不住痛哭失聲,她瑟瑟地抖著,覺得自己像被擱淺在沙灘上的魚,看著同伴們在水中自由自在開心快樂,自己卻只能徒勞無功地掙紮,看著青春的靈光壹點點散失掉……

  陳嘉楠,妳怎麼了?"蔡東晨終於註意到她了,站起身來到她床邊,看著她,很奇怪的樣子。

  ……想家了……"陳嘉楠說。

  呵……為這啊!"蔡東晨笑她。

  我的家在美麗的海濱小城,門前,有兩棵很美麗的桂樹,是我和我兒時的夥伴栽的,現在,應該快要開花了吧?"陳嘉楠看著蔡東晨的眼睛說。

  噢,那妳就請個假回去看看嘛!"蔡東晨好心地說。

  東晨,妳來啦!

  方勤醒了,當她看到陳嘉楠臉上的淚痕時,立刻睡意全消,急急地問:"嘉楠,妳怎麼啦?東晨他欺負妳了嗎?告訴我,我揍他!

  陳嘉楠還沒說話,蔡東晨就急急地說:"不是啊,她說想家了!

  噢,這樣啊,呵呵,東晨,妳知不知道啊,陳嘉楠有兩個雙胞胎弟弟還是哥哥的,長得很神氣啊!"方勤長舒了壹口氣,跟著就想起這事兒來了。

  噢?是嘛!呵,那方勤,妳可記著啊,別想給陳嘉楠當嫂子啊,妳可是我的!"蔡東晨開玩笑似的提醒方勤。

  這個家夥想哪兒去了?

  陳嘉楠壹點兒心情也沒有了,待在宿舍顯然是多余的,她下了床,穿上外套,說:"妳們聊吧,我先去教室了。"說完就走了。

  方勤收回目光時,她驚喜地看到了那束白玫瑰,太美了!這花,就像是用皎潔的月光凝成花盤、用翡翠雕琢成綠葉,美得不可言喻!大自然究竟有怎樣的鬼斧神工,造得出這麼多讓人嘆為觀止的美妙之物!方勤張大了嘴巴,情不自禁贊嘆不已。

  蔡東晨看她這麼高興,心裏喝了蜜似的。他看著方勤那因驚喜而孩子氣的臉,忍不住偷襲,小雞啄米般吻了壹下方勤的臉。

  就看見方勤的臉騰地紅了,那是怎樣的壹抹緋紅?像落日時彩霞般滿天的雲影!

  蔡東晨不由得看癡了……

  妳……不用再破費了,聽說白玫瑰很貴的,價錢是紅玫瑰的好幾倍呢,那天……不是我把玫瑰花瓣扯下來的,是陳嘉楠啦,她說,血紅的玫瑰……不吉利……"方勤的心怦怦跳得很急,在蔡東晨的凝視下尷尬萬分,就沒話找話。

  噢,是這樣,沒關系的,反正我也沒怪妳。"蔡東晨回過神兒來,柔情萬種地笑了。

  方勤看著蔡東晨,他高大帥氣,氣宇軒昂,讓人神魂顛倒,可是,奇怪,為什麼自己在看著他的時候,腦海中竟莫明其妙地想著蕭傑!那個沈默寡言,終日在她鞍前馬後無私奉獻的家夥!

  小勤?"蔡東晨看見方勤突然淚光盈盈,誠惶誠恐地問她:"妳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方勤欲言又止,在這時候問起蕭傑,是不是有點兒過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問,"蕭傑是不是真的殺了人?妳說給我聽,到底怎麼回事?

  蔡東晨立刻僵冷了表情,她竟然在這時候想起了蕭傑!心裏很不是滋味,但想到他對方勤犯的錯,就收起醋意,展顏壹笑:"聽說,是為壹個女孩子爭風吃醋……總之,他、他……是殺人犯,總有壹天會被處決的,妳……還是離他遠壹點兒比較好。"說完,他就覺得自己很虛偽、很卑鄙無恥,可他想,這樣說對誰都好。

  處決?處決……"方勤喃喃地念刀著這個詞語,心痛再次襲來,她的淚水,終於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打在那些白玫瑰花瓣上,晶瑩光亮,那些玫瑰也"哭"了……

  蔡東晨這個家夥越來越讓方勤覺得不可思議,他總是花樣百出地向她示愛,讓她驚喜萬分!

  每天壹大捧白玫瑰已經是固定的劇目,另外,給她買各種各樣的禮物和小飾物,為她創作情意綿綿的樂曲,約她到充滿浪漫情調的咖啡屋,把她和他的照片合成情侶照……搞不懂這家夥腦子裏哪來這麼些鬼點子!

  蕭傑對方勤什麼花樣也沒有,卻偶爾會默默地幫方勤把被子床墊拿出去晾曬,或者清洗方勤的床單、被套,令方勤感到奇怪的是,蕭傑竟然知道她最愛吃老東川小菜館那裏的肉夾鮮餅!

  蔡東晨和蕭傑,兩個家夥明爭暗鬥地追求方勤,但彼此卻並不針鋒相對,更多的時候,人們覺得他倆更像情意深厚的朋友,惺惺相惜,心有靈犀。而她們三個人走在壹起的時候,絲毫也看不出有什麼尷尬和敵對的情緒,這真讓人大跌眼鏡,方勤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麼妖精,她使了什麼法術讓桀驁不馴的蔡東晨和超然脫俗的蕭傑同時對她言聽計從?

  她是個病人啊,長得雖然清麗秀美,但談不上沈魚落雁;畫畫得雖然出類拔萃,但絕不是空前絕後。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在威華藝校,不能說壹抓壹大把,不乏其人是肯定的,能考進全國聞名的威華藝校,哪個會是繡花枕頭?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連方勤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說蔡東晨和她是情侶還說得過去,為什麼蕭傑比蔡東晨更體貼入微?他不是陳嘉楠的男朋友嗎?他這麼冷落陳嘉楠,可陳嘉楠竟然好像壹點兒也不在意,她對方勤也好得出奇,幫她買飯、陪她壹起逛商店、去圖書室借書……

  有壹天,方勤實在過意不去,就對陳嘉楠說:"嘉楠……妳有沒有生我的氣啊?

  陳嘉楠聞言壹驚,擡起頭來疑惑地看著方勤。

  方勤只好說明:"蕭傑對我這麼好,我都覺得過意不去啊,妳是她的女朋友,告訴他我很感激他,讓他不用再為我費心了,我有蔡東晨呢。

  沒想到,陳嘉楠聽了,卻不以為意,她略壹思考,突然滿臉殷勤、答非所問地說:"方勤,妳覺得蕭傑好還是蔡東晨好?

  ……對我來說,當然是蔡東晨啦……可是,蕭傑……我對他的感覺總是怪怪的。"方勤很費腦地說。

  如果兩個讓妳選壹個,妳選哪個?"陳嘉楠興致勃勃地問。

  當然是蔡東晨啦!蕭傑是妳男朋友!"方勤急急地解釋。

  方勤……其實、其實我和蕭傑……"陳嘉楠不知道怎麼對她說。

  怎麼啦?吞吞吐吐的。"方勤有點兒著急了。

  那個……我和蕭傑已經分手了,我們現在壹點兒關系也沒有了。"陳嘉楠認真地看方勤的反應。而方勤竟然壹點兒也沒表示出驚訝。

  我想到了,要不,蕭傑怎麼對妳老是冷冰冰的!"方勤信以為真。

  知道我們為什麼分手了嗎?"陳嘉楠問她。

  為什麼?

  因為妳。

  因為我?

  難道妳不覺得蕭傑比蔡東晨更愛妳嗎?妳真的壹點兒感覺也沒有嗎?其實,他本來和我在壹起就是因為妳,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所以他靠近我就是為了接近妳。"陳嘉楠壹再啟發方勤。

  可是,讓陳嘉楠失望的是,方勤沒有覺得蕭傑用心良苦,反而認為他居心叵測。她說:"呀,他怎麼這樣啊!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再不理他了!海,嘉楠,我不理他了,妳們就有戲了,對嗎?妳很愛他對不對?

  陳嘉楠頓時興味索然,她懶懶地說:"我看,妳還是理他吧,要不,回頭他又要難為我了。我啊,不愛他了,所以,妳不要覺得愧疚,他願意對妳好妳就隨他去啰。

  方勤看著陳嘉楠,覺得她真讓人費解,她好像壹點兒都不在乎蕭傑。

  蕭傑再來的時候,方勤就委婉地說:"蕭傑,妳不用再對我這麼好啦,關心壹下嘉楠吧。

  蕭傑卻淡淡地說:"方勤,我知道妳有蔡東晨,我只是想和妳做好朋友,說不定哪天,警方就會定我的罪,人言可畏啊。請妳讓我做自己願意做的事,好嗎?

  那麼,到底是不是妳殺的人?"方勤心裏壹陣翻騰,疼得難受,她驀然發現,自己竟然這麼在意蕭傑的生死。

  ……"蕭傑欲言又止,眼裏滿是痛楚,他頓了頓,說:"方勤,那些事,警方早晚會查清楚的,不管怎樣,請讓我在妳身邊。

  方勤聽他這麼說,就連連點頭。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日子還是照常地過下去,兩個出色的男生樂顛顛地在326宿舍進進出出,像兩只勤勞的小蜜蜂。

  陳嘉楠在宿舍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她對方勤說她在創作壹幅油畫作品,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他們。

  方勤就在兩個男生的照顧下快樂地生活著。

  快樂的日子總是轉瞬即逝,這個學期就要結束了,威華藝校按部就班地在擴招新生。

  十九、夜長夢多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突然就又指著上面的床鋪抹起淚來,那床上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可她老是說那上面躺著個人!

  暑假回來,威華藝校出現了很多新面孔。雖然之前,威華藝校的驚悚事件影響了招生的進度,但並沒有影響到招生的數額,畢竟這是壹所全國有名的藝術院校,順利畢業的學生大都成為各行業的精英,美好的前程和幾率很小的風險相比,人們寧可選擇前者。

  新學期開始,軍訓是必不可少的課程。全校停課壹個月,進行嚴格的軍訓,初入大學的新生,在訓練場上,自然躲不過上屆的師哥師姐們的檢閱。

  這天,○二級美術班的同學被田路老師和排長分成兩隊,分別和○三級美術班新生的兩隊結合,給新生們示範按口令行進的動作。

  方勤和陳嘉楠、蕭傑等十五個同學是壹隊,和○三級美術班新生壹隊面對面進行切磋時,陳嘉楠突然發出了壹聲驚呼!

  大家循著聲音望去,驚訝地發現,站在○三級美術班最後那壹隊的第四個同學,竟然長得和賽玉飛壹模壹樣!

  那個同學聽到驚叫聲也詫異地看過來,看到大家都看她,她友好地沖大家點點頭,態度謙和有禮,笑容自然。

  那些可怕的記憶被這張熟悉的臉輕易地帶動出來,○二級美術班的同學們心跳都發生異常,除了方勤。

  蕭傑擔心地看了看方勤,她神色平靜,笑容可掬,不見有壹絲驚恐,蕭傑舒了壹口氣,他又壹遍祈禱上天,讓方勤早日康復,無憂無慮地度過壹生。

  那個女孩子長得的確太像賽玉飛了,而且舉手投足都和賽玉飛壹模壹樣!這就讓人想起"借屍還魂"的可怕的事件來。

  陳嘉楠惶恐不安地偷看那個女孩。

  陳嘉楠發現,每次她看向"賽玉飛"的時候,"賽玉飛"也正盯著她,即使"賽玉飛"在和別人說著話,她眼睛的余光仍然在窺視著自己!

  陳嘉楠汗毛倒豎!天,她不是惹鬼上身了吧!這個賽玉飛,死了快壹年了,她看見過她三次,都是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兩次在宿舍裏,她都說她走錯了門兒,哪有那麼容易走錯門兒?還有壹次是在醫院裏,賽玉飛在蕭傑背後沖著她鬼笑不止……方勤還說過有壹次,賽玉飛大白天的來找她……

  陳嘉楠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個"賽玉飛"嚇死了!雖然不是自己殺了賽玉飛,可是賽玉飛好像總找她的碴兒,難道鬼也會認錯人?

  休息的時候,有同學向"賽玉飛"的同學打聽她叫什麼名字,那個同學說她叫"楊燦",而且詳細地介紹說她來自廣西。

  楊燦?呵,天下還真有長得壹模壹樣的人!賽玉飛是甘肅人,兩個壹南壹北,想來是沒什麼關系的,而且,大家聽到這個楊燦說壹口流利的廣西方言,而賽玉飛說的是甘肅腔兒,大家也聽過了。

  陳嘉楠總算舒了壹口氣!

  軍訓休息的時候,陳嘉楠發現那個楊燦和方勤湊在壹起說說笑笑的。方勤失憶真讓人羨慕,陳嘉楠再壹次感嘆,她們都在說些什麼呢?

  陳嘉楠忍不住好奇,湊上去聽,就聽楊燦問方勤:"妳的弟弟在哪裏上大學啊?

  咦?她怎麼知道方勤有個弟弟?難道之前方勤告訴她了?

  南開。"方勤笑著說。

  呵,了不起啊。方勤,妳的畫室裏那張死貓照片還在不在了?"楊燦又問,詭異的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瞟到陳嘉楠這邊來。

  什麼死貓照片?我畫室裏哪有那東西!"方勤笑得天真無邪。

  噢……那我是記錯了……"楊燦長長地拖著腔兒,又說:"514宿舍現在蕭傑還在住著是吧?

  陳嘉楠望著她目瞪口呆!心刷地壹下沈到了無底洞裏,她、她就是賽玉飛!要不,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她是人是鬼?她要幹什麼?她接近方勤是什麼目的?

  就在陳嘉楠滿心疑慮時,楊燦站了起來,她拍拍屁股上的浮土,走到陳嘉楠面前來,也不說話,突然伸出手來!陳嘉楠嚇得尖叫了壹聲往後仰倒,卻被楊燦扶住了。

  楊燦對她意味深長地壹笑,扶她的手臂用了點兒力,陳嘉楠就覺得她的手臂又冷又硬,壹點兒肉感也沒有,她的心又蹦地壹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兒,堵得她差點兒背過氣去!人哪有這樣的手臂啊!她就盯著楊燦僵硬了身體,連壹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楊燦咧嘴壹笑,抽開她的手臂,走了。

  陳嘉楠覺得自己魂兒都丟了……

  訓練的第壹個星期在揮汗如雨中艱難地度過了。

  第二個星期壹大早,田路老師領著壹個人進來了——安雅!

  安雅長得和她的名字壹樣,安靜文雅,像壹朵開在枝頭卻並不招搖的花,幽幽地散發著馨香。她的病治好了,站在大家面前,神采奕奕,可是,陳嘉楠總覺得她的神色不對,偶爾就莫名其妙地往上翻眼睛,眼白多黑瞳仁少,看得人心裏發慌。

  安雅強烈要求和昔日的舍友方勤、陳嘉楠住在326宿舍!正好326房間也有空位,其他同學也不願意和壹個瘋過的人住在壹起。田路就順水推舟,讓她住進了326宿舍。

  陳嘉楠好壹陣煩心,方勤失憶也就罷了,天知道安雅的瘋病是真好了還是假好。想想都覺得害怕。

  白天,安雅和大家壹起軍訓,正常得很,可是晚上,陳嘉楠連眼睛都不敢閉上,總覺得安雅會起來害她,不止安雅,還有賽玉飛!

  熬了兩個晚上,什麼事也沒發生,陳嘉楠也就安心了不少,而且,她也太累了,白天高強度的訓練讓人渾身散了架兒似的,恨不得能就地躺下,到了晚上還要高度戒備,這不是要人的命嗎?再這麼下去,不被嚇死,也被累死了,反正橫豎壹死,先睡足了覺再說!

  當個正常人真他媽累!

  陳嘉楠再也挺不住了,連晚飯都沒力氣吃了,傍晚時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爭取把前兩天的覺補回來!

  睡得好香啊,連個夢都沒做……

  半夜,陳嘉楠突然覺得脖子上壹緊,緊接著,就覺得有個人壓在她的身上,死勁兒地掐她的脖子!陳嘉楠驚恐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昏暗的燈光下,壹個黑影伏在她身上,面目不清地對著她,兩只棍子壹樣的手臂挺在她眼前,而對方的手正使勁掐她的脖子!

  這個人是誰?陳嘉楠看不清,她就奮力地掙紮,兩只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使勁兒往外拉,可是,那個人力氣大得驚人,陳嘉楠已經被她掐得四肢發麻、奄奄壹息!

  不能就這麼讓人活活掐死了,這個人不是方勤就是安雅……

  陳嘉楠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仔細壹看,果然,是安雅!

  安雅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裏閃著駭人的冷光,臉上卻不帶壹絲表情!她的手越來越用力。

  陳嘉楠的力量迅速地散失,她的腦海漸漸空白,殘存的意識裏,她想,難道,我就這麼死了……她的手亂抓亂拽,驀然碰掉了床頭櫃上的瓷杯!

  嘭!"杯子落到了地上,驚醒了方勤!

  方勤聽到這邊有奇怪的聲音,她轉過來壹看,天!有個人騎在陳嘉楠身上幹什麼?

  方勤立刻吼了壹聲:"誰在那裏?

  可是,那個人壹聲不哼,很用力的樣子。方勤就下了床沖上去使勁兒推開她,覺得那個人就像個大麻袋包似的,倒在了陳嘉楠身邊,竟然壹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陳嘉楠脖子上壹松,頓時覺得舒暢多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隨即就抱著方勤痛哭流涕。

  那邊的徐帆被驚醒了,她離燈開關最近,就打開了燈。

  燈光下,安雅躺在陳嘉楠床上,竟然睡得很熟的樣子!

  陳嘉楠氣不打壹處來,她猛地使勁推安雅,邊推邊叫:"安雅妳給我起來!快起來!

  安雅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迷茫地望望這個,看看那個,壹看自己竟然躺在陳嘉楠的床上,更是雲裏霧裏分不清狀況。

  妳有病就治病,跑回來嚇人幹什麼!剛才差點兒把我掐死!"陳嘉楠揉著脖子,心有余悸,怒氣沖沖地說。

  ……"安雅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和驚嚇壹樣,撇了撇嘴,壹下子放開嗓子大聲哭了起來,哭得驚天動地。

  方勤怎麼都不敢勸她。

  安雅哭得聲嘶力竭時,突然就停了下來,對著陳嘉楠嘻嘻壹笑,竟然說:"思雨,妳醒了……"說完,伸直了雙臂就直僵僵地跳到地上,來來回回地蹦,壹邊蹦,壹邊嘴裏還發出怪異的聲音來,似哭似笑。

  方勤楞楞地想,安雅她怎麼了?

  陳嘉楠和徐帆早已經嚇得哭爹喊娘了。

  安雅仿佛覺得這樣很有趣,繼續在屋子裏來來回回地跳,臉上還變換著各種嚇人的表情,伸舌瞪眼,怪模怪樣,鬼氣陰森。

  方勤看了半天,就忍不住大聲叫她:"安雅,妳在幹什麼?

  安雅原地打了個寒戰,忽然就冷靜了下來,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突然就又指著上面的床鋪抹起淚來,那床上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可她老是說那上面躺著個人!

  啊——

  陳嘉楠失聲尖叫起來,她真是受不了了,她立刻拿起手機來,撥通了田路老師的電話,對著電話大聲哭訴起來!

  不壹會兒,聽到走廊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田路老師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田路老師帶走了安雅。

  天亮之後,安雅被送回了精神病院!醫生說,安雅本來恢復得很好,基本上康復了,她的夢遊癥很長時間沒有再犯了,可能是碰到熟悉的人和場景,引發了內心的恐懼而舊病復發,而且,如果不是她在夢遊時被叫醒,她也不會這麼快發病。

  聽到這些,方勤覺得心裏很難過,可是陳嘉楠說:"早發病比晚發病好,把病徹底治好了再回來嘛,我差點兒被她掐死啊,難道還讓我裝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說得也有道理。

  方勤若有所思地回到床上,醫生說安雅可能是碰到熟悉的人和場景,引發了內心的恐懼而舊病復發,那麼,熟悉的人和場景怎麼會引發恐懼呢?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麼事讓安雅那麼害怕?

  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安雅指著上鋪滿臉驚恐的樣子,方勤覺得模模糊糊想起了什麼事,可是,是什麼呢?方勤越想清楚地想起來,那個模糊的影像反而越來越弱了,最後又是空白壹片。

  想什麼呢?早點睡吧,明天還要練隊列呢!"陳嘉楠伸了個懶腰,躺下來,長長地舒了壹口氣:"終於能睡上壹個安穩覺了。

  方勤看了看陳嘉楠,也躺下來,可是,她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裏閃過壹些零散的情節,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現在想想,竟然發現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例如白天,楊燦對她說的很多話,都讓她莫明其妙,而且,楊燦對自己很熟悉啊。

  怎麼會這樣呢?明天去問問楊燦……

  練了壹天隊列,滿腦子都是"正步走、齊步走、跑步走、立定!

  回到宿舍,方勤壹屁股坐到床上,再也不想動了!陳嘉楠也好不到哪兒去,躺在那裏,壹副奄奄壹息的模樣。

  徐帆回來了,呵,還帶回壹個帥哥!

  當那個身材無比勁挺瀟灑的男生轉過身來時,方勤不由瞪大了雙眼,呵,好壹個俊美的少年郎!劍眉星目,鬼斧神工,只是莫名的,他臉上有壹種邪氣,是陰冷的帶著玩世不恭的那種邪氣,咦,好像在哪裏見過!壹時想不起來,不過,方勤感覺很不喜歡他,她收回目光時,卻看見陳嘉楠定在那裏,目瞪口呆!呵,這麼花癡的樣子啊!方勤忍不住笑她,幫她叫魂兒:"嘉楠,嘉楠!

  啊!"陳嘉楠如大夢初醒般,麻利地從床上彈起來,轉過身來,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那個男生卻在這時走了上來,先是對著方勤盯了好壹會兒,突然就扯著嘴角笑了壹聲,說:"漂亮的妹妹,那次來我畫室,我還沒能和妳聊聊,妳就跑了,有空常去我那裏坐坐,我會教妳很多東西!

  方勤恍然大悟,這個帥哥就是那個叢川!讓《蒙娜麗莎》眨眼睛嚇唬人的壞蛋!方勤瞅了他壹眼,沒吭聲。

  叢川討了個沒趣,又圍著陳嘉楠左看右看,嘴角的笑意變得讓人捉摸不透,他沒頭沒腦地說:"我那裏還有很多好東西,妹妹如果有興趣的話……

  陳嘉楠渾身壹顫,立刻轉過頭來,盯著他的眼睛,壹字壹頓地說:"我沒興趣!

  可那個男生並不理會,繼續說:"別這麼冷酷無情,禮尚往來嘛……

  方勤聽得雲裏霧裏,這個家夥認識陳嘉楠嗎?還好東西呢!方勤立刻想起他那個恐怖陰森的畫室來,就說:"妳少讓嘉楠去看了!妳那裏還有什麼好東西,凈是些死貓、死人照片!

  陳嘉楠聽了這句話反應很強烈?她手壹抖,拿在手裏的杯子就掉在桌子上,接著,她驚愕地轉過頭來,看定方勤,好像她臉上有什麼嚇人的東西似的!

  俗!妳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好看'的照片,這位妹妹比妳強多了!"叢川從鼻子裏冷哼了壹聲,意味深長地看了陳嘉楠壹眼,曖昧地沖她眨了眨眼睛,說:"妳……

  陳嘉楠卻冷若冰霜地走了出去!

  徐帆問過來:"叢川,妳怎麼認識她?

  我認識的人多了,難道要壹壹向妳解釋?"叢川吊兒郎當的語氣讓人聽來想揍他!

  可徐帆的脾氣好得很,竟然沖他笑了笑,再也不吭聲了!

  方勤沖他的後背瞅了好幾眼,這個沒正經的家夥,竟然是學校"四星少"之壹?還是什麼邪氣才子?邪氣倒是名副其實,才子可就言過其實了。

  方勤正想著,聽到叢川又嬉皮笑臉地對徐帆說:"呵,別生氣,也許我認錯了人!沒事兒,寶貝兒,把錢給我,我急著走!

  徐帆拿出二百元錢給了他,說:"別老和那群狐朋狗友吃喝玩樂……

  徐帆話沒說完,叢川已經拿著錢走到門那兒了,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給方勤壹個飛吻,噎得方勤差點兒背過氣兒去!

  真是的!"徐帆不滿地沖著他的背影滴咕了壹聲,轉過身長長地嘆了壹口氣,看到方勤正在看她,自我解嘲地笑了壹下,說:"呵呵,他這人就這樣……

  方勤笑笑,心裏想,這個叢川真讓人惡心,向女人要錢,而且還心安理得、趾高氣揚!光有個好看的皮囊,道德品質敗壞,威華藝校裏怎麼會有這樣讓人討厭的人?

  正想著,陳嘉楠進來了,徐帆忍不住問她:"妳認識叢川嗎?"女人對假想情敵總會格外在意。

  不認識!"陳嘉楠斬釘截鐵地說,看徐帆滿臉疑惑,陳嘉楠不客氣地說:"徐帆,這種男生,妳最好少跟他來往,我看著都惡心!

  徐帆聽了,卻立刻放松了警戒,壹幅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花癡模樣,滿面飛紅,說:"沒辦法,我就是喜歡他……

  戀愛中的女人智商呈負數!"方勤看著徐帆,有感而發……

  快洗漱吧,累死了!

  床啊、睡覺啊,原來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和最幸福的事!

  陳嘉楠卻睡不著了,徐帆的男朋友竟然是叢川!他們倆什麼時候在壹起的?不止如此,他還認識方勤!方勤竟然知道他那裏有死貓照片……

  夜長夢多……

  二十、連環追殺

  只見明亮的燈光下,那個大蛋糕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被掀翻在地上,壹地狼藉,而那只貓,嘴邊沾著白色的奶油和紅色的果醬,倒在壹邊不住地抽搐。

  今天,大家去野外練習射擊。

  野外射擊場地設在壹片山間坡地上,放眼望去,視野壹片開闊。

  離靶位壹百米外,就是同學們練習射擊的地方了。射擊位置壹共有十五個,同學們分成十五人壹組進行練習,其他同學站在壹旁,等著依次上場。

  大家打的是步槍,這玩意兒可不好搞!想用它打靶,必須趴在地上,用肩頂著槍托,右手放在扳機上,左手握著把手,瞄準靶中間的小白點射擊,而且,在射擊時,槍托往後有反作用力,得好好握住槍托。

  真槍實彈,令人既感到新奇,又感到害怕,但槍聲並不是很大,和槍擊片裏"嘭嘭""噠噠噠"的音響效果相差甚遠。每人限定十發子彈。據說現在只有在像威華藝校這樣的高等院校才能在軍訓時用真槍實彈練習射擊。

  珍貴的十發子彈!

  大家都在暗下決心壹定要好好瞄準,打出好成績來。

  練習規定,每壹小隊十五人射擊完畢時,下壹小隊要到前面去讀靶,念出相對射擊位置的總環數,由記數員記錄後,然後,下壹隊列位進行新壹輪射擊。

  大家按部就班地進行練習,有的同學射得很準,有的卻總是打偏,有的同學甚至會把子彈打到別人的靶子上。

  每每讀數,總有人揚揚自得,也總有人垂頭喪氣,靶場上就很熱鬧,和射擊時的安靜正好相反,那時,人影晃動,秩序相對比較混亂,但很快又變得井然有序。

  方勤和楊燦在壹隊。

  前些天,方勤問過楊燦,為什麼對她那麼熟悉,楊燦說,因為方勤是○二級美術班的畫壇高手,久聞大名,自然了解得多些。雖然是玩笑的話,方勤卻釋然了,和楊燦的友誼日益濃厚,現在,兩個人在壹起,已經無話不談、無所顧忌了。

  方勤,我敢打賭,妳壹準不及格!"楊燦十拿九穩地說。

  胡說!敢小看我!"方勤不示弱:"不過,如果妳想破紀錄,我倒是可以幫妳搞定,把我的子彈犧牲在妳的靶子上……

  兩個女孩開懷大笑。

  方勤驀然看見楊燦上牙床左邊少了壹顆尖牙,腦海中忽地閃過壹個女孩子的笑臉,方勤記起自己好像有個好朋友,也掉了顆尖牙。

  看著方勤若有所思的樣子,楊燦問:"妳想什麼呢?怎麼不笑了?

  我記得有個朋友也像妳壹樣,掉了壹顆牙齒……"方勤苦惱地說,"可我又想不起她是誰了。

  是不是賽玉飛?"楊燦嬉皮笑臉地問。

  咦,妳也知道賽玉飛嗎?"方勤很奇怪。

  我可和她形影不離呀!"楊燦得意揚揚地說。

  形影不離?她在哪裏?"方勤如墜雲霧地問。

  嘻嘻,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胡說什麼呀,哪裏有啊,大白天的,睜眼說瞎話!"方勤左看右看,以為楊燦在和自己逗樂。

  兩人又笑作了壹團。

  又有壹隊射擊完畢,後壹隊上前去讀數,方勤這壹排列在了預備位置,靶場上又壹陣熱鬧。

  練習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從靶場回來已經是傍晚,方勤和陳嘉楠剛下車,就看見蔡東晨伸長了脖子等得心急火燎的樣子。

  當他看到方勤時,飛快地跑上來,說:"方勤,怎麼才回來啊,走。

  去哪裏?"方勤問。

  請妳吃飯。"蔡東晨說。

  為什麼啊,隨便在食堂吃點兒就行了,很累啊!妳們也練了壹天隊列,怎麼妳不累?"方勤懶懶的樣子。

  叫妳來嘛,這麼啰嗦!還沒變成老太婆呢!"蔡東晨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走,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來了,回頭對陳嘉楠說:"妳也來,叫上楊燦!

  叫她幹什麼?"陳嘉楠壹驚,那可是個鬼啊,難道他們都看不出來?

  讓妳叫妳就叫著!"蔡東晨和別人說話的耐心很有限。

  陳嘉楠只好轉身找後面的楊燦,正好迎上楊燦射過來的目光。陳嘉楠的聲音忍不住發顫,她說:"楊……燦,蔡東晨讓我叫妳跟他們去啊。

  楊燦沖她壹笑,露出整齊的牙齒。

  陳嘉楠覺得渾身壹冷,趕緊轉過頭去跟上蔡東晨和方勤,可她想到楊燦就在她身後,就又放慢了步子,等到楊燦走到她前面去,她就在後面膽戰心驚地跟著,不知道蔡東晨那個情癡又搞什麼花樣?真不想去,可是,她忍不住好奇。

  怎麼進了男生宿舍!竟然是514室!

  壹進門,就看見蕭傑站在門口,笑瞇瞇的樣子,屋裏怎麼不點燈啊,黑糊糊的,要幹什麼啊?

  看見大家來了,蕭傑往旁邊壹閃,大家才看到他身後的桌子上擺著壹個大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著二十支彩色的蠟燭。搖曳的燭光跳躍出美麗的光暈,映著圖案精美的蛋糕向主人致以生日的祝福。

  方勤壹下子楞住了,心裏充滿了幸福感激的溫暖,這時,蔡東晨和蕭傑又變魔術似的拎出兩束玫瑰來,壹束火紅的,壹束潔白的,獻到方勤面前,說:"我們的公主,生日快樂。

  好感動啊!方勤!好羨慕啊!來來,分壹朵玫瑰,沾沾幸運啊,嗚嗚……哪天也有帥哥送我玫瑰啊……"楊燦大叫著從方勤手裏抽了壹支玫瑰花,沖進屋裏去了,又說:"快拉燈!方勤切蛋糕!饞死人了,噢,對了,方勤,祝妳生日快樂呵,哎呀,沒準備禮物……改天補上啊,還有,啊對,妳還沒有許願呢!快點快點……

  大家都笑起來,蕭傑轉身拉開了燈。

  屋裏壹下燈火輝煌,竟然是五色彩燈!空中掛滿了各種大大小小彩色的氣球、紙花,在燈光下壹片繽紛絢麗,看得三個女孩子都驚呆了。

  大家唱完生日歌,方勤許了願,然後就把蛋糕分給了大家。

  方勤在遞蛋糕給陳嘉楠的時候,陳嘉楠竟然沒有接,呆呆地看著蛋糕出神。

  陳嘉楠,魂兒被鬼勾走了?"楊燦叫她。

  陳嘉楠聽了,渾身壹顫,回過神兒來,急急地接過蛋糕,笑著說:"讓蛋糕把魂兒勾走了……哇,好甜啊……"說著,她就很開心地吃了起來。

  突然,外面響起緊急集合哨!

  五個人立刻慌亂地往外跑。

  陳嘉楠剛要出門,卻硬生生被楊燦在後面拉住了!

  蔡東晨和蕭傑已經拉著方勤跑得沒影了……

  屋子裏只剩下陳嘉楠和楊燦,門也被楊燦反鎖了,她要幹什麼?

  陳嘉楠的心驟然縮緊,她看著壹臉笑意的楊燦壹步步逼過來,不由自主連連後退,退到桌子那裏,她猛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擋在胸前!可楊燦竟然壹點兒也不在意,她繼續壹步步逼上來,也不說話,只對著她陰慘慘地笑。

  陳嘉楠嚇得腦海中壹片空白,想也不想,猛地把刀揮了過去!

  楊燦用胳膊壹擋,那刀正好劃過楊燦的胳膊!

  就在刀劃過楊燦胳膊那壹瞬間,陳嘉楠汗毛倒豎!她立刻松了手,驚跳起來,楊燦、她、她的胳膊被刀劃過,竟然、竟然不流壹滴血……那胳膊那麼硬!好像沒有皮膚和肌肉……

  陳嘉楠抱著頭鬼叫著沖到門那裏,手忙腳亂地打開門,慌不擇路地逃跑,感覺楊燦壹直追在她身後,她嚇得不敢回頭看……

  走廊裏的風灌進陳嘉楠的褲腿,怎麼會這麼涼?

  陳嘉楠神誌壹凜,驀然收起腳步,她這才發現,剛才,自己竟然嚇得尿褲子了!這個樣子可怎麼去集合啊!她就閃進旁邊的洗手間裏,掏出手絹來擦濕褲子。這時,她聽到了腳步聲!

  她嚇得四肢麻木,透過洗手間門上玻璃上,看到楊燦追了過來……

  流汗!壹身又是壹身,陳嘉楠腿肚子都抽筋了,全身的血液都結冰了,天啊,這個鬼要幹什麼?為什麼纏住我不放……

  陳嘉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感到天旋地轉……

  緊急集合完畢,方勤和蔡東晨、蕭傑、楊燦就急急地找過來,拉著陳嘉楠和另外兩個同學,回514室吃蛋糕,壹開門,打開燈……

  啊!

  只見明亮的燈光下,那個大蛋糕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被掀翻在地上,壹地狼藉,而那只貓,嘴邊沾著白色的奶油和紅色的果醬,倒在壹邊不住地抽搐。壹眨眼的工夫,竟然四腿壹蹬,僵直地死了!

  蛋糕裏有毒!

  蛋糕裏怎麼會有毒?

  太可怕了!

  每個人都覺得被壹雙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恐懼迅速蔓延開來。大家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的貓,覺得那貓就是大家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這只貓貪吃,先吃了蛋糕中毒了,那他們這些人就會吃掉蛋糕……那麼,此時,躺在那裏硬僵僵的,就不是壹只貓了……

  不——"方勤心疼至極,哭著想過去抱它,被蕭傑壹把拉住,蔡東晨也按著她的肩膀不許她過去。

  方勤就在這時把劍壹樣的目光射向了他們!

  蛋糕,是蔡東晨和蕭傑準備的,他們中,哪個想要她的命?

  蔡東晨和蕭傑看著方勤無言以對,覺得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這時,那兩個同學先後慘叫著跑出了514室,剩下的五個人面面相覷,屋子裏壹時靜得出奇。

  突然,陳嘉楠指著楊燦說:"是不是妳幹的?剛才,是妳最後壹個出宿舍的!

  楊燦卻坦然壹笑,也不解釋,拿起蕭傑的枕巾,說:"借用。"說完,她神色淒傷地走到那只貓跟前,俯身用枕巾把那只貓包裹起來,轉身就要出去埋它。

  方勤拉住了楊燦,慢慢從她手裏抱過那只貓,眼淚重重地落在那只貓的身上,突然間,方勤抑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誰到底要幹什麼?壹再要她的命,甚至,連壹只貓都不放過!這只貓,那麼有靈性,它也知道疾惡如仇,知道知恩圖報,是不是,它知道這蛋糕裏有毒,只是不會說話,就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

  也許是偶然,也許是必然,但罪魁禍首罪該萬死!

  這只貓,陪她壹起在經歷了那場大火;在蔡東晨失去理性的時候,如精靈般保護過她……

  方勤,別哭了,生死有命。"蕭傑安慰她。

  方勤卻淚如雨下,傷心欲絕。

  蔡東晨試著把那只貓從方勤手裏拿出來,放進楊燦手裏,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方勤,是我和蕭傑訂的蛋糕……我們想讓妳過個開心的生日,沒想到弄巧成拙,發生了這樣的事……

  楊燦抱著貓出去了,在走出門的時候,她回頭對蕭傑眨了壹下眼睛。蕭傑看了,心領神會,對她輕輕點了壹下頭。屋裏剩下他們四人,方勤還在為死去的貓傷心不已。

  方勤,別哭了,讓東晨陪妳在校園裏走走吧,不要老想那只貓!"蕭傑充滿信任地看了看蔡東晨,對方勤說。

  貓!貓……"方勤卻突然間擡起頭來,眼睛淚光盈盈的,她想起什麼來了?她望望大家,最後把目光定在了陳嘉楠的身上,良久,竟然幽幽地說:"陳嘉楠,妳回來了……陳思雨……

  陳嘉楠聽了,頓時毛骨悚然!難道那只貓是陳思雨變的,而她的魂魄又跑到方勤身上了?

  陳嘉楠膽戰心驚,身子壹晃,差點兒栽倒……

  方勤迷迷糊糊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壹副絞盡腦汁的樣子。

  方勤,妳還好吧?妳怎麼樣了?"蕭傑急了,可不能再讓她這麼反反復復地病下去了!每次都剛有起色又被禍害壹次!

  我……不知怎麼突然想起陳思雨來了,她好像軋死過壹只貓……我記得嘉楠回家去了,原來妳早就回來了……"方勤又把目光投向了陳嘉楠,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她腦袋裏慢慢清晰,就像雲開日出那樣,只是很慢很慢……

  陳嘉楠難以置信地看著方勤,方勤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在懷疑自己!天!她怎麼能懷疑自己呢?陳嘉楠大氣也不敢出,她怕自己言多必失,顯得欲蓋彌彰,引起大家更多的註意。

  方勤就在這時,又把目光挪到了蔡東晨的臉上,對他微微壹笑,又轉過臉來專註地看著蕭傑,蕭傑驚喜地發現,那雙眼睛沒有了迷茫,如水般澄澈明凈,他聽到她自語般喃喃地喚了壹聲:"蕭傑……

  怎麼了,方勤?"蕭傑輕聲問她。

  ……"怔了怔,方勤搖了搖頭,腦袋裏又是壹團混亂。

  東晨,妳陪方勤出去走走吧,她被嚇壞了。"蕭傑對蔡東晨說。

  蔡東晨就摟住方勤的肩膀,把她帶出去了。

  蕭傑看了陳嘉楠壹眼,很不好意思地說:"讓妳也受驚了,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我知道妳壹直對方勤很照顧,我謝謝妳,沒事了,是可惜了那只貓……好了,我送妳回宿舍吧,早點休息,累了壹天了。

  陳嘉楠看了看蕭傑,低著頭默默地走出來。

  蕭傑壹直把陳嘉楠送到了326室,看她躺好,才離開,可是,當他走到門那裏,陳嘉楠突然叫住了他,說:"蕭傑,請妳……陪陪我,我很……害怕。

  好。"蕭傑很爽快地答應了。

  ……蕭傑,妳……"陳嘉楠欲言又止。

  妳想問什麼?"蕭傑溫和地說。

  是妳殺了賽玉飛嗎?"陳嘉楠突然問起這事,讓蕭傑暗暗吃了壹驚,隨即,他很沮喪地聳了聳肩膀,說:"當然不是,可大家都這麼認為了……

  那妳壹直很冤枉了?"陳嘉楠專註地看著蕭傑的眼睛,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謊,可她什麼也看不出來。

  是冤枉,我在妳之前去找方勤,我去的時候,賽玉飛就倒在那裏,方勤正昏迷不醒,我剛要跑出去找人救命,妳就來了……"蕭傑從容鎮定地說謊,他必須說謊。

  妳都不恨方勤嗎?妳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不記得妳了。"陳嘉楠幽幽地說。

  呵……後悔也晚了,何況,我怎麼會恨她,她被嚇壞了才會這個樣子,要恨,就恨……"蕭傑說著,突然話鋒壹轉,想起壹件事來,說:"有壹次聽方勤說,她看過妳的照片,妳有壹對雙胞胎兄弟?

  ……沒有,小時候的玩伴……早沒有聯系了,呵,她怎麼什麼都對妳們說?"驚慌在陳嘉楠眼裏壹閃而逝,蕭傑還是看出來了,這有什麼可慌的?很平常的小事啊……

  蕭傑,妳……害不害怕?"陳嘉楠又問他。

  害怕?害怕什麼?"蕭傑問。

  楊燦,妳不覺得楊燦像個鬼,是賽玉飛的鬼魂嗎?"陳嘉楠的腦海裏又泛起些細節:楊燦扶她的時候,手臂僵硬,刀捅進去,連壹滴血都沒有……

  我也覺得她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不過,我這樣的人,什麼都不怕了……"蕭傑若有所思地說。

  陳嘉楠背上壹冷,感覺蕭傑身上彌漫著死亡的氣息,黑雲壓城般讓她窒息,她受不了了,她說:"蕭傑,妳也早點回去休息吧,謝謝妳。

  蕭傑燦然壹笑:"不用謝,好的,晚安。

  陳嘉楠關上了門,宿舍裏就剩她壹個人了,她轉過頭望著方勤的床位,陷入了沈思……

  蕭傑來到畫室,楊燦已經等在那裏了。

  壹進門,蕭傑就反鎖了門,對楊燦壹笑,說:"賽玉飛,怎麼了?

  賽玉飛舉起胳膊來,捋上袖子,蕭傑意外地看到她的胳膊上的繃帶!

  原來,暑假裏,賽玉飛不小心把胳膊摔傷,醫生給她纏上了幾層繃帶,敷上藥,厚厚壹層,可穿上衣服卻看不出來。

  蕭傑看了白色繃帶上的刀痕,驚訝得無以復加。

  蕭傑有點心疼地說:"玉飛,讓妳受累了。

  賽玉飛說:"別客氣,受點兒累,能弄清真相就好!

  賽玉飛說:"我屢次試探,方勤的確是病了,而且對陳思雨和於欣的死難以接受,也難怪,她們三個以前是最要好的朋友……我老覺得陳嘉楠不對勁兒,她看起來善良、簡單,但實際上,我覺得她這個人很不壹般,害怕鬼魂是人人都有的反應,但她的怕不僅僅是害怕,還有壹種心虛逃避的感覺在裏面。我不能確定兇手就是她,但我覺得八九不離十。剛才,集體集合時,妳們都走了,我拉住她問她,結果她二話不說,拿起那把水果刀就刺過來!可奇怪的是,的確是她先出去的,我最後把門給扣死了……是誰在集合時下了毒呢?總之,不會是壹開始就有毒!我嘴饞,趁妳們說話時,偷著吃了好幾口呢,壹點兒感覺都沒有啊!

  賽玉飛的這些話,句句驚心,蕭傑想,兇手已經急不可耐地想把方勤置於死地了!之前的種種意外,看來,都不是意外!先是方勤被誤導要跳樓,接著是資料室裏起火,再下毒,簡直防不勝防!

  蕭傑心裏壹急,突然想起方勤還跟蔡東晨在壹起,也不知道蔡東晨會不會是兇手之壹……

  蕭傑已經疑神疑鬼了,他急急地說:"玉飛,方勤和蔡東晨在壹起呢,我得找她去!

  不用,放心好了,蔡東晨和方勤在噴泉那裏看魚呢,我老遠看見了,那,妳從這裏看,能看見的。"賽玉飛指指窗外,蕭傑松了壹口氣。

  賽玉飛說:"蕭傑,我們不能老這麼等下去了,方勤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如果這個人就是陳嘉楠的話,那太可怕了……但我們又沒有什麼證據……

  蕭傑閉著眼深呼吸了壹下,抓了抓頭發清了清腦子,說:"是的,方勤隨時有生命危險,但兇手怎麼可能是陳嘉楠呢?她為什麼要害方勤呢,方勤已經夠可憐的了……

  妳覺得她可憐?呵,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她呢!"賽玉飛笑著說。

  羨慕?"蕭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有妳和蔡東晨兩大星少整天圍著轉,唉,別說是選擇性失憶,說實話,就是讓我徹底失憶,我也心甘情願啊!"賽玉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妳什麼意思,難道有誰愛上我或者蔡東晨了?"蕭傑可從來沒想到這上面來。

  妳認為不可能嗎?而且,我認為,方勤愛上蔡東晨的可能性大!妳對方勤死心塌地,誰都知道,蔡東晨之前很愛陳思雨,可她已經莫明其妙地死了,現在,所有的人都認為妳遲早會被判死刑,而蔡東晨的現任女友就是方勤!如果說,是柳飛殺了陳思雨和於欣,為什麼柳飛離開了,方勤仍然兇險不斷?妳不覺得這其中壹定有問題嗎?"賽玉飛壹點點分析著。

  的確,我也知道,柳飛和劉貝不可能是殺害陳思雨和於欣的兇手,從柳飛的日記中,也可以證明這點,我已經把柳飛的日記交給王科長了,他讓我們沈住氣,不要打草驚蛇,有什麼行動,先要請示他。"蕭傑說。

  呵,這個王科長,可會圖省事兒,當甩手掌櫃呢!"賽玉飛不滿地滴咕著。

  哪兒啊,他是運籌帷幄,決策千裏。他很敏銳,於欣的死引起他極大的懷疑,方勤病後屢次要殺我,他就覺得事情很蹊蹺,和田路老師達成壹致,秘密安排我們倆演這出戲,為的是以靜制動,可是現在看來,我們得快點采取行動,引蛇出洞。"蕭傑神色凝重地說。

  嘻嘻,蕭傑,方勤愛妳都有點兒瘋狂了,竟然想殺妳呢,醫生不是說嘛,這是病人潛意識裏害怕失去對方或者怕對方背叛自己的壹種極端行為,呵,想想那個時候的方勤也真是可怕!"賽玉飛思路壹轉,竟然想到這頭兒來了。

  是啊,那時是她剛犯病,而且病得很厲害,慢慢回醒了些,她就不斷地忘記壹些不愉快的事,這是壹種人體本能的自我保護,好在方勤的意誌還是比較堅強的,要不,就不只是這個樣子了,可能就成了另壹個安雅。"蕭傑說起安雅,突然心裏壹緊,他突然問賽玉飛:"妳說,兇手會不會是安雅?

  不會。"賽玉飛說,"我記得很清楚,陳思雨死的那兩天,我基本上和安雅、徐研在壹起,可以說形影不離,因為那兩天,我們正忙著制作氣囊人兒,安雅的弟弟天天吵著要呢!"賽玉飛說著,突然很生氣地說:"可恨的是,那個氣囊人兒好不容易做好了,竟然莫名其妙丟了!安雅那個大馬虎說她明明放在素描教室的小畫具櫃裏,隔了壹晚上,卻要命也找不著了!

  氣囊人兒?是什麼東西?"蕭傑很奇怪。

  就是用很薄的塑料紙,裁成人的樣子,可大可小的,然後用雙面膠帶把正反兩面的邊緣固定密封,再給它畫上人臉、衣服什麼的,最後用壹根細長的塑料管通氣,遠遠地能把它吹鼓起來,飄在人的前面。"賽玉邊比畫邊解說。

  弄那麼個怪東西,妳們不害怕嗎?"蕭傑笑了,這些女孩子,真有想象力。

  呵呵,少見多怪,妳沒見街上的小孩子們拿的氣囊玩具啊,多漂亮啊,只是太小了,所以安雅那個頑皮的弟弟跟他會畫畫的姐要大的!

  那如果這東西在晚上拿出來,不是要嚇死人啊?"蕭傑無意中想到了這個,突然,他就想到旋轉樓梯那裏系著的細線……於欣的死和那根細線有沒有什麼關系呢……

  妳想什麼啊!哎呀,妳看我們兩個都說到哪裏了!快點商量壹下,咱們接下來怎麼保護方勤!"賽玉飛發現離題萬裏。

  是啊,是有點兒離題,可不正排除了三個嫌疑人了嗎?"蕭傑盯著她笑,說:"奇怪了,為什麼妳們宿舍所有活著的成員都應該是嫌疑犯,偏偏王科長就覺得妳清白?要妳來和我演這出戲,而不是徐研或者陳嘉楠?

  海、海!妳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啊,敢懷疑我!我為了妳和方勤都壯烈犧牲壹回了,鬼也當上了,天天弄個假發、假面具戴著,壹個人睡,差點兒把我折騰死!後來又得冒充新生,改名換姓充當特務,煩不勝煩,妳還有心思說這話,良心給狗吃了!"賽玉飛抗議道,說著,就忍不住黯然神傷:"是啊,想想那時,我們八個剛進壹個宿舍,多開心啊,互相幫助,互相逗樂……誰想到,死的死,瘋的瘋,病的病,剩下的,人人自危,互相懷疑,互相防備……告訴妳吧,我是王科長的親妹妹!

  什麼?原來妳真是個特務!"蕭傑太意外了,怪不得王科長信她呢,對親妹妹當然了如指掌了!

  沒想到吧,他跟我爸姓,我跟我媽姓,老媽吵著要男女平等。"賽玉飛笑著解釋。

  呵,那妳怎麼又會說廣西話,又會甘肅腔兒?

  笨蛋,我媽是甘肅人,我爸是廣西人!我天天耳儒目染,想說哪種話,還不是小菜壹碟嘛!

  呵呵,這樣啊……那就快點打電話給妳哥說說今天這些事兒吧,問問他怎麼辦。"蕭傑跳下桌子,催她。

  好。"說著,賽玉飛撥通了王科長的電話……說了半天,賽玉飛轉過頭來對蕭傑說:"我哥讓我們下壹步采取的戰術叫:假癡不癲。

  說明白點兒,真是書蟲壹個!"蕭傑不耐煩了。

  三十六計中的假癡不癲為:當戰機未到時,要沈著鎮靜如發呆,否則會暴露我方意圖,讓敵人有所防備,所以,暫時,仍然以守為攻,以靜制動!"賽玉飛說得頭頭是道。

  真讓妳們折磨瘋了,還以靜制動,方勤都朝不保夕了……"蕭傑沒好氣地說。

  光急有什麼用啊,妳急,我更急,我早當夠鬼了!現在還要當楊燦,還不知道跟誰姓的!沒辦法,服從命令吧!"賽玉飛苦惱地說。

  蕭傑望望窗外,夜色裏,噴泉那裏飛花碎玉,在燈光的映射下,光怪陸離,方勤坐在鯉魚池邊,看著那些自由自在的鯉魚久久地出神,她在想什麼呢……

  二十壹、險象環生

  窒息的感覺讓她覺得沈入無邊的恐懼之中,這種感覺像是掙紮在夢魘中難以醒來,又像是真實的……

  軍訓結束後,國畫白描課上了兩個星期,暫告壹段落,田路老師帶來壹個讓同學歡天喜地的消息,整個○二級美術班與音樂班同學自由結合成四十人的隊伍,去青島嶗山區寫生、采風!

  緊張了這麼長時間的神經系統,可有地方放松去了,但願海邊優美的風光,能把大家心頭的陰影驅散得壹幹二凈!

  大家以最快的速度自由組合,然後,第二天淩晨,車隊直抵"神仙之宅,靈異之府"的青島嶗山區!

  嶗山區位於青島市區東部,與老市區相鄰,東南瀕臨黃海,嶗山是山東半島的主要山脈,其最高峰嶗頂海拔1133米。它聳立在黃海之濱,高大雄偉。當地有壹句古語說:"泰山雖雲高,不如東海嶗。

  在全國的名山中,唯有嶗山是在海邊拔地掘起的。繞嶗山的海岸線長達八十七公裏,沿海大小島嶼十八個,構成了嶗山的海上奇觀。傳說秦始皇、漢武帝都曾來此求仙,這些傳說,更給嶗山塗上壹層神秘的色彩。

  另外,嶗山是我國著名的道教名山,據說過去最盛時,有"九宮八觀七十二庵",全山有上千名道士。著名的道教人物丘長春、張三豐等都曾在此修道……

  帶著無比的憧景,大家歡欣鼓舞,壹路上,只覺得汽車慢得像烏龜爬行,極大地磨煉著同學們的耐心……

  終於到了!

  大家下了車,被眼前與海天相接的水光山色給迷倒了,都興奮得尖叫不止,連日來的郁悶壹掃而空。

  方勤也覺得心曠神怡,和蕭傑、陳嘉楠、蔡東晨壹起歡呼雀躍!

  田路和春雨老師聯系了附近壹所舊學校作為晚上休息的地方,雖然是所舊學校,但收拾得幹凈整潔,床鋪並排放在兩個很大的集體會議室裏,男女生隔開,田路老師在男生壹邊,春雨老師負責女生壹邊,為此,兩個男老師爭了好壹會兒,搞笑得要命。最後,春雨老師極力爭取了蕭傑、蔡東晨等四個男生過來,壹起擔負保護女生的職責。

  安排妥當了,大家就急不可耐地往山上、海邊跑。

  方勤、蔡東晨、蕭傑、陳嘉楠還有另外三四個同學壹起漫步在青石板小路上,壹邊是碧海連天,驚濤拍岸;另壹邊是青松怪石,郁郁蔥蔥,讓人感到心胸開闊,神清氣爽。

  大家壹路走去海邊,站在岸邊的巖石上,看海天相接處,潮水平靜地退下去,間或有小的海浪卷起,刷刷的聲音像壹首低回的抒情詩!

  此時正是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大海正在退潮,潛藏在水裏的巖石和水草都露了出來,巖石上還有密密匝匝的貝類。

  看!小蟹子!"突然,有個同學發現了巖石下面那些驚惶的小家夥。

  大家仔細看去,果然,在那些祼露的大小巖石下面,有許多小蟹子在橫行,匆匆忙忙的樣子。同學們童心大發,紛紛跑下去捉蟹子。

  那些小家夥很好玩,剛壹碰到它們,它們立刻收攏腿腳壹動不動裝死,看看沒什麼動靜,撒開六條細腿沒命地逃,兩只大鉗淩空亂舞,很有故弄玄虛虛張聲勢的意思。

  大家小心翼翼地繞開它們的大鉗子從後面把它們捏著提起來,放到顏料袋和畫桶裏,轉眼就捉了很多,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轉眼,潮水就要回漲了,大家意猶未盡地上了岸,在暮色裏談笑風生地回根據地去。

  吃過美味的海鮮,大家又花樣百出地玩了壹會兒,轉眼已經到了夜裏十點多,大家都累了,就上床睡覺。

  方勤和陳嘉楠的床是相鄰的,對面,是四個男生和春雨老師。

  脫下外套,大家就拱進毛巾被裏,此時,是五月末六月初,但海邊的夜風很涼,大家都穿著背心、裙子睡,還是覺得有點兒冷。

  海潮聲聲入耳,像催眠曲壹樣,壹會兒,大家就甜蜜地進入了夢鄉……

  刷!"方勤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她祼露的胳膊上滑過去了,她睡得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繼續睡,壹會兒,"刷!"那東西爬上了她的腿!有壹點點尖銳的刺痛和毛茸茸的感覺。

  是什麼東西?

  方勤在夢裏倏然驚醒,在黑暗裏瞪大了眼睛,海邊的月光很清澈,照進窗來,讓屋子裏影影綽綽的,眼睛適應了黑的夜色,她猛然掀開被子——什麼也沒有啊!腿上那種感覺也消失了,突然,她聽見有壹種細細碎碎的聲音,就像老鼠在啃東西,又像是做賊心虛的腳步聲……

  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屋子裏?

  方勤倒抽壹口氣,全神貫註,側耳傾聽……

  突然,壹聲尖利恐怖的叫聲響起"啊——

  大家都壹個激靈醒了過來,慌作壹團。春雨老師也醒了,趕緊拉亮了燈。

  原來是王丹在叫。

  只見王丹驚慌失措地站在地上,使勁抖她的腿,又用手不停地上下來回撫摸自己的胳膊,她顫抖著聲音說:"有什麼東西在我身上爬……

  方勤說:"我也覺得了。

  大家都覺得毛骨悚然,膽小的已經蒙著頭尖叫起來,蕭傑和蔡東晨趕緊翻身下床,擋在方勤的身邊,春雨老師小心地走近王丹的床鋪,猛然壹掀被子,呵,就看見兩只小蟹子在床上驚惶地豎起了兩只鉗子,壹副備戰的模樣!

  蕭傑也掀開方勤的被子,果然也有壹只小蟹子在爬。

  大家啼笑皆非,虛驚壹場,仔細壹看,呵,滿地都是橫行的小蟹子,它們不知怎麼從畫桶裏爬出來了,滿地亂逛,尋找藏身和逃命的地方。

  又有女生掀開被子發現床上有小蟹子,大家就嬉笑成壹團,把那些小家夥捉住放進畫桶裏,又用壹個大畫夾子統統壓實,這才安心地上床睡覺。

  王丹卻不敢睡了,在黑夜裏打戰著說:"我……害怕……總覺得這地方……有鬼……

  女生們受不了了,就自由結合找伴兒,兩個人擠在壹起睡,這樣就好多了。

  陳嘉楠和方勤睡壹起。當陳嘉楠的胳膊摟過方勤時,方勤突然有壹種很奇怪的感覺,她壹點兒也不適應和女生這樣摟抱著睡覺,但陳嘉楠卻是自然而然的,並且很快睡著了,方勤就笑了自己的小氣,也睡過去了……

  睡得很沈,突然,方勤覺得自己的口鼻被捂住了,窒息的感覺讓她覺得沈入無邊的恐懼之中,這種感覺像是掙紮在夢魘中難以醒來,又像是真實的,胸口悶得像壓著千斤重擔,渾身漸漸乏軟,壹點兒力氣也用不上,昏昏沈沈……終於沈到黑暗中快要無知無覺了……

  誰在那裏幹什麼!"突然聽到壹聲暴喝,近在耳邊,卻感覺很飄遙。

  沒有人回答,方勤卻覺得自己身上壹輕,嘴巴和鼻子那裏猛然壹冷,有氣流沖進來,她卻連呼吸的力量也沒有了,徹底無知無覺了……

  蕭傑飛快地打開燈,跑到方勤身邊,她躺在那裏壹動不動,而陳嘉楠躺在另壹邊睡得很沈實的樣子!

  蕭傑壹直睡不安穩,隱隱的擔心讓他在迷糊中睜開眼睛往方勤這邊看,竟然看到壹個黑影壓在方勤的身上!他立刻大叫壹聲,跑到墻那裏打開燈,可方勤身上什麼人也沒有了,難道他看錯了?不可能!如果不是真的有鬼,那只有陳嘉楠能這麼快的閃身躺下!

  我不能確定兇手就是她,但我覺得八九不離十……"賽玉飛的話回響在耳邊,難道,兇手真的是陳嘉楠?怎麼可能?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同學們都被驚醒了過來,亂糟糟湊上來看看蕭傑又看看方勤,壹個個驚恐萬狀。

  方勤臉色脹紫,看起來很不正常!蕭傑慢慢把手伸手到她的口鼻前,竟然壹點氣息也沒有了!

  蕭傑倏地縮回了手,驚恐地張大了嘴巴,心像巨石般轟然墜落!

  蔡東晨壹看方勤這個樣子,忙伏下身把她抱在懷裏,搖晃著叫她,可她壹點兒反應也沒有。

  蕭傑回過神兒來,立刻把方勤奪了過來,把她放在地上平躺,毫不猶豫地低下頭來俯在方勤的唇上,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同時有節奏地按壓她的胸部。

  蔡東晨也反省過來,跑過去把窗子統統打開,又急急地返回到方勤身邊。

  壹下、兩下……方勤還是沒有壹點兒反應,蕭傑的心越來越慌亂,他覺得自己的手腳慢慢冰涼了,沒有勇氣繼續做下去了,可是,他必須堅持下去,哪怕有壹丁點的希望。方勤,為什麼妳感覺不到我的心慌,壹動不動?就這樣放棄了嗎?求求妳,醒壹醒……蕭傑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下來,壹滴滴打在方勤的臉上,方勤,妳就安息吧,我會用余生守護妳的魂靈……蕭傑用了最後壹下力,努力壓了壹下她的胸部,不想再折騰她了,這時,方勤卻驀然長舒了壹口氣,幽幽轉醒了過來,她再壹次從死亡的邊緣幸運地脫險,睜開了她那美麗的眼睛!

  哎呀——"陳嘉楠伸著懶腰醒了過來。

  陳嘉楠好奇地看看大家,很奇怪的樣子,咕噥著說:"深更半夜,又吵什麼啊,發生什麼事了?

  蕭傑盯住陳嘉楠,想,難道她也有夢遊癥?夢遊的人在聽到別人的呼喊時能立刻停止繼續夢遊嗎?可是再看看陳嘉楠,壹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樣,好像這事跟她毫無關系,蕭傑話到嘴邊,卻沒有發出聲音。

  方勤詫異地看看大家,迷迷糊糊地說:"我怎麼了?好像有人壓著我……

  大家剛剛放松的心又提了起來,今天是來這裏的第壹個晚上,竟然會接二連三地發生讓人害怕的事情,這地方曾經是道教玄學什麼的盛行的地方,不會有什麼妖魔鬼怪還沒清除幹凈,練成了千年不死的妖孽了吧……

  方勤,沒事,妳把被子都壹個人占了,捂得太嚴實了才會這樣。"蕭傑息事寧人地說。

  大家都松了壹口氣,但誰也睡不著了,就這樣,開著燈,瞪著眼睛到天亮……

  天終於亮了。

  可大家都沒精神、沒力氣往外跑了,折騰了壹個晚上,頭昏眼花,只想放倒睡覺!

  草草吃了早飯,大家就躺下睡覺,都覺得心情壞透了,遠遠跑來這裏,本來以為會像度假壹樣開心,沒想到開頭就發生這種事,真讓人沮喪!

  蕭傑不敢睡,也不敢讓方勤睡,就叫她起來到外面去,蔡東晨壹看,也不睡了,三個人就拿著畫板、畫筆和兩條毛巾上山去,這時,陳嘉楠也跟了來,蕭傑很高興地說:"好啊,快點。

  四個人沿著海邊的巖石邊走邊玩,走到壹片很光滑的巖石那裏,大家就用毯子鋪著,躺在上面看天,實在是太累了,走不動了。

  蔡東晨和方勤在不遠的那邊,蕭傑就和陳嘉楠在這邊。

  蕭傑看了看陳嘉楠,她坐在那裏望著大海出神,蕭傑小心翼翼地說:"妳沒事吧?

  陳嘉楠飛快地看了他壹眼,沒做聲。

  蕭傑想了想,沒提她夢遊的事,妳知我知天知地知,大家心知肚明,說穿了反而節外生枝,他說:"妳要註意休息,怎麼兇事兒這麼多……

  陳嘉楠警惕地看了看蕭傑,他幹嗎對她說這些?

  陳嘉楠……方勤接二連三地出事,我卻無能為力……"蕭傑長長地嘆了口氣,沒能把話說下去。

  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事。"陳嘉楠輕聲說,她很傷感地看看方勤那邊,蔡東晨正拿著個草葉兒刺方勤的臉,方勤邊躲邊嘻嘻地笑。

  妳也有嗎?"蕭傑問。

  有啊,很多。"陳嘉楠苦笑了壹下,是的,她有很多無能為力的事,即使她再怎樣努力,還是於事無補。

  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為什麼要說給妳聽啊?呵呵。"陳嘉楠神色壹轉,眉開眼笑地說。

  大家不都是朋友嗎?

  天下有真正的朋友嗎?"陳嘉楠倏然又冷了臉,她望向天邊,那裏海天相接,混噸壹片,壹如她此時的心情,迷茫空濛。

  陳嘉楠,為什麼不相信友誼呢?難道妳和方勤不是真正的朋友?"蕭傑直盯著她問。

  ……應該是吧。"陳嘉楠看起來漫不經心地說,她不想說話,心情壞透了,她就站起來,對蕭傑說:"妳休息壹會兒吧,我下去走走。"說完,拍拍衣服走了。

  陳嘉楠獨自壹個人下了巖石,沿著沙灘慢慢走遠,她不想和蕭傑交談,她現在心神不定,容易讓人乘虛而入,現在,她只想壹個人安靜地待著。

  大海、高山,這壹動壹靜的兩個事物集聚天地間的靈氣,傲視千古,縱觀天下,無論人有多麼大的心事,面對大海高山,都會覺得無足輕重了!相對於朗朗乾坤,壹個人的生命,就如同壹朵浪花的生與滅,她陳嘉楠做著努力飛翔的夢,卻總是落入塵埃滿目瘡痍……如果有壹天,她走不下去了,她就化成這海中的壹朵浪花,或者山中壹粒石子,遠離俗世,再不願轉世為人,承受這麼多痛苦了……

  洶湧的潮水動蕩不安,刷刷的濤聲也似在訴說無盡的煩惱……

  那壹年,她六歲。

  爸爸突然撇下她和媽媽走了,她不知道爸爸去哪兒了,天天問媽媽要爸爸,媽媽只是哭,後來,她知道爸爸不要她了,從那時,她就懂得心碎是什麼樣的滋味……

  媽媽很愛爸爸,很長時間她無精打采,常常以淚洗面。有壹次,媽媽抱著她說:"如果不是因為妳,我真想壹死了之……"嘉楠聽得心驚肉跳。

  後來,媽媽不願住在原來的房子裏,就賣了那幢很漂亮的房子,搬到城裏買了簡單的新房住,媽媽是醫生,很能幹,名聲在外。過了幾個月,有個叔叔領著壹對小男孩來到她的家,和她們壹起生活,那時,她太小,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那個叔叔姓蔡,每天晚上要和媽媽壹起睡,她很討厭這樣,因為,以前都是她和媽媽在壹起睡覺,她又哭又鬧,可媽媽不理她,只在意那個姓蔡的。也許,就從那時起,她在心碎的同時,感到無助和絕望。

  從此她變得很孤僻,天天壹個人玩,那兩個男孩子是雙胞胎,站在壹起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他們壹個叫小東,壹人叫小西,她不喜歡他們,不和他們說話。

  有壹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有人在她身上亂摸,她睜開眼睛,就看見姓蔡的叔叔可怕地笑著,把手伸進她的被子裏……她嚇得大聲叫起來,可是那天晚上,媽媽上夜班,姓蔡的弄破了她的身體!而且威脅她不許告訴媽媽!

  她開始天天做噩夢,淚水常常不由自主地流下來。有壹次,她又在哭,那兩個男孩子中有壹個默默地看著她,伸出手來給她擦眼淚,又從背後拿出壹朵紅色的花,送到她面前,說:"不哭。花。

  她狠狠地打落了那朵花,別過臉去不吭聲,那男孩子也不惱,又屁顛顛去采了壹大把花來,她看到男孩的手背上,有壹塊圓形的紅色胎記,很難看,她就笑了。

  這個男孩是小東。

  又壹天晚上,她做噩夢醒來的時候,那個混蛋又在摸她!她太小了,怎麼反抗也無濟於事,絕望的感覺已經讓她麻木了,她就躺在那裏,睜大空洞的眼睛,這時,門開了,小東沖上來,給了他爸爸壹拳,並且大聲地罵他"壞蛋"。媽媽被驚醒了,當媽媽看到這壹幕時,發瘋地拿刀把姓蔡的臉劃傷了!

  媽媽是那樣傷心,抱著嘉楠大哭,不停地向她懺悔,對她說:"以後,永遠不要相信男人……

  第二天壹大早,那個姓蔡的帶走了小東,卻把小西留給了媽媽!

  以後,她再也沒有見到小東。

  她也再沒看到媽媽笑。媽媽總是木著壹張臉,機械地工作、吃飯、睡覺。嘉楠感到壹種垂死般的絕望與掙紮。

  在她十二歲的時候,有壹天,她去醫院找媽媽,突然看見爸爸和壹個女人,兩人拉著壹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的手,滿面紅光地從醫院裏走出來,很幸福的樣子。

  她沒有追上去叫爸爸,卻記住了那個女孩的模樣。

  等他們走得沒影兒了,嘉楠突然覺得無比恐懼,不知道媽媽是不是也看到爸爸壹家三口的幸福樣子,如果看到了,她會怎樣?

  想著,她就驚恐地跑進醫院,在長長的昏暗的醫院走廊裏,泣不成聲地找媽媽。那壹天,等她找到媽媽時,卻看見媽媽獨自壹個人躺在醫護室裏,脖子上有壹道嚇人的血口子,噴泉壹樣往外冒著血!

  媽媽沒能救過來……

  媽媽說過很愛她,可是還是拋下她壹個人走了!爸爸仍然春風得意地活著,和那個女人時常拉著手,去她們學校接那個女孩子!

  她們不在壹個班,那個女孩不認識她,但那女孩子化成灰,她也認得!

  爸爸不知道她也在那所學校!

  那時,她和小西靠二姨養,二姨很有錢,壹直供她和小西上到高中,但二姨脾氣很壞,想盡各種辦法驅使他們幹活,讓他們記得她的恩惠。

  那是壹段想起來就讓人覺得恥辱、覺得生不如死的歲月,很多次,她都對小西說:"我真的活夠了。"可小西總是說:"再堅持壹下,長大了就好了。

  現在,她已經長大了,舊的煩惱沒有走,新的煩惱卻壹重重地來,就像這海上的浪,後浪推前浪,層層堆積如山,已經把她壓得透不過氣來了……她多希望能找到壹個出口,噴發出她所有的冤屈和不平!可這世上,沒有人能幫她!她只能靠自己,刀山火海,都得她自己去闖……

  陳嘉楠遠遠地回頭看看那邊的巖石上,方勤和蔡東晨靠得很近,蕭傑躺在另壹邊,隔得有點兒遠,她聽不見方勤和蔡東晨在說些什麼,她想,壹定是海誓山盟,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又有什麼話比海誓山盟更適合呢?

  想到這裏,陳嘉楠淒傷地笑了笑,轉過頭來,望著大海,眼淚兀自流了壹臉……

  咦!東晨,以前我都沒有發現,妳左手背上有壹塊紅色的胎記呢!"方勤像發現了新大陸般笑逐顏開。

  是啊,呵,妳真粗心。"蔡東晨看著那個胎記忽然就笑了,"怎麼我覺得這塊胎記比我這個人有魅力得多!

  怎麼這麼說?"方勤擡起頭來看著他問。

  ……它能讓很多美女開懷大笑。"蔡東晨像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唇邊帶著魅人的微笑。

  很多美女?"方勤瞪大眼睛驚訝地反問。

  ……很小的時候,記得有個小女孩,坐在那裏哭得天昏地暗的,我送花給她她不要,卻看到我手上的胎記笑得前仰後合……後來,她壹不開心,我就舉著左手給她看,每次她總會開心起來……妳說怪不怪……後來,遇到陳思雨的時候,她剛剛碰到柳飛和別的女孩在壹起,跑到階梯教室拐角大樓花園石凳上掉眼淚,就像……小時候的那個女孩子,我看了思雨很久,她壹直在那裏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我忍不住去安慰她,可她理都不理,眼淚鼻涕流了壹臉,我就掏手帕給她,她看到我手上的胎記,竟然也笑了……呵呵,剛才,妳也是這樣……是不是,它很有魅力?"蔡東晨望著遠方的海天,沈浸在回憶裏……

  那個小女孩叫什麼?"方勤好奇地問,"她是誰?

  叫小雨,是當了我壹個月的妹妹。"蔡東晨突然就擰緊了眉頭,那種很尖銳的痛又壹次席卷過來,小雨,那麼小,就被那個喪心病狂的混蛋糟蹋了,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那個混蛋把他帶出來後,把他賣給了現在的養父母,然後,那個混蛋又回去找弟弟小西,但是小雨的媽媽已經帶著小雨和小西搬走了……他對那對母女始終心懷愧疚,他怎麼會有那麼壹個千刀萬剮禽獸不如的爸爸!他越大越恨他,他死了自己壹滴眼淚都沒掉!

  這些,沒有人知道,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痛事和痛心的記憶會從靈魂裏遊離出來,折磨得他徹夜難眠……直到他遇到了陳思雨。小雨,陳思雨,也許不是巧合,陳思雨就是那個小女孩,可他沒有勇氣核實,他不敢面對面把那個禽獸的罪行隔著漫長的光陰再次提起,無論陳思雨是不是小雨,他都無顏以對。

  他和陳思雨那麼相愛,以為可以天老地荒,可以將功補過,好好守護著她,開開心心過壹輩子,可她卻走了……

  現在,身邊的方勤和陳思雨那麼像,性情、說話的語氣,有時候,他也很疑惑,他愛的,究竟是陳思雨和方勤,還是那個小女孩,無論怎樣,他自己知道,有壹種愧疚讓他迫切想用真愛來彌補他那該死的爸爸犯下的罪孽!

  東晨……她就是陳思雨嗎?"方勤看他黯然神傷,好久才問他。

  ……也許,我還沒來得及問她……"蔡東晨的心又痛了壹下,多麼美好的生命,就像最絢爛的花,說謝就謝了……

  對不起啊……"方勤不好意思地說,勾起他的傷心事不是她的本意。

  沒事,呵呵,說說妳的家吧,妳還從來沒對我說起過呢。"蔡東晨淺淺地笑著,轉移了話題。

  我啊,有個弟弟在南開讀中文,比我聰明有出息,爸爸媽媽都是政府職員,很普通的家庭,但是很幸福美滿。"方勤開心地說,轉頭看見陳嘉楠壹個人遠遠地坐在沙灘上發呆,她對蔡東晨說:"叫蕭傑起來,我們去陳嘉楠那邊吧,說不定可以撿到美麗的貝殼。

  好。"蔡東晨拉她起來,收拾好東西,叫醒蕭傑,壹起向陳嘉楠那邊走去……

  二十二、死裏逃生

  峭壁之下,海浪層層推進,形成連綿的浪峰,急速沖來,受到山石阻礙,就狂怒地發出猙獰的嗥叫,無比兇悍地席卷過來……

  天展畫圖是江山,這話真是不假,面對明山秀水,創作的靈感綿綿不絕,筆下的形象就無比鮮活生動起來。

  這幾天,同學們收獲很多,田路和春雨老師說,回去就舉行大型畫展,對社會開放,讓各界人士壹睹○二級美術精英們的精湛畫技!

  這個決定極大地鼓舞了同學們的熱情,大家尋山訪水,在不同的光線、不同角度、不同時間地點進行創作,用油畫、水粉畫、水彩畫、國畫多種形式再現這大自然的美麗風光,烈日當空,汗流浹背,但大家卻樂此不疲。

  音樂班的才子們則走街串巷,訪查民風民俗,用音符來記錄、抒寫所得。

  這天晚上回來,大家商量明天壹大早去爬山看日出!

  第二天,天沒亮,方勤蒙眬中聽到有人大聲叫:"快起來!看日出去!"方勤睜開眼睛,發現大家都起來了,陳嘉楠正在梳理頭發,蕭傑站在床頭叫她。

  看日出?對,看日出。

  天還沒亮透,大家就已經登上山頂了。

  這山背陰坡坡度較大,但向陽面卻陡峭得如刀削壹般,直直落下去,下面就是壹望無際的大海。

  仰望蒼穹,魚肚白的天空平展無際,如巨幅的畫紙,殷切地等著朝陽輝煌的彩繪;俯視大海,巨大的海浪如同玉城雪嶺壹般連天湧來,震撼天地,激揚噴射,來勢極其雄偉豪壯!滔天的巨浪,咆哮如雷,濺起飛花碎玉,發光發亮,如同群星際會……

  果然是無限風光在險峰!

  站在這裏,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激昂之情油然升起,這些花季般的少男少女們,心中翻湧著淩雲壯誌,相信自己也會像那冉冉升起的朝陽,終將有壹天,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光彩!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

  它像壹個嬌羞的少女,先慢慢地露出壹點點來,東張西望之後,覺得沒有什麼危險了,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升了壹點兒,此時,橙紅的太陽如圓盤的瑪瑙,散發出含蓄而濕潤的光暈,隨著它的升騰,橙紅漸漸鮮麗明艷,那圈光暈也漸漸奔放熱烈起來……

  初升的朝陽,是神奇的魔術師,握壹支魔幻的彩筆,開始了它大氣磅礡的創作!

  天空因它的出現而瑰麗華美,先是天邊的雲彩漸漸變得五光十色,接著,那些原本黯淡的雲影,悄悄地脫胎換骨,披上色彩絢麗的紗衣,美得難以形容……海水開始浮光躍金,湧動出童話般夢幻的靈光……

  好美啊!

  大家向著東方,看得目瞪口呆、魂飛天外……

  方勤面向東方,也沈醉在這賞心悅目的美景之中,那火紅太陽的光芒,如壹道道神奇的魔劍,讓她的腦海越來越清明……

  就在這時,突然,壹股強勁的力量從背後襲擊了方勤!

  方勤難以自控,她的身體飛速往前撲倒,而蕭傑,就在她的側前方,被她壹帶,也壹個踉蹌撲倒向前,而那裏,就是懸崖邊緣!

  人群發出幾聲尖叫,有人跌倒,有人往前撲,亂成壹團!

  方勤被慣性帶動著,在地上打了壹個滾兒,滾落到了離懸崖邊壹寸之遙的地方時,撲倒在懸崖邊的蕭傑猛然伸出手來,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衣服。

  方勤往前的慣性太大,壹下子又把蕭傑往前拖了壹些……

  方勤滾下了懸崖!

  就在方勤擦著懸崖邊兒滾下去的時候,求生的本能讓她反手扣住了懸崖邊的山石,而她的衣領也被蕭傑死命地抓著!

  這個意外來勢兇猛,讓人措手不及,它發生在壹剎那間,卻足以毀掉方勤和蕭傑兩個年輕的生命!

  峭壁之下,海浪層層推進,形成連綿的浪峰,急速沖來,受到山石阻礙,就狂怒地發出猙獰的嗥叫,無比兇悍地席卷過來,像壹個狂笑著的魔鬼,要吞噬掉上面搖搖欲墜的方勤!

  方勤的大腦壹片空白,她下意識地往下看了看,立刻覺得天旋地轉,身上的勁兒壹松,手就差點兒脫離了山巖!

  蕭傑卻在這時挪著爬上來,用另壹只手抓住了方勤反扣在山巖上的手,大聲叫她:"方勤!方勤!別往下看!看我!

  方勤神誌壹清,看向蕭傑,他堅毅的目光讓她狂亂的心跳平靜了很多,她集中精力,盡力保持體力。

  蔡東晨回過神兒來,撲上來拉住方勤的手。

  陳嘉楠楞了壹下,也沖上來,按住了蕭傑的腿。

  其他同學都紛紛過來救命,大家七手八腳壹齊努力,終於把方勤拉了上來!

  何其幸運,如果方勤沒有扣住山巖,如果蕭傑沒抓住她的衣領,此時,方勤、不,也許還有蕭傑,早已經葬身大海,銷聲匿跡了!

  蕭傑伏在地上喘著粗氣,手指已經僵硬得不聽使喚了,他壹個個把它們掰直,好半天,它們才又能活動自如。

  蔡東晨如失而復得般拍著方勤的後背,驚魂未定,連聲感嘆。

  方勤楞楞地伏在蔡東晨的肩頭,她目光呆滯,腦子卻異常清醒,是誰在背後推她?在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看日出的時候?如果說,那天在資料室,她差點兒被人活活燒死只是個意外,那麼今天,她肯定,這些人裏面確實有人想要她的命!

  九死壹生,方勤看著熟悉的人群,感慨萬千。雖然她心有余悸,但她覺得腦子忽然壹片清明,有許多遺失的記憶都回來了!她滿懷感激地把目光投向壹個個熱心安撫自己的人。

  方勤,嚇死我了,剛才,多虧有蕭傑,要不然,妳就死定了。"陳嘉楠說。

  蕭傑?蕭傑。

  怎麼感覺很久很久沒和他在壹起了……

  方勤慌忙地回轉身找蕭傑,看到他坐在地上,臉上帶著寬慰的笑,活動著手腕。

  方勤慢慢走向他,蹲下來,凝視著他,蕭傑,他救了她很多次,每壹次,都舍生忘死,每壹次,都義無反顧,蕭傑……

  蕭傑……是個殺人犯……

  這個想法驀然躥上來,擊得方勤壹陣暈眩,與此同時,壹些陌生而又很熟悉的情節雜亂無章地湧進她的腦海裏,她抱著頭連連搖晃,那些情節卻更加猛烈地湧上來!她記起是她拿著刀刺向了賽玉飛,看到賽玉飛倒在血泊中……那麼,蕭傑不是殺人犯,她才是真的殺人犯……陳思雨、於欣、張陽……大火、樓頂陽臺……自殺、他殺……有人在窺視她,要殺她

  方勤!方勤!妳怎麼啦?"蕭傑驚恐地抱著她,連聲叫她的名字,他嚇壞了,她千萬別再舊病復發了!他緊張地握著方勤的雙肩,努力讓她感到安穩。

  方勤卻漸漸平靜下來,她看了看蕭傑,閉上眼睛,稍微調整了壹下紛亂的思緒,再次睜開眼睛,她向蕭傑露出壹個讓他心安的笑容,她說:"蕭傑,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蕭傑喜極而泣,他這錚錚男兒,每次看到方勤頭疼難忍的樣子,都覺得心如刀絞,這些日子,他熬得太苦了,無論他,還是方勤,都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蕭傑,妳瘦了。"方勤凝視著他,露出久別重逢般的殷切目光。

  蕭傑壹楞,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方勤,她怎麼了?

  好了,方勤,起來看日出吧!"蔡東晨叫她,他不願意看到蕭傑總是抱著方勤,讓他心裏酸得難受。

  方勤站起來,向大家壹壹致謝,然後,她站定,往東方看去,紅艷明亮的太陽正破雲而出,萬丈光芒慢慢照亮了整個天空,將驅逐盡所有的陰暗……

  方勤坐在巖石上,仰望天上的星辰。

  蕭傑和蔡東晨在不遠處說話,陳嘉楠早早回駐地睡了。

  星光璀璨,錯落有致地懸掛在空中,遙遙與方勤對視,傾聽她無聲的心語。

  正是靜夜,海邊溫柔的風,海浪吟詠的輕響,讓人的思緒舒緩地流淌起來……

  經過壹天的反思,方勤想起了很多事,只是,事太多,很亂,她得慢慢梳理壹下。

  白天,方勤沒表現出什麼,她很清楚,早晨的突發事件並非意外,而那個兇手就在她身後!不能讓兇手知道自己已經恢復了記憶,她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再做決定。

  ……

  那些天,陳思雨正為柳飛背叛自己的事而惱怒。方勤記得,陳思雨壹連幾天都悶悶不樂,壹句話也不說地發呆,不時就落下眼淚,方勤是陳思雨最好的朋友,方勤沒少安慰她,但沒什麼效果。

  後來,陳思雨身邊出現了蔡東晨,蔡東晨很愛思雨,思雨也慢慢好了很多。但自從陳思雨軋死那只貓後,就常常煩躁不安,夜裏總是睡不好,還問方勤夜裏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方勤睡眠質量很好,什麼也沒聽見,當時,方勤以為陳思雨沒休息好,幻聽幻覺,沒在意,現在想想,也許,在這時有人正是利用了陳思雨的恐懼心理在搗鬼!

  想到這裏,方勤擰了壹下眉頭,繼續往下想……

  那天早上,她尿急,去洗手間那裏,就看見陳思雨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手緊緊地握著,壹個手指指著那邊,那裏地上有壹點兒紅色,她當時很好奇,湊上去壹看,竟然是番茄醬!

  誰把番茄醬倒在洗手間的地上做什麼?當時,她以為是誰刷瓶子時弄的,現在想來,可能有人倒了番茄醬引那只貓來……那只貓,救過她,但在她生日那天,吃了有毒的蛋糕死了,她記得那些番茄醬沾在它嘴上的樣子,乍壹看,很像血!那麼,加了色素的番茄醬看起來更像血了。

  然後呢?方勤努力理順思路……

  她招呼大家把陳思雨擡回宿舍,陳思雨醒來後就恍恍惚惚,忽而發呆,忽而驚叫。陳思雨壹定是看到什麼可怕的事被嚇著了……然後,大家去做早操了,回來時,陳思雨還躺在床上,那以後,陳思雨就沒再動過,也就是說,早操時,陳思雨就死了,死之前,陳思雨想幫方勤把被子曬壹曬,但卻不知為什麼把被子扔到了地上。那天晚上,自己壹掀被子,上面滿是汙漬,除了掉在樓下地上,不會是這樣的,那麼,是誰把被子給她撿了上來?

  方勤想,不可能是陳思雨,陳思雨當時頭昏眼花,連路都走不穩,又怎麼會有力氣跑下樓去撿被子?

  那麼這個人會是誰?

  接著,於欣說是去約會了,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能讓於欣那麼高興赴約的人,只有柳飛。

  於欣暗戀柳飛的事,整個宿舍的女生都知道,甚至陳思雨也知道。陳思雨和柳飛如膠似漆的時候,還覺得對於欣很歉疚,但感情的事是沒法強求的,後來,陳思雨和柳飛散了,於欣就常常神不守舍,想接近柳飛又不好意思,天天顛三倒四的。

  那麼是柳飛殺了於欣?張陽也是這麼說的。

  但柳飛為什麼會殺於欣呢?他們尚沒有正式接觸,殺人的理由也太不充足了……

  方勤拍了拍腦袋,盡量保持頭腦清醒,接著往下想……

  是她想起找於欣的,見到於欣的屍體時,她嚇得魂飛魄散,然後,模糊地記得,她好像總是身不由己想殺蕭傑,天啊,是的,她好幾次把刀刺向蕭傑!後來,她真的刺中了,卻是賽玉飛!學校流傳說蕭傑是殺人犯?他什麼時候殺過人?準是那次替她頂的罪!

  方勤想到這裏,立刻站了起來,想去向蕭傑問清楚,如果禍是她闖的,她可不能再連累他了!

  蕭傑在那邊和蔡東晨有說有笑。

  方勤就猛地收回了腳,蔡東晨!他們是怎麼開始的呢……

  方勤又躺了下來,繼續想,她得把事情都想全了,再想下壹步該怎麼辦。

  她是在鋼琴室碰到蔡東晨的,那時,很奇怪的,她壹點兒都記不起蕭傑了。蔡東晨對她很好,但有壹次,他說他沒陪她在舞廳跳舞,但她明明記得有那麼壹個晚上,蔡東晨帶著她跳了很長時間舞,怎麼會這樣呢?那些日子,她老是丟三落四的,每次都是陳嘉楠幫她善後……陳嘉楠……

  也是陳嘉楠告訴自己是壹個人在跳舞的,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不是壹個人在跳!她雖然失憶,但據醫生說只是選擇性失憶,而且癥狀不是很重,所以她仍然可以正常生活,她活得很開心,沒有什麼煩惱,又怎麼會產生那麼嚴重的幻覺?

  可是,蔡東晨也說他沒去,難道……蔡東晨有孿生兄弟?孿生兄弟!陳嘉楠相冊裏倒有壹張照片!那兩個雙胞胎,當時看著就覺得有點兒眼熟,莫非……就是蔡東晨兄弟兩個!

  想到這裏,方勤心頭壹亮,同時,她大吃壹驚,這麼說,極有可能是陳嘉楠要殺她!

  只有陳嘉楠,認識蔡東晨的孿生兄弟!只有陳嘉楠,知道她在蔡東晨和蕭傑打架時去了階梯教室,追那只貓進了資料室!也極有可能是陳嘉楠趁機點著了火,然後從外面擰上了螺絲,把門鎖死了!要不,那只貓怎麼會單單看見陳嘉楠兇相畢露?也是陳嘉楠,她知道514裏有生日蛋糕,在那麼短的時間裏有機會往裏下毒!可是,難道也是陳嘉楠,要把自己推下山崖,想把她淹死……

  可陳嘉楠為什麼這麼做?為了蔡東晨?還是怕她恢復記憶威脅她?

  難道,是陳嘉楠害死了陳思雨?用紅色水當做血倒在陳思雨床上制造恐怖場面的人是陳嘉楠……也可能是陳嘉楠以柳飛的名義約了於欣,然後殺人滅口?

  天啊,想到這裏,方勤心裏又是壹驚,她記得有壹次,她收到來路不明的玫瑰花,還有張紙條約她去樓頂陽臺!

  如果,那天蔡東晨沒有打電話把她叫回去,她去了樓頂陽臺,下場會不會和於欣壹樣?這件事發生後不幾天,張陽的屍體在那裏被發現了,那麼,那天晚上,是不是張陽就等在那裏?這麼說,那玫瑰花很有可能是陳嘉楠送的!

  方勤越想思路越清晰,可是,宿舍裏發生事故的那些天,陳嘉楠不是回老家了嗎……

  想壹想……陳嘉楠可能藏在哪裏呢?

  陽臺墻櫃!方勤猛吸了壹口涼氣,是的!陳嘉楠可能根本就沒回家,而是藏在了陽臺墻櫃裏!

  記得進514宿舍的第壹天,她就看見陳嘉楠看著那個墻櫃發呆,當時,還問陳嘉楠在看什麼,記得當時,陳嘉楠幽幽地說:"這裏,可以藏得下壹個人。

  方勤對這個細節印象深刻,因為她實在想不出,陳嘉楠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思維,難道,陳嘉楠殺人的心由來已久?

  蔡東晨說過,他曾有壹個當了他壹個月的妹妹,莫非……陳嘉楠就是那個小雨?

  看來,的確就是陳嘉楠想殺她!不只為了蔡東晨,還因為陳嘉楠害怕自己揭穿她!那麼,來這裏的第壹個晚上,她差點被人掐死,想來,大概也是陳嘉楠所為……

  陳嘉楠……

  方勤的心狂跳起來,天啊,多麼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方勤和陳嘉楠朝夕相處,形影不離,方勤壹直對陳嘉楠深信不疑,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真是太幸運了,不,不是幸運,如果不是蕭傑和那只貓,自己早就死了好幾回了!

  蕭傑……我讓妳受了多少委屈……想到這裏,方勤的眼淚靜靜地流了下來,她的愛人,陪她風雨壹路,等來的,不是相偕終老,而是生死兩隔!

  殺人犯!她方勤已經是個殺人犯了,蕭傑不應該再愛她,有些錯,犯了,就不可能再重新來過……回去,她就去自首,讓蕭傑清清白白地活下去,然後,然後找到比自己更好的女孩子,壹生壹世快樂無憂……

  想到這裏,方勤對著滿天的星星擦幹了眼淚,慢慢試著微笑壹笑,她驀然發現,滿天的星星閃著晶瑩的淚光,滿含憐憫和疼愛地看著她,鼓勵她勇敢面對……

  方勤想,這些畢竟都是她的猜測,是不是真的需要證明,真與假,很快就見分曉了……

  方勤站起來,走到蔡東晨和蕭傑對面,笑著和他們打招呼:"海,加我進來,會不會打擾兩位?

  不會,妳看夠星星了?"蔡東晨微笑起來。

  看夠了,呵呵,東晨,問妳啊,妳是不是有個孿生兄弟?"方勤盯著他的眼睛緊張地等他回答,如果他說是,那壹切謎團就解開了,如果不是,那她的推測可能要全盤否定。

  妳怎麼知道?"蔡東晨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我猜的。"方勤徹底明白了,她向蔡東晨嫣然壹笑,不好意思地說:"東晨,請妳回去看看陳嘉楠有沒有睡好吧,我想和蕭傑說點兒事。

  ……好吧,記得早點兒回去!"蔡東晨極不情願地說,站起來,還是對方勤突然問的那個問題感到疑惑。

  看蔡東晨走遠了,方勤坐在蕭傑的身邊,深情地看著他,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蕭傑看方勤壹言不發地看著他,很納悶。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方勤摟緊了脖子,熱烈地吻上雙唇,就像很久很久以前……

  蕭傑不明所以,慌慌地叫她:"方勤,方勤,妳怎麼了?

  方勤放開他,凝視著他好看的雙眸,清清楚楚地說:"蕭傑,我愛妳,我還是原來那個方勤。

  蕭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驚喜讓他騰雲駕霧般不知身在何方!她說什麼?她說她愛他!天啊!蕭傑的鼻子壹酸,壹年多來的煎熬總算到頭了……他壹把把她抱在懷裏,失而復得使他喜形於色:"方勤,妳狠狠咬我壹下,我怕在做夢!"他把手伸到了她的嘴邊。

  方勤百感交集,熱淚盈眶,她俯下頭來,在他手上狠狠咬了壹下,疼痛清晰地傳來,呵,不是夢!蕭傑松了壹口氣,想笑,眼淚卻不爭氣地流出來了。

  方勤給他擦拭眼淚,溫柔地說:"傻瓜,我害得妳還不夠啊,妳還拼命保護我!

  方勤……"蕭傑連連吻她,驚喜讓他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蕭傑,是我殺了賽玉飛,回去,我就去自首,還妳清白。"方勤堅定地說。

  行,妳去坐牢,我給妳送監飯,等妳出來好娶妳。"蕭傑心情大好,忍不住逗她。

  不用……我可是殺人犯啊……妳再找個更好的女孩子……"方勤痛苦得說不下去。

  好啊,找陳嘉楠好不好?"蕭傑脫口而出。

  不好!她不行!"方勤緊張地直起身盯著他。

  哦,那就只好找賽玉飛了!"蕭傑沖她眨著眼睛,笑得像朵花兒。

  妳……沒怎麼樣吧,賽玉飛她、她被我殺死了啊……"方勤用手摸了摸蕭傑的額頭,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她太對不起賽玉飛了……

  聽聽,這是誰的聲音。"蕭傑撥通了賽玉飛的電話,把手機放在方勤耳邊。

  方勤滿臉疑惑地聽,那邊的人說:"海,蕭傑,找我賽大俠有什麼事?"我的天,竟然是賽玉飛的聲音!她還是喜歡叫自己賽大俠!天!難道人和鬼還能通電話?

  咦,說話啊!蕭傑!妳啞了啊,那邊情況怎麼樣?方勤再沒出什麼狀況吧!"賽玉飛在那邊奇怪地追問著。

  賽……玉飛,我是方勤,妳……是人是鬼?"方勤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啊,方勤啊,親愛的,妳還好嗎?呵呵,我是鬼……那是不可能的,當然還是妳的好姐妹啦,天天和妳在壹起的那個楊燦就是我演的啦!真是的,為了妳,我又留級又欺師滅祖,妳倒好,不認得人了!"賽玉飛大驚小怪地說。

  怪不得楊燦說,她和賽玉飛天天在壹起,如影隨形,而且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方勤恍然大悟:"玉飛,真的是妳啊,天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問蕭傑,他是主謀之壹。"賽玉飛說。

  掛了電話,方勤好半天才從意外驚喜中回過神兒來,她疑惑地問:"蕭傑,我記得我……真的用刀殺過人啊……她還流了很多血……

  呵,那是壹把彈簧刀,妳第壹次把我的胳膊刺傷後,我就瞅空兒把刀給換了。那樣的彈簧刀遇到阻力就會自動縮回刀鋒,只露很短的刀尖在外面,最多能劃破衣服,賽玉飛的衣服裏放著事先準備好的紅色水囊!"蕭傑的話讓方勤又驚了好半天。

  蕭傑,對不起啊……"方勤很難過地說,想想自己竟然會拿刀殺人,還是要殺蕭傑,她就後怕。

  沒事,幸好是我,要是妳去殺別人,麻煩可就大了,呵呵,醫生說了,這是因為妳愛我太深,潛意識裏怕我對不起妳,所以才會在病中產生這種極端的自我保護。

  ……"方勤聽了,說不出話來,就湊上去親他壹下,表達說不出的感激,又問:"妳們是怎麼想到這麼做的?

  當時,陳思雨和於欣的案子,引起了警方極大懷疑,但兇手很謹慎,沒有留下蛛絲馬跡,妳因為受驚嚇而有些失常,刑警大隊偵察科王科長全面分析了案情,就讓他的妹妹賽玉飛去試探妳,結果,妳就跟人家動刀,賽玉飛就按計行事,假裝被妳刺殺,我在被拘留的時候,和王科長對壹系列的案情進行了分析和計劃,接著,我們取得了校方的支持和合作,讓賽玉飛老是裝神弄鬼的很不方便,警方就在學校的幫助下,讓她以楊燦的身份混進新生隊伍,和妳朝夕相處,慢慢引蛇出洞……

  蕭傑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了。

  方勤聽完,敬佩地望著他,說:"哇,真沒想到啊,像妳這麼笨的人也能幹這麼聰明的事。"聽得蕭傑樂得直翻白眼兒。

  方勤,妳的記憶恢復了,有沒有想起壹些可疑的地方?關於陳思雨、於欣、張陽和妳被暗算的事,妳覺得兇手會是誰?"蕭傑問。

  方勤望著遠方的大海,海水在星光下泛著銀光,細碎的光暈看上去,既像壹群頑皮的魚兒在嬉戲,又像天上的星星墜落凡塵……如果是天使不幸墜落人間,沾染了人性的醜惡和卑鄙,變成了魔鬼,讓她遇到了,該怎麼辦?

  想了想,方勤說:"蔡東晨有個雙胞胎兄弟,陳嘉楠是蔡東晨小時候的妹妹……我想,應該是陳嘉楠為了蔡東晨而殺了陳思雨,怕事情暴露又殺了於欣和張陽,然後又想殺我……

  呵,妳也這麼想,賽玉飛也這麼認為,妳不知道吧,我天天擔心,怕妳被人害死,那樣,我就要打單身了……"這家夥裝出壹副誇張的可憐兮兮的怪模樣。

  還好,我是九死壹生,妳不用打單身了。"方勤笑著安慰他。

  是呀,九死壹生……。"蕭傑若有所思地說,"有時候,我覺得老天爺的確有眼,冥冥之中除暴安良!

  這就好。"方勤長舒了壹口氣,悶悶地說:"不知怎麼,我恨不起陳嘉楠來,我記得看她的照片時,她好像沒有爸爸,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她為了得到所愛的人才會這麼處心積慮……

  方勤,我們應該有明確的是非觀,那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損人利己甚至殺人利己的人,不能對他們寬容!"蕭傑說,"我都覺得這個兇手殺人成癖!妳想,這麼大點年齡,解決問題的方法這麼極端,這有多麼可怕!

  是啊……可是,蔡東晨好像也在找小雨,小雨說不定就是陳嘉楠,陳嘉楠第壹次看到蔡東晨時,蔡東晨已經和陳思雨好上了,眼裏心裏根本容不下第二個人……"方勤嘆息著,她記得很久之前,陳思雨說,當她帶著蔡東晨進宿舍時,陳嘉楠看蔡東晨看得目瞪口呆,想來,那時陳嘉楠就認出了蔡東晨吧。

  妳別把這事說穿,我們得好好商量壹下,無論怎樣,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蕭傑叮囑她。

  ……

  二十三、不可告人

  怨恨像毒蛇壹樣,日日夜夜啃噬著她的心。她就這樣不露聲色地等,等壹個可以報復的機會!

  第二天,田路老師領著大家乘船去壹個海島寫生,聽說那裏樹濃草密,怪石嶙峋,很有熱帶雨林的味道。

  海上風平浪靜,船尾掀起的白浪像壹條大魚般追趕著船只,離開岸邊很遠了,這裏應該是深海區,草綠色的海水壹眼望下去,黑幽幽的深不可測,大家坐在船艙裏,心曠神怡地看著壹望無際、平展無波的大海,說說笑笑,談詩論畫,很開心。

  陳嘉楠坐在方勤的身邊,壹只手搭在方勤的肩膀上,和方勤壹起聽大家說話,笑容隨和,神態自然。

  蕭傑怕節外生枝,緊挨著方勤坐,擋在她的外側,怕她"失足"落水。

  蔡東晨坐在陳嘉楠對面,和幾個男女同學們談笑風生。

  船很快到達了那個小島。

  大家下了船,站在小島上,四下張望,呵,這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

  參天的古木、翠綠的竹林、淙淙的溪水、婉轉的鳥鳴……如壹幅有聲有色的圖畫般,展現在大家面前。

  哈哈……飛啦……"同學們歡呼著,成群結隊地四散開,各自去找自己的創作素材了。田路、方勤、陳嘉楠、蔡東晨、蕭傑和另外三個同學壹起,向壹座陡峭的山崖攀緣,想居高望遠,看看這小島的整體面貌。

  這個山崖坡度很大,石多草稀。和山谷裏那些高大的樹木相反,這些低矮的灌木稀稀落落地長在山坡上,看起來像禿頂上稀疏的毛發。

  方勤拉著陳嘉楠和蕭傑的手,慢慢往山上爬,爬到半山腰時,忽然,方勤腳下壹滑,腳步踉蹌,身子不由自主向後倒去!

  陳嘉楠驚叫了壹聲,驀然松開了手!

  方勤失去了支撐,壹下子撲倒在蕭傑身上,兩個人順著山坡像石頭壹樣骨碌骨碌往下滾,身上被灌木劃破了很多地方,蕭傑護著方勤的頭,盡力保護她!

  這是個意外,但也有意料中的事。

  希望這個意外的壞事可以變成好事。

  蕭傑的頭腦很冷靜,他對方勤說:"不要怕,停下來後,妳就裝作昏迷不醒,壹定要記住。

  方勤答應著,她很害怕,真怕那些碎石會傷著蕭傑。

  好在坡度並不是很陡,沖擊力並不強,壹路滾下來,帶動著小碎石滾落了不少,揚起灰塵,但並沒有大的石頭砸中兩人,但兩個人從外表看起來很慘,胳膊、腿上都有大大小小的血口子,蕭傑的頭皮還破了壹點點,兩個人的臉也都擦傷了些……蕭傑瞅準了壹棵灌木,猛地拉住了,因為這灌木不遠有個大石頭,他抱著方勤順勢滾到了那裏停了下來,讓方勤的頭像撞在了那個大石頭上壹樣。

  不久,就聽見"蕭傑、蕭傑"、"方勤、方勤"的呼喚聲,田路老師驚慌失措地帶著大家趕過來,壹遍遍叫他們的名字。

  蕭傑先被搖"醒"了,他壹回過神兒來,立刻俯下身搖著方勤叫她的名字,可她身體軟軟的,壹動不動!

  田路老師急了,說:"快,馬上回去!去醫院!

  大家七手八腳地擡起方勤,把她放在田路老師的後背上,然後,大家小心翼翼地下了山,上了船,開足了馬力,飛快地駛回岸邊。

  學校的備用轎車停在那個舊學校院子裏,大家急急忙忙地趕到那裏,把方勤小心地放進車裏,然後,田路老師和蕭傑坐進去,駕車飛快趕去醫院……

  壹直等到傍晚,忐忑不安的同學們才看到田路老師壹臉沮喪地回來了,大家不約而同圍上去詢問方勤的病情,田路老師難過地說:"她……還是昏迷不醒,在吸氧!"說完,掃視了大家壹眼,說:"要在醫院裏觀察幾天,這幾天,大家輪流去醫院照顧方勤,沒事的,安心畫畫,方勤不會有事的!

  大家都點了點頭,隨後,田路老師安排好護理人員的順序。

  蔡東晨快要擔心死了,他求田路老師讓他第壹個去照顧方勤,田路老師看了看他,就拉著他去醫院了。

  大家唉聲嘆氣,要說這方勤也真夠倒黴的,接二連三出事,怎麼搞的嘛!

  怎麼搞的?陳嘉楠心知肚明。

  陳嘉楠慢慢走在沙灘上……

  正是落日熔金的時刻,大海波浪翻騰,浮光躍金,如壹條流光溢彩的星河。

  陳嘉楠沒有心情欣賞這良辰美景,她靜靜坐下來,撿起幾枚鵝卵石遠遠地擲出去,想把滿心的煩惱和混亂丟得遠遠的,可煩惱在她心裏紮了根,再怎樣,她也無處可逃。

  真的無論怎樣也無處可逃嗎?

  不,她不甘心,壹點兒都不甘心!

  從她看到爸爸牽著那個小女孩滿臉幸福地從她眼前走過時,她就開始不甘心!

  是的,那個小女孩,就是陳思雨!

  陳思雨長得那麼漂亮,和她的媽媽壹樣。她們都是她生命裏的魔鬼!漂亮的外表,都是迷惑人心的伎倆!

  往事透過歲月的蒙塵又壹次清晰起來……陳嘉楠又撿起壹枚鵝卵石丟進了水裏,蕩起的漣漪推開了她的記憶之門……

  陳嘉楠壹直和陳思雨在同壹所學校讀書,常常看到爸爸來接陳思雨。有時,陳嘉楠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爸爸的目光瞟過來,卻熟視無睹,很冷漠地拉著陳思雨的手走了……

  她長大了,爸爸竟然認不出她!

  有的人,生來就是幸運連連;而有的人,就像她,生來就噩夢不斷,但是,再怎樣的噩夢,也希望可以醒來,哪怕有壹絲力量,也要爭取!

  好不容易打聽到那陳思雨報考了威華藝校,陳嘉楠立刻義無反顧地報考威華藝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這麼做,也許,潛意識裏,她希望能常常看到爸爸,那個可恨的男人,無情無義罪該萬死的男人,是她在這世上唯壹的親人!她身上流著他的血,雖然親情早已不再,只有綿綿不絕的仇恨,如海潮般時時翻湧,但她還是希望能經常看到他!那樣,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來由的,不會在孤單茫然中不知所措!當然,她不會放過給她痛苦的這些人!她要讓背信棄義的爸爸和那個狐貍精女人嘗嘗失去至愛的痛苦,她要讓他們和自己壹樣,在痛苦中不得安生!

  陳嘉楠靜靜地等待機會,守株待兔壹樣任時間流過她的初中、高中生活……最後,她如願以償,和陳思雨走進了同壹所大學——威華藝校!

  不止如此,她和陳思雨不但在壹個班,甚至成了同壹個宿舍的舍友!

  是她的虔誠和苦難讓上天動了仁慈之心吧!這樣近距離地狩獵,想不成功都難!

  陳嘉楠記得,第壹天報到,爸爸和那個女人忙前忙後地給陳思雨辦手續、鋪床疊被、買東西。而她,陳嘉楠,卻只能形單影只,沒有人幫她壹點兒忙。她靜靜地坐在床上,看他們忙,看那個可恨的男人醜惡的嘴臉,恨得咬牙切齒。

  怨恨像毒蛇壹樣,日日夜夜啃噬著她的心。她就這樣不露聲色地等,等壹個可以報復的機會!

  接下來的日子很難熬,可無論怎樣,日子還是快得不可思議,轉眼半個學期過去了,陳嘉楠沒找著任何機會,爸爸來了好多次,每次都給陳思雨帶來壹大堆的零食,他好像很有錢,夫唱婦隨,過得風光無限。

  陳嘉楠想到了她可憐的媽媽,她死的時候連個燒紙守靈的人都沒有!這世上的事,有時,是多麼的不公平!

  大家都喜歡陳思雨,說實在的,陳思雨確實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人長得漂亮,卻不驕傲,喜歡和大家共同分享那些零食。

  她陳嘉楠當然也得吃,要和大家壹樣吃得津津有味,只有她自己知道,吃那些零食的時候,她是在吃毒藥,嫉妒、憤恨、難過等諸多痛苦所煉制的毒藥,吃進肚裏,足以讓她喪失理智發瘋發狂!可她,咬著牙忍,忍得天衣無縫,讓大家覺得在壹起"其樂融融"!

  然後,陳思雨快樂地戀愛了,男朋友是學校"四星少"的柳飛!

  陳嘉楠知道,那個黃昏,陳思雨要去找柳飛。陳嘉楠就演了壹場好戲,讓醉酒的柳飛抱著她狂吻,那不過是個花心的混蛋,陳思雨沒看清她是誰就哭著跑了,痛苦得無以復加!

  那是陳嘉楠第壹次感到開心,這麼多年來,她第壹次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陳思雨和她那狐貍精媽媽壹樣,勾引男人的手段高深莫測!

  那天,當陳思雨笑靨如花地領著蔡東晨走進宿舍的時候,陳嘉楠覺得整個世界漆黑壹片!

  蔡東晨,他竟然是小東!

  小東,那個送花給她的小東,用微弱的力量保護她的小東,在她所有的記憶中,唯壹壹個給她快樂的人,竟然也在這所學校裏,竟然成了陳思雨的男朋友!

  陳嘉楠看到這個無情的現實的壹剎那,像被雷擊般目瞪口呆,難以置信上天會對她這麼殘忍無情!是什麼力量讓她走過那麼多的恥辱歲月?是長大後可以找到小東的信念!可是,小東眼裏,熱情似火,燃燒著的愛戀只為那個陳思雨!

  陳思雨!自己上輩子到底欠了她什麼?這壹生,要用這麼多代價來還她?

  陳嘉楠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陳嘉楠狠狠地抓起壹把沙,壹攥,那細密的沙就從她指縫間漏下去了,壹如她把握不住的命運!

  天邊,飛雲流動,把往事翻騰起來,壹幕幕,就像發生在昨天……

  陳思雨並不愛蔡東晨,她仍然對柳飛充滿留戀,但柳飛是個混蛋,他偶爾突發奇想也會去找陳思雨,但更多的是,當陳思雨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和不同的女生上演兒童不宜的情節。

  陳思雨的患得患失,陳嘉楠看在眼裏,喜在心上。她裝作打抱不平地向陳思雨細數柳飛的艷遇,每次,看到陳思雨悵然若失蒼白的臉,陳嘉楠都覺得揚眉吐氣。

  陳思雨撞死了壹只懷孕的貓,正巧被陳嘉楠看到了。那天,陳嘉楠坐在花園的樹影裏發呆,撞貓事件從頭到尾,她都看到了。

  陳思雨後面載著的人是柳飛。

  那個家夥壹進校門就看見另壹個美女向他招手,車還沒停穩,他就跳下車跑去找那個美女了!哪兒還理會陳思雨軋死了壹只貓!

  陳思雨看著那只死貓半天沒回過神兒來,等她想起尋找保護時,後座上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了。

  然後,陳嘉楠就看到,陳思雨驚慌失措地從車上滑倒在地上,摩托車壓在了她身上,車把手打在她的頭上!

  這時,有個很帥的男生從學校裏跑出來,他路過時看到這壹幕,沒有先救人,反而拿起數碼相機來對著那只死貓反復拍照!

  那個男生,就是○壹級美(2)班的叢川,照完了相,叢川竟然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

  陳嘉楠沒想到陳思雨對軋死壹只貓會那麼在意,她睡不著,吃不下,天天神思恍惚,她甚至記不清那天坐在她身後的是柳飛還是方勤!

  陳思雨這個樣子,讓陳嘉楠覺得自己終於等到了壹個千古難逢的好機會!

  陳嘉楠當機立斷,想方設法從叢川那裏要來了那張死貓照片,然後,她就按計行事,對陳思雨展開了天羅地網般的報復計劃!

  經常有家貓、野貓跑進女生宿舍找東西吃。有壹天晚上,陳嘉楠把番茄醬偷偷倒在洗手間裏,夜裏,果然聽到有貓在叫,第二天,那些番茄醬被收拾得壹幹二凈!陳嘉楠心裏大喜,故意問陳思雨晚上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以引起陳思雨的註意,然後,陳嘉楠告訴大家,她要回老家,實際上,她就躲在宿舍樓頂!

  天知道,那些天,她忍凍挨餓,在夜色裏往洗手間裏倒番茄醬經受了多大的折磨,害怕得幾乎要放棄了,那天晚上,終於,陳思雨尖叫著倒下了,那時,陳嘉楠就藏在洗手間壹個坐便室中。

  陳嘉楠乘陳思雨昏迷時,用食物引那只貓過來並捉住了它,悄悄進了宿舍,把那瓶紅色水倒在陳思雨床上,把那張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放大的照片放在上面,然後才把那只吃了含有麻醉劑食物的貓放在照片上,蓋好了被子,接著,陳嘉楠把小照片夾在於欣的《美術鑒賞》裏放在陽臺上,然後,她就藏進陽臺的墻櫃裏……

  陳嘉楠,她心思細密地導演好每個劇目,只等著陳思雨按部就班地走進她預設的陷阱!

  早晨,舍友們做早操去了,陳嘉楠聽到陳思雨在陽臺的尖叫聲,然後又是壹聲尖叫,壹切都安靜下來的時候,她悄悄探出身來,發現方勤的被子被陳思雨弄掉在下面了!陳嘉楠大驚失色,她飛快地跑下去撿被子上來,還好,那時全校的學生都在操場上做早操,她順利地把那床被子放到了方勤床上,她可不想讓她們那麼快發現陳思雨死了。

  然後,陳嘉楠又藏進墻櫃裏,壹直等到上課時間,她才出來看看陳思雨是不是真死了,同時,她抽走了那張大照片,在陽臺上把它燒了,幹完了這壹切,她松了口氣,打開窗透氣,從陽臺上往外看風景,覺得風景比往日亮麗多了。

  就在陳嘉楠打開門想離開宿舍時,突然,她聽到宿舍外傳來的腳步聲!

  陳嘉楠已經來不及了躲進墻櫃裏了,她剛跑到了陽臺上,於欣就推門而入!當時,陳嘉楠心跳如鹿,頭皮發麻!

  好在於欣當時慌裏慌張,拿了書就走了,但陳嘉楠仍然覺得於欣知道她是誰,於是,她壹不做二不休,潛回教室,模仿柳飛的字跡寫了那張紙條放在於欣的桌箱裏。中午午睡的時候,陳嘉楠又悄悄把於欣兜裏那張紙條換成了空白紙條。

  上晚自習時,陳嘉楠乘著夜色,偷來了安雅畫具櫃裏的氣囊玩具,並乘沒人註意時爬到了樓頂陽臺,把氣囊玩具系在壹根細繩上,放在階梯教室的樓頂,然後,她就躺在樓頂看天,靜靜地等著天黑……

  於欣果然來了。

  陳嘉楠就藏在樓頂上操縱那個氣囊人,同時,把聲音拉得又長又粗又低,增加恐怖氛圍……

  於欣也死了。

  陳嘉楠對此有點兒難過,但她沒有辦法,不是於欣死就是她死,她還是選擇自己活下去!

  至於張陽,本來,那天陳嘉楠用玫瑰花和紙條欺騙方勤,想讓方勤去樓頂陽臺送死後,以便借刀殺人。沒想到,方勤接了個電話就回去了!

  陳嘉楠可沒膽量和張陽正面交戰,絞盡腦汁後,她又想出壹個"錦囊妙計",就在樓頂陽臺那裏放了四個包子,中間的兩個有毒。那天,她躲在樓頂,看見張陽那個餓鬼看見了包子,想都沒想,拿起來就狼吞虎咽,第三個包子剛下肚不久,張陽就死了。看起來,張陽就跟自殺沒兩樣!

  最讓陳嘉楠為難的就是方勤!

  方勤身邊本來就有蕭傑守著,誰知,緊接著,蔡東晨竟然把方勤當成了陳思雨!

  痛苦的生活又像陳思雨在時那樣折磨陳嘉楠了,而且,方勤如果恢復正常,她可以輕易地想到誰是兇手!因為,方勤知道自己從叢川那裏要了那張死貓照片,也許還有更多!

  方勤那麼聰明,和陳思雨是最好的朋友。所以,陳嘉楠要趁方勤失憶的時候,早早下手!

  那天,方勤去洗手間,手機響,陳嘉楠就接來聽,是蔡東晨說他有事明天不能參加舞會。

  陳嘉楠立刻打電話給小西,讓他來學校壹趟,並讓小西邀請方勤跳舞,要表現得像情侶壹樣親密!

  雖然事後,方勤備受打擊,還跳樓自殺過,可是,最終,方勤並沒有怎麼樣,病了壹場,蔡東晨反而更在意她了,花樣百出地獻殷勤,真讓人受不了!

  想到這裏,陳嘉楠煩躁得要命,她把幾枚鵝卵石埋進沙子裏,拍實,可湧上來的海浪輕易就帶走了那層浮沙,讓那鵝卵石立刻顯出了原形……

  那天,蕭傑和蔡東晨打架,陳嘉楠跟著方勤去了階梯教室,等方勤進了資料室時,陳嘉楠就乘方勤不備,點著火,把門鎖了。

  本來以為,方勤死定了,結果,她又死裏逃生,而且好像恢復了很多記憶!陳嘉楠懊惱得要命,天天看著蔡東晨和蕭傑鞍前馬後忙活,她郁悶得要死了!

  為什麼蔡東晨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她陳嘉楠壹眼?

  是的,上天對她太過吝嗇,沒給她哪怕壹點兒出色的地方,她的身體和靈魂早已汙濁不堪,背負著自卑和仇恨的枷鎖度日如年,幾乎找不到壹點兒快樂的理由!

  她恨死方勤了,可她仍然得裝著很關心方勤,裝著善良溫和,以便找到機會殺死方勤!

  陳嘉楠告訴自己,已經走到這壹步了,沒有退路了,除了繼續掙紮,就只有死路壹條!

  就在這時,安雅回來了,甚至差點兒掐死她!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方勤,她可能就被安雅掐死了,就在那時,她對方勤有了壹絲愧疚,可是,叢川的出現提醒了她,她不能有婦人之仁,如果方勤恢復了記憶,那麼,順著那張照片查下來,她的所有陰謀都會敗露!

  那天晚上,陳嘉楠被楊燦嚇得尿褲子,躲在洗手間裏,楊燦走後,她乘集體集合時,返回宿舍在方勤那盤蛋糕上下了毒,本想應該萬無壹失了,誰知那只貓竟然先行壹步,替方勤死了!

  現在,在這個遠離威華藝校的地方,楊燦是○三級的新生,不能跟來,陳嘉楠就在夜裏裝夢遊掐死方勤,沒想到又讓蕭傑給沖了;看日出時,她瞅準時機猛地推了方勤壹把,想把她推進海裏淹死,結果,又沒成功!

  至此,陳嘉楠已經灰心喪氣,人算不如天算!她沒辦法和壹個幸運的人鬥下去了,除了把她自己嚇得不輕外,方勤倒是越來越好了……

  陳嘉楠長舒了壹口氣,看著起伏的波浪,壹絲冷笑掛上她的嘴角,是的,方勤很幸運,可是,幸運也總會到頭的。本來,她都要放棄了,要聽天由命了,方勤她竟然自己腳下踩滑滾落山崖!

  現在,方勤還在昏迷未醒。她陳嘉楠會抓住上天給她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方勤永遠也不要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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