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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七殿下 -【養徒成妻:謫仙神醫】《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0 PM     標題: 七殿下 -【養徒成妻:謫仙神醫】《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1 10:16 PM 編輯

【書名】:養徒成妻:謫仙神醫

【作者】:七殿下

【內容簡介】:

  一個是溫潤如玉的明月神醫寧徽玉,受盡諸國百姓愛戴。

  一個是最神秘殘酷的扶支大祭司聖音,殘忍嗜血,詭魅無情。

  他們是同一個人。

  一個是明月山莊最不靠譜的神醫徒弟,囂張跋扈,溫室嬌花。

  一個是戰無不勝的幽靈軍心臟烏衣少年,冷清敏慧,驚才艷絕。

  她們是同一個人。

  她是寧徽玉最心愛的徒兒,她也是聖音最厭憎的米蟲。

  她是姜國最年輕的少年將軍,她也是大祭司癡纏不休的愛人。

  兩重身份,雙重人格,聖音的愛熾熱的令人無處可逃,寧徽玉的情綿密如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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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2 PM

第1章 儷妃難產

  雙妃同孕,帝諭,先誕之子,立儲。

  鳳宸宮描金繪彩,珠簾華翠,富麗堂皇。

  檀木花架上白底彩釉汝窯牡丹花瓶溫潤瑩亮,倒映來往宮女太監焦急奔走的身影。

  素日平靜華貴的鳳宸宮,此時宮人往來內外殿端盆送帕,鮫綃帷簾不住搖晃。

  內殿中陣陣低呼痛吟斷斷續續,鎏金銅盆觸目驚心的血水一盆盆端出,驚得眾多宮女太監手腳都開始打顫。

  守候簾外的數名老太醫額頭冷汗涔涔,焦躁地來迴轉圈。

  「娘娘!您千萬不能睡!小殿下還沒出來,您再用點勁兒!」

  內殿之中,接生嬤嬤滿頭大汗,連聲催促。被子底下鮮血淋漓,胎兒卻遲遲不出,再拖下去只會胎死腹中!

  儷妃臉色慘白如紙,五指緊抓被褥,咬的嘴角滲血,生生讓自己保持清醒。

  「保……保住本宮的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娘娘!您和小殿下都不會有事。」采萍心急如焚,手腳抖索地接過新端進來的熱水換下血水。

  儷妃五官清麗雅緻,髮絲因沾染汗水凌亂鋪撒,即使是在此刻,她一雙烏黑的眸子依舊凌厲果決,指背青筋凸起,緊攥錦繡龍鳳被褥,聲音羸弱卻不容置疑,丹鳳眸冰冷地盯住接生的嬤嬤。

  「保孩子!」

  「是!娘娘!」在場數人心中一凜,懾於儷妃多年威勢不敢反駁。

  儷妃秀眉緊蹙,咬緊牙關,按照嬤嬤的叮囑用力推擠出腹中孩子。這是她第三個孩子!

  深宮詭譎,她的無知已經葬送兩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她所有的希望,也是她此生唯一的骨肉。她的身體再也無法孕育下一個孩子,這一次絕對不能有絲毫閃失!她會拼盡一切保護孩子平安誕生!

  先誕之子,立儲。

  她的孩子先生下來,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宮人皆知她這一胎懷像特殊,勢必是一位皇子。

  「娘娘!小殿下腦袋出來了!您再加把勁兒啊!」

  「娘娘!小殿下快出來了!快出來了!」

  內殿中一片呼聲,儷妃臉色僵白如紙,纖長的五指抓緊被子青筋凸起,幾近痙攣。

  「啊!」儷妃一聲淒厲慘嘶,一鼓作氣,猛地直起上身推擠胎兒,感覺身下一鬆,孩子溜體而出。

  「哇啊哇啊——」

  嬰兒的啼哭聲如同破開陰霾的一束陽光,整個鳳宸殿皆聽到了這一聲嘹亮的啼哭聲,殿外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小殿下出生了!」

  「太好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殿外歡騰之聲不絕於耳,一眾太醫感覺像是打了一場仗,擦了擦額頭的汗,癱軟無力,跌坐一地。儷妃深得皇寵,此胎更是萬眾矚目,若有個閃失,他們都得腦袋搬家。

  「將小皇子抱過來給本宮看看。」儷妃嬌顏汗透,奄奄半倚在軟枕上,強撐精神。

  「娘娘……」將新生兒交到儷妃手中,采萍支開多餘的宮人,只留下四位儷妃最信任的宮女嬤嬤。

  娘娘一直盼著一位皇子,但是這個孩子……

  儷妃一雙烏墨鳳瞳盯著采萍,瞳仁微縮。柔荑抱過嬌嫩的嬰兒,掀開明黃襁褓的一角,只一眼便放下。

  她支起身子,冰冷的目光如利刃掃視接觸過孩子的另外三名宮人。三名跪在冰玉磚地的宮女嬤嬤臉色慘白,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一聲不吭。

  「娘娘為皇上誕下皇子,可喜可賀!」采萍雙掌交疊,額心抵在手背,跪俯地面,嗓音高昂。

  采雯與另外兩位嬤嬤立刻會意,齊聲道:「恭喜娘娘誕下小皇子!」

  儷妃纖長的眉睫輕覆,遮斂眸底深幽懾人的冷芒,冷淡道:「宣連公公。」

  「是。」采萍給采雯使個眼色,采雯起身出去。

  她走出內殿不到半刻時辰,外面傳來一陣喧嘩吵嚷之聲。

  「太醫救命!我們娘娘要生了!」一名身著淡青繡花羅衫的小宮女急匆匆趕過來,急促焦躁,高聲呼喊。

  數名太醫剛卸下心頭重擔,正欲賀喜儷妃娘娘喜得皇子,乍聽此言,耳畔轟鳴,險些站立不穩。淑妃理應還有一段時日生產,不曾想今日竟湊在一起!

  「幾位太醫速去鍾毓宮為淑妃娘娘接生。」

  不知何時,一直垂首安靜立於羅帷之後的連公公走了出來,目光幽深地望向淑妃鍾毓宮的方向,淡青色的宦官服飾襯得他身材頎長,白淨秀美的面上沒有半絲表情。

  太醫提著藥箱腳不沾地地匆匆趕往鍾毓宮。

  鍾毓宮中人仰馬翻,太醫剛走進去,險些與宮女太監迎面撞上。

  「發生了何事?為何娘娘會動胎氣?」白皙如玉手腕從簾內伸出,太醫搭脈試探,淑妃胎氣震動以致早產!

  元香急的跺腳,怒道:「都是元錦這賤蹄子撞著娘娘,娘娘才會發動!如今皇上不在宮中,這當如何是好?」

  鳳宸宮的儷妃已傳出消息生下小皇子,她們娘娘萬不能出事!元香急匆匆進殿,淑妃嬌汗淋漓,陣痛襲來,嘴唇咬的發白,嬌媚的容顏痛苦難抑。

  好在淑妃身體底子尚佳,雖是早產,折騰兩三個時辰,午夜時分,新生兒順利出世。元香抱起孩子,欣喜地遞到淑妃面前。

  「娘娘,是個小皇子!您快看。」

  淑妃累極,長睫微顫,淡暈燈燭下,嬰兒淡粉左肩上一顆精緻紅痣如豆,皺巴巴的小嬰兒蜷著小手,因是早產,啼哭如小貓嗚咽,輕弱細小,仔細聽才聽得清晰。

  淑妃見孩子平安出生,恬然淡笑,昏睡過去。

  元香抱起小皇子正要出去,元眉伸臂接過,笑道:「小皇子我帶過去交給奶娘。」

  話畢,抱起孩子走出寢殿,元香不疑有他,將小皇子交給元眉,轉頭去伺候淑妃。

  元眉抱住小皇子,回頭冷冷地看了一眼鍾毓宮,溜出內殿,從側門悄無聲息地走出去。

  「將孩子交給我。」連公公立於曲折迴廊盡頭,黑夜如魅,冷泉般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元眉脫手將孩子放到連公公帶來的檀木食盒中。

  「淑妃已經昏迷,暫時醒不來。」元眉眸底掠過冷芒,連公公掀開襁褓,確定是男孩方蓋上食盒。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4 08:55 PM 編輯

第2章 狸貓換太子

  「事情做得利落些,不要留下痕跡。」連公公交代一句,乘著夜色提起食盒離開鍾毓宮。

  「公公放心,元眉定不會辜負儷妃娘娘所託。」

  鍾毓宮淡粉帷簾層疊如霧,鏡奩妝台擺設精緻華美,不到片刻,元眉手抱明黃襁褓,披髮垢面衝出殿,一路跌跌撞撞地尖聲呼叫。

  「不好了!淑妃娘娘生了個怪物!快來人呀!快來人啊!」

  「什麼?」

  「怎麼回事?」

  來往的宮女太監驚詫莫名,數名太醫臉色大變,其中一人跨步上前掀開襁褓。

  「啊!」

  一看之下,嚇得面皮發青,猛地倒退數步。

  「怪物!怪物!」

  「不祥之物!」

  元眉抱住一隻被剝皮的血肉糊模的狸貓瘋瘋癲癲地衝出宮,黑夜深濃,陰森鬼氣,所到之處,來往宮人尖聲驚叫,四散奔逃。

  鍾毓宮此刻寂靜如鬼殿,明晃晃的燈火顫動搖曳,一名圓臉接生嬤嬤拿起案上鎏金雲鶴高腳燭台,臉色冷漠地點燃灑滿桂花頭油的妝台。

  火焰赤紅如血,殿內,淑妃昏迷未醒,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淑妃的三名貼身宮女,猙獰大火如發怒的狂獸,直衝墜地帷簾,殿內一片火海。

  「不好了!鍾毓宮走水了!快救火!」

  熊熊烈火劈里啪啦地竄起,火龍沖天如血染夜空,通紅一片。尖叫聲、奔走呼號聲亂成一團。烈火映紅一雙雙驚恐的眼,眼睜睜看著恢弘華麗的鍾毓宮如一只巨大的火把,付之一炬!

  淑妃娘娘,還在裡面!

  哭嚎聲響成一片,鍾毓宮在火光中轟然倒塌。

  連公公手提檀木紅漆食盒踏入金漆彩釉的鳳宸宮,采萍與采雯面無表情地站在簾外等他,見他進來,撩開鮫綃帷簾示意他進內殿。

  「娘娘剛醒。」

  連公公一語不發,儷妃一頭烏墨青絲慵懶散開,清艷嬌顏蒼白中透出素雅柔媚。

  她微微撐起纖潤手臂,眉梢恬靜安然,纖長柔軟的五指微曲,輕觸懷里新嬰兒紅潤嬌小的粉唇,沒有平日的冷煞殘酷。

  連公公平靜的眸子微微漾起一層波瀾,隨即俯身跪在冰涼的地面,一旁伺候的采萍接過他手中的食盒,打開呈到儷妃面前。

  「娘娘,送來了。」

  食盒中,安靜地躺著一團裹著明黃襁褓的嬰兒,正是淑妃所生皇子。

  儷妃眉宇未動,一心逗弄自己懷裡的親生子,冷淡道:「給本宮拿遠點!」

  采萍垂首提著食盒站到一旁,小嬰兒蜷在食盒中,抽噎涕泣細弱如貓兒。

  儷妃眉梢掠過一抹煞氣,猛然抬頭。

  「扼死他!」

  采萍臉色一變,猛地跪下。「娘娘!」

  儷妃嬌顏扭曲,塗染鳳仙花汁的蔥指直指采萍懷中稚兒,厲嘶冷笑:「賤種!本宮的孩子一個接一個的沒了!憑何他能得到那狗皇帝的護佑活下來!」

  儷妃掀開被子,撲過來要掐死聲息孱弱的嬰兒。守著外頭的采雯聽到動靜,趕忙上前阻止!

  「娘娘當心身子!」

  連公公臉色平靜,雙掌貼地,額頭抵在掌背,浸涼的嗓音帶著撫平人心的力量。「娘娘三思,娘娘莫忘了,先誕之子,立儲。」

  「哈!」儷妃如失去靈魂的木偶,冷笑倒退。「本宮的孩子才是最尊貴的身份!」

  連公公與另外三名宮女低聲不語。娘娘一時想不通,待想明白,自會清楚當前形勢。

  如今君上無嗣,淑妃生下怪物,鍾毓宮已毀,再構不成威脅,只要一個皇子,娘娘便是名正言順的中宮之主!

  「哇啊哇啊——」

  榻上嬰兒嬌弱稚嫩的哭聲響起,儷妃一怔,小心溫柔地抱起孩子輕聲呵哄。

  小嬰兒蜷著小拳頭,小臉依賴的蹭了蹭自己的母親,儷妃心中一痛,抱緊孩子。

  這個孩子是她的骨中血,她拼卻一切才平安生下的健康孩子。

  采雯給采萍使個眼色,采萍乘勢將另外一個嬰兒抱到儷妃面前。「天將大亮,娘娘早作決定!」

  儷妃冷瞥了一眼采萍懷裡皺巴巴的嬰兒,啼哭之聲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嚨,還不知能不能活下來。

  儷妃不出聲,攬緊小公主,臉貼臉的輕蹭她的小臉蛋,稚嫩脆弱,這個孩子是她公儀琳的女兒,是姜國皇室現如今唯一的公主,也是第一個孩子。

  「采雯,將我妝台下的花梨螺鈿盒拿過來。」

  儷妃打開采雯遞過來的方形小盒,盒子中央絲絨緞上放置一枚潔白晶瑩的丹丸。

  儷妃捻起雪丸,目有不忍,片刻後鳳眸堅決。

  公儀家的女兒,美貌向來是走向悲劇的開端,就如同她自己。

  連公公垂首不語,看著儷妃讓采萍端來溫水一點點將藥餵給小公主。

  「娘娘,這是?」采萍見小公主明淨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低呼一聲。

  儷妃掃了一眼富麗輝煌的鳳宸宮,明珠椒蘭,翠寶金釵,無一不彰顯她高貴的身份,冷哂:「這世上,有兩種奇藥,枯顏與駐顏。駐顏服之不老,可保二十年容顏不變;枯顏掩藏嬌美,待洞房花燭那一刻才能看清真顏。」

  珍惜陋顏之下的真心才能得到她最寶貝的孩子。

  「娘娘,時辰不早了。」

  儷妃從床頭下拿出一枚玉質均勻剔透的玉佩,明潤玉石觸手生溫,瑩潤透光,玉石分作兩半,儷妃將其中半輪刻有「姜離」二字的月環玉佩戴在小公主脖子上,塞入襁褓之中。

  玉石雖名貴卻並不難尋,唯一特殊的是這雕工,這是當初她在懷孩子時皇帝親手所刻。

  玉佩上的「姜離」、「姜無雙」兩個名字,只有她與皇帝知曉此事。生下公主名無雙,生下皇子叫離。

  儷妃撫摸著小嬰兒晦暗的小臉,低聲道:「姜離……將離……以後小公主便是姜離……」

  夜色靜謐,皇城空蕩,只有打更的太監與值夜的鐵甲侍衛。連公公悄無聲息地行走在大內,經過一夜連續走水詭事,此時宮外門禁正是鬆懈時刻。

  連公公到達正宮門,已是寅時,天際泛起暗青色,恢弘的宮殿群頂端黛青色的琉璃瓦蒙一層薄薄朝露。

  剛出宮門沒多久,青石路上傳來齊整的達達馬蹄聲,迎面而來一隊明黃華蓋的聖駕隊伍。

  數匹毛色雪白的高頭大馬迅如雷霆,達達馬蹄與駕馬呼喝聲由遠及近,如此上去,定會直接撞上!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4 PM

第3章 明月神醫

  連公公神色微變,轉身從左側耳門穿過。

  「這不是連公公?」

  連公公聞言一凜,余光瞥見側耳門內停著一輛運送雜物的驢車,他立刻將食盒放置在車尾雜物間。

  剛放好小公主,一名藍褂太監滿頭大汗地一溜小跑過來,瞧見他,焦急道:「哎呦喂!果真是小連子,你怎麼不在儷妃娘娘宮裡伺候?皇上昨兒個聽說宮裡兩位娘娘生產,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此刻正要你前去問話,還不趕緊去?」

  「娘娘產下皇子,正讓小的親自去告知皇上,不曾想在此遇到安公公。」連公公余光瞥見驢車中的檀木食盒,確定不會被人發現,隨安公公一道前去見皇帝。

  連公公前腳剛離開不久,拉車的黑毛驢子打個響噴,嗷叫兩聲,一名身穿灰色直裰粗布衫的中年漢子提著褲子從茅廁走出來,瞧見驢子叫,一巴掌打到驢臉上。

  「嗷什麼嗷?大清早的嚎喪!」

  驢子甩了甩長耳朵,踢踢蹄子,驢車一陣動盪,中年漢子係好褲帶,拉住驢子的韁繩,罵罵咧咧地坐上驢車,「喝!」的一聲揚鞭,一路慢悠悠地朝市郊方向駛去。

  鏨花松鶴檀木食盒放置在車尾,食盒蓋子並不嚴實,儷妃擔心憋著剛出世的孩子,側邊開了兩個小孔,新生兒嗓音稚嫩嬌弱。

  連公公垂首向年輕的帝王說明宮中昨日發生之事,十二旒玉質冕冠下是一張溫和俊逸的面容,眸底流淌的欣喜掩飾不住,顯然對儷妃生下皇子之事甚是高興。

  連公公談及淑妃生下血肉模糊的狸貓,鍾毓宮走水毀於一旦之時,溫煦俊逸的年輕帝王瞬息陰沉,一雙冷凌的黑瞳盯著連公公幽深不見底。連公公眉睫一顫,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正當此時,他眼角余光正好瞥見驢車緩緩走出視線,轉眼便消失在眼前,當即臉色煞白如鬼!

  小……小公主!

  驢車穿過喧鬧繁華的市區,商販吆喝聲逐漸遠去,驢車轆轆行駛至郊區,疏林薄霧透出春末夏初清新的泥土氣息。

  「哇嗚……嗚嗚……」

  鏨花檀木食盒蓋子經過一路顛簸早已鬆開跌落,小嬰兒餓地哇啦叫,郊區凹凸的地面顛地小傢伙淚眼汪汪。

  車上雜亂地堆積裝滿潲水油脂的木桶,哐當聲硬是將她可憐兮兮的小嗓音壓下去。

  小傢伙烏瞳水潤,長睫纖長濃密,稚嫩的小臉皺成一團,咿呀叫喚一路也沒人搭理她,委屈地癟癟粉嫩粉嫩小唇,蜷著小拳頭往嘴里送。

  「嘚!」中年漢子一甩汗巾,催促驢子。沒有察覺到自己車上多了位小嬌客。

  檀木食盒底部光滑,隨著顛簸一點點往驢車板外移動,眼看就要跌落地面。食盒裡小傢伙嚶嚶輕喚。

  「嘚!」趕驢人長鞭一甩,車輪撞上地面凸出石塊。「哐!」的一聲,驢車猛地一震,潲水桶都顛地半移,小傢伙一陣天旋地轉,提溜溜隨著食盒整個人被拋出老遠!

  趕驢人哼著小曲兒揚長而去,這麼一段插曲他絲毫沒有察覺。

  好在襁褓夠厚實,小身子滾了幾圈摔進草叢中。

  郊外花草茂盛,葉片扎到軟嫩小臉,小嬰兒伸出軟軟的小手一陣吱哇。

  數個時辰過去,正午時分,天空日頭高照,茂盛的草叢掩住小小的身子,小傢伙餓得奄奄一息。

  此時暗中已有數批人馬一路追著驢車的軌跡疾馳而過,沒有人發現要找的孩子就在眼前。外面天翻地覆,草叢中蟲子聒噪。

  黃昏時分,夕陽為叢林鍍上一層柔和的橙紅光暈,兩匹渾身雪白毛色柔亮的寶馬拉著鏨花木鏤團雲紋紅木馬車駛過這片密林。

  駕馬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年輕人,眸光冷毅目視前方,齊整筆挺的素錦格子綾衫穿在身上愈發襯其周身氣質凌寒。

  經過草叢之時,花棱格子車窗打開一角,露出一隻修長如玉的手。

  「停車。」

  溫潤如水的嗓音清冽如天山甘醇的雪水,柔和的光暈中走出一名身著雪白暗繡銀紋的錦袍公子。

  腰束雪色錦緞雲紋繡緞帶,如水流蘇瓔珞玉環懸於腰側,青絲如潑墨,如同畫中走出的謫仙。

  他微微垂首掀簾下車,兩條玉色髮帶順著精緻的側顏流瀉而下。抬首剎那,錦繡山河、精雕玉質難描一雙琥珀瞳眸風流之萬一。

  白色長靴落地,不染纖塵。

  溫潤的眸子凝聚草叢之中朱紅錦繡襁褓包裹的小小幼兒,粉嫩的唇瓣青紫灰白,捲翹的長睫安靜的無一絲聲息。

  他俯身抱起草叢中昏睡的嬰兒,小傢伙嚶嚶低鳴,已餓的將他當做自己的娘,粉嫩小唇吮住白衣人指腹,細膩的觸感撥動心底敏感的絲弦。

  「公子這孩子……」

  「帶回去罷。」

  馬車繼續行駛,草叢中,朱紅精雕的檀木食盒傾倒側翻半掩。

  三日後到達儷妃手中只剩殘盒,宮苑高牆風雲暗湧,儷妃臥床兩月,最終黯然收場,無人知曉還有那麼一位小公主。

  一年後。

  凌雲山腳的凌雲鎮繁華喧鬧,煙柳畫橋,風簾翠幕。茶坊、酒肆市幌旗幟迎風飄揚,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道旁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街道旁,金玉滿堂點心鋪圍滿不少看熱鬧的客人,瞅著眼前的情形掩嘴偷笑,也不急著離去。

  「哇嗚……嗚嗚嗚……」小姜離水潤清澈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瞅著自家師父,兩隻小肉手抱著鋪子老闆的褲管不撒手。「師父……嗚……」

  稚嫩的小嗓音委屈無比,小傢伙身著喜氣的朱紅描金團繡魚戲蓮葉衣裳,腳腕、手腕上戴著精緻的攢珠銀質鈴鐺圈,水汪純淨的墨瞳狹長,長睫卷翹如蝶翼,遠遠看去,好似精緻的小人偶。

  寧徽玉還是頭次遇到這種事,沒想到小徒弟竟做出這般舉動來,一時好氣又好笑。

  上前正欲抱起軟糯的小身子,小姜離揪得掌櫃褲管都要扯下來,驚得掌櫃提緊褲子不敢放鬆。

  「師……父……阿離一定好好學醫術……」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5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37 AM 編輯

第4章 良師幼徒

  「離兒乖,過來。」寧徽玉很是無奈,金玉滿堂的點心甜膩,離兒乳牙尚未長全,不宜多吃。

  「哇嗚……師父……」小傢伙委屈地跟什麼似的,漂亮的大眼睛浸了一汪水,眼瞳愈發純淨如水晶,與她黝黑黯淡的膚色極為不襯。

  「小傢伙,你師父也是為你好,別哭了。」一名身穿玫瑰色繡折枝堆花襦裙的少女看著小姜離低勸道。

  遠看這孩子還挺可愛,沒想到近看之下皮膚黑黃,髮色乾枯無光。

  「師……師父是壞銀……影酥酥好……」

  寧徽玉身後的追影假裝沒聽見,趕緊往後挪步子。

  「這位公子,小孩子還小,貪嘴也是正常……」一位中年婦人瞧著這孩子嬌憨稚氣,忍不住勸寧徽玉。

  寧徽玉暗嘆,蹲下頎長的身子。「過來師父這裡,給你買。」

  小姜離眨了眨捲翹的長睫,晶瑩的淚花抖落如珠,清亮的眸子一亮,歡呼一聲,邁開小短腿,如乳燕投巢般撲入寧徽玉的懷裡。「師父好好!」

  寧徽玉抱起小姜離,小傢伙一手抓一塊甜點往嘴裡塞,還不忘遞給寧徽玉和後面的追影。

  「師父吃。」小傢伙捻起一塊自己啃了一半的甜點遞到寧徽玉的嘴邊。

  追影瞧著眉頭擰成團。公子潔癖嚴重,別人坐過的地方都不會站,怎會吃小丫頭沾口水的糕點?

  然而他還沒轉過彎,就瞧見公子神態自若地嚥下。

  公子竟吃了?

  「影酥酥吃……」小傢伙一雙小肥手抱著師父的脖子,大眼睛彎成月牙兒,邊吃邊好心遞給追影半塊。

  追影腦門冒黑線。

  是影叔叔……不是影酥酥……

  寧徽玉輕笑,擦淨小傢伙臉頰上的點心碎末,認真道:「以後不能多吃知道麼?」

  「嗯!」小姜離忙不迭點頭,叮叮噹當的鈴鐺聲清脆明亮,街道上時不時有路人回首張望。寧徽玉攬袖擋住小姜離的小臉,溫和的眸底透出陰寒冷芒。

  不知是何人對待一個剛出世的孩子下這般狠手?小傢伙眉眼精緻,髮質膚色卻晦暗無光,寧徽玉輕撫小傢伙發頂幾根黃毛,搖頭無奈。

  以後還需多泡藥浴,小傢伙剛出生便被棄之郊野,救回來時已是危險,又因毒素影響,身體受損,不好好調理以後恐要落下病根。

  明月山莊位於姜國與湄國交界的凌雲山,地位在諸國尊崇特殊,莊中住著無病不治的神醫寧徽玉,世人多稱其明月神醫。

  寧徽玉行蹤不定,遊歷各國為人解除病痛,其人無病不治,卻並不常住山莊。

  寧徽玉換下面上薄薄一層易容面具,走出房間時,追影已讓人準備好了給小姜離泡浴的湯藥,他伸手把小傢伙從黑乎乎的藥桶中抱出來放到另外一個木桶中。

  小姜離坐到乾淨的溫水中,大大的眸子看著寧徽玉咯咯笑,揮舞兩隻小手啪啪亂拍水,水花濺出,拍了寧徽玉一身。「師父……咯咯……」

  寧徽玉白色的中衣濺濕,柔亮的青絲貼著溫潤的玉顏,明媚的眸子掠過一絲無奈,拿過屏風上的乾爽棉絨外衣裹住小姜離光溜溜的小身子。

  小傢伙剛長出來的幾顆白牙貼著寧徽玉的耳朵,心滿意足地留了兩個乳牙印子。

  「胡鬧。」寧徽玉擦淨小傢伙抱到榻上,小傢伙一沾床,軟綿綿地站不穩,邁開短小的四肢亂爬,在馨軟的被子裡到處鑽,被子底下露出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樂不可支。

  寧徽玉連人帶被子抱到懷裡,小肉團像毛毛蟲似的蠕動,無辜地瞅著寧徽玉。「師父睡睡,睡睡。」

  「離兒乖乖的,不要胡鬧。」寧徽玉躺好,被子一拉,小姜離整個人被裹在被子中,小傢伙從寧徽玉的頸邊鑽出來,拱了拱師父的頸,吐著泡泡安靜地閉上明亮的眸子。

  寧徽玉唇角微彎,感覺身邊多了一隻小豬,伸臂將寶寶攬入懷中。

  不曾想一年時間竟過得如此快,生命中多了一位要守護的孩子,這種感覺……不討厭。

  清晨第一縷陽光尚未照進木棱格子窗,寧徽玉感覺到臉似被咬中,他微微睜開眸子,一陣好笑。

  伸手抱住身上亂爬的小肉團的小肥腰,小傢伙哇嗚叫,咬住寧徽玉殷紅的唇使勁吮,沒吮到吃的,又似有些嫌棄,扭動「小蠻腰」開始扒師父的胸。

  寧徽玉莞爾不語,小傢伙一溜煙溜入被子中,寧徽玉撐臂,勾起被吮的淡紅的薄唇,瞧著小傢伙邁動四肢像地鼠打洞般到處鑽。

  不到片刻,他微微一僵,白皙如玉的面上浮起一抹艷麗的胭脂紅,嫵媚如水,妖嬈如魅。

  他伸手掀開被子,小傢伙鑽進他的衣襟,白白的乳牙在他胸口留下兩顆牙印,竟將他當作乳娘,寧徽玉雲淡風輕的面上露出一抹窘迫。

  拎起小傢伙的後領,提到被子外頭,無奈地看著淚眼汪汪、可憐兮兮的小肉團哭笑不得。

  「你這孩子怎如此頑皮?」

  「哇嗚……」小傢伙瞪著明媚烏亮的眸子,歪著圓圓的腦袋,無辜地瞅著師父,短短的小肥腿亂蹬亂踹,直接抵蹬到寧徽玉的臉上。

  時光匆匆,盛夏到來之際,小姜離已滿一歲。

  明月神醫回莊,各地身患奇症的商賈、士紳、江湖豪客紛紛上門拜訪。

  寧徽玉是極好說話之人,性子溫和敦柔,來者不拒。莊中藥材消耗很快,所幸凌雲山面積廣袤,林木花草茂盛,藥材種類繁多。

  寧徽玉時常身背竹篾編制的精緻藥簍上山採藥,凌雲山面積數千傾,終年煙雲瀰漫,蒼松峭壁,深淵茂林,地貌奇詭,數日不回也是常事。

  如今正值盛夏蟬鳴之季。

  寧徽玉大清早帶著小姜離上山採藥,莊中來了三名身著黑衣的冷面陌生人求見。

  追影見到他們派人釋放信號,但等待了一日,寧徽玉也未回返,他只好無奈表示主子帶著小主子,一時半會就是天塌下來,大約也得他們頂著。

  凌雲山樹木茂盛,荊棘叢布,寧徽玉背後藥簍中零散擱放幾株青蔥翠綠的藥草,胸前以柔軟的絲緞綢子編制一枚口袋掛在脖子上。

  口袋中小姜離後腦勺對著師父,小肉手扒在口袋邊緣好奇地抓著一只松球,她也不瞧能不能吃就拿尚未長全的門牙啃。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6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25 10:12 AM 編輯

第5章 駐顏枯顏

  寧徽玉行至青雲涯邊駐足,懸崖邊緣一株紅色葉片的植株在風中搖曳,倒「人」字型的葉片中央,長長的葉梗上一朵重瓣杏黃色花朵亭亭玉立。

  他看了一眼萬丈高崖,雲遮霧繞看不見崖底。

  「哇哩……」小姜離眨巴烏亮的眼睛,探首往下瞧,笑得沒心沒肺。「師父,花花,師父採花花。」

  寧徽玉淡笑,一手捏住崖頂一根麻繩粗細的長青藤,一手扶穩懷裡不安分的小姜離,背依崖壁,縱身躍下,穩穩停在小黃花所在地方。

  崖壁嘯風冷颼,小傢伙腦門磕到寧徽玉的胸口,痛得齜牙咧嘴,扭動小身子背對著師父。

  她一雙明媚的眸子骨碌碌轉悠,瞅見崖壁上一株橢圓葉片的小草,小草青葉邊緣呈鋸齒狀,中央長著一枚色澤紅豔的果子。

  她霎時眸光一亮,伸手揪住蛇盤草果子往懷里拉。可惜小手太短,小傢伙憋紅了小臉,吱哇叫喚一陣,還是只能勾著紅果子的邊兒。

  寧徽玉正採草藥,一時未顧著孩子。

  小傢伙鼓著腮幫子,哇啦哇啦地虛張聲勢,伸半晌沒用,小臉皺成包子。

  這時,從青碧的葉片下扭爬出一條翠綠翠綠的「樹枝」,該生物盤成一團,綠油油的豎瞳懶洋洋的瞄了一眼小姜離,很人性化地打了個呵欠,睬也沒睬眼前這位牙還沒長全的大寶寶。

  小姜離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立刻轉移了目標。眼前這物甚好似影酥酥做的放多了蔥花的大餅。

  她毫不客氣地一手抓過去,好巧不巧地捏住了蛇脖子!捏的青蛇差點翻白眼,滑膩的長尾驀然繃緊,猙獰掙脫,纏住了小姜離肥肥的手腕。

  「咦?師父看大餅……影酥酥餅……」

  寧徽玉剛放下藥草,一個不防,小姜離小手舉著猙獰的蛇頭遞到他眼前,她歡喜地鬆手就將目露凶光的青蛇湊到他鼻子前。

  「離兒!」

  寧徽玉臉一青,尚未來得及反應,青蛇倏然轉頭,尖牙一口咬住小姜離的腦門!

  小傢伙沒想過大餅會咬人,愣了半晌才感覺到腦門爆痛,霎時眼淚汪汪,「哇啊」一聲,撲到師父懷裡。「師父!大餅要吃阿離……」

  寧徽玉迅速捏住青蛇七寸,甩手扔開,騰身躍上崖頂!

  小傢伙左眉眉峰立刻腫起,青紫傷痕瀰漫半張小臉,哭聲哽咽,顯然是疼得狠了。

  竹葉青,毒蛇。

  寧徽玉的臉色陰沉,抱穩小姜離,將兩個尖牙傷口的淤血吮淨,拿出竹簍中一株白花蛇舌草折成一段段揉碎,敷在小傢伙的眉頭上。

  小傢伙淚眼婆娑,一抽一抽地哭得好不可憐。抱住師父的脖子小腦袋枕在寧徽玉的頸窩,紅彤彤的眸子委屈又難過,眼睛已腫得好似長了個大青瘤子。

  寧徽玉輕輕哄她:「別怕,師父吹吹不疼,離兒乖……」

  他伸手無聲無息地點了孩子的睡穴,小姜離抽噎著睡著了。

  小傢伙情況十分不好,寧徽玉把脈發現小傢伙心率慢的幾乎探不出來,這與中毒心率加快完全相反。

  他繫緊軟口袋,讓小姜離腦袋枕在他胸口,背起竹簍步入深山。

  空中白色的煙霧信號傳來,寧徽玉冷瞥一眼不予理睬。

  崖壁邊緣,原先咬中姜離的青蛇衰敗萎縮成灰褐之色,寧徽玉神色怔仲,纖長如玉的指尖觸及懷裡軟嫩的孩子,震驚地半晌無法回神。

  枯顏!

  為何忌憚一個剛出世的孩子容顏?竟用了此藥。

  這世上有一對奇藥:枯顏與駐顏。

  此藥藥性迥異,相生相剋,乃是扶支國上一代大祭司所製。枯顏崩毀容顏,唯有處子血能解。

  駐顏熨養青春,美艷情絕。

  這一對藥丸乃當年大祭司為仇敵研製,扶支的傳說中大祭司所愛的女人背叛他愛上仇敵,他欲下此藥到對方身上令其斷子絕孫。

  雙方中藥,枯顏得解,但所生孩子會停滯成長,直至最終中毒夭折。

  大祭司未能將此藥下到仇人身上扶支國便陷入戰亂,他亦死於戰爭流矢,駐顏與枯顏流落民間。

  如今鮮少有人知曉此事,只當是遮掩容貌與保駐青春之用。

  此藥只針對對方,離兒長大後出閣,只要不遇上駐顏之人,倒也無事。

  只是,竟如此巧合?

  寧徽玉停駐在潺潺山泉石畔,流水叮咚,水面映出清逸絕倫的溫雅玉顏,美輪美奐。

  他暗自搖頭,感概世事玄妙。

  洗淨手中藥材放於藥簍中,並未再糾纏此事。

  如今時局變幻,各國紛爭,他享一時清閒,指望一身醫術能有位繼承人。

  他微微垂首,殷紅的唇漾起一抹淡笑,離兒聰慧,十個月便會歪歪扭扭地發音。

  他尤記得她第一次叫他師父時,那軟糯歪斜的稚嫩嗓音如春雨化田滲入心底,驚得追影半晌沒回過神。

  ……

  回到凌雲山附近的小城鎮,已近黃昏。

  姜離或因身中枯顏的緣故,與旁人相比痊癒速度驚人,蛇毒解後立馬活蹦亂跳。

  「好吃喔。」嬌糯的小嗓音透出歡喜,軟軟的含糊不清,像是嘴裡塞著東西說話。

  嗯?

  寧徽玉俯首一瞧,一個閃神的功夫,剛剛還和小狗似的跟在身邊打轉的小徒弟不見人影。

  他一扭頭就看到青石街道對面掛著紅色市晃的甜食小舖,軟糯的甜糕馨香濃郁,半條街都能聞到,小徒弟早被香氣勾走,黑曜石般亮晶晶的墨瞳隔著街道瞅他。

  兩隻小胖手,一手一只糖糕,每個糖糕都被她事先咬了個牙印,圓嫩小腮沾著雪花般的糕點星子。

  這……

  甜點舖的掌櫃是個身穿葛布灰褂的中年人,面目和藹可親,對於眼前穿著精美,一走路渾身叮叮噹當的小肉團偷吃糕點之事也不惱怒,他只笑瞇瞇的盯著寧徽玉,手一伸。「一共十文錢。」

  寧徽玉:「……」

  回到明月山莊時,夜幕已垂,零星暗淡,山莊四周靜寂無聲,連蟲鳴都相距甚遠,莊內四角翹簷石燈燭光如豆,透過透明的琉璃罩,映亮燈腳一方土地。

  小姜離歪在寧徽玉臂彎睡得昏天黑地,估摸此時下一道霹靂也打不醒她。

  「主上,那邊來人了,需要您回去處理。」寧徽玉剛放下姜離從內室出來,追影將一封密封的信函遞到他手中。

  寧徽玉黑眸淡潤,瓷白的指尖展開信閱覽一遍,隨手托起竹雕燈籠罩子將信件置於火苗上,燃燒的火光忽明忽暗,他一雙黑色瞳眸幽波盡斂。

  細心拉了拉小徒弟的被角,溫暖的指腹撫去她唇角的點心末。

  他忽然不知將她養在身邊是對是錯。

  ----------

  作者有話要說:

  PS:蛇會打呵欠嗎?會的。在科教頻道的紀錄片中見過。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19 11:55 PM 編輯

第6章 賣花女

  初春時節,凌雲山腳的凌雲湖畔碧柳垂絲絛,清風襲來,雪白杏花雨夾著柳絮飄落碧波。

  本是詩情畫意的一副初春畫卷,但凌雲湖畔搭滿草棚,人聲噪雜。天際烏青,朝陽尚未升起已有三三兩兩小販與賣時新春花的小童在人群中穿梭吆喝。

  「明月神醫這兩日就回莊了吧?」

  「是啊,這都二月中下旬了,他這些年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回莊。」

  「聽說神醫唯一的徒弟這個月二十過生辰,今天都二十了,他一定會回來。」

  「賣花了!又香又漂亮的鮮花!」

  「小姐要買一枝嗎?這杏花可好看了!」

  一群身穿青佈單衫的賣花小童圍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貴人小姐們打轉,凌雲湖畔的草棚分作兩邊,涇渭分明。

  湖畔靠東,錦衣華服、玉帶博冠的富商貴戚或坐或站,簡便的茶棚桌椅上擺放著茶水果點,身邊小廝丫鬟成群,井然有序。

  西側,簡陋草棚住著一群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普通百姓,初春時節春寒料峭,這些人渾身上下只著打滿布丁遮不住手腳的灰褂布衣。

  其中一半人病容憔悴,歪倒在鋪滿稻草的地舖上,草棚擁擠髒亂,四處是人。他們無一另外,直愣愣盯著唯一的上山小徑,等著那位醫術無雙,卻不收貧苦百姓醫藥費的神醫。

  在東越這片古老大地,強國林立,小國成群,歷來信奉資歷越老醫術越好,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明月山莊的寧徽玉。

  傳言寧徽玉十年前就曾為最強大的東郯國皇帝治好絕症,一舉聞名。

  十年間斷斷續續醫好成百上千位疑難雜症病患,更有人聲稱自己當初已被家人入棺預備下葬,被遊歷中的神醫救活。且這位神醫遇到貧賤病人不收分文,時人皆稱他是神仙下凡,更有甚者說他能起死回生。

  這種荒謬言論遇到一個正常理智之人皆不會相信,但卻盛傳十年不衰,如今更有愈演愈烈之勢。

  半年前,東郯大帝親臨姜國再次遇到寧徽玉,發覺十年來,世事變遷,寧徽玉卻絲毫未變,此事一時之間成為奇談。

  事實上,世人根本不知他究竟年歲幾何,也無人知曉他的來歷,即使是江湖之上消息最靈通的麒麟閣也查不到寧徽玉的真正身份,只知他十年前曾有一段時日在湄國天月宗前任宗主門下學醫。

  天月宗是諸國最負盛名的岐黃宗門,創立數百年,歷經七代傳人,整個東越九成以上的成名大夫出自此宗,各國御醫院都有天月宗門下弟子。

  前任宗主活到一百五十餘歲,是目前為止所知的最長壽老者,但他九年前就已過身,寧徽玉身份也因此成迷。

  這般傳奇人物,在這戰亂年代既有醫術又有善心,對於囊中羞澀的貧苦百姓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每年初春杏花盛開時凌雲山腳下都會聚集來自四面八方的病患。

  不少豪門勳貴不遠千里慕名而來,只為一睹神醫神采。

  誰都知道明月山莊的寧徽玉一年之中只有很短的時日逗留山莊,其他時候皆在外遊歷,行蹤不定。但自從他十年前收了一位弟子,每年孩子過生辰時都會回莊,風雨無阻。

  「又香又能治病的杜鵑花!三文錢一枝!十文錢四枝!神醫最愛的杜鵑花!便宜賣啦!」

  「英俊的公子,您要買一枝送給身邊這位漂亮小姐嗎?」

  一名看著八九歲上下黝黑纖瘦的小姑娘,捧著一捧紅彤彤的映山紅湊到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面前,小姑娘瞄了一眼那活像懷胎八月的大肚子,目光定在富態大叔那身華貴褐金緙絲緞袍上,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熱情微笑。

  杜鵑花有香味嗎?

  當然沒有。

  英俊公子英俊嗎?

  站在富商身邊的一圈人眼角微抽,默默扭過頭當自己是路人甲。

  「神醫喜歡杜鵑花?」富商的女兒,一座不亞於富商的圓形肉山,她胖臉一抬,本來不算大的眼睛擠成一條閃亮光縫。

  「嗯!當然!」那小姑娘點頭如搗蒜,墨眸亮若黑曜石。「若是像您這樣美麗的小姐戴著杜鵑花,神醫定是心花怒放,一見鍾情!」

  「我全要了。」胖小姐胖手一揮,身邊站著伺候的圓臉小廝從錢袋中掏了掏,掏了半晌,掏出一塊最小的銀塊遞到賣花小姑娘的手裡。

  他遞給小姑娘銀子的動作頓了頓,銀子可不是普通百姓能找的開,正猶豫要不要找人換成銅板付那點子銅錢,抬頭就看到藏在一捧鮮豔欲滴映山紅後的那雙燦若繁星的黑眸,動作一怔。

  這是一雙令人驚艷到極致的眸子。

  「謝謝!」小姑娘閃電般將還帶著晨露的山花塞給小廝。

  那小廝還在驚怔狀態,還想著這小姑娘長得有幾分姿色,誰成想花一移開,露出一張膚色黝黑暗黃的醜八怪,霎時瞪大了眼睛。

  一回神,手心空空,不僅那塊銀錠,連帶著裝銀子的那隻價值不菲的暗金元寶紋金線錢袋子都不見了!

  「真是個二愣大傻蛋!」不遠處,小姑娘坐在杏花枝頭,手中隨意甩著半偷半騙來的錢袋子,晃蕩著兩隻小短腿,笑得見牙不見眼。

  潔白杏花隨著她搖晃的動作紛揚如雪,落到小女孩略顯焦黃的髮絲上,四周叮叮噹當的清脆鈴鐺聲歡快。

  她纖細的手腕腳腕佩戴玉質鑲銀的辟邪手環腳環,玉環暗光流轉,嵌刻繁複的古老銘文,猙獰龍蛇異獸鮮活如欲掙玉而出,銀鈴詭異,原本落地的杏花雨速度加快了幾分。

  外圍草棚等候明月神醫歸來的人群中,數名耳力超常之人隱約可聞鈴聲,只覺胸悶欲嘔,一陣心驚。

  「怎麼回事?」

  「噗!」

  其中一位身有傷疾的壯漢臉若金紙,沒能忍住那股嘔意,一口吐出來。

  「哪來的鈴聲?」

  壯漢身邊兩名身著短褐的男子面容鐵青,緊扶受傷的男人,驚駭的看著自己兄弟噴出一口血昏死過去。

  噴出的血色澤泛青,顯然此人之前中劇毒到此求醫。

  隨著他的倒下,一道白影如雪雁掠過,直奔聲源而去。

  小姑娘似乎沒察覺到自己無意識的動作造成的異常,悠閒的轉動錢袋子,正準備去找下一個倒霉蛋,縱身從枝椏躍下。

  「順手牽羊的本事提升不少。」

  清玉般柔和的嗓音,聲線溫柔如質地上佳的綢緞,透三分笑意,兩分無奈,五分寵溺。

  姜離小朋友明眸乍然迸射漫天星光,下一秒就落到溫暖包容的熟悉懷抱。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8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38 AM 編輯

第7章 將離

  「師父!」脆亮的嗓音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姜離如一隻撒歡的灰兔,素衣皎潤的男子唇角漾起柔和的弧度,廣袖攏緊幼徒,姿勢溫柔親暱。

  他一襲象牙白錦緞長袍,袖口袍角綴明亮金線滾雲邊,廣袖飄逸不染纖塵,青絲柔順烏黑如雲,肆意飄散。

  「師父!」

  「嗯。」

  「師父!」

  「嗯。」

  「師父!師父!師父!」姜離一個熊撲栽入他懷裡。

  寧徽玉笑而不語,手中動作愈發輕緩柔和,輕輕拍扶姜離。

  「師父,你回來了!」姜離歡喜的蹭了又蹭,如八爪章魚似的粘在寧徽玉身上,清脆的笑聲如鈴。

  寧徽玉發上雪白的錦帶隨著她撲來飄揚飛起,青絲流水般滑落肩頭。他唇角含笑,手掌環住小徒弟纖纖腰肢,防止她從懷裡掉下去。

  掌下的小腰觸感讓他眉頭微蹙,涼玉般的嗓音略帶幾分心疼。

  「瘦了些。」

  姜離抱住師父的脖子,明眸彎彎,黑亮狡黠。「這叫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她捧頰佯嘆,頗有幾分老夫子的模樣,眸光灼灼。

  寧徽玉好笑,食指微曲,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言辭溺愛。「還會念幾句歪詩了。」

  姜離笑的只見一口亮閃閃大白牙,樹袋熊般掛在師父身上,腦袋乖巧的挨著寧徽玉的頸。

  「是阿離聽河邊的酸秀才念的。」

  「一個人跑出莊,追影知道嗎?」寧徽玉放下姜離,彎腰,拇指指腹拭去她唇角的紅色花瓣殘片。

  這孩子,什麼時候有食花的習慣了?

  阿離撇了撇嘴,她現在要出莊,追影也追不上她。但嘴上還是老老實實的:「莊子外來了好多人,阿離偷偷跑出來的。」

  寧徽玉揚眉,輕叩小徒弟的腦袋。「外面人多嘴雜,以後莫要輕易出來知道麼?」

  他說此話時,把小徒弟攬入臂彎,余光瞥見杏花林外噪雜人潮,眸光淡了幾分。

  「阿離只在這裡幫他們賣花,沒出凌雲山喔。」小丫頭信誓旦旦的保證。

  寧徽玉沒再開口,抱起姜離回莊。

  這些年,每到二月份,莊外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離兒跟著學了些不好的習慣,這讓他有些不悅。

  姜離感覺到師父不高興,吐了吐舌,乖乖的沒說話。

  「《方技》和《脈經》背完了嗎?」

  「……」

  「為師離莊前讓追影教了你一套寒霜劍,練到第幾層了?」

  「……」

  懷裡嘰嘰喳喳的小徒弟悄無聲息,寧徽玉心下微微嘆氣。

  三年前,離兒天賦令人驚嘆,彼時她雖年幼頑劣,卻也比他當年學東西快了數倍不止。然而自三年前開始,如今離兒已十歲,天賦卻遠不如幼年,不說比他當年,就是在同齡孩子中也相形見絀。

  「師父……」姜離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師父的衣袖。「阿離會好好學的。」

  她眸光璨潤,隱藏在寧徽玉墨緞青絲中,纖長濃翹長睫如蝶翼,安靜的伏在他臂彎。

  寧徽玉輕撫她暗黃的髮絲,不忍苛責。

  也許是自己要求太高。

  離兒所中枯顏無解,待她出嫁自然解除,也因中了此毒的緣故,她比同齡孩子瘦小,今日離兒滿十歲,卻只有八九歲的身量。

  他不知枯顏是否在製約她的成長。

  「師父,他們都是來看病的。」

  寧徽玉身形如電,在人群中掠過,旁人只能感覺到一股清風拂過。

  路過道旁髒亂的草棚時,姜離手中錢袋擲出,準確的落到五丈之外一名少年的灰褂中。

  灰衣小乞丐一驚,卻沒有立刻拿起,挪了挪身子遮住錢袋子,繼續打盹兒。

  姜離出手迅速,避開了寧徽玉的視線,隨即又若無其事的縮回師父懷裡。

  從嫻熟度看,她做這事不止一兩次了。

  剛剛那一擲的力道,準確度控制的極好。

  寧徽玉腳步沒有一絲停頓,纖長的指尖微微攏了攏懷裡的孩子,目光幽深,只作不知。

  「主子。」

  寧徽玉避開人群回莊,追影第一時間發現他。

  他看到主子懷裡章魚似的姜離時,目光有一瞬愕然,寧徽玉微微嘆氣。

  姜離爪子晃晃,笑瞇瞇的朝追影打招呼,大白牙都快咧到耳後。「追影小酥餅早上好!吃飯了嗎?」

  追影:「……」

  「又頑皮。」寧徽玉點了點姜離的額頭,抱著她回房。

  他一年之中只有一兩月時間住在山莊,房間裝設簡單,梨木條案後有一排烏木書架,書架上整齊擺放著各類年代久遠的醫書與兵法,房內沒有桌子,只有一張簡易木榻。

  他抱著姜離進去時,莊子內的下屬都自覺避開。

  走進屋,房內有清冽梅香襲面,條案上放置著一只高頸白瓷花瓶,純淨不染一絲雜色的雪白,瓶身釉質清透如水,斜插一株亭亭玉立的嫩黃花蕊臘梅,晨光下,花蕊上晨露晶瑩如珠,簡單的房室生出勃勃生機。

  寧徽玉微愕,唇角微抿成線。

  姜離從他懷裡下來,雙手反剪背後,滿屋子轉了一圈,湊到梅花上,笑嘻嘻的歪首瞧他。「嗯,好香喔!」

  寧徽玉不語,凌雲山腳杜鵑含苞待放,梅花早已凋謝,要採新鮮的臘梅需上山,在雪線附近才能找到。

  這孩子……

  「過來。」他朝姜離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

  「嗯?」姜離一溜煙跑過來,仰著脖子希冀的瞅著他,明眸亮若繁星。

  「下次不許上山採花了知道嗎?」他白皙的中指點了一下姜離的腦門。

  「喔。」姜離摸了摸被點中的額頭,撇了撇嘴。

  寧徽玉微嘆,知道她沒聽進去。「師父不喜歡梅花。」

  「嗯?」姜離黑眸一瞪。「師父喜歡什麼花?阿離摘給師父。」

  寧徽玉彎腰將她攬到懷裡,輕笑。「師父喜歡芍藥,扶支國聖都盛產芍藥,有花都之稱,將來離兒會看到。」

  他言及此,淡色瞳仁倒映著徒弟小小的身影,波光詭譎。

  「芍藥……」姜離從未出過凌雲山,只在醫經中知道芍藥的藥用價值。「師父為什麼不喜歡牡丹?書上說,芍藥是花中之相,排列牡丹之後。」

  寧徽玉低笑。「世間萬物各有各的好,何來排位前後之分?」

  姜離似懂非懂,寧徽玉也不催她,瞳眸暗影浮動,春風過窗入室拂起雪白衣袂,他但笑不語。

  芍藥,還有一個別稱,他沒有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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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PS:芍藥別稱是什麼?看標題。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19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11 12:47 AM 編輯

第8章 姜王后

  二月二十日,姜離十歲。

  世人只知明月神醫對唯一的弟子寄予厚望,年年風雨不動回莊為其慶生,卻從來無人見過這位弟子,也不知是男是女,年歲幾何。

  戰亂年代,貧苦百姓家計艱難,老人難得高壽,孩子生辰誰會記得?

  至少,在姜離的記憶中,記住這一日只是因為這一天師父會回來。

  寧徽玉房內竹簾撩起,一身黑色窄袖短衫的追影走了進來。他面色冷凝,腰間長劍不離身,步伐很大卻落地無聲,帷簾一絲風聲也無。

  「主子……」追影看到榻上熟睡的小主子,垂首立於一側,壓低聲音。

  「如何?」寧徽玉聲線溫若暖泉,透了絲慵懶,他坐在榻邊,隔著藕色妝花緞面被褥輕緩拍撫小姜離。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查離兒的身份,卻沒有多少有用的線索,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自幼戴在離兒頸上的半輪玉佩與當日裹孩子的襁褓。

  「查到小主子所戴玉佩是崑山合靈暖玉,這種玉石乃姜國貢玉,姜皇曾賜給姜國五位異姓王侯與世族,包括姜姓的齊山王、秦南王、聿郡王,還有宮中的姜王后與十年前死於火災的白淑妃,另外,姜皇也曾將此玉作為禮物贈予湄國國君。」

  只是小主子玉佩上刻有姜離,自然排除非姜姓之人。

  「淑妃?十年前?」寧徽玉捕捉到敏感的數字。

  似乎猜到主子會有疑問,追影言辭清晰。「十年前的今日,姜王后與淑妃先後生產,淑妃生下狸貓驚動朝野,死於當日宮殿大火。」

  時間很巧合,為此他專門令人仔細查過十年前的舊事。

  「姜王后生下太子姜無雙不久,淑妃誕下狸貓,此事乃宮廷隱秘被姜皇嚴令壓下,涉及此事的淑妃宮人與當日見證者被盡數滅口,聽聞姜王后產後受驚,臥床兩月,因事情年代久遠無法查到更詳細的信息。」

  這種宮禁醜聞,可信度很低,多是市井流言。

  且不論其他,公儀家的那位姜王后會被這種事嚇到病倒?

  這些年,姜后公儀琳隻手遮天,權傾朝野,公儀家更是門庭若市,鮮花著錦。

  說起公儀家,也是耳熟能詳,歷來是出美人的名門。

  公儀一門出過六位王后,囊括姜國、東郯與西鳳三國,每一位王后皆是瑰姿秀妍的絕代佳人。公儀家文臣武將更是數不勝數,教出的女兒秀外慧中,嫁出去的王后無不德才兼備眾口交贊。

  公卿侯門以能娶公儀之女為傲,這些出嫁之女不是以賢惠溫柔著稱於世就是才能德品出眾,頗有魏晉之時王謝之女盛名。公儀滿門鼎盛,說是文成武就毫不誇張。

  即使曾出現西鳳前公儀太后牝雞司晨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逆之事,公儀家女兒依舊是歷代王后的首選,說到底西鳳王朝當今國主身上還流著四分之一公儀家的血,再優秀也是公儀家的女兒教出來的。

  而姜王后是公儀家嫡長女,自幼慧名在外,聽聞容貌青出於藍,艷絕人寰,吸引了當時尚是太子的姜皇的全部心思,這樣的女人在佳麗成群的後宮之中一枝獨秀,說她被一場火災嚇著?

  估計天塌下來眉頭也不皺一下。

  「淑妃生下的狸貓最終如何處理?」寧徽玉從織錦蘆花軟枕下取出姜離平日佩戴的玉佩。

  玉佩質地細膩透亮,幽光流轉,觸手生溫,如握一汪暖流。

  合靈暖玉在皇室宗族貴戚之中算不得稀罕,但絕不會出現在平民百姓身上,可見離兒是被貴戚世家所遺棄,可能只因她是無法繼承家族的女孩子。

  「當日的狸貓被一名宮女帶出宮,之後此人在火災中消失無蹤,據說是發瘋被焚。」追影的聲音緩了下來,時隔太久,很難查出更多線索。

  淑妃不可能生下狸貓,但她所生孩子失蹤,不是被姜王后暗中處理掉,就可能是被人抱走……

  追影看了一眼抱著主子手臂睡得甜美的小主子,當日小主子就是在發生宮亂的次日黃昏時分出現在京郊草叢,又同是新生兒,實在巧合。但主子當時有要事在身,未曾來得及查探小主子身世。

  寧徽玉沉默,食指輕捻玉佩上的姜離兩字。

  追影稟告完消息,緩步退出去,室內壁角的烏骨鏤鶴紋落地銅燈散發出柔和的橙色光暈,夜晚靜謐無聲。

  姜離……

  姜是姜國國姓,但在姜國,姓姜的多如牛毛。

  他想起當日離兒身上所穿襁褓,少有的使用了白疊絲纊填充,以緋紅絲綢精細縫製數層,整個襁褓看不到一個針腳,保證纖細絲纊不會溢出對孩子造成呼吸障礙。

  白疊多為民間貧賤者所用,貴戚不屑使用,這種綿軟白花一直被當做觀賞花木,少有貴族會使用這種花瓣作為襖裙內襯填充物。

  其實白疊質地綿柔保暖性良好,價格昂貴的緙絲錦絨也難以企及,尤其是新生兒皮膚稚嫩經不起絲毫磋磨與寒冷,白疊花瓣的絲纊十分適宜。

  只是白疊目前尚未大面積種植,所以知之者甚少,沒想到會出現在離兒的襁褓中。

  很顯然,離兒的長輩清楚白疊的優點,襁褓絲面沒有繡任何累贅花紋,充分考慮到保護孩子的實用性,沒有一味強調物品貴重華麗。

  這樣精細的設計不可能出自普通士族,是有些底蘊的家族手筆,姜國已故淑妃出自姜國新貴一族的白家,靠積累戰功崛起,不可能做到對一個新生兒襁褓都如此細緻入微。

  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當真只是巧合?

  想在公儀琳的眼皮子底下把孩子抱出來無異於癡人說夢,孩子失蹤,以公儀琳謹慎的性格絕不會就此事了。

  寧徽玉劍眉微擰。

  「咿。」榻上睡熟的姜離翻了個身,也不知她夢到什麼,抱住寧徽玉一隻手,張嘴咬住他的食指,來回磨牙。

  寧徽玉無奈,將玉佩重新放入枕下,小心的拉回自己的手,他看了一眼指頭上又新添的牙印心中好笑,拉緊小姜離的被子,將她蹬出被窩的小腳丫子塞回被子底下。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2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4 04:11 PM 編輯

第9章 天才廢才

  「叮鈴。」

  不經意間碰到小丫頭腳腕上的銀色腳環鈴鐺,寧徽玉動作稍頓,想起回來之日小傢伙在杏花林中鬧出的動靜。

  沒想到這鈴鐺短短一年就認了離兒,當真發出鬼音,這可真是……出乎他的預料。

  去年,他親手給她戴上,將這副鈴鐺送給小傢伙當生日禮物,孩子興奮的模樣如在眼前,原本沒想過真會發出異聲,畢竟,它近百年沒有動靜。

  「師父……」姜離迷瞪著眼睛,聽到鈴聲,她這個從來睡覺雷打不動的人第一時間醒了,淚汪汪的打了個呵欠,腦子還有些懵。

  寧徽玉愣了一下。「乖,睡罷。」

  「師父也睡。」姜離從被窩裡伸出手臂圈住寧徽玉的腰,窩進他懷裡,往他肚子拱了拱,眼睛一閉,腦袋一歪,秒速夢遊去了。

  寧徽玉無聲低笑,腰上溫暖一團,他不忍擾了孩子清夢,拉過被子蓋牢姜離,只露出她一個腦袋枕在他肚子上。

  從未想過有那麼一日,會自己養一個孩子。原本撿回離兒時打算轉手交給別人撫養,究竟是為什麼最後變成自己養著了?

  寧徽玉也想不明白。

  或許是因為這孩子生來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也或許只是因為……這世上有一個人全身心依賴著他。

  無論他走到何處,總有一個小人兒翹首以盼等待他回家。

  ……

  「小主子,今日要學流星戟第二層。」

  「大酥餅放開小爺!放手放手!」

  「放開我!放開小爺!」

  大清早,明月山莊就一陣鬼哭狼嚎,追影拎兔子似的提著小姜離的後衣領,不理她亂蹦躂,直接拖回練武的空地。

  「放開我!大酥餅,你怎麼忍心殘害祖國未來的小花苗?辣手摧花的大笨蛋!」

  「混蛋!流氓!白痴!大糞!屎殼郎!」

  瘦瘦小小的小姜離嘰里呱啦一連串,氣都不喘一下,把她從山腳聽來的所有罵人的話都溜出來一遍招呼追影。

  寧徽玉剛從房內出來,冷不防聽到這麼一大串,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這孩子,哪裡聽來的這些不堪入耳的詞彙?他從來沒有教過他這些新鮮詞,沒有他的命令,莊子內的下人也絕對不敢在小主子面前說這話。

  相對於寧徽玉的不悅與震驚,山莊內的下屬奴婢們都被荼毒的習以為常了,面不改色的各干各的,在經過寧徽玉身邊時,躬身朝他行禮,沒有一絲異色。

  這下子寧徽玉的臉全黑了。

  他停下手中動作,繞過曲折的迴廊,走到追影教小姜離武藝的地方。

  這是莊子裡專門開闢出來的一大塊空地,四周遍植毒花毒草,整個山莊設置龐雜的奇門遁甲,外人很難進入,空地上的沙坑、箭靶、武器刀劍,不勝枚舉。

  追影把姜離拎回來,姜離扭頭想跑,怎奈追影早有準備,場地四周重要位置守著七名山莊里身手最好的侍衛,徹底堵死她的逃跑路線。

  姜離苦著臉,心裡把追影來回鞭屍N次。

  如今追影對付她的手段是越來越層出不窮了。

  追影對這位小主子一向當作大敵看待,實在是她太能折騰了。姜離四歲開始練武,前三年,小主子是個勤奮好學的刻苦孩子,學什麼都快,速度嚇人。

  從七歲開始,孩子開始漫長叛逆期,他們是鬥智鬥勇三年,無論他教什麼新招數,只有第一次展示時,小主子貪新鮮看的還算認真,然而你要讓她學?

  簡直像是要她老命!

  從此他們開始貓捉老鼠的戲碼,只有在主子回莊的日子,小主子會收斂爪牙當乖寶寶。

  見風使舵的本事無師自通。

  「接住鐵戟!」追影抽起一柄成人身高的畫戟扔向姜離,對於她的抗議視若無睹。

  姜離一怔,長戟筆直飛來,她黑眸一凝,剛要一腳踹飛砸死追影大酥餅,余光瞥見迴廊上站著的雪白錦袍人,登時目光一瞪!

  「師……」

  長戟直面而來,姜離還沒回過神,條件反射的抱住鐵戟。

  但是,經過追影那一推之力,加上長戟本身重量不輕,姜離那小胳膊小腿哪經得起它一砸?

  「砰!」

  姜離被方天畫戟仰面壓趴下!

  「救……救命……」姜離兩眼一翻,差點被壓斷氣。

  喪盡天良的影大酥餅,看見她被壓也不支援一下。

  「今日不必練戟了,罰抄《明本草》七卷。」寧徽玉聲線柔和,將畫戟拿起扔給追影,轉頭就走了。

  姜離嚇得差點沒把爪子塞進嘴裡握緊一排白牙,防止自己牙關打顫。

  她猛然回神,一個鯉魚打挺躍起,連拍衣服上的灰塵忙追上去。「師父,您回來!我錯了!」

  「那個勞什子草有二百三十七萬字啊!徒兒手抄得抄好多年!」

  姜離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追影挑眉,站在原地瞧著小主子哭喪著臉追在主子身後連聲哀嚎。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為此,姜離徹底偃旗息鼓了一陣子,開始了苦逼的罰抄生涯。

  寧徽玉每日上午為莊外重症病患輪流看診,用完午膳後,未時開始教姜離習字、醫術,偶爾還會談及兵法與時下各國局勢。

  他並不在意姜離是否能聽懂,只是專心教授,偶爾為她指出方向。

  每當這個時候,小徒弟總是十分乖巧安靜的聆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姜離的字因為練得少,那鬼畫符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懂寫的是什麼。

  「小主子的字風格獨樹一幟,和那狗刨似的。」

  某日,追影瞧見姜離慘不忍睹的字後,忍不住發出感概。

  姜離瞅著追影的背影幽怨的瞪了一個時辰,怎奈礙於定海神針般的師父虎踞一旁,她只能繼續乾瞪眼。

  抄了五天的醫書,姜離兩眼發花,眼前發黑,感覺自己下一刻就要榮登極樂。

  第五日,凌雲山腳下聚集的人群逐漸散了,寧徽玉每日親自督促姜離學習。

  「這字……」寧徽玉看著姜離交上來的成果,搖頭。「字形不正。」

  姜離如一隻被扒殼的蝸牛趴在桌子上,欣賞師父美顏的心思都沒有了,哼唧兩聲就不動彈了。

  她自覺自己是個天才,唯一廢才的地方就是字有點「抽象」。

  「來,這張重寫一遍。」寧徽玉依舊溫和如水,玉顏清潤,把姜離抱到身邊來,將一支兼毫筆遞到她抽筋的手上。  

  ----------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應該知道那首耳熟能詳的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兩晉時,瑯琊王氏與陳郡謝氏是當時權傾朝野的名門望族,真正的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但因一場「侯景之亂」兩家走向衰亡,於是有了上面的那句詩。侯景是東魏的叛將,梁武帝收留了他。這個侯景,想求娶王謝家的女兒,請皇帝做媒,結果老皇帝覺得他門第低,配不上王謝兩家的女兒,直接拒絕了。然後這位大怒之下發動了侯景之亂。侯景攻陷梁都建康之後,囚禁餓死了梁武帝,這場叛亂雖然最終被平息,但導致梁王朝名存實亡,以致後來土崩瓦解,還直接摧毀了王謝兩家,兩家遭受重創,至此一蹶不振,整個世族體系崩毀。撇開士族高門的窮奢極慾不談,一個文采風流教養良好的世家女嫁到哪一家,都能影響好幾代子孫教養,娶一個有教養的改良基因確實很重要,這就和一個鄉村娃娶了個大城市有文化的美媳婦,在鄉里都倍兒有面子是一個道理。最後小題一句,梁武帝就是《瑯琊榜》裡那個萌萌噠又剛愎自用的老皇帝原型。他死後,第七子繼位,不過那個人不叫蕭景琰,而叫蕭繹,是個有名的亡國昏君。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20 PM

第10章 詭變

  姜離握緊筆桿,手臂抖索,叫苦不迭。

  寧徽玉握住她的手,小小的人兒,手指纖細,骨節精緻,好似輕輕一捏就要捏壞。

  「上身坐正,左手按住紙張,右手握筆。」寧徽玉糾正清楚姜離的姿勢,帶著她下筆。「走筆時,開頭筆劃從左到右,收尾時要自然,筆勢朝左收斂。」

  他的語氣柔和,手掌溫暖包容,一手撐著條案,一隻手帶著姜離走筆。

  姜離黑眸微凝,有片刻遲疑,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躥遍全身,鼻尖縈繞淡淡的青草藥香,是獨屬於師父的溫柔的味道,似乎只要一回首就能觸碰到他的側顏。

  「無論何字,起筆皆是從左至右,從上到下……」

  寧徽玉琥珀色的瞳仁柔軟清潤,認真仔細的講解,攏在懷裡的小姜離今日格外沉靜安寧。

  寧徽玉自己都未曾發覺,他沒有再念醫經中的句子,懷裡的小徒弟筆下卻不自覺的寫出了第七卷詳細綱目。

  二百多萬字的草木名錄,七大卷分類,誰會想到,一個才十歲的孩子靠著超越常人的天賦與驚人的記憶力默背下來,即使是寧徽玉自己,恐怕也無法全部默下。

  時間不知不覺間走的飛快,夕陽西下,室內只聞彼此淺淡呼吸。

  姜離伸了伸僵硬的手指,側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師父,天快黑了。」

  她笑靨燦然,忽然轉過頭蜻蜓點水般觸碰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殷薄棱唇,墨瞳灼灼的看著寧徽玉,黝黑的小臉面色如常,耳根驀然漫一層艷麗迷人的胭脂雲霞。

  不知道為何,覺得很開心。

  姜離黑眸如寶石,乾淨通透,倒映著寧徽玉雪白頎長的身影。

  寧徽玉恍如從一場夢境中驚醒,直到唇上一軟,一股詭異的感覺直擊心底,琥珀眼瞳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知是在震驚懷中孩子驚人的天賦,還是發現這輕輕一觸已然變質。

  「師父?」

  寧徽玉沉默下來,瞳仁幽沉,暗不見底,彷若瞳孔深處有一個陌生的靈魂。

  姜離敏感的查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直覺這一刻的師父很陌生。

  她有些不知所措,握緊了手中的筆,垂眸不再開口。

  「以後不要隨便碰男人的唇。」寧徽玉聲若珠玉墜盤,朗潤中透了絲詭譎,他緩緩直起身,幽邃眼眸認真的審視身高只到自己腰腹的小弟子。

  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心思太單純了些。

  姜離指骨一緊,手中的筆差點沒捏穩,有些不可置信,不知道為什麼師父會說這樣的話?

  他是在為剛剛她碰了他而生氣?

  可是,他們不是一直都這樣的嗎……

  為什麼現在師父嫌棄了自己?

  「不僅是唇,男人的任何部位你都不能隨便去碰,也不要讓人碰你……小丫頭,聽清楚了麼?」他的嗓音平淡,細長的眼角微微揚起,看著眼前緘默的小姜離,紅唇微揚,冰涼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莊子外的男人都很髒。」

  他的語氣詭異,姿態更古怪。姜離愕然的抬頭看著自己的師父。

  什麼?

  還不等姜離開口,身後一道勁風忽然襲向她,她條件反射的轉頭去看。

  眼前一黑,寧徽玉點了她的睡穴。姜離倒入他臂彎,人事不知。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主子,你……」追影目光一顫,只看了一眼眼前之人,迅速單膝跪地。

  剛接到主子保護小主子的命令,他正奇怪,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原來是這麼回事,年年不顧危險的跑回來,這麼寶貝著,金屋藏嬌?可也太小了些,還得養多少年才能下得動嘴?」一道妖異鬼魅的嗤笑聲在室內迴盪。「這模樣……嘖嘖,養大了本座也啃不下去。」

  追影臉色發青,聲音低沉,隱帶抗拒。「小主子是主子的徒弟。」

  「砰!」

  下一刻,追影被猛地擊飛出去。

  屋內站立的男人目光陰鷙冰冷,他輕拍了拍懷裡的小姜離,冷漠的轉身回屋,嘴裡念念有詞。「不如本座替他提前享用了,雖然青嫩了些難免咯牙,也省得他老惦記著跑回來壞我大局。」

  「主子!」追影聞言,面色大變,顧不得受傷,撲入室內。「三思!」

  若是小主子被眼前之人毀了清白,主子情何以堪,以後如何面對小姜離?

  追影尚未入內,一股巨大的力道兜頭襲來,他正要迎上,那氣勁轉瞬消失,他差點撲倒在地。

  「把離兒帶走!」

  一聲嘶啞低呼傳出,追影抬頭就看到小主子被扔出來。

  他縱身躍起接住,轉頭飛奔。腳下一緊,他心中驚駭,不待做出反應,整個人被拉扯倒飛回屋。

  追影目光堅韌,絕對不能讓那個人碰到小主子!他拼命掙脫腳下細若游絲的金線,抽出腰間削鐵如泥的長劍劈向金線!

  呲!

  金線與刀刃劇烈摩擦,火花迸濺。

  「一個小小侍衛也敢在本座面前獻醜?」陰涼的嗓音如幽冥地獄發出,數道金線撲襲追影。

  追影躲閃間,懷裡姜離滾落,一條金線筆直纏向她的腳踝。

  「住手!」

  追影眼看小主子就要落入對方手中。

  「叮鈴。」

  輕細的鈴聲平地起波,猶如無形的屏障,飛出的金線被反彈駁回,那人大驚,被反彈之力擊傷手腕都毫無所覺,目光震驚到無以復加。

  「九冥鈴竟然認了她?怎麼可能?」

  追影不知究竟發生何事,他乘此間隙,抱起姜離,飛速沒入夜色。

  不到片刻,寧徽玉的屋內傳出劇烈爭執聲。

  「你竟將聖物交給了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你可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

  「你若敢傷她一分,我便打斷自己的腿,你休想回去。」

  「不過一個不知世事的蠢丫頭,也值得你如此作為?這個月你若不回國,我絕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丑丫頭!」

  「你傷不了她,九冥鈴已經擇主。」

  「本座是傷不了,但那丫頭對你可沒有一點防備,殺她易如反掌!你——寧徽玉!你幹什麼!」

  屋內聲音變得氣急敗壞,大約兩刻鐘之後安靜下來。

  守在山莊暗處的侍衛聽到屋內傳出虛弱溫和的聲音,一股甜膩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開。

  「進來罷。」寧徽玉微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21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7:26 PM 編輯

第11章 關心則亂

  去而復返的追影抱著小姜離走入房內,單膝跪在冰冷的地面,沉默未語。

  「咳。」寧徽玉殷唇血色盡褪,食指抵唇,低咳一聲。

  他看了一眼追影懷裡沒有意識的小弟子。「今日之事,切莫讓離兒知曉。」

  也不知那人對她說了些什麼,似乎把孩子嚇著了。

  「是。」追影應聲,抬頭見主子的模樣,眼皮子跳了跳。

  寧徽玉雪白金線紋繡的袖口沾染點滴鮮紅,艷麗妖冶,如冬日雪地盛放的紅梅。衣擺右下方,鮮血從右腿漫開,磚地上積了一灘觸目驚心的紅。

  他纖密眉睫微掀,以手覆住腕上的傷痕,頭也未抬,語氣淡漠。「一點小傷罷了,他也能安分些時日。」

  追影素知關於那一位主子向來諱莫如深,見主子受傷,他正欲抱著小主子離開,方便主子療傷。

  「等等。」寧徽玉嘆了一口氣。「把離兒抱過來給我看看。」

  他的右腿傷重,不便移動,又怕血污沾到孩子衣裳上,也不敢把小徒弟抱過來。

  追影起身,將小姜離送到主子面前。

  寧徽玉掀開追影給姜離裹上的披風一角查看她是否受傷,小徒弟歪在追影臂彎沒有意識,紫錦軟緞下,眉目平和,呼吸均勻。

  寧徽玉唇角彎起一抹柔和笑意,然而,笑意尚未抵到眼底,指尖一顫,觸電般收回手,臉色沉鬱。

  追影匆忙掩下披風,遮住小姜離頸邊被侵犯的指痕與曖昧咬痕,退到一旁。

  這些痕跡都是那一位留下的。

  寧徽玉閉了閉眸子,眸底升起一縷從未有過的冰芒與怒意。

  「主子。」追影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屬下讓搖光為小主子上藥,這些傷很快就會消褪。」

  「不必了,把她抱到榻上,我會處理。」

  「是。」追影相信自己主子的醫術,主子敢認第二,世上就無人敢應第一。

  寧徽玉處理乾淨身上的傷口,換下染血的衣服,已經到了下半夜。

  燭光搖曳,他仔細的為小姜離頸項的淤痕塗抹散血藥膏,室內瀰漫淡淡的香氣。因擔心用普通藥物會讓小傢伙發覺,他在藥膏中加了一些寧神的香料調和。

  他不敢相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小傢伙被傷成這樣。

  而且,這個傷她的人……

  寧徽玉唇線抿緊,一語不發,看著自己的手,有那麼一刻想掰斷它。

  指腹揉覆小姜離纖細的頸,頸項是人脆弱敏感的部位,寧徽玉不敢有絲毫放鬆,指腹過處,細微的淡光拂過,原本青紫的淤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相信再經過藥力作用,一夜之後就會徹底消失。

  姜離的痊癒速度歷來出奇的快,以她非人的恢復能力,只要不是缺胳膊斷腿都不會造成什麼實質危害。

  寧徽玉關心則亂忘記了這一點。

  「師父!你的手受傷了!」

  次日清晨,寧徽玉房內就傳出差點掀翻屋頂的鬼嚎。

  「等著!阿離馬上給你治好!」

  端著茶水盤的婢女抬起手腕剛準備敲門,門哐的一聲自動打開,姜離一陣風似的從她面前刮過,轉眼消失在迴廊盡頭。

  小婢女有些茫然,往後退了一步,伸長脖子朝小主子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

  發生了什麼事?

  主子受傷了?

  主子不就是最好的大夫?若是小主子出手,他們真擔心主子沒病也能給治出個半身不遂。

  寧徽玉搖頭無奈,還沒來得及說沒事,姜離就不見了。

  初醒時,他擔心她問起昨日之事,刻意早起坐在一旁翻閱醫書,沒讓她發覺異常,哪知道姜離神經比較粗壯。她一醒,沒想過追究昨天發生什麼,看到師父,第一反應就是粘上去,無意間碰到寧徽玉的手腕。

  寧徽玉低嘆,他當時真的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小傢伙就是撲過來時碰到他衣袖,哪知道他不過動作稍微一頓,她就異常敏感的發覺不對,非要纏著要看他的手。

  於是,小徒弟一看到他手腕包裹的紗布,就驚叫一聲衝出門去了。

  寧徽玉是又無奈又好笑。

  ……

  「小傷而已。」寧徽玉撫了撫正細心查看他手腕傷口的小弟子的頭髮。

  他雖如此說,卻並未收回手,由著姜離如臨大敵般小心翼翼的包紮,唇角彎起淺淡的笑弧,有絲絲繞繞的暖意縈繞心頭。

  小姑娘眼眸認真,扶著寧徽玉的手,眉頭擰成一團。

  「不是小傷。」姜離眼圈潮紅,師父手腕上的傷口很小,按理說不可能流很多血,可是……

  她的手從寧徽玉的脈上收回,氣血低迷,脈搏快而低弱,手掌溫度降低,這分明是失血過多造成的症狀。

  可她師父唇色殷紅,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寧徽玉見她垂頭,看不清小姜離的表情,但她的聲音都啞了,他掌心輕撫她溫暖的小臉,把她扶起來。「離兒,為師無事。」

  姜離哼了一聲,扭頭不看他。

  寧徽玉低笑,食指輕刮她的鼻尖。「還學會和師父鬧脾氣了。」

  「師父……」姜離不著痕蹟的避開寧徽玉的右腿,環住他的腰,埋進他溫暖的懷裡。

  寧徽玉輕拍安慰她。「別擔心,師父很好。」

  姜離垂眉不言,長睫安靜無聲,專心的聽著他的心跳節奏。

  因為寧徽玉受傷,姜離沒心思回想師父之前反常的舉動,這讓寧徽玉微微鬆口氣。

  但是,事情似乎又變得異常古怪。

  午膳的時候,寧徽玉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就沒法淡定了。

  桌子滿滿噹噹擺著豬肝、羊肝、牛肝、雞肝還有豬肺、羊肺、牛肺、雞肺,以及豬蹄、羊腳、牛腳、雞腿、雞爪……

  寧徽玉一向溫和的俊顏皸裂開一條裂縫,筷子不知道放哪裡才好。

  這一桌子菜……

  「師父,快吃,今天要全部吃完!」姜離熱情的給寧徽玉夾了一隻豬蹄,大蹄膀霸占他飯碗的半壁江山。

  姜離笑瞇瞇的看著他,大眼睛亮閃閃發光,目露希冀,明晃晃閃著幾個大字:吃哪兒補哪兒……

  寧徽玉抿唇,看了一眼站得老遠的追影。

  追影望天。

  天地良心,他真的什麼都沒對小主子說。

  ----------

  作者有話要說:

  PS:動物肝臟補血,至於後面的豬蹄雞爪啥的,吃啥補啥……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22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25 10:14 AM 編輯

第12章 阿離不笨

  實在不忍那瞪著亮晶晶大眼睛的小人兒失望,一頓飯下來,寧徽玉半條命都快吃沒了。

  下人收拾碗筷退下,姜離叮囑一番師父好好休息,自覺的去書房練字。

  她剛一離開,寧徽玉當即容色發青,掩唇。「來人!」

  紫珠與紫菀兩位美婢飛速端來痰盂、漱口茶水、濕帕子。那速度,追影和七位守在暗處的守衛都嘆為觀止。

  好一番折騰,吐得臉色微白,半刻鐘後,寧徽玉才恢復正常臉色,再來幾遭,他是不成了。

  「主子,小主子她實在是……」

  「咳!」紫珠出門前,輕咳一聲。

  紫菀瞟了他一眼,那鋒利眼刀子……

  大白天見鬼了,一陣涼風襲脖子。

  追影眉頭微抽,沒膽再說下去。

  寧徽玉只當沒聽到,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輕抿一口。

  追影退出屋,走在廊上,正打算去看看小姜離,剛拐過一個彎,橫裡一隻白皙的胳膊勾過來,嬌俏的嗓音勾魂攝魄。「追影。」

  追影渾身一炸,玩命奔逃。

  一轉身,眼前一黑!

  他當即抬臂擋臉,一股大力推得他倒退數步,脖子一緊,被人從後勾住。

  他往下一墩,火速避過那隻手,轉頭就跑!

  「哪裡跑!」

  「給老娘站住!」

  兩聲嬌叱,直追他身後而去,追影歷來信奉好男不跟女鬥,頭也沒回,朝著姜離練字的地方飛奔。

  朱紅房梁上,探出一隻俊秀的腦袋,桃花眸機靈流轉,瞧著兩女追一男的好戲,肆笑狂謔。「哈哈哈!搖光,你快來看追影那窘樣!」

  「追影鐵定又在背後說小主子的壞話被紫珠和紫菀逮住了。」房梁上又探出一隻腦袋,甚是深沉的感概。

  雙紫姐妹花守著小主子長大,發起飆來像護犢的母牛,追影還敢當著她們面說小主子壞話,真是皮癢。

  「搖光……咦?天權?搖光呢?」

  「搖光在小主子的屋裡守著。」

  房梁上一剎那安靜下來,一眨眼,人都不見了。

  追影一路飛奔到小姜離屋前,腳步放緩,透過棱形窗柩,小主子正伏案練字。

  「搖光,你說師父為什麼總是要離開呢?山莊不好嗎?」

  「開陽那個大笨蛋好喜歡說話,你們一走,都沒人陪我說話。」

  追著過來的一群人登時瞪大了眼睛,齊刷刷瞟向身後目瞪口呆的桃花眸黑衣少年郎,黑衣少年齜牙,指著自己的鼻子,張牙舞爪一副要拼命的模樣。

  但這裡靠近小主子書房,北斗七衛與莊子中所有下屬皆不許打擾,紫珠與紫菀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大有他闖門就捏死他的架勢。

  屋內,沒聽到搖光的聲音。

  搖光那冰冷的性子,也不大可能理睬小主子的念叨。說來也奇怪,七衛之中,搖光最為冷漠沉默,但小主子就是喜歡和搖光呆在一起。

  「師父總是不在,外面的人都說師父是去治病救人……」

  「阿離是不是很笨?讓師父失望了?」小姑娘歪首想了想,她咬著筆桿,抿唇。「他們都說阿離是大笨蛋,什麼都學不會,比外面的小孩都笨。」

  姜離苦著臉,大大的眼睛浸了一汪水,憋緊唇,忍著沒掉下淚珠子。

  「阿離不笨。」

  冰涼的嗓音,從房內另一角響起。

  開陽桃花水眸微微瞪大。

  是搖光。

  光影陰暗處,站著一名容色冷漠的黑衣少女,她的嗓音彷彿天生冷徹沁骨,此刻卻隱約透出一絲暖意。

  小姜離眼眉彎成月牙兒。「搖光,最聰明!可是,阿離喜歡當大笨蛋。」

  小主子一本正經的宣言讓一群聽牆角的下巴哢嚓一聲掉地上。

  搖光定定的看著小主子,目光閃動,小姜離認真道:「阿離很笨,師父就會陪阿離好長好長時間,慢慢教阿離。」

  暗處,一臉苦大仇深的開陽不知想到什麼,嬉色盡斂。

  追影陡然沉默,面上不辨喜怒。

  七歲之前,小主子天賦驚人,他從未見過如此小的孩子學東西會這麼快,記憶力如此驚人,別人學一套招式需要一兩年,她只需要一個月,別的孩子夙興夜寐苦讀,她幾乎是過目不忘,天生超越常人的天賦,讓他們望塵莫及。

  然而,從七歲開始,從天堂跌落塵埃。小主子的天賦一夜之間消失,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似乎是三年前主子回莊的時候。

  有時恨鐵不成鋼,卻不知自己擁有的是寶石。

  那孩子天生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與耐性。

  寧徽玉目光沉靜,情緒的起伏,使他指尖有些發抖。

  「怎麼?心疼了?」一聲森涼嗤笑。

  「若是我徹底癱瘓,你覺得你能回去嗎?」寧徽玉溫涼的嗓音透了絲恨。

  「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本座才是主導,你想讓令人敬仰的明月神醫永遠從世上消失?你捨得你那個愚蠢的徒弟?」

  「你住嘴。」

  「聽聽,從來不發脾氣的神醫,你是在恨本座?你有什麼資格恨我?這世上本就不存在寧徽玉。」

  這樣的世道,仁慈不過是累贅,只有鐵血才能生存!

  寧徽玉一語不發,陰鬱的氣息籠罩,他努力平息翻湧的情緒,不要被牽動,每年他都能保持一兩月的正常理智,但如今這時間卻越來越短了,他也在被影響。

  恨意、怨毒這些負面情緒,只會不斷縮短他的時間。

  「寧徽玉,你的口味也真是獨特,誰會想到不近女色的明月神醫會在自己莊子裡藏著一個小嬌?你那個小徒弟雖說黑醜了些,皮膚卻細膩嬌嫩的……」

  那冰冷的聲音忽然被強行截斷,寧徽玉喉頭一股腥甜上湧,唇角溢出血絲,身形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主上!」七衛之中,天樞從暗處閃出,扶住寧徽玉。

  寧徽玉瞳仁泛赤,那一道冰冷的聲音帶著惡意挑釁,故意挑起他的憤怒,氣得他渾身發抖。

  「下去。」

  天樞不敢違逆,鬆開手,沒入暗處。

  寧徽玉扶住牆才不至於倒下,他深吸一口氣,蒼白的唇恢復了些血色。

  「寧徽玉,你在恐懼,你有了弱點,這可不好。」寧徽玉的弱點搞不好也會拉他下水,這一點絕對不允許發生。「就算本座現在無法親手解決她,那群老古董知道了會如何?剝皮?抽筋?你徒弟資質不錯,做傀儡藥人倒是最佳。」

  寧徽玉額角青筋暴起,情緒頻臨潰散的邊緣。

  「你休想……」

  「師父!你出來了?」小姜離在屋內聽到天樞喊了一聲主上,拿著筆一溜煙跑出來,探出頭朝外張望,看到寧徽玉,瞳仁一亮。

  寧徽玉臉色蒼白。

  離兒,別……別過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2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4 04:12 PM 編輯

第13章 留守兒童

  姜離黑眸凝聚一絲疑惑,手心攥著的兼毫筆墨汁染黑了衣擺。「師父?你怎麼了?」

  她扔掉筆,快步跑近寧徽玉。

  「小主子!」追影和天樞察覺到寧徽玉情形有異,欲攔姜離。

  「讓她過來。」嗓音陰涼幽暗。

  這個語氣!

  追影一僵,天樞幾人卻是一凜,當即默然退下去。

  北斗七星,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他們七人與追影不同,他們不是明月山莊之人,他們的主子是寧徽玉,但其實也不是。

  「師父!」

  姜離剛要跑過去,被人從身後拎住。

  「搖光!你快放開我,師父生病了!」姜離擔心寧徽玉,掙扎著要跳下來,怎奈她人小腿短,被搖光這麼拎著,無法動彈。

  搖光沉默,抱住小主子的腰,朝著寧徽玉的方向,單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敢違逆本座?」冰冽低沉的聲音透著無形的壓力,一道氣勁隨著他的話音猛地迸射向搖光。

  暗處其他六衛的氣息一緊,清楚的看到搖光身形一頓,嘴角溢出血絲,開陽見狀,捏的梁柱一緊。

  「主子曾吩咐,屬下的使命是保護小主子。」搖光垂眉,語氣淡漠。

  她此話一出,追影當即感覺到主子身上瀰漫一股森冷陰寒的殺氣。

  搖光知不知道,此刻面對的是她真正的主子?

  「螻蟻。」

  一股寒意直擊搖光胸口,若是被打中,搖光定然當場斃命!

  開陽目眥欲裂,狠狠扭過頭不去看她。

  這是北斗七星的使命……

  搖光不避不閃,眉宇未動。

  「搖光!」

  那充滿殺意的一擊只針對搖光一人,旁人並不受影響,即使那一位根本沒有將下屬的死活放在眼裡,但他的動作受到寧徽玉的影響,直覺的避開了小姜離。

  怎料,姜離猛地撞向搖光。

  天生的警覺性與敏感,讓她條件反射的第一時間保護搖光。

  搖光猛然驚怔,素日毫無起伏的冰冷嗓音此刻變腔走調,猛然撲向姜離。「小主子!」

  北斗七星,本就為了保護主子而生,幾乎每一個身體反應都是犧牲自我。

  搖光反應速度驚人。

  但是,怎樣都慢了。

  一切發生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

  姜離撲過來的剎那就明白為何剛剛渾身汗毛直豎,推開搖光的瞬間,她立時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殺氣撲面而來!

  「砰!」

  兩道白芒猛烈撞擊在一起。

  姜離在那鋒利刀刃般的殺意襲來時,抬手抵抗,怎奈她如何是對手?下一秒就被擊飛出去!

  「離兒!」

  「小主子!」

  寧徽玉聲嗓嘶啞,在姜離遭受重創的一瞬間清醒,閃電般衝出去。

  姜離覺得胸口被巨石擊中,哇的吐出一口血,身體一輕,好像飛起來了,和第一次跟著追影學輕功,她控制不好,飛到半途從屋頂掉下來時的感覺一樣。

  渾身都痛。

  因為摔斷了好幾條肋骨,一隻胳膊也摔折了,師父提前回莊。

  當時她摔得半死,之後雖然痊癒,但心底害怕練輕功,學的就慢了。

  那日,她在山莊找一隻受傷的黑貓,找到師父的書房,在屏風後睡著了,聽到師父和追影說話。

  師父說,她學不會,他在山莊多留幾日教她。

  因為她學的慢,師父多留了五日,在她學會的第二日師父就走了,七衛也走了。

  追影就知道練功,紫珠和紫菀要忙很多事,莊子裡的人都不敢和她說話,只在暗處保護她的安全。

  每年的除夕,她都能聽到山腳鎮子的爆竹聲,那聲音隱隱約約的從很遠的地方傳到莊子上來。

  她在書上看到過,過年的時候全家會在一起守歲,新年後互相串門拜年,在門上貼門神。可她只有一個人過,一個人吃年夜飯,一個人看山腳下亮一夜的小鎮子。她知道,過了年,還有兩個月師父就會回來看阿離。

  阿離想著想著,癟癟唇,臉埋進枕頭里,哭的稀里嘩啦。

  阿離也想和師父一起守歲……

  她念念叨叨的,越發委屈的無以復加,抱緊被子亂蹭一通。

  寧徽玉嘆氣,輕輕拍哄埋在他懷裡哭成淚人兒的小徒弟。

  已經五日了,小傢伙度過最初的危險期,寧徽玉鬆了一口氣,想起離兒高燒時憋紅了的眼圈,退燒後,彷彿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傾瀉出來,一邊哭一邊喊他,寧徽玉目光幽靜,令人看不清情緒。

  「師父……不走……」小姜離就是不願醒,抽噎的打嗝兒,哭得一哽一哽的。

  寧徽玉連人帶被子將小姜離抱入懷裡,放低了聲音,輕輕拍她的背。「師父不走,離兒不哭了,乖孩子……」

  當日,離兒受傷,他已經清醒,從未如此害怕過。

  害怕她真的會死在自己手裡,若她死在那一掌,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小姜離恢復速度快,加之寧徽玉寸步不離的細心照料,沒過多久,她又精神百倍。

  初夏時節,萬物都活躍過來。

  寧徽玉少有的在明月山莊連續住了兩月。

  姜離恢復後整日和一隻雀鳥似的繞著寧徽玉打轉,寧徽玉的腿早已恢復正常。

  經過姜離重傷一事之後,他的精神穩定許多,莊子裡的日子總是格外平靜祥和。

  凌雲山是個獨特的存在,在東越這片戰火紛飛的土地之上,凌雲山是少有的淨土,地處姜國與湄國交界。

  姜國的戰爭多是與北涼和扶支,北涼雄踞北面,扶支位於南方,接觸不到此處,而湄國又是個特殊的存在,十餘年來都未曾受戰火波及。

  「師父,湄國人少貧困,東越大陸各國割據,那為什麼不爭湄國呢?」湄國也算好大一塊肥肉。

  這陣子,寧徽玉有意偏重教導姜離軍政,了解各國形勢,此刻,寧徽玉談及湄國,小姜離仰首,瞪著疑惑的大黑眸。

  寧徽玉淡笑,玉顏明媚和煦,沒有立時回答。「離兒覺得是何緣故?」

  他一襲家常的素色錦袍,青絲隨意散落,眉目精緻,彷若畫中人,雲淡風清。

  姜離想了想。「是因為湄國太窮了,打下來沒有意義?」

  寧徽玉沒有說話,只是以鼓勵的眼神示意她繼續。

  姜離也覺得這不太可能,想起曾經在書中看過的描述:「湄國多山地,國土廣袤,凌雲山脈縱橫南北,水脈之源,民生困頓,時得周國接濟……百姓還都是各國雜居……」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25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7 12:05 AM 編輯

第14章 紙蠱傀儡

  姜離一下子站起來!

  「師父,阿離聽聞,十餘年前北涼意圖攻占湄國,結果慘敗而歸!徒兒一直想不通,北涼素來彪悍,能征善戰,無論是西鳳還是姜國都曾在他們手中吃過敗仗,何以會落敗?竟打不過一個苟延殘喘的貧弱國度?原來是因水脈。周國接濟……周國接濟……原來如此……」

  寧徽玉微微一怔,他並未教離兒這些,她說到此卻頭頭是道,分明十分熟悉各國基本局勢,竟已知曉十餘年前,北涼與湄國平野之戰。

  「嗯?」寧徽玉笑望興奮的小徒弟。「水脈如何?」

  姜離站起身,雙手負在背後,微揚下頜,灼灼的看著寧徽玉。「徒兒知道!」

  寧徽玉含笑,淡青衣袂撫於膝上,他放下手中書卷,素白指尖瑩潤如玉,笑容柔和如春日薰風,朝小姜離招了招手。

  姜離坐到他膝上,認真道:「湄國位置特殊,與東越幾大強國接壤,西鳳、姜國、東郯三大國母河起源湄國最高的凌雲雪脈,是以形成最大的湄河,湄河分支各國,正是三大國的母親河,等於湄國把持三國命脈,湄國貧弱無力爭雄,也非三國之中任何一國的對手……」

  小姜離想起自己曾經看到的關於湄河的介紹,在湄國境內有一個獨特的地理環境,湄河出境有一個口袋型盆地,在境內分支出三條支流,流經三國,滋養水域內萬物生靈,一旦水源有問題,絕對是致命性的!

  雖然要幹這種截流逆天工程很不現實,但若是整個國家被狼子野心者占據,狠心截流,或者在戰爭之時污染水源,後果不堪設想。整個東越,實際上都依靠湄河存活,畢竟這片大地所處的地帶歷來乾旱缺水。

  寧徽玉沒有打斷她,只是輕撫她暗黃的髮絲,一縷一縷的捋順。

  「師父,徒兒猜想,當日北涼妄想占據湄國,他面對的不僅僅是湄國,而是東郯、西鳳和姜國等四國聯軍討伐,即便他有天大的能耐也絕無可能同時對付得了四國齊攻。」

  所以,北涼勢必落荒而逃。

  湄國如此特殊,倘若被好戰的北涼占據,三國都將受到掣肘,這三方怎會視而不見?即便三國原本有矛盾,在出現共同敵人時,絕對是先碾死敵人再你死我活。

  姜離說完,一雙爪子扒在寧徽玉衣襟前,黑亮的眸子炯炯瞅著寧徽玉,就差上書:師父快誇我。

  寧徽玉琥珀色的眼瞳掠過一絲笑意,他低咳一聲,嚴肅道:「不是說沒看過《地域志》嗎?好孩子怎能說謊?」

  噯?

  姜離眨巴眨巴眼,一時之間腦子都沒轉過來。

  隨即回神,太得意忘形,把《地域志》中看到的內容說出來了,上午才說沒背勞什子地獄天堂。

  這……

  「徒兒聽追影小酥餅說的。」姜離小手一指,追影躺坑里中槍。

  他目視前方,正義感十足,毫不怯場,淡定道:「屬下不認字。」

  姜離:「……」

  「不僅屬下不識字,山莊其他奴婢下屬也不識字。」

  徹底截斷姜離的後路,看你扯誰。

  「哦,這樣……」姜離想了想。「昨晚師父說夢話,阿離聽見了。」

  暗處的七衛都快笑岔氣,他們怎麼不知道主子有說夢話的習慣?倒是小主子自己時常說夢話。

  寧徽玉屈指敲了姜離額頭一下,佯怒:「淨說胡話。」

  「阿離知錯了。」姜離暗自吐舌,抱住寧徽玉亂蹭。

  寧徽玉薄衫緩帶,玉面朱唇,被姜離一蹭,衣襟微散,鎖骨精緻,春色撩人,殷唇濕漉,帶著男子特有的性感,偏又清潤如玉。

  姜離坐在他膝上,腦袋靠在他胸口,只嗅到他淡淡的藥香,靜心聽著師父平和的心跳聲。

  寧徽玉哪裡會苛責她的小謊言?她善於藏拙,奈何年幼閱歷不足,容易露餡,但小傢伙也總能給他意外的驚喜,有時候他都無法知曉離兒的底限在哪裡。

  僅憑書面三兩語就勘破湄國局面,已超越一個孩子該有的認知與思想。

  《地域志》看過也沒什麼,但那本書放置在書房頂格角落,她怎會看到此書,張口就來?

  姜離暗想今日太蠢,以後絕不能再這麼傻兮兮不打自招。

  師父不在莊的日子,她除了練習師父和追影教的武藝,其他時間都在藏書閣和師父書房,裡面的古卷醫經看了七七八八……

  她知道師父希望她學會更多的東西,可學東西太快,他就要走了。

  姜離情緒低迷,櫻唇抿成一條直線,揪緊寧徽玉的衣襟幾分。

  寧徽玉目光溫柔,也不阻止,由著小姜離往懷裡蹭,環手攏住她,孩子沒有安全感,是他這個師父的不稱職。

  七衛聲息收斂,追影倒是沒感覺,搖光眉睫微垂,沉默不語。從七衛的角度看過去,主子與小主子的姿勢猶如彼此深愛的戀人……

  小姑娘深深的依賴信任,男人濃郁的溫柔縱容。

  是她的錯覺嗎?

  主子教育小主子的方式有問題,模糊了小主子的倫理綱常,他們相處時總覺得哪裡不對。

  「師父。」姜離抬頭從寧徽玉懷裡直起身,視線卻是望向雲層高空。

  搖光回神,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一隻渾身漆黑的海東青筆直如箭矢,飆射直下。

  追影當即神色一凜。縱身躍起,正欲在半空之中抓住海東青。

  豈料姜離忽然驚呼:「小心!」

  小小的青影就要跳出去,寧徽玉摟住她的小腰,把她摁回懷裡。「別擔心。」

  追影在聽到姜離呼聲時就立時倒退,身後嗖的一聲,傳來一陣指風,直擊發狂的海東青。

  「砰——!」海東青炸裂開,畫著詭異圖文的赤紅色紙片飄灑四散。

  「咦?」其中一片飄到姜離身邊,姜離伸手去接。

  「小……」追影大急,有劇毒!剛要出口阻止,姜離已接住紙片。

  令追影和七衛驚訝的是,小主子沒有一絲不適。

  寧徽玉手中多了一封信,他目色冷淡的打開信件,隨手焚除信上的劇毒。

  「這是扶支的紙蠱嗎?」姜離來回翻看塗滿黑血的海東青剪紙殘片。「還是傀儡術?」

  寧徽玉指尖一僵。

  七衛和追影都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27 PM

第15章 他還會回來

  「這個……不是嗎?」姜離見狀,乾笑。

  為什麼都這麼看著她?她摸了一下臉,她臉上開出一朵花?

  寧徽玉掃了一遍信件,攏下長袖再次去攬姜離時,信件已化作粉末,他把姜離抱起面對著自己。「又是為師說夢話告訴你的?」

  扶支的傀儡術和紙蠱甚少有人知曉,看來離兒這些年沒有真的只給追影闖禍。

  姜離斂睫,她環住寧徽玉的脖子,目光黯淡。「師父要走了嗎?」

  寧徽玉不語,輕輕拍撫姜離。孩子的心思單純的如一條直線,以為自己學的慢,他就會一直呆在山莊,不惜當一個愚笨的人,隱藏自己的天賦。

  如今的世道,學會藏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他只希望離兒在自己的羽翼下健康快樂的長大,將來繼承他的衣缽。

  「離兒已經十歲了,要好好學醫,將來長大了,師父再帶你出去好不好?」寧徽玉指腹摩挲著小丫頭溫熱的臉頰。

  姜離長睫如扇,落下一排淡淡的剪影。

  「嗯。」她低嗯一聲,語氣有些沙啞。

  寧徽玉順著她的青絲,將小徒弟裹入懷裡。「在家裡要聽話,不要隨意出莊。」

  「嗯。」

  「吃飯的時候不能挑食,上山讓追影和你一起去,不要再和以前一樣把雪豹雪狼帶回山莊了。」想到追影說離兒曾因為帶回來一隻受傷的雪狼崽,導致雪狼群下山圍堵山莊,寧徽玉有幾分無奈。

  「嗯。」姜離嗓音發悶。

  寧徽玉細細囑咐了一堆,七衛和追影都退了下去,姜離聽著他輕緩的嗓音不語。

  初夏的夜空,星光黯淡,獨一輪明月高懸。

  哄睡了小姜離,寧徽玉披衣走到室外,月華皎潔,青絲如流水,衣角紋絲不動,走在地上沒有一絲聲音。

  「主上。」數名黑色緊身衣男子一字排列開,單膝跪在地面,語氣冷漠機械。

  明亮的銀色月光讓他們更顯冰冷森寒,腰間黑色的長劍劍鞘反射森冷的冰芒,頭上戴著古怪的黑色尖帽。

  「今日寅時離開。」微涼的嗓音比夜色更幽暗。

  「是。」黑衣黑尖帽的身影鬼魅般消失無蹤。

  四周靜謐無聲,月華為整個山莊鍍上一層銀輝。

  寧徽玉赤足回屋,青絲如瀑,容顏精美如玉。明月清輝撒入室內,夜色中只有風撩起衣袂的聲音。

  他坐在榻邊,目光凝固在小姜離的面上。她黝黑的面色在月光中被隱藏,稚氣的輪廓精緻如上帝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剔透秀致,隨著孩子逐漸長大,枯顏在這樣的夜晚都無法掩藏她的光芒。寧徽玉輕撫小徒弟溫暖的小腮,掖了掖被子,轉身離開。

  「你徒弟……她沒睡著,你沒看出來?」

  心底那略帶嘲弄的嗓音透著邪佞惡意,寧徽玉敏感察覺到那一位心底冒出的那一絲驚艷,眸色冷了三分。

  但他的話……

  寧徽玉腳步一頓,回首看向床榻,瑩白月光中,小姜離無聲嗚咽,眼淚沒入枕頭中,她沒有發出聲音。

  她一點也不想他走。

  小傢伙在難受。寧徽玉心底某處被刺了一下,疼痛難忍。

  「看她這麼傷心,不如本座替你去安慰她?」不懷好意的嗓音中透著揶揄與冷漠。「她中了枯顏?真是巧。」

  那道聲音低沉兩分,帶著不明的詭譎情緒。

  寧徽玉毫不猶豫的離開,他不能再待下去,明日他的時間就到了,絕對不能讓這個人清醒的面對離兒!他害怕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之事。

  明年……明年他就會回到她身邊來。姜離看著師父消失在夜色中。

  她掀開被子,鞋都沒穿,小跑出去。「師父!搖光!」

  夜色中,只有山鳥怪叫聲迴盪,扑棱棱的驚飛枝椏,沒一會兒,山莊又安靜下來。姜離望著夜空的明月出神。

  師父走了。

  七衛也走了。

  和小老頭一樣的天樞、嘮嘮叨叨的開陽,還有面冷心熱的搖光……

  「小主子,主子明年還會回來。」紫菀走到她身邊,彎腰將只穿著白色中衣的小姜離抱回去。單薄冰涼的身子讓紫菀一陣難過。

  「師父……他還沒看到阿離臨摹的字……阿離已經學會了……」

  師父一年才會回來一兩次,這些日子加起來很短很短。

  她想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師父去了哪裡?

  紫珠和紫菀小聲的安慰姜離,追影隱沒暗處,山莊的暗中守衛在主子離開後增加了一倍。

  大約,是害怕那群瘋狂的妖鬼老不死會找到這裡。

  「小主子,等你長大了,就能出莊找主子。」紫珠輕聲道。

  「阿離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等小主子能打過追影、七衛,能夠自由出入莊子不被鬼衛發現,不會再被毒蟲毒草扎中的時候吧。」

  姜離沒有再說話,夜色中,追影和雙紫姐妹看不清她的表情。

  追影斜靠著門框不語,主子一直將小主子納於自己羽翼保護之下,並不希望她捲入是非之中。

  十年前,撿回小主子只是一時興起,但這十年來,小主子已經成為主子的重心。

  傾盡畢生所學,悉心教導她。除了小主子,這世上從來沒有第二個人如此靠近主子。

  也因為小主子的存在,讓主子從一開始一年只能保持十幾日的清醒到最後延長到幾十日,甚至一兩月……

  一個人有了念想就會有前進的動力與奮鬥的目標。

  離開,只是為了更好的守護。

  東越近年來風起雲湧,大陸征戰不斷。

  自十四年前北涼因在平野之戰中遭受重創,近年來未曾大舉進攻姜國,只是時不時偷襲擾邊,兩方在邊界斷斷續續打了四年,大大小小戰役不斷。

  扶支靠近南方,這幾年來在大祭司的帶領下逐步壯大,掃平南部諸多小國,看這局勢大有一統南方的心思。

  半年前,扶支不知為何忽然將苗頭直指姜國,姜國兩面受敵,一時之間捉襟見肘。

  亂世出英雄,姜國大將衛陵驍勇善戰,重創北涼,雙方求和,結束了長達數年的戰爭。

  南方鋒芒畢露的扶支也在年初忽然放棄大好局勢,停止進攻。

  二月初,各國迎來了短暫的休戰時期。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季,凌雲山腳的凌雲小鎮人頭濟濟。

  「扶支近年來風頭是越來越盛了。」

  「都說扶支的大祭司心狠手辣,專練魔功,連死屍都能站起來打仗,和妖魔一樣,可不嚇人嗎?」

  「姜國沒兩個月就失陷了三座城池,你說扶支怎麼在這勢頭鼎盛時突然就停戰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29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18 09:55 PM 編輯

第16章 寧徽玉的心肝寶貝

  「誰知道!最近鎮子裡的人可比往年多出不少,戰事一開,不知多少人來這裡求醫。」

  小酒館內,四面八方的客人絡繹不絕,不過此時大多數外地人都是奔著同一個目的。

  「還有半月就是二十號了吧?」

  「這個月神醫要回莊了。」

  「終於不用經過明月山莊那鬼童的手了!」

  「是啊,那小子真是個小惡魔!」

  「鬼童?小惡魔?」低沉磁啞的嗓音迴盪在座諸人耳中。

  小茶樓內的客人抬目望去,心中一悸,難掩驚豔之色。

  來人是一名大約二十上下的艷冶男子,詭艷比女子更勝三分。

  膚色白皙五官精美,眼線微挑,眼尾暈染艷麗的紫紅色胭脂,嫵魅妖嬈,棱唇如點絳,邪肆勾起,憑添幾抹瑰麗魅色。

  他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兩名身穿黑色緊身衣男女,兩人氣息冷漠陰森,身姿筆挺如松,明明極為搶眼,但周遭的人卻下意識的忽略了他們。

  「這位客人有所不知。」小二提著茶壺過來,對這人有些發怵,沒見過這種怪異裝扮,想必是外地人,小心翼翼的解釋道:「這鬼童是明月山莊的人,醫術十分了得。」

  「明月山莊?」男子把玩著茶杯,修長蒼白的五指精雕玉砌,指骨分明,指甲潔淨瑩潤,他斜靠椅背,頗有幾分懶散。「既是明月山莊的人,為何被喚鬼童?」

  此時節到凌雲小鎮的外地人多數是為了明月神醫而來,小二心道此人大約也是如此。

  「這鬼童與神醫完全不同,治病全看心情,看不順眼的還不治,不是快死的人也不治。」

  「好大的口氣!」他喜歡!

  男子紅唇妖異,粗茶也能讓他品出別樣滋味。

  「可不是,去年年底不知是哪家貴少爺上門挑釁,一點小病也找上明月山莊,非得要見神醫……」那小二說到此,本想買個關子,但眼前男子周身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他不敢,只稍稍頓了頓。「結果……」

  「喔?死了?」男人忽然開口,冰涼的嗓音讓店小二一個激靈,連連搖頭。

  「沒……沒有,那鬼童怎麼也是明月山莊的人,倒是沒殺人,卻把人毒的一隻腳踏進鬼門關,沒人能治好,最後不得不求上明月山莊,還是那鬼童給治好的,自此之後,再無人敢挑釁。」小二語速飛快,換好了茶水,趕緊離開。

  男子紅唇微挑,輕抿一口薄茶。「去查查怎麼回事。」

  他身後一對男女眨眼消失在小酒樓之內,旁邊的人未曾察覺到絲毫異常。

  明月山莊何時出現一個冒名的小子?他提起茶壺正欲倒茶,指尖微微痙攣,有些不受他的控制,倒茶動作稍滯。

  他凝著茶杯微微盪起的水紋,絳唇微勾。「這麼大反應?可別忘了,別人說的是一個臭小子,你的小甜心明年就及笄了,說不準是她乘你不在養在莊里的小白臉。」

  他邪笑肆意,晃蕩著茶盞。

  話說回來,今年在外聚集的人潮不曾和往年一樣堆在凌雲湖畔,大都集中在山腳小鎮,這是為何?

  小鎮不曾經受戰火,又是這個特殊的二月,格外熱鬧。

  走在街頭,男子隨手捻起小攤販貨架上擺設的刺繡,白色絹帕上繡著含苞待放的玫粉色芍藥,他狹長的黑眉微揚入鬢。

  「客……客官是要買給您的妻子吧?只要……二十文……」

  攤販是名鬢髮灰白的老者,他看著這名打扮詭異的男子,口齒有些打結。

  雖說此人長相艷比常人,但周身的氣息著實讓人發怵。

  這樣的人行事就是如今的官府也無法約束。

  「妻子?」那人嗤笑一聲,隨手欲扔,手心卻攥著帕子沒動,他眉頭微皺,惡意劃破了帕子,隨手扔棄。

  想要?

  他偏不給!

  攤主眼見帕子被毀也不敢開口,男子走後,一名手拿黑劍一身黑衣的女子蹲身撿起地上的帕子,她身邊同樣身著黑色緊身衣的男子掏出二十文錢遞給小販。

  小販正要說帕子已經壞了,抬頭望去,差點嚇死。

  面前哪有人?

  「大爺、姑娘行行好。」

  「大爺,行行好,可憐俺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揭不開鍋了,您行行好。」

  穿過小鎮繁華地帶,男子身後跟著的一男一女隱沒暗處。

  男子一身黑色貼身裝束,衣領一絲不苟豎起,可見白色裡衣的領子,貼身的設計愈發襯得身形矯健,雙腿修長,胸腹性感。

  他隨意立於街頭,打量著眼前的人潮車馬,引起周圍不少熱烈的視線。

  男人看他的目光多有忌憚,女子羞怯躲閃,不便多觀卻忍不住頻頻投來惹火的目光。

  「大爺,行行好!」

  「呀!」

  街頭人潮往來,一名小乞丐似被人一推,迎面踉蹌地朝他撲來。

  男人細長魅眸微瞇,潛意識不是躲閃,抬手欲擊。

  「砰!」

  兩人撞到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

  小乞丐低著頭連連道歉,一溜煙繞過他就跑,如一尾魚入海。

  他神色微寒,來不及奇怪為何自己下不去手,剛欲抓住那小乞兒,目光一沉,他掌心一貼胸口。

  空空如也!

  當即一股怒焰飆升,這世上竟有人近身盜走他的東西。

  而且那半輪玉佩……是寧徽玉的心肝寶貝!

  「站住!」他抬手向那名小乞兒後領抓去。

  青衣短褂的小乞丐一驚,連頭也沒回,飛速竄入巷子中。

  「開陽、搖光。」

  聲音一出,他身後暗中跟著的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跟上小乞丐。

  三人剛從小巷口消失,巷子外的糕點鋪子走出剛剛竄進巷子的小乞丐。

  手中掂了掂順來的錦囊,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

  「大變態,一個男人弄得比女人還像妖怪,真噁心。」

  小乞丐一臉嫌惡,提著錦囊上的黑瓔珞繩結,也不急著打開,另一隻手拿著一塊糖糕塞進嘴裡,悠閒的在街頭亂逛。

  「小主子,您吃飽了嗎?」追影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飄。

  小乞丐手中錦囊哢噠掉地上,她也沒心思去撿,手裡糖糕一口塞進嘴裡,扒開人群,一秒奔不見。

  追影眉頭皺的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瞥見掉在地上的紅色錦囊,看到錦囊上的圖紋,目光一變。

  這是……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3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0 07:34 PM 編輯

第17章 熊孩子

  主子的東西?

  錦囊上黑色異蛇圖紋在山莊內,除了小主子手腕腳踝套的銀鈴環外,其他地方絕不可能出現。

  主子嚴令禁止莊內有可能洩露那一位身份的物品。

  這個錦囊的出現是不是說,主子回來了?

  追影嘴角微抽,撿起錦囊,望著小主子逃跑的方向,難掩詫異。

  貌似……好像,主子回來了,還被小主子順手牽羊成功?

  只是,小主子為何沒認出主子?這不合常理。

  追影一慄,猛然想到另一個可能,雖然很不可能,但只有這一種解釋。

  是另一位?

  「立刻找到小主子。」

  追影身後緊隨而來的數名黑影得令消失在原地,跟上姜離。

  姜離蹲在豬肉販的砧板後,探頭朝外張望,見追影和一干莊中守衛離開,這才拍拍衣服,施施然站起身。

  她身型瘦小,看上去十二三歲,五指修長,頭上斜戴著一方破破爛爛的灰麻布隨意折疊而成的帽子,小臉髒乎乎的,只能瞧見一雙賊亮的剔透琉璃黑眸。

  「真是的,不就是出來那麼一會兒嗎?上天入地的追著不放。」她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您出來有三個時辰,不是一會兒。」追影涼涼道。

  姜離眸子一瞪!

  她想跑,發覺自己腳在奔,人還在原地。

  追影揪住她的後領。

  「看招!」

  「叮。」

  追影淡定的橫劍擋面,擋住姜離吐出的銀針襲面一擊,拎著姜離回莊。

  「看我葵花點穴手!」

  「嘶!」

  下一秒,姜離苦著臉,掰正詭異彎曲的手指痛嘶。「搞沒搞錯!連戰甲都穿上了!」

  「您消停點吧。」追影面不紅心不喘。

  跟在這位小祖宗身邊十四年,她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她在想鬼主意。

  十四年的鬥智鬥勇,吃過無數次暗虧後,他終於能還擊一二。

  「放開小爺!」姜離拳打腳踹,如一隻被母貓叼住後頸的貓崽,充分發揮撒潑耍刁的本事。

  追影乾脆點了她的穴位,將乾瞪眼的姜離夾在腋下。

  「追影大酥餅!小爺回莊後一定要讓你去吃屎!」

  「您老有那個本事再說吧。」

  「你敢夾小爺!這是赤果果藐視本小爺的權威!我要告師父去!」

  「您告吧,小的保證不會告訴主子您偷看他洗澡之事。」

  「小爺什麼時候偷看師父洗澡!」

  「屬下何時夾您來著?誰瞧見了?」追影瞄一眼四周跟著的黑衣衛。

  黑衣衛目不斜視。

  他們都沒瞧見。

  姜離瞪圓了眼睛:「挾天子以令諸侯啊!」

  「您睿智。」

  「……」

  一群黑衣衛眼角直抽,感概追影大人鐵齒銅牙,整個山莊,也就追影老大能和小主子大戰三百回合穩立不敗之地。

  姜離被追影臂夾著在房頂騰躍,直線朝山莊方向飛奔。

  不是追影故意用這方式,而是某人鬼主意太多,背著她、抱著她,只要抱她之人不是主子,那她絕對有一百種方式讓你好看。

  姜離瞅著屋下摩肩擦踵的行人,目光一轉,追影心中警鈴直響。

  然而,還不等他反應,姜離大喊:「明月山莊的人被劫了!救……」

  下一秒,姜離戛然而止,啞穴也被點了。

  如果眼刀子能殺人,追影已經死了百八十回。

  姜離瞪完人,笑瞇瞇的瞅著他。追影汗毛倒豎,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何方宵小!站住!」

  很快,不好的預感成真。

  追影瞧著眼前兩名攔路江湖人,真想抬手朝熊孩子小屁股來一下!果然古人言不打不成器不是沒道理的。

  姜離翻臉如翻書,一秒從幸災樂禍變悲憤欲絕,衝著兩名江湖好漢淚汪汪表示自己是無辜受害者。

  面前站著兩名身形彪悍、大約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年輕彪壯虎漢,皆穿利落的暗藍色短打,一人腰佩寬刃彎刀,一人手持鋒利大斧,肌肉如雕刻,剛猛有力,雖樣貌平凡,但擋不住人家滿身正義感。

  兩方在屋頂對峙。

  追影發現他們所站位置正是人流聚集地,因正值用午膳的時辰,他們腳下又剛好是一家掛著旗晃營業的酒樓,樓內已有不少人出來,抬頭觀望。

  還有不少身份各異人士停在不遠處,審視追影腋下的姜離時目色各異。

  「二哥、四弟!」又兩名年青武者躍上屋頂,看樣子是攔路的兩名大漢的兄弟。

  「我明月山莊之事,奉勸各位不要多管閒事!」追影目光冰冷,在外人面前可沒有那麼好說話。

  「呸!明月山莊的人?老子剛聽到那小兄弟喊救命,明月山莊的人會當街劫持弱小?」

  弱小?

  追影暗想,弱小的某位小祖宗能攪得整個山莊高手嚴正以待,就怕一個不留神遭辣手。

  兩名攔人大漢磨刀霍霍。在凌雲山腳竟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劫持明月山莊的人!

  他們兄弟幾個深受明月山莊莊主的救命之恩,今年上山正為感謝神醫,不成想在這裡會遇到有人挾持明月山莊的人,怎能袖手旁觀?

  「二弟。」一名青色長衫作年輕文士打扮之人制止了大漢的話,目光在姜離和追影身後七八位黑色緊身衣的影衛身上打轉,心中暗自驚駭這群人的功力。「幾位聲稱是明月山莊的人,如何能證明?」

  四周不少江湖人士,更不乏一些皇室族親與士族,他們這群人皆為寧神醫聚集於此,凡是涉及明月山莊,就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若這群身手不凡的黑衣影衛是明月山莊之人,這個被捉的黑臉小子要麼是胡說八道,要麼就可能是明月山莊內部問題。

  無論哪一種,他們有求於人,都不宜插手。

  但這些黑衣人若不是明月山莊的,而是朝廷或者江湖某個幫派勢力試圖通過劫持明月山莊之人達成某種目的,他們出手,就能讓明月山莊欠下了一個人情。

  明月山莊的人情可是能在關鍵時刻救命的。

  因此不少人觀望,卻不敢貿然出手。

  姜離是不想費腦子思考這些有的沒的,但追影可不同,他目光冷譎。

  「讓開!否則,休怪我等無情!」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3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0 AM 編輯

第18章 醜八怪大變態

  他除了自己主子,可沒有看別人臉色的好習慣。

  讓他證明,他就證明?

  何況,此次任務是抓小混球,多是暗中行事,做這一行的最忌諱身上有任何代表身份的東西存在。

  要他證明,還真沒有。

  「既然不能證明,我們兄弟恐怕不能讓你們將這位小兄弟帶走。」文士身後跟著的另外一名大漢目色不善,對追影冷漠的態度很是不爽。

  「這位小兄弟說自己是明月山莊的人。」文士的目光轉向姜離。「不知可否證明一二?」

  姜離翻個白眼,問她也白搭,她被點穴後無法動彈。

  「這個小乞丐有點眼熟……」身後的看客有人認出姜離。

  「哎?是她!那個小惡魔!」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驚奇道:「她那張臭嘴鐵定又得罪了人。」

  這話一出口,等於確定了某個小混球的身份,文士臉色當即一變,他身後數股勢力齊齊越眾而出。

  追影與身後的黑衣衛氣息詭秘,身手敏捷,明眼人一看即知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影衛之流。

  明月山莊成名數十年,還從未聽說過山莊內有這樣的人存在。時下之人敬畏明月山莊,多因寧徽玉舉世無雙的醫術。他救治之人不計其數,上有皇親貴胄、下有普通黎民,囊括三教九流。

  寧徽玉仁善心慈,本人弱不禁風不懂武藝,治病不問出身,曾有人阻止他救治仇敵上門暗殺,但人還沒到明月山莊就被其他派系挫骨揚灰。

  也有江湖大盜被其救治,害怕洩露身份,事後恩將仇報欲想殺人滅口,結果被受了神醫恩情的麒麟閣老閣主所知,當即下發通緝令,沒兩日,那人慘死街頭。

  明月山莊是一個特殊所在,莊主寧徽玉不問世事,他只救治病患。你不招惹他,他也不理睬你,但是招惹他的人,皆下場淒慘。

  手無縛雞之力,影響力卻十分驚人。這是明月山莊在外人眼中固有印象。

  突然冒出一群身手不凡的黑衣人聲稱是明月山莊的,可信度很低。

  相反,姜離這一年因為不爽什麼人一點破病都跑來麻煩她師父,出手整治了那些頭疼腦熱也跑來的嬌小姐、惡少爺,被人套上一個小惡魔的稱呼。

  她時常出入別人根本無法進入的明月山莊,身份已是眾所周知,且治好不少重症不治者,身份可靠。

  畢竟冒充明月山莊的人又這麼招搖的,還沒有缺胳膊斷腿,眾人默認了她的身份。

  她雖性格惡劣,處事讓人恨得牙癢癢,但受她之恩的人不少,這些人極力為她說話,在小鎮之內,也算小有名氣。

  「膽敢當眾抓明月山莊之人,奉勸幾位束手就擒!」

  「大哥,何必和他們廢話!看我一斧!」

  最先阻攔的大漢,掄圓大斧,衝著追影砍殺。

  追影目光泛冷,夾起姜離避退,他身後的八名暗影鬼魅般竄出擋在他面前,速度快的在原地留下一個個殘影,驚得旁觀者心中一凜,光這速度就少有人敵。

  「別打死了。」追影目光淡漠,語氣輕飄。

  什麼?

  還沒來得及罵他狂妄,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聽到一聲悶哼。

  持斧大漢被一拳重創,數道黑色鬼影接連暴擊,大漢山岳般重軀轟然倒地。

  「二弟!」

  「二哥!」

  「惡徒!看我一劍!」

  從旁躍出十幾人加入戰鬥,追影依舊站立原地,巋然不動。

  姜離黑眸瞪的老大,看著那八位整日上天入地追殺她的大叔把一群英雄豪傑打得吐血,簡直和玩兒似的。

  再瞅瞅追影,一張俊臉,狂拽冷酷,好像傳說中泰山崩與眼前面不改色的大俠。

  平時沒感覺,此刻只覺得那群江湖大俠真是太孬了,看看黑八對面的大叔,黑八一拳打過去,還不知道躲閃,傻傻的站著被打。

  瞧瞧黑六,一腳踢來,要是她,一記掏心手不成,一腳踢老二也能讓他立刻退避三舍。

  再看看黑老大,連彎刀都沒用,就把人砸到屋頂下面去了。

  姜離小臉隨著戰況豐富多彩,最後,一群打抱不平的哼哼唧唧起不來,人家屋頂都被人肉砸出好幾個坑,她的一張臉都黑了下來。

  這群人也太……傻了吧唧……站著被她家大叔打。

  姜離有點目瞪口呆。

  可憐小姜離就沒出莊幾回,身邊的人隨隨便便上天入地,一柄鈍劍隨手一揮就能劈斷大樹,還以為天下人都這樣。

  八名黑衣影衛收拾完人,齊整退到追影身後,氣都不喘一下。

  「走。」追影夾起姜離飛奔。

  「慢著。」陰涼的嗓音石破天驚,一名身著黑色緊身衣的長腿詭艷妖異男子不知何時站在追影身後。

  追影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渾身一僵。

  八名影衛目光一窒,條件反射的慾跪。

  「你們可以滾了。」冰涼微啞的聲音一開口,八人目光一變,轉頭消失原地。

  追影腋下夾著的某人不見了。

  姜離瞪著大黑眼,一臉不可置信,她被人偷走了!在追影小酥餅的手裡被偷走了!

  而且,怎麼回事?八位守門神大叔竟然真的滾了?太沒面子了。

  追影面色萬般變幻,他垂眉,余光看到小主子瞪圓了的大眼睛,心中嘆氣。「閣下,這位是我們山莊的小主子。」

  他話音一落,剛剛大打出手的眾多人等,臉色猶如彩虹。

  真是明月山莊的?

  小主子?沒聽說過明月神醫成親的消息,什麼時候連小孩都這麼大了?

  「偷了本座的東西,拿她來抵,你說好不好?小惡魔?」男人妖嬈眼尾微挑,指尖捏著姜離的下巴,聲線啞磁。

  姜離狠狠的瞪著他,朝他翻個大白眼。

  不男不女的醜八怪!

  「喲,這雙眼睛還會罵人,真是稀罕,不如挖出來作標本。」

  男人低笑,眼底透了絲惡趣,拇指卻有些不受控制的摩挲姜離薄緋小唇。

  他目光沉了沉,原來是寧徽玉當成心肝的蠢丫頭。

  怪不得在這小子撞過來偷東西時他沒下得去手。

  姜離拼了命的給追影使眼色,還不扁死這個臭妖怪!

  奈何追影只能當她眼抽筋。

  姜離一陣悲憤,虎落平陽被狗欺,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來人眨眼就消失在屋頂上,順手拎走姜離。

  姜離:醜八怪!大變態!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1:3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32 AM 編輯

第19章 鬥智鬥勇

  追影鬆口氣,不能點明那位的身份,只能在小主子面前裝傻。

  「請問,閣下當真是明月山莊的人?」起初攔下追影的青年文士清咳一聲,他實在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八成是明月山莊的那位小惡魔又出來作亂了。

  不過,小鎮內的鬼童是明月山莊的小主子?神醫的兒子?但是之前從未聽人說神醫有孩子。

  倒是聽說有一位倍受寵愛的……徒弟?

  但若是徒弟,怎會是明月山莊的小主子?

  「貴莊小主子被劫……」

  「我明月山莊之事不勞外人插手。」追影面無表情,沒有理睬別人是何反應,縱身離開。

  姜離被顛的暈頭轉向,胃裡一陣翻滾,腦袋上一群星星在轉圈。

  「小惡魔,怎麼不動了?」纖長的食指勾起姜離的下頜,呵氣如蘭,男子語氣陰邪,指尖冰冷。

  姜離被暴力的扔到木塌上,小腰都快摔斷了,憤怒的瞪著他。這妖怪是故意的!

  「不說話?」戳了戳她的小臉,溫熱軟和,手感還不錯,越戳越上癮,就是這膚色和包青天有的一拼。

  枯顏威力不小。

  不過,枯顏的解法……

  男人俯身貼了上去,胸膛貼著姜離還沒長全的小身板,性感的腰腹蹭她。

  姜離鳳目唰的瞪圓。

  「小惡魔,要不,本座勉為其難收用了你?」男人嫌棄的瞟了她胸口一眼。

  那個,胸呢?

  女人不都該有胸的嗎?還是寧徽玉搞錯了性別?

  登徒子!大流氓!

  姜離眼見這人的手解她衣帶,急的臉色漲紫,張口想喊,怎奈追影當時害怕她逃跑,用了最刁鑽的封穴手法,她想掙開得花一陣力氣。

  姜離黑黢黢的小臉燒紅,如發怒的獅犢,憤怒的瞪著妖魅的男人。

  她張口想喊,喉內只嘶嘶發出混亂的音節,男人目光微微瞇成一線,輕撫她的小臉。

  並非他不願解她穴位,而是這個孩子一舉一動對寧徽玉影響太大,稍不注意就讓寧徽玉占據身體主導。

  並且,這種影響在逐年增加。

  「唔……」姜離嗚鳴,目露痛苦之色。

  男子冰涼的手卡住她纖細的頸項,掐住她的咽喉,手掌一寸寸收緊。

  如果她死了,寧徽玉的精神將遭受重創沉睡,就不會總在關鍵時刻多事。

  這些年來,每到二月份寧徽玉都會固定甦醒,無論他使用什麼方法都無法壓制!為此,他被迫放棄了當前大好形勢,不得不暫緩一些事務。

  今年他乾脆乘著寧徽玉尚未甦醒提前到此,解決掉姜離這個隱患。

  「唔!」姜離呼吸被制,雙眼禁閉,額角纖細的血管蹦起。

  混蛋!她和這個人無冤無仇,不就是偷了他一個癟錢袋,這個變態竟然要殺她!

  「乖,安安靜靜的去死。」他低魅的笑聲壓抑,伸出猩紅濕熱的舌細細輕舔姜離因充血潮紅的唇瓣。

  你妹才要安安靜靜去死!她難道要陰溝裡翻船?

  怎麼辦……怎麼辦……

  快掙開!快掙開穴位!

  還差一點點!一點點!

  但這一點點時間足夠這個妖孽陰沉的瘋子送她下地獄。

  「嗯……小惡魔……」男人撕開她的衣襟,輕舔她精巧鎖骨,手掌從她短褂下摸入她纖小的身子。

  觸手細膩宛若溫軟脂玉,她如掛在枝頭帶露的青杏,青澀卻饞人眼。

  男人的手摸遍了她青嫩的身體,姜離在生死邊緣徘徊,所有的感官皆被剝奪,只有咽喉窒息的痛苦清晰冰冷地印在腦海。

  「唔!滾開!」姜離腦子一根弦崩斷,瞬間衝破穴位,她一腳踹向身上之人,手中銀針光芒閃爍,三根細若游絲的銀針直襲男人面門!

  「砰砰砰!」

  險險避開她的毒針,腳跟剛站穩,清影突閃,姜離倒握短刀,欺身直逼男人腰腹!

  泛著冷芒的短刃戾意逼人,若當真被擊中,他不死也得被開膛破肚等死。

  「下三濫!」姜離怒意勃然,一擊不成,指尖袖口銀線如蛛絲,鋒利柔軟,纏住對方的手腳,猛地收束!

  呲。

  男人目光微動,手腳被銀線割破,滲出細細的一條血線。

  「小傢伙,你的身手不錯,差點就著了你的道,只可惜……」

  教她的人是他。

  「呲!」男人手指扯動銀線,姜離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什麼事,整個人被指尖銀絲扯動撲向他!

  姜離目光一冰,乘勢飛起一腳蹬來!

  男人看到姜離光裸精巧的小足,目光一閃,沒有躲避,抬手擒住她的腳踝。

  「小東西,你不是本座的對手。」

  「哼!」豈料,姜離被他抓住腳,不怒反笑。

  那狡黠又帶點惡意的笑容讓人微微一呆。

  下一刻,男人就發覺渾身發麻。

  他抬手看了一眼掌心,一條烏黑色的血線迅速蔓延開。

  有毒?

  「這是什麼毒?」他微微出神,已經有些年不曾中過毒,沒想到這個小惡魔在自己的腳下毒。

  「這叫五毒天香腳,小爺的香腳丫你也敢碰,找死!」姜離冷哼一聲。

  她拾起兩只小靴子,四下環顧一周。

  「在找這個?」男人低笑,手裡拿著兩只白襪。

  姜離琉璃眸瞅他一眼,挑眉。「本想饒你狗命,既然自己找死,真是命衰。」

  嗯?

  還沒等他反應,手指一僵,渾身無法動彈。

  姜離已輕而易舉欺身,從他手裡拿下自己的襪子。

  一扯,沒扯出來。

  再扯,還是沒扯出來。

  男人唇色因中毒烏紫,笑瞇瞇的看著她,也不急。

  「手指僵住了,要不要考慮為本座解毒,拿回你的襪子?」

  「不用那麼麻煩。」姜離瞟了他一眼。

  「哢嚓。」

  掰斷了他兩根指頭。

  「……」

  姜離穿好鞋襪,這才有功夫仔細打量眼前的妖怪男。

  中了她的簇天香和烏葉紫,就是神仙一時半會也休想動彈。

  「小惡魔,你覺得本座身材如何?」男人唇角邪笑。

  姜離雙手反剪背後,瞟他胸腹一眼,搖頭。「腹肌沒我師父多,身材沒我師父好,身手比我師父爛,這臉……」

  她瞥一眼他那張艷絕人寰的臉,嫌惡道:「連我師父腳趾頭都比不上。」

  「……」

  男人抿唇,眼角微抽。隨即,他頗有深意的看著姜離。「你見過你師父光身?」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1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9 AM 編輯

第20章 神醫回來了

  姜離一噎。

  如果說沒有,等於承認這色鬼身材比她師父好。

  說她看了師父光身?

  姜離耳根一燙,流氓!

  她眨了眨眼,古怪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目光深沉,極具穿透性。他盯著姜離,剛剛那一瞬,雖然很短,但是他清楚看到這丫頭眼底有一抹超越了孺慕的情絲。

  他心中冒出一絲怪異,這小丫頭對寧徽玉……

  「小惡魔,你是不是……」

  「砰!」

  姜離拳頭親密接觸他眼窩。

  「這一拳賞你了,以後別來招惹小爺。」姜離施施然收回手,吹了吹打疼的手背,頭也不回的走了。

  臨走前朝那位黑了臉的熊貓眼揮手致意。「小爺的師父豈是你這種醜八怪能比的。」

  她師父當然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身後安靜的詭異,也沒人攔他。

  「主上。」

  七衛單膝垂首半跪地面。搖光冰冷的聲音迴盪在室內。「啟稟主上,已查出鬼童乃小主子一年前闖下的名頭。」

  男人眉目淡漠,瞧著扭曲的食指與中指,哢嚓一聲接正被掰錯位的骨頭。

  臭丫頭深受寧徽玉婆婆媽媽仁慈性格的影響,下手都留有分寸。

  「一年前?」

  「是。」搖光繼續道:「因主子每年二月皆會回莊,莊外聚集人群逐年增加,主子仁善,看到病患不忍相拒,小主子得知後暗中嚇退不少人,今年所有人皆聚集在小鎮內,不再靠近凌雲湖畔。」

  「那臭丫頭聲稱不是快死之人不治,她的醫術與她師父相比如何?」男子單手撐住左眼框,暗中運氣散開淤血。

  雖然他很想瞧瞧寧徽玉得知自己被徒弟打了是何表情,但頂著黑眼眶實在有礙觀瞻。

  「小主子從不在莊內兄弟面前展示,屬下等不好妄自揣測。」

  「罷了,那臭丫頭最善裝傻充愣,也就在寧徽玉面前乖得像隻兔子。」他冷嗤一聲,不予置評,隨意擺擺手示意所有人下去。

  竟然讓他吃個大虧。

  說到底還是小看了那黑炭頭,他這個身體對那丫頭下不去手。

  也不知是受那丫頭體內枯顏影響,還是寧徽玉不忍的緣故。

  她那幾下身手已是不俗,僅是她當時持匕衝來的速度恐怕就有七衛七八成的水準。

  大約是寧徽玉每年臨走前對追影交代過,這些年追影不再向他報告莊內情況,恐怕寧徽玉自己也清楚,即便來信,他也會銷毀。

  沒再多想,他中了兩種毒素,必須先清毒。

  他剛坐下,隨即眉目一動。雖不將世間毒物看在眼裡,但那臭丫頭這麼對他,這毒讓她師父消受去罷。

  「咳咳!」寧徽玉低咳一聲,頗為無奈,指尖還殘留些疼痛感。

  「你徒弟的手筆,你自行消受了。」

  隨著那冷森的聲音消失,寧徽玉眼尾勾描的靡艷緋色胭脂鳳尾消褪無蹤,暗夜般深濃瞳仁澄淨如剔透琥珀,膚色漸熨些許血色,不再詭白。

  唇色恢復正常,而非異常的妖紅,眸光清潤,五官線條柔和。

  他抬手打散黑緞半束的青絲,一一摘下發間墜飾發環等一系列華麗異族銀飾。

  「來人。」

  溫和如水的嗓音,柔潤的聲線,已有近一年不曾出現的熟悉聲音。「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一個時辰後,身著雪白滾邊廣袖月白袍的寧徽玉走出來,他眉目柔和,衣著素淡,青絲銀冠挽束,冠尾流蘇柔順,兩縷青絲從肩頭垂落胸前。

  即便是早有準備的七衛,在看到他時也有片刻晃神。

  這種惶然不為別的,而是很難相信一個人能夠有如此之大的變化。甚至算不得易容,只是面部與神態的改變、性格的轉換,導致一個人產生如此之大的變幻。

  也或許,只是因為差距過大,習練不同武藝導致的劇變。即使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還是讓人無法聯想到天壤之別的兩人會是同一人。

  不要說小主子,即使是跟隨主子十幾年的他們,每次看到依舊恍惚,難以回神。

  「回去罷。」寧徽玉語氣中多了一絲異樣。

  體內毒素已無礙,再三確認面部沒有遺留離兒打的淤傷,寧徽玉才敢走出來。

  他頗有些難以言喻,被那丫頭給打了,這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讓開!快讓開!」

  「呀啊!」

  「救命!」

  「快躲開!」

  人流攢動的街市如同被一斧強行劈開。一輛青布圓頂馬車橫衝直撞。街道兩旁商販因行人躲閃接連撞得貨攤傾灑一地,街頭一片叫罵聲。

  寧徽玉神色一頓,眉宇微蹙,視線穿過人群看到對面街道上,一名身穿麻衣之人帽子上插一根草跪在地上,那人垂著頭,頭上戴的粗麻孝服看不清模樣。

  受驚的馬拖著馬車,瘋魔般筆直碾壓過去。

  「天樞。」

  「是。」

  天樞已知自家主子的意思,縱身躍眾而出,直奔發狂的馬,強行拽住失控的馬韁繩。

  他的力氣驚人,拉的白馬恢律律仰頸嘶鳴,千鈞一發之際,揚高馬蹄,停住了。

  「砰!」

  巨大慣性之下,整輛馬車猛然朝前倒翻。

  「啊——!」

  「救命!」

  馬車中飛出一道粉衣倩影,直撲前方賣身之人。

  兩人撞的連翻幾個滾,砸中好幾名行人才停了下來。

  寧徽玉原本打算離開的步伐,在看到痛呼受傷的人群時停了下來,他微微嘆氣,走了過去。

  ……

  阿離逛了一圈小鎮內的乞丐窩棚,替幾個患病的老弱扎了幾針,留下幾袋順手牽羊來的銀子,這才滿腹怨氣的準備回莊。

  追影這個欺軟怕硬的混蛋,把她給拋棄了獨自逃命,如果不是她聰明,就被那個大變態給掐死了。

  此仇不報非姜離。

  「讓開!讓開!」

  「快去看!是神醫!神醫回來了!」

  姜離氣沖沖的準備找追影算帳,街頭人群湧動,把她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吃屎。

  什麼?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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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PS:月白色是淡淡的藍色。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1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9 11:32 PM 編輯

第21章 以身相許

  姜離以為自己幻聽。

  「神醫?什麼神醫?在哪裡?」阿離拽住一個逃難似往前擠的矮子。

  矮個子被姜離拖住衣擺,轉頭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當然是明月山莊的明月神醫,在凌雲山附近,還有別的大夫有資格叫神醫嗎?連這個都不懂!鄉巴佬!」

  他對著孤陋寡聞的姜離劈頭蓋臉一頓訓,把姜離訓的一愣一愣的。

  明月神醫?

  師父!

  姜離目光蹭蹭蹭的冒光,不可置信,師父提前回來了!

  姜離左排右擋飛快擠進人群,東大街本就不算寬敞,此刻更是人山人海,姜離一副小身板擠得東倒西歪,被人潮推著往前走。

  寧徽玉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人看病,每年二月份來找他之人皆會集中凌雲山腳,最後被安排到山莊腳不遠的臨時莊子統一領木牌,按照病情輕重緩急,依次診治。

  明月山莊安排的地方,位置雖寬敞,光線卻不甚清楚,且四周有山莊守衛看守,更不許病人之外的閒雜人等進入,以免打擾寧徽玉診治。

  誰都知道,寧徽玉有嚴重的潔癖,不喜吵擾。

  雖然每一個病人都說寧徽玉是一名溫文爾雅的年輕大夫,但此刻眾目睽睽之下看到他的真容,人群目光發直,在他附近,四周反而詭異安靜,生怕打擾到他。

  沒有哪一個地方的人比凌雲小鎮的居民更清楚寧徽玉的名聲,可以說凌雲小鎮的興起只因他一人。

  十四年前,他們已知眼前俊逸似仙的神醫是這般模樣,這麼多年過去,他依舊如傳說中一樣讓人心馳神往。

  「多謝神醫。」

  「多謝神醫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

  寧徽玉起身之時,搖光搭手扶住他,冷漠的將貼上來的人群隔離在外。

  「姑娘自重。」她的神情冷若冰霜,語氣更是萬年寒冰,讓靠上前的男男女女面露赧然,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不善。

  「主子。」天樞已將馬車趕到寧徽玉面前,寧徽玉面色淡淡,掀起衣擺,雪白鑲嵌金線的長靴踏上車板正欲上馬車。

  「神醫請留步。」身披粗麻孝衣的清秀女子連滾帶爬的跪倒馬車面前,雙手鋪地,淚眼婆娑的朝著寧徽玉磕頭。「求神醫可憐可憐小女子,今日承蒙神醫出手相救,小女子才能在馬車下撿回一條命,小女子無以為報,願為奴為婢報答神醫救命之恩。」

  她身形羸弱,卻有一股書香文氣,孝衣加身,頭插稻草,看這裝扮便知是怎麼一回事。

  剛才定然是在此賣身葬親人,馬車失控雖被天樞攔下,卻因此撞到不少無辜路人,寧徽玉不得不停下就地看診,此刻事件已平息,那位從馬車上飛出的不知哪家小姐被撞昏過去,這一位被撞的有幾分狼狽,卻並無大礙。

  她雙眼紅腫,磕頭十分用力,額頭沾著泥土砂礫,楚楚可憐。

  寧徽玉秀致眉頭微微蹙起,琥珀色的眼眸驀地望向人群後方。

  搖光和天樞臉色冰冷如雕塑。「姑娘請回吧,我們山莊不收陌生人。」

  「神醫菩薩心腸,小女子無家可歸,求您……」

  「這位姑娘怪可憐的,賣身葬母。」

  「神醫不會見死不救。」

  人群看著這一身孝衣,文弱纖細,哭得可憐的女子,忍不住出聲幫襯。

  搖光和天樞沒有一絲感覺,眉間反添幾分厭惡不耐。

  寧徽玉從不輕易傷人性命,他是一個大夫,看見病人無法袖手旁觀,但是對於其他事卻十分冷淡甚至漠然。

  搖光七人跟著主子,見多了貴小姐、貧賤女以救命之恩為藉口要對主子以身相許,若當真每一個都答應,他家主子後宮三千都塞不下。

  但此時,寧徽玉這一頓,卻讓七衛暗中驚訝。怎麼回事?難不成主子真看上這個賣身葬母的?

  前兩年還遇到一個賣身葬父要以身相許呢,這年頭,到處打仗,逃難的人死傷頻繁,賣身的多了去,哪夠他們收留的?

  「你們可曾聽到什麼聲音?」寧徽玉側首,聲線溫潤。

  搖光和天樞一臉沒表情,視線盯著跪在他們馬車面前的賣身女。

  聽見什麼?這個女人要為奴為婢的一番悲苦哭訴?

  寧徽玉暗暗嘆氣,按理來說不太可能,那丫頭離開後,定是第一時間回莊找追影算帳。「回去罷。」

  寧徽玉上車,天樞正要趕車離開,人群傳來一陣驚呼。

  他倏地皺眉。

  只見跪在馬車前的賣身女咬唇,一臉淒苦決然,一頭撞上他們的馬車!一旦受傷,神醫就不得不救。

  「開陽。」搖光看都不想看一眼那女的。

  「噯!」開陽拔高嗓子應和。

  「砰!」

  「哎呦!撞的我小心肝一顫一顫的。」

  女子一頭撞到開陽的胸膛,開陽伸手一推,將她推出兩丈之外。

  他摸著胸口,桃花眸流轉,瞪著被眼前情況搞懵的賣身女。「我說,姑娘,你要賣身就去青樓,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成不?」

  「不想賣身,這附近酒樓茶館多著,你幫著洗碗刷盤子活不成?還是你的手格外金貴?只能往我們山莊鑽?」

  「你知道你的頭有多硬嗎?撞壞了我家主子的馬車你賠的起嗎?」

  「你瞧瞧你這模樣,一副克夫樣,挨近我家小光光,萬一克著她了,我找誰賠去?」

  開陽嘰里呱啦一大堆,擋在那女子面前,天樞沒理睬她,徑直駕著馬車離開。

  「神醫……」女子大急,爬起來想追,開陽鬼魅般擋在她面前。

  對她一陣奚落。「急什麼急?沒見過我家主子這麼俊俏的男人?」

  「想男人就去青樓賣身,腿一張就來銀子,瞧瞧也不用給我家主子為奴為婢。」

  他言辭刻薄,語氣譏諷,說起葷段子更是一溜一溜的,賣身女目光噴火,羞憤欲死。

  「你——你你——」

  「你什麼你?被我說中了?瞧你那張醜臉,也敢肖想我們主子?連我們小主子的腳趾都比不上!」

  開陽一開口就停不住,他的聲音又大,周遭原本為賣身女打抱不平的人都以一種看貨品成色的目光打量那女子。

  女子臉色漲紅,氣得快要暈厥。

  開陽還欲滔滔不絕,人群裡擠出一個腦袋。

  「太陽大叔,你的口才真不錯,不過,本少爺的腳趾快被人踩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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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PS:古代,一個時辰等於現代兩小時,文中季節都是傳統農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15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11 12:21 AM 編輯

第22章 偷吻

  姜離腦袋探出來,小胳膊小腿還沒能被解救,人太多,快把她擠成皮子。

  「小主子,您怎麼出莊了?」他明知故問,把姜離拉出人群。

  小主子?

  喧鬧擁擠的人潮聽到這一聲,當即大驚。

  兩個多時辰前,一群江湖人士與明月山莊幾名影衛交手之事尚未傳開。此刻明月山莊的人說眼前瘦瘦小小的乞兒是……小主子?

  神醫何時娶妻生子了?而且,這打扮?

  姜離灰撲撲的帽子歪斜,身形纖小,臉上髒兮兮的盡是塵土炭灰,被擠得暈頭轉向,青色的短褂亂糟糟。

  她拍了拍衣裳,擺正帽子,視線四處張望,沒看到自己的師父。「師……」

  「神醫什麼時候有了兒子?」

  「是啊,這不是明月山莊的小惡魔?」

  「原來是神醫的兒子。」

  姜離黑眸眨了眨,瞪著和沒事兒人一樣的開陽。她怎麼變成了師父的兒子?

  開陽攤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別人亂想,和他無干。

  何況,誰知道他們主子究竟多大?這年頭,年滿十三就得被徵調,戰場無情,死傷乃家常便飯,有些人家老早就給孩子成親,希望留點血脈,主子若當真和那些人一樣,沒準真能生出小主子這麼大的女兒?

  「你……你是神醫的兒子?」

  「我當然不……」姜離剛要反駁,轉頭瞧見身穿白色孝服,容色楚楚的清秀女子,她語氣一頓,上上下下打量眼前這名纖纖弱質的俏麗女子。

  女子額頭擦到地面砂礫略微紅腫,貝齒輕咬,見姜離說不,盈盈水眸乍露驚喜。

  「太陽大叔,她是誰?」姜離站在原地沒動,這個女人好像巴不得自己不是師父的兒子?她當即不爽。

  「哦,一個想爬……」開陽一怔,隨即憋緊嘴巴,不敢在小主子面前溜出葷話,婉轉道:「就是想當您的……娘。」

  師娘。

  「什麼?」姜離大愕,把賣身女上上下下瞧了個遍。「她想當我娘?我爹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她胸這麼小、腿這麼粗、臉這麼大,這是要給我爹倒尿壺?」

  開陽半晌無語。

  高大威猛就算了,主子什麼時候變成了虎背熊腰?

  女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盯著開陽和姜離的目光憤恨怨毒,這些人如此侮辱她,想當初,她也是大家小姐,不過如今落魄,她絕不會就此罷休。

  「小主子,此地人多,您看是不是先回莊?」開陽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皺眉,這裡面什麼人都有,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出明月山莊的寧神醫膝下有一子。

  姜離視線瞥見人群裡有幾個熟悉的小乞丐也往這邊擠過來看熱鬧,連連點頭。

  「我爹呢?」怎麼沒看到師父?不是說師父就在附近?

  「主子坐馬車離開,就在剛才……哎!小主子等等屬下!」開陽話未說完,姜離已經去追山莊的馬車。

  寧徽玉正坐在車內閉目養神,車壁安放的鏤雲鶴焚香爐中燃了寧神香,他支頤靠在條案上休憩,濃密的長睫如扇,陽光透過車窗的月光紗映到面上,精緻如瓷,面部線條柔和,薄唇因驅毒不久又連番為人看診,略有些蒼白,儘管如此依舊難言眉宇清華。

  馬車緩慢行駛,車廂是以優質的木料所製,前後以屏風隔開內外,車身堅固牢靠且十分隔音,除了輕微搖晃,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裊裊香霧中,寧徽玉原本安靜闔下的眼睫微微一顫,似要掀起睜開眼,但也就一瞬,又安靜下來,沒有動作。

  姜離躡手躡腳的繞過屏風,車內鋪了厚厚的地毯,她小靴子落地無聲,一點點挨近寧徽玉。

  師父似乎睡著了。

  姜離坐在他休息的條案前,半身扒在條案上,一點點靠近,近距離凝視寧徽玉。

  姜離無聲喚了一句師父,雙手捧頰,墨瞳一眨不眨的注視他。

  孺慕、依戀、欣喜、滿足,複雜又清澈。

  一年沒看到他了,姜離默道。視線不知不覺落到寧徽玉略微蒼白的唇上,她有些發怔,好像……臉有點燙。

  她失措的覆臉,這是怎麼回事?臉好熱。

  車內氣氛有一點點的不同了,溫度似乎在緩慢攀升。

  姜離慢吞吞的爬上條案,鬼使神差的挨近寧徽玉面容,近到她能夠嗅到師父身上淡淡的青草藥香,能夠數清師父睫羽。

  「師父?」她喚了一聲,那一聲堪比蚊子叫。

  嗯,師父確實睡著了。

  姜離此刻腦子發懵混沌,壓根沒想過以她師父的功力,別說蚊子叫,別人靠近馬車,也斷沒有不醒的道理。

  姜離屏息,做賊似的,一點點靠近寧徽玉,雙手撐著條案,輕輕的……輕輕的挨上寧徽玉蒼白微幹的薄唇。

  寧徽玉的衣袖顫了一下,眉睫一抖。

  姜離觸到師父的唇瓣,觸感不怎麼好,她闔緊的眸子微蹙,然後,她小心翼翼做了一個小動作……

  伸舌輕潤他乾澀的唇,微微抿唇,抿含寧徽玉下唇。

  寧徽玉呼吸陡然紊亂,手中動作稍大,姜離猛地一個激靈,觸電般蹦出條案!

  這時,條案上的杯盞因她忽然閃避,骨碌碌滾下,姜離眼疾手快,劈手接住落下的杯子。

  當她再次抬頭,對上了寧徽玉那雙清明溫和的琥珀色眼眸。

  「離兒。」寧徽玉嗓音有一絲絲幾不可查的顫抖。

  「師……師父,你醒了?呵呵呵……」姜離乾笑,將手中的杯子放回條案,退到一旁,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心裡嚇得要死,更不可能去注意其他。

  「主子,到了。」

  正當姜離不知所措時,車門外傳來天樞的聲音。

  寧徽玉斂衣起身,姜離伸手扶他。

  寧徽玉的手頓了頓,神色如常的握住了姜離纖細修長的手。

  他感覺到她的掌心有輕微汗意,心跳很快,目光躲閃不敢看他,寧徽玉眸色幽深,手指微微緊了緊。「怎麼了?」

  「沒……沒什麼!」姜離如被踩中尾巴的貓,回答的快速無比。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2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39 AM 編輯

第23章 縱溺

  寧徽玉唇角抿成直線,唇畔有淡淡的糖糕甜香,他眉睫微覆落下淺淡的陰影,眼底情緒莫名。

  姜離收緊十指,握住寧徽玉,拉著他往前走,心中懊惱,也不知剛剛是抽了什麼風,怎麼會做這麼猥瑣的事?

  一想到此,臉就有點燙。不知道師父有沒有發現?她余光偷瞄一眼神色淡淡的寧徽玉,見他沒反應,又覺得自己多心。

  還好不知道,小心肝嚇的夠嗆。

  寧徽玉心緒翻湧,淡雅的瞳仁暈染濃色,眸光觸及姜離黯淡的膚色,想到導致如此的緣故,他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

  姜離有片刻猶疑,不明所以。

  「主子。」追影恭聲在莊外迎接,姜離那一點疑惑還未升起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臭、追、影!」姜離墨瞳一圓,想起自己被他拋棄後被那妖怪折磨的慘狀,氣不打一處來。「吃本少爺一記暴打龜孫拳!」

  她怪喝一聲,一個燕子翻身,捏緊拳頭閃電般直襲追影正臉。

  追影半跪於地,姜離襲來,他側移一丈之外,原地殘影未散,姜離目光一凜,半道改襲他左移方向,欺身逼近,長腿一記橫掃下盤!

  「哪裡跑!」

  她的速度驚人,追影左閃,她一秒至左,追影右躲,她後發先至。

  兩人一追一逃,滿山莊貓捉老鼠,連寧徽玉都被拋之腦後。

  寧徽玉琥珀色瞳仁略透驚訝,離兒輕功不錯,雖不知力道如何,速度卻與追影不相上下。追影在整個山莊,歷來以速度著稱,離兒小小年紀有此修為,他也十分意外。

  「你給我站住!看我打狗棒!」

  「你個貪生怕死的王八蛋!小爺一定要讓你去吃屎!」

  姜離追得氣喘吁吁,扶著小腰大口喘氣,黝黑的小臉如同熟透的烏紅蘋果,黑中透紅。

  「小主子您不是說過,識時務者為俊傑,打不過對方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屬下這可是貫徹您的宗旨。」追影挑眉,抱劍站在姜離身邊,陰陽怪氣道。

  姜離乾瞪眼,惡狠狠的盯著追影。「你給小爺等著!」

  「哎,小主子,您也說過放狠話是弱者所為。」追影瞧著不遠處站著的主子,有恃無恐。

  某個小祖宗顧忌師父在場,不敢使出全力,可不是碾壓她的好機會?

  姜離氣的心肝疼,她指著追影,半晌說不出話來。

  「師父!」姜離乾脆利落的轉身,兩眼淚汪汪,立馬尋求支援。「追影欺負阿離。」

  她抱住寧徽玉的腰,淚眼婆娑,哽的一抽一抽的告狀。

  反正這事她沒少干,看她今日不報仇雪恨。

  寧徽玉輕輕拍了拍姜離,摘下她灰撲撲的帽子。「近日是不是又在外胡鬧?」

  「才沒有!追影這個大麵餅!他……他……」姜離語氣一滯。

  她不能說出自己被擄之事,她不知道追影和八位守衛為何在當時會棄她獨自離去,但心中也清楚若是將此事說出來,後果不是她想看到的。

  在心裡,追影和山莊的每一個人不是下屬,是她的親人。

  「離兒打算如何懲罰他們?」寧徽玉卻忽然開口,他月白素衣雅淡如霜,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和冷漠。

  姜離沒發覺,追影發覺了,他一驚,單膝跪地,沉默未語。

  主子生氣了。

  寧徽玉的確心中不虞,追影和莊內影衛當時毫不猶豫的將離兒交給那一位,這件事讓他十分不悅,當時若非離兒急智,恐已遭了毒手。

  這種事,他絕不想再看到。

  不給追影一點教訓,他是不會記住的。

  「不如,讓追影……」

  「掃茅坑一個月!」姜離揚起頭,目光如小太陽,灼灼的瞅著寧徽玉。

  寧徽玉一怔,姜離仰起小臉,青絲自然後垂散落,黝黑小臉上,一雙墨瞳如黑色寶石閃閃發亮。

  然而,吸引寧徽玉注意的是她左耳耳垂戴著一只精巧緋紅芍藥耳釘。

  「好。」他沒有註意其他,隨口應了小徒弟,溫熱的手輕揉姜離的耳垂,觸到那只紅石雕琢的芍藥耳釘,這只耳釘使小徒弟多了一絲獨特的魅,讓他心底增添些微異樣。

  指尖觸及耳釘的瞬間,他能從那沾染了離兒體溫的耳釘上感受到某種情絲纏繞的執念。

  這東西……

  姜離正為師父答應讓追影掃茅坑高興,衝著追影拋出個欠扁的嘚瑟奸笑。

  追影心中嘆氣,某個粗神經壓根沒發覺不對,他鬆了一口氣,因為小主子的攪合,他沒受到什麼嚴懲。

  按照門規,若是主子讓他自行領罰……

  追影指骨一青。

  「快去吧快去吧!小酥餅!」姜離沖他擺擺手,笑瞇瞇的目送「垂頭喪氣」的追影離開。

  「離兒認識了新朋友?」寧徽玉不動聲色的攏指,察覺到這只紅石芍藥耳釘梗與整只耳釘是渾然一體雕琢而就,心底似被什麼刺了一下。

  雕琢這只耳釘的人定是花費了極細膩的心思。

  何時,他的小丫頭牽動了別人的心思?

  「新朋友?」姜離側首想了想,點了點頭。「是阿離四年前認識的朋友,他們都和阿離一樣,不是追影大叔喔。」

  小丫頭談到她的新朋友,目光閃亮。

  「以後不許隨意出莊,知道麼?」寧徽玉不知她是何時穿的耳洞,且似乎只有一隻耳朵,這些年來,他在她身邊的時間太少了,為了不讓那一位身邊的危險波及到離兒身上,他沒有再讓追影給他送信告知她的近況。

  離兒身邊一直沒有同齡孩子,他竟然都不知道她交了新朋友。

  「嗯。」姜離垂頭,有些悶悶。「師父不在,沒人陪阿離說話。」

  山莊每一個地方她都走遍了,她只在山腳轉悠,沒離開過凌雲山。

  寧徽玉說不清心底的感覺,輕輕順著小徒弟的青絲,讓姜離的臉貼著他的胸口,他嘆了一口氣。「離兒,外面的世界並不好。」

  如果有可能,她不希望她捲入外面的世界。

  「阿離不想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阿離只想和師父在一起。」

  她才不在乎,她只想在師父身邊,可是每年師父離開山莊都不告訴她去了哪裡,追影和山莊里的人都瞞著她,無論她怎麼套話都沒用。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21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27 04:22 PM 編輯

第24章 公儀家來人

  寧徽玉沉默,他也想將她帶在身邊,可他不能。

  掌心的緋紅芍藥耳釘如烙鐵,令他不適。送離兒此物之人是否清楚芍藥代表的意義?

  「主子。」天樞抱拳,單膝跪地,將一封緙繡青色麒麟的白色信封遞到寧徽玉面前。「莊外一名自稱公儀家二爺之人求見,這是麒麟閣前任老閣主的介紹信。」

  「麒麟閣……公儀家?」寧徽玉輕撫阿離,神色微凝。

  「麒麟閣很厲害嗎?」姜離從天樞手裡接過信,上下翻看,視線停留在信封的青色麒麟上。

  龍頭鹿角,利爪青鱗,頭顱高昂,氣勢凌人。

  她在小鎮上也能偶爾聽到麒麟閣的威名,但並不是很了解。

  「麒麟閣是收集情報的江湖組織。」寧徽玉打開信件看了一眼,臉上神色淡淡。「姜王后舊疾復發?」

  姜離側首,眉頭微挑,姜王后這個名字她聽得比麒麟閣還多,小鎮上很多外地人說起這位皇后都一臉激憤,總是蹦出:姜后無道、姜皇昏庸寵愛姦后之區類。

  聽這抱怨,她都能感覺這位姜王后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寧徽玉觸及信封上的麒麟,心中沉思,姜后是公儀家的嫡女,公儀家出面求到他很正常,但此事竟勞動了麒麟閣?

  「主子,姜后遠在姜國王宮,屬下是否要回拒公儀家的人?」天樞道。

  明月山莊的規矩,除非是主子在外遊歷之時遇到病人出手求救,其餘病患須自行前來凌雲山主子才會援手。

  公儀家的人應該也清楚這一點,才會動用麒麟閣的介紹信,主子與麒麟閣的老閣主相識多年,在外人看來,如何也會賣麒麟老閣主一兩分薄面。

  但事實上,麒麟閣與主子根本毫無交情,主子欽佩老閣主為人,當初無意中救了老閣主一命,事後因麒麟閣多次為主子出頭教訓尋釁之人,才給外人兩家交好的印象。

  姜王后有舊疾?竟嚴重到求上主子?恐怕確實不好,姜后公儀琳是公儀家女兒中的佼佼者,公儀家的崛起很大程度上是因她之故。

  即便如此,破壞了山莊的規矩,主子不救,公儀家也不能如何。

  寧徽玉眉峰微蹙,沉思不語。

  姜王后……姜……

  「師父?」姜離見寧徽玉捏著信件不語,拉了拉他的衣袖,墨色的眸子清澈見底。

  寧徽玉摸著姜離的頭髮,琥珀瞳仁閃過一道異色,吩咐天樞。「把公儀家的人帶進來。」

  「是。」

  天樞訝然,主子是一個極重規矩之人,怎會如此輕易答應?難道是因麒麟閣老閣主的信?

  天樞奉命出去,開陽倒吊在房檐上,瞥一眼盤坐練功的天璇,感嘆:「聽聞麒麟閣號稱天下之事無所不知,公儀家權傾姜國,在外執掌數十萬大軍,在朝又有一位姜后呼風喚雨,主子若是得罪了他們,怕是莊子不安寧。」

  小主子如今住在山莊,若主子不在被人鑽了空子,事情就大發了。

  「你只知其一,不解其二。」天璇氣運丹田,睜開眼,盤腿坐在一旁,卻是看向神情冷淡的搖光。「前兩年主子交代搖光和天樞查探小主子身份,所有線索都直指姜國皇室,雖不能確定,但也能大概了解不是諸侯王之女,就是姜皇……」

  他言及此,搖光冷瞥他一眼,天璇搖頭,繼續閉目養神,不再開口。

  這幾年主子已經不再查小主子的身世,對於主子而言,小姜離身份不重要,無論是誰,她都是明月山莊的小主子,是他唯一的徒弟。

  但如今機會送上門,且又在主子清醒之時,沒道理不答應。

  搖光沉思,目光穿過迴廊,注視著正一臉好奇朝外張望的小姜離。

  小主子還什麼都不清楚,甚至父母的概念都沒有,大概父親與母親只是一個存在於字面上的符號而已。

  搖光嘆氣,暗中跟上姜離,有外人在場,七衛都會自覺守在主子身邊以防萬一。

  「素聞明月神醫儀採不凡,行事光風霽月,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敞亮待客廳之內,七名年紀各異的男女在寧徽玉進來時站起身,領頭拱手朝寧徽玉行平禮的是一名八字鬚中年文士。髮束玄紋金冠,一身栗色直裰,腰佩青玉腰帶,腳蹬黑皮長靴,一眼看去,易令人心生好感。

  「公儀大人不必客氣,請坐。」寧徽玉容色清俊,唇邊笑容溫潤,舉手投足風雅如畫,中年文士身後的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面露異色。

  一行人,在莊內奴婢指引下各自坐定,四名灰衣侍衛各自站在中年文士和兩位公儀家公子小姐身後。

  「瀅兒、茂兒,還不見過寧神醫。」

  中年文士話音剛落,他身後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站出。

  少年抱拳,恭敬道:「在下公儀茂,久仰寧神醫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幸會。」

  「公儀瀅見過明月神醫。」少女雙頰染霞,屈身朝寧徽玉行禮,杏眼桃腮,花顏月貌,繼承了公儀家美人的美貌。

  她行禮之後退回兄長身後,美目膠著在寧徽玉如上弦月般皎潤的面容,痴癡不移,閃過一道志在必得的熱切光芒。

  這世上竟有如此完美之人。

  甚至比無雙表哥更勝一籌,這位神醫公子身上有一種令所有少女沉迷的成熟男子特有的沉斂溫和,容顏更是舉世無雙,她從未見過如此仙姿玉色的男子,容顏羞煞天下美人。

  「素聞寧神醫醫術無雙,明月山莊從無外人能擅闖入內,在下今日所見,甚是敬佩。」公儀覃的目光落到如標槍一般筆直站在姜離身後的追影身上,視線最後轉移到姜離面上,帶了一絲奇異。

  若是沒有猜錯,這個孩子就是寧神醫的兒子?

  姜離小臉黑黢,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黑灰,唯獨一雙細長的鳳目明亮異常,在這樣待客場合,她獨自一人在一旁玩耍,寧徽玉卻並未阻止,可見的確如外界所言,十分寵愛。

  公儀覃也是見過世面之人,世族良好的教養使得他並未冒然開口詢問。

  姜離正使勁瞪追影,她的帽子已被寧徽玉摘下,寧徽玉隨手給她挽了個丸子頭出來見客。

  「這位……小公子是?」公儀瀅黛眉微揚,視線落在小姜離腦門的丸子頭上,眼底閃過一絲鄙夷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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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PS:師父的手藝不到家,被嫌棄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23 PM

第25章 不可頑皮

  作為世家女,教養就是不要表露惡意,若不能做到,就不要讓人看出你的不喜,這是一種起碼的修養。

  公儀瀅顯然做不到,在族中歷來只有旁人讓著她,從未看過人臉色,也沒人敢給她臉色看。即使她語氣和善,視線收斂極快,又怎能逃過在場之人的眼?

  暗處的開陽又開始不爽,這女人跑到他們山莊求人,還敢擺出這副姿態,也是夠蠢。

  寧徽玉面無異色,態度卻淡了些。

  「寧神醫見諒,瀅兒唐突了。」公儀覃目光冷掃公儀瀅,沒眼色的東西,今日她是怎麼回事?萬一耽誤了正事,誰負責?

  公儀瀅撇開眼,心下不以為然,她當然知道外面的傳聞,可眼前瘦不拉幾的小乞丐就像打秋風的,何況,寧神醫怎麼能有兒子?

  她實在不明白二叔為何對明月山莊如此敬畏,明月神醫也罷了,其他人憑什麼讓她恭恭敬敬的?以公儀家如今聲望,誰不上趕著巴結?

  「寧公子,今日前來,是望閣下能進宮救治在下姑母。」公儀茂出聲道。「神醫任何要求,我們公儀家只要能做到,都能滿足。」

  他言辭難掩倨傲與自信,單手負于身後,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

  「如果我要你們從我家爬出去學兩聲狗叫,你也肯?」姜離忽然轉頭盯著他。「你們公儀家一定能做到。」

  「你——」公儀茂臉色一變。

  「茂兒!」公儀覃抬手阻止公儀茂。「若神醫能出山救治娘娘,不說這位小公子的要求,我公儀覃便是留下一命也不無不可。」

  他言辭隼利,視線如刀直逼姜離,奶毛尚未褪乾淨的小兒,他雖敬重明月山莊,卻也不能容忍對方侮辱公儀家。

  「哦?」姜離忽然脆笑,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

  公儀覃目光猛地震顫,瞳仁驀地瞪大,脖子一僵。

  「什麼?!」公儀覃身後的護衛如臨大敵,震驚的半晌沒回過神。

  公儀覃感覺到脖子上有尖銳冰涼的利器抵住,不敢輕易動彈。

  「你幹什麼!」

  「小子,你放肆!」

  公儀瀅和公儀茂驚得倒退兩步,看到一根足有筷子長短,兩頭尖銳的銀針被那小乞丐握在掌心,而銀針的一頭抵在二叔的死穴。

  「本少爺管你什麼公儀家還是皇帝家,膽敢在我家耍威風,本少爺讓你見閻王!」姜離黑眸明亮如皎月,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你覺得是你們公儀家來找小爺麻煩快,還是弄死你比較快?」

  她脆笑如鈴,手腕環佩銀鈴響動,公儀覃身後四名侍衛噗的一口血吐出來!

  「砰砰!」四人筆直的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鬼童!」公儀覃目光一縮,脫口而出。

  明月神醫寧徽玉敦柔溫和,從不傷人,但明月山莊里這幾年卻出現一個異類,就是被凌雲鎮居民稱為小惡魔的鬼童。

  聽聞,不少被其救助之人都是被她打得半死不活又救回來,這些人對她又恨又怕,但卻無可奈何,聽聞她救人也能把人整的半死不活。

  然而,明月山莊的小惡魔除了惡劣的脾氣和毒舌之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她似乎懂得百年前覆滅的鬼方國馭音術,能夠以鈴聲傷人。

  鈴聲一響,公儀覃就知道自己今日用錯了方法。

  明月山莊何時存在沒人知曉,至少七十餘年前這座面積驚人的山莊的就存在,這麼多年,附近國土幾經易主、皇權更替頻繁,唯獨這里安然無恙,形成小規模的凌雲鎮。

  先禮後兵,歷來是公儀家對待他人的態度,這世上除了與姜國敵對的北涼和扶支,沒有哪一個勢力不給他們姜國第一世家三分薄面。

  但這明月山莊……

  「鬼童?」姜離挑眉,撇嘴。「真難聽!」

  她動作不受控制,刺中了公儀覃的脖子,傷口雖小,卻有血珠溢出,公儀覃只感覺脖子被毒蜂蟄了一口,一股不該存在的劇痛從針眼透入肌理,他臉色瞬間煞白,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

  「離兒,不可頑皮。」寧徽玉抬指,指風準確擊中公儀覃受傷的傷口。

  公儀覃渾身一顫,一股冰涼又柔和的氣息竄入體內,他精神一震,驚疑不定。

  伸手摸向傷口,什麼都沒有,若非凝固的血珠存在,他幾乎以為自己從未受傷。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師父!他們敢瞧不起你!哼!」姜離狠狠的瞪了一眼公儀覃,他是帶頭的。她指著面露驚色公儀茂和公儀琳。「還有那兩個醜八怪,再敢這麼和師父說話,本少爺讓你們永遠開不了口!」

  她指尖一翻,整整齊齊七枚長銀針寒光奕奕。

  公儀瀅和公儀茂倒退兩步,警惕的盯著她。

  「小徒頑劣,讓公儀大人見笑。」寧徽玉嗓音薄淡,唇角那抹極易讓人卸下心防的笑弧從未改變過。

  姜離不爽,寧徽玉抬手將她喚到身邊,輕輕拍撫氣哼哼的小姜離。她護短,護得是他,他怎會生氣?

  於他而言,麒麟閣也好,公儀家也罷,都一樣,不過幾名外人。

  「原來這位小公子就是二月二十生辰的高徒,今日一見,在下慚愧。」公儀覃態度大轉,心中暗想怕不是這位神醫給他一個下馬威?又當面治好他,這般醫術確實如外界傳言一般神乎其技。

  無論如何,娘娘的病還得仰仗寧徽玉。

  公儀瀅難看的臉色稍霽,果然不是神醫的兒子,不過是個徒弟而已。

  這種沒規沒距的下賤胚子,竟敢這麼對她!

  「幾位今日到此的目的,在下已知曉,既是鳳老閣主的朋友,在下願盡綿薄之力。」寧徽玉的目光落到姜離的腦袋上,丸子頭讓小徒弟有點滑稽,倒像是道觀裡的小道士,他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難怪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男孩子,偏偏離兒對外人說話刻意改變聲調,讓所有人都潛意識這麼認為。

  「多謝寧神醫。」公儀覃沒想到他答應的如此痛快,看剛剛寧徽玉的反應,他以為還得費一番功夫。「只是娘娘病情危急,還得勞動神醫出莊……」

  「無妨。」寧徽玉不甚在意,輕揉姜離的耳垂,琥珀瞳眸看著小傢伙耳根子泛紅,染了淺淡笑意。

  姜離大眼睛盯著腳尖,師父怎麼總喜歡揉她耳朵,癢癢的……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24 PM

第26章 好愛你

  公儀瀅緊盯著寧徽玉,見他笑容溫柔,只覺得心臟如被絲弦撥動。

  公儀茂拉拽她的衣袖,示意二叔已經談完事,兩人要告辭,她才回過神。

  「多謝神醫出手相助,路上我已打點,明日辰時馬車便到莊外接神醫。」公儀覃與寧徽玉商議完畢,正準備離開。

  豈料公儀瀅蓮步輕緩,放柔聲嗓,她一點也不想離開這裡,若是能在莊子上住一晚,也能私下多與神醫接觸,想至此,嬌笑莞爾。「明月山莊地處凌雲山,風景獨特,不知夜裡景緻如何?」

  她的聲音嬌脆,但室內無人應和她。

  寧徽玉不予置睬,側首和姜離溫和的說著什麼,小徒弟心情有點鬱悶,他柔聲勸哄。

  公儀瀅面色發紅,窘迫難當,憤恨的瞪了一眼姜離,還待開口讓寧徽玉允她住在山莊,公儀覃一個眼神制止了她。

  「二叔……」公儀瀅心有不甘。

  一行人被送出山莊,送人的奴婢剛轉身,公儀瀅甩開公儀茂的手,怒道:「不知哪裡來的小乞丐,寧公子好脾氣怎麼認了這種徒弟?」

  「你懂什麼?」公儀覃警告她。「此次務必要將寧徽玉平安請入宮中為娘娘治病,若是出了什麼岔子,你大伯饒不了你。」

  說到公儀家的現任家主,公儀瀅一滯,只敢小聲不忿。「我當然知道姑母的病重要,二叔你剛剛為何不讓我說話?如果我們能留在明月山莊,不是能更好的拉攏寧公子?」

  「瀅兒,你要留在山莊里,恐怕不是為了姑母的病吧?」公儀茂聲露諷刺。「瞧你看那個男人的眼神,就差撲上去了。」

  「你……你胡說!」公儀瀅一聲嬌嗔,扭過頭不去看他。

  公儀覃負手而立,看著公儀瀅的視線漠然。「你以為剛才暗示寧徽玉的話,寧徽玉當真沒聽到?」

  「你以為寧徽玉是什麼人?你對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年歲多大?就瞧見一張臉露出這般沒羞沒臊的眼神,丟我公儀家的臉!」

  「二……二叔……你怎麼能這麼說?瀅兒不過……」公儀瀅欲解釋,公儀覃卻是一聲冷笑。

  「別說要你嫁給誰是家主所決定,由不得你,就說這個寧徽玉,據聞七十餘年前就與天月宗前任宗主相識,雖不知兩人的關係,但據天月宗的傳聞,那時候他已是少年模樣。」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他卻絲毫未變!如此詭秘之事,甚至引來東郯君主的注意,妄圖長生,說不得他年紀都能當你爺爺的爺爺!」

  「什……什麼?他……他竟然……」不僅公儀瀅,就是公儀茂都大吃一驚,外界雖有傳聞說明月神醫寧徽玉與天月宗的前任宗主有某種淵源,但沒想到其中還牽扯到這種事。

  「可寧公子看著不過才……才二十出頭的模樣……」公儀瀅無法理解,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

  「少動你那不切實際的歪心思,當務之急是盡快完成你大伯的囑託。」公儀覃說完,快步離開明月山莊。

  公儀家傳承數百年,自然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一些隱秘之事。

  江湖之上號稱無所不知的麒麟閣也是一大情報樓,可就這般龐大的組織,卻查不到寧徽玉的來歷,甚至他常年外出遊歷,也無法讓人摸清去了哪些地方。

  他總是忽然出現在某地,又可能突然失去蹤跡。

  十幾年前,寧徽玉的行動沒有絲毫規律可循,即使他無病不治,也很少有人能捕捉他的行蹤,也就是這些年他固定出現在明月山莊才讓不少人找上門求醫。

  明月山莊遍布奇門遁甲、精密機關,即便僥倖闖過這些關卡,莊子內到處是毒蟲毒草,旁人若是沒有莊內之人帶路進去,十條命也不夠丟。

  公儀瀅滿懷不甘的跟著離開,她就是想自己進莊也做不到,她活了十六年也沒這麼憋屈過,被人拒之門外!

  寧徽玉真的是那般不可思議的年紀又如何?反正她就是喜歡他。

  姑母寵她,想將她嫁給無雙表哥……

  表哥長得俊朗不凡,可他那個性子真是夠嗆,誰能受得了?

  如果她嫁給神醫,寧公子不就能為公儀家所用?明月山莊若能成為公儀家的勢力,大伯肯定會同意。

  「師父要出去……」姜離還在鬱悶,揪住寧徽玉的衣擺,攥出好幾個印。

  寧徽玉好笑,將她抱到膝上。「你呀,什麼時候學的無影針法?」

  他溫熱的手從姜離袖口取出七枚銀針,銀白的針卻只有姜離纖細的手指長短。寧徽玉似乎毫不奇怪,指尖抿針,銀色的無影針瞬息增長到手臂長度。

  「哇!」姜離看直了眼,一時間不高興都拋之腦後。「師父厲害!」

  「練到七針,還不錯。」寧徽玉指尖一收,銀針又恢復原狀。

  這小鬼,若非今日公儀覃口出威脅,她怕是不打算告訴他此事。這種針法別人練一生也就九枚針,她倒好,直接出來七針,銀針長度看她剛才對付公儀覃的程度,雖然達不到完全控制,但以她修習內力的時間來說,效果已十分驚人。

  這針法依靠的是本身功力,通過釋放內力伸縮銀針,從而達到意想不到的傷人目的。

  「外面的人都說師父連抓一隻雞的力氣都沒有呢。」姜離想起師父和自己練劍時的情形,她就從來沒贏過。

  寧徽玉輕笑。

  「師父,阿離不想你走。」姜離興奮勁一過,想到師父要走,情緒又低落下來。

  「明日,你與師父一起去,好不好?」寧徽玉食指曲起,輕刮小徒弟的鼻尖,笑容溫軟。

  「師父……耶?」姜離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和寧徽玉大眼瞪小眼。

  「帶你一起去。」寧徽玉低笑,將姜離攬入懷裡,輕拍她後背,輕聲道:「這次離兒陪在師父身邊好不好?」

  姜離還有些不敢相信。

  師……師父要帶阿離一起去?

  她眼眶一紅,撲入寧徽玉懷裡,緊緊圈住他的頸項,小臉往他頸窩蹭。

  「師父!阿離好愛你!」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26 PM

第27章 姜皇子女

  寧徽玉手中動作一僵,唇邊笑容凝固。

  心緒浮動,有人無孔不入。「臭丫頭沒別的意思,你別自己想多了。」

  寧徽玉眉睫斂覆,他的確想多了。離兒第一次和他一起出門,她高興而已。

  「寧徽玉,你徒弟中了枯顏,她的毒……」

  「不必你管。」

  「是不用我管,你可別忘了駐顏和枯顏代表了什麼,別人不知道,你難道不清楚?你徒弟這輩子都不能有……」

  「別說了!」寧徽玉霍然掀睫,脫口而出,言辭冰冷。

  姜離愕然鬆手看著師父。「師……師父……」

  寧徽玉猛然回神,下意識的將小弟子抱緊,輕輕拍撫,放緩聲。「無事,師父不是說你。」

  姜離鬆口氣,可師父是對誰說的?

  「明日出莊,你跟在師父身邊,不可在人前隨意出手知道麼?」寧徽玉擔心小姜離閱歷不足容易得罪人,她那點三腳貓功夫在山莊附近不會惹來多大仇敵,但外面不比凌雲山。

  「好。」姜離答應的爽快。

  寧徽玉好笑又無奈。「有人說師父,你也不許出手,明白嗎?」

  姜離鼓腮,喔了一聲,聲若蚊蚋,也就她自己能聽見。

  「唉。」寧徽玉微嘆,卻也不再強求。

  「師父,小鎮上來了一個醜八怪,那個大妖怪很厲害,阿離打不過他。」姜離想到那個擄她的怪男人,雖然她很討厭那個人,但是那個人的身手很好,明知她是明月山莊的人還敢對她不軌!

  她想想就牙癢癢,再遇到,非得毒癱他!上次因為穴位被制,她落了下風,以後可不會。

  「醜八怪?大妖怪?」寧徽玉一呆,某位已經發飆要蹦出來掐死小姜離。

  第一次有人這麼貶低他。

  姜離鄭重地點頭。「那個人臉上有隻鳥,嘴紅的和血一樣,臉白的和麵粉似的,和妖怪一模一樣。」

  臉上有隻鳥……

  「離兒,你去準備一下明日出門的東西。」寧徽玉輕咳一聲,趕緊把小徒弟支走。

  「好!」姜離從寧徽玉懷裡蹦下來,一臉歡喜的去收拾東西。

  話說回來,她也沒什麼要帶的行李。

  搖光說出門帶腦子就行,天璣說出門要帶銀子,天權說只要武功好走遍天下無敵手……

  那她帶銀子?跟著師父,她好像不用帶銀子。

  姜離想著想著,也沒糾結大妖怪的問題。

  「寧徽玉!本座要撕了那丑丫頭的臭嘴!」

  「你別以為能護她一輩子!臭丫頭!別落在本座手上!」看他不捏死她。

  寧徽玉對於某人氣急敗壞的威脅沒有半絲感覺,他從懷裡摸出上次被離兒偷走的的錦囊。

  錦囊玄黑為底,上繡赤蛇異獸圖紋,一看即知是異族之物,繡面猙獰詭異的蛇類圖案與小徒弟戴的鈴鐺係出同宗。

  追影也是看到這圖紋,事後直接交給他。

  寧徽玉拿出那半輪合靈暖玉雕琢的玉佩,玉面雕刻姜離二字。當日,他撿回離兒時,看到這玉佩上的字才為她取名姜離。

  「你徒弟或許真是淑妃之女。」陰沉的嗓音有些幸災樂禍,見寧徽玉不痛快就高興。

  不過,倒是沒想到寧徽玉隨手一撿,就撿回來一個有點身份來歷的。

  姜離這樣的身份對明月山莊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對於寧徽玉來說更是如此,若是哪家王爺的私生女還好說。

  就打探來的消息來看,齊山王、秦南王,還有那位聿郡王都算不得什麼,說不得知道一個私生女變成明月山莊的小主子,還得想法子勾搭上寧徽玉這個香餑餑。

  但若是淑妃的女兒,那情況可就不同了,以如今公儀家的威勢,還有姜王后的手段,若知道這個孩子沒死,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個女兒或許對皇位繼承來說沒什麼威脅,但淑妃的死可蹊蹺的很。

  有點腦子的都清楚,八成是姜王后所為,只是苦無證據。如今淑妃的娘家白家與姜家各執姜國一半軍權,雖比不得公儀家,但公儀家一時也奈何不了他們,姜國朝廷也就這兩股勢力鬥得不可開交,不然姜皇早已被姜王后暗害。

  「都說白家護短,若是知曉淑妃的女兒沒死,非得拼命不可,你的寶貝徒弟想留也留不住。」

  「白家不是公儀家的對手。」他也不會讓姜離捲入奪嫡之爭。

  「狗急了還跳牆,何況白家?」白家的崛起,也可能是姜皇有意造就,這一點,寧徽玉也該清楚。

  姜國皇帝行事矛盾,行為倒是有些意思,他一邊寵愛姜后,對公儀家和姜王后勢大坐視不理,又有意扶植白家,導致如今姜國雙雄爭鬥的局面。

  單說宮里後來出生的幾個皇子公主,妃嬪懷孕時他會使點小手段讓孩子平安降生,但是孩子生下來,他對那些妃子皇子又不管不問,任他們自生自滅。

  在姜后的手段下,宮裡到如今就三位皇子兩位公主,除了太子姜無雙,其中一男一女都是姜王後宮裡的宮女所生,依附姜后,三皇子今年才一歲,而二公主也就兩三歲。

  二皇子,據說是一個低階嬪妾所生,生完孩子就難產血崩死了,具體是不是真的難產,誰在乎?這個二皇子生下後被姜皇隨手扔到後宮,也沒管,活的比奴才還不如,對太子構不成任何威脅。

  大公主也是一個低階宮女所生,據聞宮女懷孕後害怕姜王后,自己吃藥墮胎,結果沒墮成被姜皇發現,撐到七個月生下個痴傻公主,孩子活下來了,母親還是死了。估計姜后一看是個傻公主,沒理會她的死活。

  統共,姜皇就五個孩子,若是姜離這個臭丫頭真是淑妃的女兒,也就三男三女。

  寧徽玉並不希望姜離捲入皇室爭儲漩渦。「也許,僅是我多心。」

  「你帶姜離入宮,就不怕被姜王后看出端倪?都說女兒長得像母親,若是她與淑妃……」

  「離兒如今模樣,誰能認出來?」寧徽玉目光微微帶了絲涼意。

  「哈!你說得也不錯,中了枯顏,她那黑碳的模樣,親娘也認不出。」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26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41 AM 編輯

第28章 暗妒

  寧徽玉眉頭擰起,雖說離兒身中枯顏,掩蓋了原本模樣。但有一點,他一直想不通。

  是誰下的枯顏?

  「若是姜后所為,她為何要這麼做?」她對付淑妃所生子女,只須直接處理,不必多此一舉用上枯顏遮掩容貌。

  「也或許是十四年前將臭丫頭抱出宮的人所為,害怕孩子遭受報復?」使用枯顏,真是愚蠢。

  不過,也怪不得世人愚鈍,枯顏和駐顏的效果旁人只知表面效用,根本不知其副作用,以為只要不碰到同樣中這種毒的人就無事?

  枯顏的確是在洞房夜之後自然解毒,但是它的後遺症也不是誰能夠經受得起。

  「這世上之事也真是巧。」冰涼的嗓音帶了莫名的情緒。「沒想到你真會遇到中枯顏之人。」

  還帶回莊撫養,都這麼多年了,枯顏在戰亂中失蹤,以為沒希望了。

  寧徽玉就是他,他就是寧徽玉,他們骨子裡都有一點不變,都將世俗規矩視作糞土,根本不放在眼裡。

  「你徒弟中枯顏,而你……」

  「那又如何?」寧徽玉截斷他未出口的話。「離兒是我的弟子,終生都不會改變。」

  他的心思堅定下來,心底那道幽冷的聲音消失。

  離兒是他唯一的徒弟,他此生已經不奢望孩子,一直以來,離兒是他全部的希望,他把他的所有都給她。

  寧徽玉闔上長睫,修長的指骨攥緊紅木椅靠。

  「你會把自己的心也給她?」

  寧徽玉霍然睜眼。「你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提醒你搞清一件事,我可不喜歡你那個單純到愚蠢的徒弟,你把她養成這樣,她的心性無法成為繼承人,地神絕對不會選擇她。」

  冰冷的聲音透著陰霾寒霜,寧徽玉凝眸。「離兒比你想像的要聰慧。」

  「寧徽玉,你何必自欺欺人?你的徒弟文不成武不就,就她那點三腳貓功夫和醫術,如何是那群怪物的對手?」

  他實在看不慣寧徽玉縱容姜離的模樣,把她嬌縱的無法無天,那丫頭自幼長在山莊,寧徽玉如此作為,只讓那個沒有倫理意識的丫頭一心依賴寧徽玉。

  這世上沒有哪個師徒是寧徽玉和姜離這樣親密的,那小丫頭什麼都不知道,恐怕還以為很正常。

  想到此,那聲音一頓,似乎是有什麼異常反應,寧徽玉溫雅秀致的玉顏色變,觸到那一位心底的想法。

  「你……」

  「寧徽玉,你竟然……什麼時候……」

  隨即,那聲音徹底消失,寧徽玉神情略有些異常,目色幽深,薄唇潮紅。

  這件事……不會被人知道。

  寧徽玉捻磨手心硌人的物甚,眸色黯邃,一縷紅砂隨著他鬆手散入空氣,不留痕跡。

  ……

  「師父!京城有凌雲山大麼?是不是和小鎮上一樣這麼多人?皇宮是什麼樣子?追影說皇宮裡住著一群很兇殘的人!師父放心,阿離會保護你的!」

  朱紅色的輕木製雙駕馬車上,青蘭車簾被挑起,車窗推開一扇,姜離趴在車窗前,興奮的好似鄉巴佬進城,只恨老娘沒多給她生出一雙眼睛。

  她第一次跟隨寧徽玉出遠門,第一次走出凌雲山,興奮的把七衛念的避她如避瘟疫洪水,追影都想留山莊繼續掃茅坑,也不想看她傻樣了。

  車外跟著的皆是公儀家明處的守衛,包括公儀家二老爺公儀覃和三房的次子公儀茂也都是騎馬跟在馬車旁,公儀瀅是女眷,單獨一輛馬車。

  車外的侍衛和公儀家一老一少聽到那咋咋呼呼的聲音已經麻木了,這都出來第三天了,這位小祖宗怎麼還這麼精力十足?

  他們從一開始的輕蔑到後來的嫌煩,再到如今的麻木……

  現在一看到姜離趴在窗前,他們連鄙視她的心思都沒了,光速閃避,以防又被逮住問十萬個為什麼。

  公儀覃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姜離,倒是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他看得出來這個孩子確實從未出過遠門,寧神醫十分看顧,她總是在寧徽玉視線範圍之內,稍微離開一會兒,寧徽玉就不放心。

  「離兒,乖乖坐好。」寧徽玉輕斥一聲,將手中正翻閱的書擱到案上,換一本翻看。

  「喔。」姜離放下車簾,乖乖坐正,雙手規矩的放在膝上,黑琉璃般的眸子流光溢彩,瞥向師父手裡的《姜策》。

  姜氏崛起史,也就是一部姜國史論。

  說起來她好像也姓姜?她為什麼不是姓寧呢?

  姜離第一次想到這個深奧的問題。

  追影說她是師父在垃圾堆淘來的,開陽說是師父買包子,包子舖贈送的……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反正她有師父、有追影、有阿菀和阿珠,有七衛和莊子裡一大群大叔,還有……

  還有阿敏和利利他們……

  阿敏……

  想到自己在小鎮認識的小伙伴,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耳垂,難得垂頭喪氣起來。

  阿敏送給她的耳釘不見了,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見的,那可是阿敏送給她今年十四歲的生日禮物,阿敏親手刻的……

  如今耳釘不見了,她覺得很對不起小伙伴。

  寧徽玉余光一直關注著小徒弟,見她摸了好幾次空空如也的耳垂,目光幽暗。

  小徒弟有點難過,她那般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的樂天派很少會露出低迷的情緒。多數露出這種情緒都是因為他……但是這一次是為了別人……

  「怎麼了?」寧徽玉的視線沒有從書頁上移開,淡淡開口。

  姜離焉了吧唧的嘆氣。「阿敏送給阿離的耳釘不見了。」

  寧徽玉眉睫一閃。「阿敏?」

  「是啊,他是個好人,是阿離四年前在凌雲湖認識的,住在小鎮上,有好多弟弟妹妹要靠他乞討才能養活,阿離有時候幫他們賣花。」

  寧徽玉眉頭皺了起來。

  四年前就認識了?

  「阿敏對阿離很好,他說話和師父一樣好聽,那只耳釘是阿離的生日禮物……」

  可現在被她弄丟了。

  「過來。」寧徽玉朝阿離招手。

  姜離走近,寧徽玉將她抱到膝上,唇畔笑容柔和,溫熱的指腹拂過姜離的左耳。

  姜離一怔,手再次摸到耳垂時,感覺到多了一只耳釘,如暖玉溫和。

  「耳釘不見了,這一只可好?」他聲線暖如春風,攤開掌心,一枚赤紅如烈焰的芍藥耳釘安靜的躺在他手心,與姜離戴上的一只正是一對。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29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40 AM 編輯

第29章 中伏

  「真好看。」姜離黑瞳明亮,目色驚喜。這只耳釘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越看越覺紅色玉石光澤瑩亮,觸之生溫。

  不過,與耳釘的價值相比,關鍵是師父送給她的。

  寧徽玉眸含淺笑,成功轉移了姜離因之前耳釘丟失的不愉。

  他的目光注視姜離耳垂上艷麗奪目到詭異的耳釘,眉睫斂下,落下一排淡色剪影,唇角勾勒一抹柔和的弧度。「離兒……」

  「嗯?」姜離擁緊寧徽玉的腰,偎入他懷裡,輕蹭他的胸口,尋個舒服的位置,闔眸小憩。

  寧徽玉低喚一聲,她眸子都沒睜開,嗓音帶著懶懶的軟糯。

  「以後若師父不在身邊,不可隨意接受別人的東西。」寧徽玉扶穩懷裡的阿離,輕輕順著她的青絲。「尤其是貼身之物。」

  「朋友的也不可以麼?」

  「好孩子不可隨便接受外面男人的東西。」寧徽玉的聲音輕緩。

  他從未教導離兒這些,莊子內也不可能放著三從四德之類的無用書籍,他並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被教成一個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子。

  他寧徽玉的徒弟不是為了迎合外面的男人,她該是獨一無二的,明月山莊的小主子,未來接任他的繼承人。

  寧徽玉指尖一動,不受控制的朝姜離的脖子移,他目光微寒,一點點收回去。

  他感覺到心底忽然湧起的殺意,他知道那一位時刻想竄出來借他的手害離兒,只要他如今的意識不滅,誰都別想傷害到她。

  兩股意念交織掙扎,寧徽玉鬢角滲出薄汗,如今他有了一拼之力,不是當初完全隨時隨地被壓制的一方。

  「師父?你怎麼了?」姜離貼著寧徽玉,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師父脈像開始紊亂,氣息不穩唇色潮紅,額角手背青色的血管掙起,琥珀色的瞳仁漸深,彷若在忍受巨大痛苦。

  「……無事。」寧徽玉語氣如常,手掌撫到姜離的後腦,將她按到胸口,隨手點了她的睡穴。

  姜離對寧徽玉沒有半分防備,靠在他懷裡不省人事。

  「你別太過分,只要我存在一日,休想傷她一根汗毛。」寧徽玉小心翼翼的將姜離安置在馬車內的小木榻上,扶住車壁起身,火速遠離她,以防一不小心對她又做出什麼事。

  「我過分?寧徽玉,你連血玉都給刻成了耳墜子送給她!」

  血玉對他的意義非凡,如今只剩下一只耳釘,寧徽玉的心思他豈有不知之理?眼瞳轉換之際,恨不得掐死姜離,情緒激烈暴跳如雷。

  寧徽玉喜歡這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他可不喜歡!

  不要被他找到機會!總有寧徽玉意識被限制之時,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留這個禍害,已經變成寧徽玉的弱點,遲早給他招惹麻煩。

  寧徽玉遏制自己翻湧的戾意,眼瞳在黑褐之間不斷轉換,最終持住明潤的琥珀光澤。

  「你不懂,你只有征服的野心,只想凌駕權勢之上,一切掌握在手心,我和你不同……」

  「哼!別和我扯你那可笑的懸壺濟世、兼懷天下,別忘了,你我是怎麼出現的!」

  寧徽玉聞言,唇色一白,突咳了兩聲,指骨捏的桌角扭曲。「我們還算是人嗎?」

  這一次,冰冷的聲音消彌了。

  車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帷簾隨著車身節奏輕晃。

  寧徽玉苦笑。「若是我們死了,誰會為我們流一滴眼淚?」

  大概只有離兒會痛苦,她被他養的全世界只有他,他也是這麼潛移默化影響她的。

  明顯到七衛和追影都察覺異常,他也明白自己教離兒的方式不對,山莊里的人甚至按著他的意思也在這麼影響她。

  他若是死了……她該怎麼辦?

  也許在得知她中了枯顏之時,他就下意識這麼教她。

  「寧徽玉,你應該知道,你和她不可能,且不論你和姜離的關係為世人所不容,你們所中之毒也將如同詛咒跟隨你們一生,比她與別人在一起終生孤寡更可怕!若她將來懂得世事,知道真相,定會恨你一生。」

  「你……」

  「砰——!」

  「哐當!」

  車身忽然劇烈震盪,整個車廂失重,寧徽玉第一時間抱起姜離,破窗而出。

  「嘭嘭嘭!」

  數道帶著凜冽罡風的箭矢驚險的從寧徽玉臉側擦過釘入車壁,箭尾受巨大的餘力波及,一陣震動。

  「保護寧公子和小姐!」

  「小心!」

  聚攏在一起太容易成為所有弓箭手的靶子,一陣高空攢射,五十米開外就能隨隨便便去掉他的一半人。

  公儀覃厲聲指揮侍衛分作兩股,將公儀瀅和寧徽玉分別守在身後,他們行蹤一直很小心,就擔心半途出問題,沒想到還是被人發覺遭受伏擊。

  寧徽玉避過接連不斷飛來的箭矢,在馬車墜入深坑前一刻,側身躍出,他的動作看似很慢,卻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箭矢。

  「保護主子和小主子!」

  暗處跟著的追影與七衛火速將兩人圍在背後,斬下不斷飛來的箭。

  「啊——!」

  公儀瀅被一支流矢射中小腿肚子,疼的一陣尖呼,站不住腳。

  說來她運氣也不知是好是壞,這幾日,除了車隊偶爾停下歇腳露宿外,多數時候寧徽玉不出馬車,他也不喜旁人進入他的私人范圍,公儀瀅幾次想要上他的馬車都被天樞不冷不熱的打發走。

  也只有在歇腳時,公儀瀅才能找到機會和寧徽玉搭話。公儀覃是個老油條,準備的三輛馬車一模一樣,就是防止寧徽玉變成目標。

  對於公儀家來而言,大小姐公儀琳是整個家族支柱,此次請到寧神醫萬不能中途出岔子,他也清楚皇后娘娘是多少人的眼中釘,多少人巴不得她出事,知道他們請到寧徽玉,定會暗中阻撓。

  三輛馬車別人也不能確定哪一個是神醫的馬車,攻擊範圍加大,萬一其中一輛被襲擊,他們也有足夠反應的時間。

  很不巧的是正值用午膳的時辰,公儀瀅興沖沖的下車跑來寧徽玉馬車前等他,話尚未出口,就被埋伏者鎖定。

  三輛馬車連同拉車的馬同時墜入倒插尖利木錐的深坑,所有箭矢全部朝著寧徽玉所在馬車齊射。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32 PM

第30章 丑角

  若她在車內,絕不可能有寧徽玉的速度,恐怕早已連同馬車,與兩匹拉車的馬一樣被穿成篩子。

  盯著那幾匹被木錐釘穿的血馬,公儀瀅尖嘶聲都在打顫,嚇得腳軟,驚恐的攥著公儀茂的手臂,她一個千金大小姐何曾見過這種真刀真槍的血腥場面,旁邊全是死人。

  「寧……寧公子救……救命。」她哆哆嗦嗦的痛嘶,腿肚上的傷疼得她不斷的倒吸冷氣,冰冷痛感刺激神經。視線旁移,氣得她一口血險些吐出來。

  「搖光,把披風拿過來。」寧徽玉站在七衛身後,神色鎮靜,猶如閑庭信步,他懷裡抱著沒有意識的姜離,小心地將她的腦袋摁在胸口,單手覆住她的耳朵,怕吵醒她。

  搖光聽到他的吩咐,二話沒說,退出七衛和追影的圈子,躍下大坑,一劍劈開馬車車頂,跳入車廂。

  再次出來時,手裡抱著一件雪白的披風,披風袍角繡赤紅滾邊,落到寧徽玉白皙的指尖,襯得公子修如玉竹,鮮豔皎潤。

  他拿起披風裹住姜離,確定外界的喧鬧不會吵醒她,才有興致關注場上兩方廝鬥。

  「主子,這些人是否要留活口?」天樞一劍斬下一名蒙面刺客的頭顱,避開飛濺的鮮血。

  寧徽玉側眸瞥一眼掉入陷阱慘死的兩匹馬,四五根粗壯尖銳的木錐穿了幾個血窟窿,他眉睫暗斂。「不必。」

  「是!」

  七衛目露兇芒,手中黑色劍鋒調轉方向,攻勢陡變犀利,步步殺機,不留情面。

  衝上來的黑衣刺客不到一炷香時間已變成一地屍體,看得不遠處的公儀覃眼皮子直跳,險些被一名刺客當胸刺中。

  沒想到明月山莊影衛如此悍勇,刺客首領高喝:「接我幾記雷火彈!」

  雷火彈?

  「不好!後退!」公儀覃大驚,一群侍衛領著公儀家三人立刻退後避開刺客扔來的雷火彈。

  「嘭嘭嘭!」

  數道爆炸聲在地面炸出幾個大坑,待所有人再看,地上只剩屍體,其他人逃離無蹤。

  開陽蹲身,拉下一名黑衣刺客的蒙面巾,仔細翻找屍體上的痕跡,搖光和天樞、天璇幾人陸續翻看其他死屍,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線索。

  「這些人嘴裡、指甲都藏有毒囊,身上沒有什麼特殊標誌證明身份。」搖光捏住一個剛死不久的刺客下巴,掰開他的嘴,挑出他牙縫的毒藥辨認嗅聞。「是普通蝕心草提煉而成的毒囊。」

  公儀瀅看著搖光的目光有幾分噁心,從死人嘴裡挑東西,她忍痛拽了拽公儀覃的袖子。「二叔,我不要再呆在這裡,我們快走吧。」

  公儀覃沒有理睬她,徑直行至寧徽玉身側。「沒想到會有刺客埋伏此處,讓神醫受驚了。」

  他的視線忍不住落到七衛和追影身上,驚訝萬分,沒想到明月山莊深藏不露,能人異士頗多,這幾人的身手遠超他的預想,更令他暗驚的是,若非此次遭遇突襲,他根本不知道這幾人跟在暗處。

  「公儀大人,拒此地還有半個時辰的腳程有一處小村落,我們小主子也乏了,不妨先過去歇腳再做打算。」天樞道。

  寧徽玉輕拍懷裡的阿離,她因是第一次出遠門,在馬車上睡不安穩,如今一番變故也未曾驚動她,倒不如讓她好好睡一覺,醒來,一切還和平常一樣。

  「如今也只能如此,我留下一部分人清理這裡,其他人先步行過去。」公儀覃注意到寧徽玉一直抱在懷裡的孩子,目露詫異,他現在也很懷疑寧徽玉的小徒弟是否真是寧徽玉的親生子?

  這個孩子一個時辰前還活蹦亂跳,怎麼現在睡著了?這麼大動靜不可能吵不醒她。

  他心中清楚,應是寧徽玉不希望她瞧見這種血腥場面,所幸讓她一直睡著。

  「寧神醫,您一直抱著人,手酸了罷?不如讓下屬背著?」公儀茂見隊伍裡不少人掛彩,尤其是瀅兒,小臉慘白,腿肚子插著一支斷箭,淚濛濛的看著寧徽玉,彷若下一刻就要暈過去。

  寧徽玉琥珀色眼眸溫若暖流,淡掃一眼在場眾人,他輕輕嘆氣,有幾名侍衛已受了重傷,只怕撐不了多久。「搖光。」

  搖光走近,從寧徽玉懷裡接過姜離,雪白的披風將她罩的嚴嚴實實,呼吸均勻綿長,搖光不自覺的就露出一點笑意。

  小主子倒是好眠。

  「有勞神醫。」公儀覃朝寧徽玉微微示意,指揮其他還能動的侍衛將馬車拉上來。

  七衛和追影守在搖光身邊,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公儀家僅剩的五十幾名侍衛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三輛馬車抬上來,公儀茂看得眉頭皺成山峰。

  兩百餘人,不過幾個回合,只剩五十幾人,其中還有不少受傷,失去戰鬥力,他擔心他們無法平安抵達京城。

  「呀!好疼。」公儀瀅嬌嗲的嗓音讓開陽一個哆嗦,他搓了搓手臂冒起的雞皮疙瘩,朝聲源看去。

  可惜,因公儀瀅是女的,士族規矩重,主子給她看病得單獨隔開外面侍衛。公儀瀅那一點破傷,隨便撒點止血藥,包紮一下不就完了?還要主子看什麼?

  「瀅兒怕血,神醫幫我上藥好不好?」

  開陽翻個白眼,大家小姐不是都很看重閨譽,讓主子看傷口,不害怕自己的腿被看了嗎?

  也不知主子又說了什麼,他的功力聽不到主子的聲音,只能從公儀瀅的話中猜測。

  「寧公子難道當真如此絕情?見死不救?寧公子……寧公子等等……」

  沒一會兒就聽到主子低磁的聲線。「搖光。」

  主子叫搖光,開陽自動靠近她,做一個伸手求抱抱的姿勢,朝搖光一陣擠眉弄眼,不過他主要意思是將姜離接過來。

  搖光看也沒看他一眼,抱著小主子繞過他。

  「呀!寧公子!您要對我做什麼?」馬車旁僅一簾之隔,傳來一聲高亢的嬌呼,這聲音委實響亮,幾乎所有人都目光發亮的朝那邊望去。

  公儀茂當即一驚,目露驚怒,掀開簾子就要衝進去。「寧徽玉!你對瀅兒做……」

  他的聲音在看到簾後情形時戛然而止。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34 PM

第31章 計敗

  簾子掀開,在場不少男子眼睛登時發直,直勾勾的盯著一團豐軟半掛粉紅兜衣的公儀瀅。

  她彷若被人強行面朝下按倒在一塊凸出石面上,臀部圓滾上揚,纖腰楚楚,姿勢勾人,一雙杏眼淚珠盈盈,紅唇輕咬,彷若受到驚嚇。

  公儀茂呆滯的忘記放下簾子。

  若是寧徽玉站在她身後,這是一場極其香豔的臆想之景,但是……

  「把離兒交給我。」寧徽玉聲若珠玉落盤,從搖光臂彎將暖洋洋的姜離重新抱回懷裡,掀開披風一角查看,人已站在三十米開外。

  姜離下意識的往他頸窩蹭了蹭,蹭的寧徽玉唇畔揚起淺淡的笑弧,側首貼了貼她的額頭。

  不知為何,開陽卻覺得,主子的笑容陰森森的,和那一位有些像。

  一般那位露出這種笑容,就有人倒霉。

  他的視線看向簾後賣弄風騷的公儀瀅,好整以暇的瞥了一眼七衛中排行第五的大色星玉衡。「你瞧著如何?」

  玉衡挑眉,露出一個色瞇瞇的笑容,摸了摸下巴。「胸還沒你家光光大,腰沒小主子細,屁股比不上……我什麼都沒看見。」

  數道目光如刀子般睃向他,玉衡自打嘴巴,火速閃避開陽伸來的毒手,看他臭嘴,一個沒忍住。

  寧徽玉眼眉微挑,掌下小徒弟腰肢纖纖,他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玉衡,玉衡嚇得立馬噤聲。

  「公儀瀅!你在幹什麼!」公儀覃一聲暴喝,拉回眾人神思。

  他剛才正吩咐下屬做事,冷不防看到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一張老臉鐵青,陰雲密布。

  公儀瀅目光盈盈含淚,羞怯的看向原本站在她身後的寧徽玉,然而,透過被公儀茂掀起的簾子,卻看到寧徽玉離她十萬八千里,她尚未來得及想為何寧公子一瞬間移動這麼遠,更可怕的是,所有的侍衛,包括二叔和公儀茂全都盯著她。

  目光各異,有暴怒有驚怔有鄙夷,更有大批淫邪視線盯著她曼妙半裸的身子。

  「啊——!」公儀瀅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驚慌失措的遮住大片雪白的波濤洶湧。

  公儀茂回過神,猛地放下簾子,心中一沉。

  公儀瀅完了。

  「不知羞恥的東西!」公儀覃暴跳如雷,公儀瀅是大哥和娘娘看中的人選,是要送進宮成為太子妃的!

  這一次也不知為何鬼迷心竅的對寧徽玉糾纏不放,竟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這可如何是好?

  公儀覃的目光轉向寧徽玉,用腳趾頭想也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若是寧徽玉接受公儀瀅也罷了,但他的態度……

  寧徽玉看都沒朝這邊看一眼,他身後的一名黑衣人,一劍削平一塊巨石,蒙上綢子,寧徽玉此刻抱著他的寶貝徒弟坐在石面上休息。

  「我還以為世家小姐連臉都不敢給人看呢,沒想到有人還想我們主子給她包臭腳。」

  「也不想想,那腳這麼臭,萬一熏著主子怎麼辦?」

  「就是!你們猜,剛剛是不是 主子色心大起,餓虎撲食撲倒這位醜八怪?」

  「呿!怎麼可能?想當年東郯國君最寵愛的小公主還給我們主子下春藥來著,那才是天仙似的嬌美人。」

  「可不是!東郯第一美人呢!還是東郯公主,碰了主子的衣袖一下,主子嫌髒,衣裳都沒要!」

  開陽和玉衡你一言我一語的胡侃,那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讓所有人都能聽到,公儀覃老臉一陣青一陣紫。

  明晃晃的諷刺公儀瀅不要臉,且不說東郯乃是整個東越大地最強大的國度,單憑身份,公儀瀅和東郯國主最寵愛的女兒相比,那也是草雞和鳳凰的鮮明對比。

  放著天仙似的美人不要,碰你一隻自薦枕席的草雞?

  寧徽玉這樣身份的人是斷斷不會撒謊,且外界對他的桃色新聞也一直熱衷不減,不少艷聞甚囂直上,成為說書人口中津津樂道的故事。

  東郯公主之事不是沒人說過,但他之前何曾對這種街頭巷尾的不實流言放在心上?沒想到竟是真有其事。

  本以為公儀瀅剛剛大嚷之話會讓寧徽玉出面,他們公儀家好歹也是東越諸國中數一數二的大世族,他自問不比明月山莊差到哪裡,何況公儀瀅姿色不差,但沒想到寧徽玉根本對公儀瀅不屑一顧。

  公儀瀅這小賤人公然使手段對付寧徽玉,沒想到寧徽玉功力如此之高,眨眼之間人就到了數十丈之外,讓她在眾多下屬面前丟盡顏面,以後誰敢娶她?

  公儀覃臉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公儀家的女兒,無論嫡庶皆是富養,教養也是上等,不會偏私一毫,就是為了將來嫁出去能夠撐起一片天為家族謀利,以他們家族如今的榮耀和歷來女兒掙出的名聲,就是庶出的女兒嫁給一般公卿侯門,也是當得正妻的。

  但是三房的公儀瀅卻是他三弟最喜愛的小女兒,雖是庶出,卻因為是三弟最喜歡的妾室所生,寶貝的緊,養成如今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模樣!偏偏嘴甜的緊,不僅哄得三弟寵之若寶,就是皇后娘娘對其也甚是寵愛,這才養的這般輕浮。

  如今在這裡給毀了……

  公儀覃恨的要死,想起她原本的價值,都替他大哥心痛。

  現在如何是好?若是被娘娘知曉,還會把這麼個女人嫁給太子嗎?

  「二叔,天色不早,眾位的傷勢也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先送神醫和傷者去附近的村落落腳。」公儀茂目光晦澀,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並掌成刀,朝公儀覃做了一個一刀切的動作。

  公儀覃目光一閃,余光掃了一眼五十幾名侍衛,明白公儀茂的意思,他勉強壓下心頭惱恨,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也罷,今日讓神醫受驚了,留下一半還能行動的人收拾這裡,其他人隨我保護神醫先走。」

  公儀茂點頭稱是,乘機湊近,低聲道:「二叔不必憂心,這五十幾人到時候全部'為保護神醫犧牲'。」

  公儀覃沒說話,算是默認。

  寧徽玉眉睫微掀,輕拍懷里阿離。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3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4 08:56 PM 編輯

第32章 溫情

  姜離醒來時,夜幕已垂,隊伍投宿附近的石家村。

  小村子裡不足五十戶人家,因連年戰亂徵兵,村落裡沒有青壯年,一眼望去皆是老弱婦孺,老村長拄著圓木拐杖將這群陌生人安排在村中各戶人家。

  原本公儀茂和公儀瀅不願住這種隨時都可能倒塌的破房子,奈何在村中轉了一圈,最後黑著臉還是選擇了老村長的安排。

  開陽打探附近的情況,回到寧徽玉住處時,搖光和天樞剛進去,他在外稍等片刻,本想和平時一樣抱胸靠在門框上還擔心把土屋子靠塌了。

  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天權湊過來。「如何?」

  「唉!」開陽大大的嘆了一口氣。「村子總計四十三戶,最年輕的男人都在六十歲以上,最大的孩子只有十歲。」

  其實,就這村中的情況來看,他們清楚代表什麼。

  「看來情況差不多。」天璣打著哈欠,滿眼睡意。「我一個銅板都沒瞧見,整個村子最值錢的就是兩頭黃牛和三頭驢子,還有一頭牛犢子,畜生住的地方比人還金貴。」

  「公儀二爺還想著在附近買幾匹馬,看來是甭想了。」天陽兩手一攤,搖頭。

  「沒有馬,牛和驢子也不是不可,只是……」天璣不知想到什麼,一臉賤笑。「不知道公儀家的那位小姐受不受得了驢板車?」

  「離兒。」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屋里傳來寧徽玉溫潤的聲線,天璣一扭頭就看到身後站著一人,手裡提著他金燦燦的錢袋子,正貓著腰踮著腳打算溜之大吉。

  「啊——!」天璣一聲尖叫。

  「呵呵……」姜離乾笑,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天璣不客氣的提住後領,拎回主子身邊,順帶揪回自己錢袋。

  搖光和天樞已經交代完事情出來,瞧著姜離的表情就像看一隻試圖翻牆逃離豬圈的豬崽。

  「不問自取視為偷,以後不可再做出偷盜之事。」寧徽玉輕敲姜離的腦門,將她攬到懷裡。

  姜離被天璣準確的扔給她師父,她乾脆章魚似的纏住寧徽玉,洩憤般咬住寧徽玉的耳朵磨牙,又不忍心咬痛她師父,只在他耳垂上留下一排牙印。

  寧徽玉起身,她也不撒手,扒在他身上。

  「阿離將來要做神偷俠盜!偷盡天下大壞蛋!」她自覺這是一個偉大的夢想。

  寧徽玉好笑,伸手卸下發上玉冠,青絲披散,烏髮如墨,坐回收拾好的木塌上,燭光下玉顏精魅。「神偷?」

  他是知道她輕功不錯,偏偏用在了偷竊被抓包時的逃跑上。

  「天璣是大壞蛋嗎?」寧徽玉點了點她的鼻尖,抽出阿離發上的香木簪,把她的頭髮放下來。

  姜離撇嘴。「師父不是說,當神醫就要看好多醫書、認識很多藥材,為許許多多的人治病才能行嗎?」

  「所以離兒就多偷天璣?」寧徽玉挑眉,這是什麼理論?

  寧徽玉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小徒弟變成小偷。「阿離成為神醫不好嗎?可以救很多人。」

  「神醫很好。」阿離低笑,緊了緊手臂。「神醫最好。」

  她師父就是最厲害的神醫!

  「好了,天色晚了,該休息,嗯?」寧徽玉將浴後香噴噴的姜離從懷裡摘出來塞進被子裡。

  雖然此地地處偏僻,但公儀覃準備充分,馬車雖毀,裡面的東西卻還在,佈置的屋子明亮舒適。

  他曾不屑於此,卻不希望他最重要的孩子受一絲苦楚。

  姜離只著白色中衣窩進被子中,一雙浸水珠般的鳳眸露在被子外,長睫如扇,纖長捲翹,沒有一絲睡意。「師父,阿離睡不著。」

  白天一直在睡,也不知道是怎麼到這裡的,不是要去京城嗎?

  「睡不著?」寧徽玉目光轉向窗外,本是月圓之夜,夜空卻漆黑如墨,陰沉壓抑。

  阿離扭頭看向窗外,拉高被子,低聲道:「明日是不是會下雨?下雨了,我們也要趕去京城嗎?」

  身後一沉,姜離感覺到背後一暖,頭頂有溫熱的氣息。「下雪了都要去。」

  寧徽玉的聲音平靜如湖,目光透過暗夜射向遠方。也許該讓離兒看到……

  外面的世界。

  姜離的視線凝固,不知何時,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下半夜的時候,雨勢漸大,劈里啪啦的砸中窗戶,不多時電閃雷鳴,一個霹靂下來,整個黑夜都被照亮。

  「轟!」不知是雷電,還是什麼聲音,炸的姜離一個激靈。

  聲音太響了!地面都在震動。

  「師父……」

  姜離心底隱隱不安,她不怕雷電,可是這個季節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雷電?

  剛才是什麼聲音?

  「別怕,師父在這裡。」

  寧徽玉將阿離攬入懷裡,讓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口,目色晦暗。

  雷電與亮度相隔只有幾秒,說明閃電劈中不遠處,這些房屋皆是草棚,好一些的是黃土磚壘成。

  越高越危險。

  窗戶已被關閉,外面的雨勢影響不到這裡,但是雷電卻持續不減,黎明時分,姜離才昏昏沉沉的睡著。

  「主子,公儀家的五十餘名侍衛所居之地被雷電擊中,外面正亂作一團。」

  「村子中有十餘人也在雷電中喪生,八人被燒傷,其中兩人被電擊重傷。」

  寧徽玉剛走出屋,追影面色凝重的匯報情形。

  「他們的動作倒是快。」寧徽玉目光幽沉。

  「屬下查到在受雷擊的屋頂有鐵杵引線。」天樞將其中一根焦黑鐵杵遞到寧徽玉面前。「五十餘名守衛僅剩五人生還。」

  這五人是公儀覃的心腹,公儀覃身為公儀家二爺,外出之時總要帶著幾名可靠之人。

  寧徽玉眸色暗沉,沒有開口。

  七衛心中已是一片駭然,搖光臉色陰沉,沒想到公儀覃連引雷都知道,公儀家實在驚人。這種法子少有人知,而且方法太過冒險。

  「公儀瀅不過一個三房庶小姐,為何公儀覃對其如此重視?不合常理。」搖光蹙眉,甚至為其犧牲這麼多人,就為了保全她的名聲,還在這個危險的時候除掉身邊人。

  「以為她是公儀家未來的公儀琳罷。」寧徽玉語氣薄淡,眸底多了一絲陰鷙,語氣倏地森涼,伸舌輕舔紅唇,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公儀琳那個女人,不容小覷,此次八成想把衛陵調入南方對付本座。」

  追影聞言臉色一變,眼看著眼前之人面上逐漸暈染開一層妖異,殷唇如塗胭脂雲霞,眼尾艷魅的鳳尾勾魂攝魄,分明是素白的衣袍,此時的寧徽玉卻如同供奉祭祀的鮮豔詭異傀儡,憑添幾分狂肆妖嬈。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3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7 12:08 AM 編輯

第33章 逃離

  七衛迅速散開四方,以防出現其他人。

  他瞥一眼如臨大敵的追影,勾唇邪笑。「你說,本座會讓寧徽玉治好公儀琳嗎?」

  「你想幹什麼?」追影見他轉頭朝屋裡走,橫劍攔在門外,不許他進去。

  小主子還在屋內休息,上次就因他的放任,置小主子於險地,這種事以後都不會發生。

  「真是煩人。」抬手一揮,追影被一股劇烈的掌力當胸擊中,一口血噴出,猛地撞上泥牆,牆頭撲簌簌落下一層灰塵。

  暗處的搖光目色一沉,開陽抓住了她的衣袖,搖了搖頭。

  若是惹怒主子,追影性命難保,何況他們七人還有其他任務。

  「寧徽玉的小心肝,本座瞧瞧。」他看了一眼外觀堪憂的土房子,走進去,光線昏暗,夜明珠被罩上一層細膩黑綢,地舖華豔西域地毯,牆面罩上錦帛,里外完全是兩個天地。

  屋外水汽重,室內薰了祛濕的香料,一走進來,他的目光凝固在榻上拱起的一團,簡陋的木塌上鋪了數層茜紅錦褥,裝設如同新婚新房,越看越不順眼。

  「臭丫頭!這次看寧徽玉如何保你!」他掀開錦被,抬手劈向被子底下。

  「嘭!」錦褥被掌風擊散,褥子散灑,雪花般滿屋飛揚。

  「什麼?」被子底下只有一個拱起的蘆花枕頭,根本沒看到人。

  屋子很小,一眼掃遍,他的目光定格到開啟的木窗,轉身出了土房子。「七衛!滾出來!」

  「主子?」七人整齊的出現在屋外,聽候命令。

  「把那個臭丫頭給我找出來!」

  「是。」七人垂頭,看不清神色。

  待七人陸續離開,追影支著劍扶住牆壁站起,衣服蹭上濕泥,腿腳髒污濕膩,他一手覆住胸口,不可置信。「你怎麼會……」

  這個時節不該是他。

  「怎會在此時醒來?」他冷笑邪佞,殺戮越重他越活躍,公儀家要除掉五十名無辜之人時寧徽玉負面情緒起伏。若是平常,他早已占據主位,奈何臭丫頭跟在寧徽玉身邊,他現在才突破。

  寧徽玉寧願破壞規矩,當真要進宮見公儀琳,以寧徽玉的性子做不到見死不救。

  他此時狀態不穩無法回到原來的位置,恰好公儀琳病重也無法反擊,若是公儀琳病癒,最後倒霉的還是他,他怎能讓寧徽玉進宮?

  「你最好放聰明點。」他抬手凌空抓住追影,追影猛地側身避開,就地翻滾,一劍擋開他襲來的鋒利金線。

  「你根本不了解小主子。」追影躲避過程中,內力震盪,喉頭腥氣上湧,剛才不該受那一擊,可不受那一擊如何讓這個妖魔般心狠手辣的男人放鬆警惕?

  七衛和他不同,七衛是這個男人的下屬,但他們七個也是看著小主子長大……

  「當真不管追影?若是他惹怒了主子恐怕……」玉衡忍不住擔憂,看了一眼搖光懷裡抱著的小姜離。

  「他不會有事,還需要他才能進行接下來的事。」開陽揉了揉肚子,抬手就想敲打被點中睡穴的小姜離,被搖光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訕訕住手。

  「這個小混蛋,下手真是狠,孩子都快被她打出來了。」開陽摸肚子,至今還痛的緊。

  「你有那功能嗎?」天權白了他一眼。「還是盡快把小主子帶離這裡,若是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真正的主子可不是善茬,寧主子之前就交代過他們保護小主子,他們也沒辦法拒絕,何況,寧主子也是他們的主子。

  「幸好這小祖宗不安分,想翻窗出去溜溜。」不然他們也趕不及在主子眼皮子底下把她帶出來,沒成想,他一上前撈她,就被小混蛋一拳擂中肚子,打得他差點吐血。

  幸好搖光夠機靈,乘她不注意,點了她的睡穴,這才有機會把她扛出來。

  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小祖宗真的變得像隻小惡魔了。

  「如今怎麼向公儀二爺交代?」主子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們是不擔心會被認出來,可是那位的身份更要命。

  開陽一臉鬱卒。「主子突然出現在這裡,又好巧不巧的寧主子失蹤,萬一被那群老不死的猜到寧主子的身份可怎麼辦?」

  此地遭雷擊電死五十多人,不是小事,太過引人注目。昨日那批刺客保不齊又會捲土重來,他們怎麼這麼倒霉?

  普通刺客也罷了,若是那群老不死的人來了,他們七個什麼都乾不成。

  「先離開這裡。」搖光沉聲道。

  姜離一個鯉魚打挺,甦醒過來,眼瞳一陣茫然。

  她記得師父離開後,自己爬出窗戶,準備出去看看昨晚發生何事,怎料剛跳下窗戶,就被人突襲,她一拳頭打過去才看清是開陽,她當時正奇怪,就被人從背後擊昏。

  沒錯!她被人打昏了!

  關鍵是,開陽在她面前,而且一般沒人能悄悄潛入她背後,沒可能她沒察覺到危險?

  「醒了?」

  「耶?追影!你怎麼受傷了?」姜離睜開眼就看到自己被追影背在背上疾行,追影身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快放我下來!」

  「不行。」追影腳步沒停,他的呼吸聲粗重,姜離伸手貼著他的脖子上的人迎穴,摸出他脈搏紊亂急促。

  「你必須停下來!再跑下去也跑不遠。」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地上沒有留下血跡。追影的手臂被層層裹住,鮮血透出布帛,他的手臂受傷了。從脈像看,腑臟也受到震盪導致內出血才會變成如今模樣。

  追影置若罔聞,神情凝重。「小主子,你還記得當日擄走你的那個人嗎?」

  姜離伸手點住追影的動作一頓。「是他?師父呢?」

  追影沒有回答她,繼續道:「那人手下有一群黑衣尖帽的鬼衛,由七個百歲以上的老者協領,身手不輸七衛,一出手就一定要死人,他們和我們山莊有仇怨,還發現了你……」

  追影嗓子乾啞,沒想到那群人還是找來了!

  可是,為何這麼快?

  是否那個妖異的男人早就知會了那群老怪物?他這麼恨小主子,自己當初怎麼會認為他就是主子,所以不會傷害小主子?

  「師父呢?」姜離目色微凝。「我師父他在哪裡?」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39 PM

第34章 生不出蛋

  「公儀家的二爺?」邪肆低涼的嗓音如寒冰冒出的絲絲涼氣,透骨沁霜。

  公儀覃臉色鐵青,面前站著一名妖艷絕倫的男人,墨玉帶束腰,青絲金冠慵懶邪肆,玄黑底繡赤蛇纏芍藥的貼身黑衣,猙獰的赤蛇,鱗片與艷麗芍藥交相輝映,愈發襯得男子鬼魅冶艷,渾身上下瀰漫一股成熟的性感。

  十幾名黑色緊身衣殺手面色陰沉的站在他身後,公儀覃見到他們手中的黑鐵彎刀,以及面上戴著的猙獰鬼面就一陣心涼。「是……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說公儀琳病了,我這個熟人怎能不送份大禮給她?」

  「你……寧……寧公子他……」公儀瀅渾身顫抖,被一名尖頂黑帽的鬼面男子以彎刀抵住咽喉。

  寧公子一直沒有出現!那八名暗衛也不見蹤影,難不成他們已經……

  「主子,追影受傷,帶著小丫頭逃跑了。」一名黑衣男子聲音機械的回稟情況。

  「跑的倒是快。」修長的指尖點了點太陽穴,男人目光陰森。「只要寧徽玉還在,不怕姓姜的臭丫頭不回來!」

  「姓……姓姜的臭……臭丫頭?」公儀瀅第一時間回神,彷若聽到什麼一件不可思議之事。

  一直被寧公子抱在懷裡的小乞丐是女子?怎麼可能?他們明明是師徒……

  「不愧是公儀家出來的,雖然是個下賤的身份,腦子卻靈光。」男人尖笑狂肆,他慢悠悠的踱步到公儀瀅身邊,公儀瀅嚇得癱倒在地,連連後退,彷若被厲鬼追趕。

  「你……你別過來!妖怪!」公儀瀅尖聲驚叫,拼命往離她最近的公儀茂身邊縮。

  「妖怪?」男人眉峰一挑,眼底挑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暗芒,這個稱呼怎麼這麼耳熟呢?

  「砰!」他抬臂一掃,一股罡風襲向公儀瀅。

  「啊——!」公儀瀅被剷出五丈之外,砰的一聲重重砸中地面,慘叫一聲痛昏過去。

  公儀茂瞳孔凝縮成針,嚇得牙關打顫,抵住他咽喉的黑衣人已經退後,妖詭的男人走近一步,公儀茂便退後一步。「你……你就是……」

  「哼。」一聲低哼。

  「茂兒!」公儀覃慘呼尖利,眼睜睜看著公儀茂的頭顱骨碌碌落地,那雙眼睛還保持著生前驚懼的神情,甚至不知是怎麼死的。

  速度太快了!

  「你這個怪物!你有本事殺了老夫!竟敢在姜國境內殺我公儀家的嫡孫!我公儀家勢必與你不死不休!」公儀覃目眥欲裂,兩撇八字胡劇烈抖動,氣得渾身發顫。

  「本座早就與姜國不死不休,一個小小的公儀家算什麼?你想救公儀琳那個臭女人?本座偏不讓寧徽玉救。」他一腳踢倒公儀覃,黑色長靴踩在他的胳膊上,公儀覃額角開始冒冷汗。

  哢嚓。

  骨頭被踩裂,公儀覃整個人吭都沒吭一聲就昏了過去。

  「真無趣。」公儀家還算有幾個硬氣的老骨頭,可惜新一代的子孫卻是公儀瀅和公儀茂這樣的孬種,在朝為官撐起一片天的全是上一輩人,公儀琳之後的一代沒幾個拿得出手的子孫。

  光瞧著公儀瀅這種蠢女人都變成香餑餑就知道如今公儀家下一代變成了什麼樣子,說起來也奇怪,公儀琳精明世故,怎麼會看上公儀瀅這種沒腦子的女人?

  「主子,小主子她……」待公儀家所有人都不省人事,在場的皆是鬼衛,七衛才現身,天樞語氣略有些遲疑,主子難道真的想要小主子的命嗎?

  「小主子?憑她也配?若不是寧徽玉護著,她早已死了幾回,本座殺不了她,你們去殺了她!」他這一次絕不會縱虎歸山,一旦寧徽玉反主,他又不知何時才能有機會。

  「主上,什麼小主子?」蒼老沙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一名身材佝僂,拄著黑蟒骷髏拐杖的干癟老頭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踱步出來。

  搖光指骨發青,垂頭盯著地面。

  老頭子枯瘦如朽木,活像被吸乾的干屍,長著老年斑的手和臉都凹陷下去,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但他的眼睛犀利如隼,透著一股子陰邪又詭譎的幽暗,被他盯住,好像自己就是被毒蛇盯住的獵物。

  黑衣妖異的男子邪笑著居高臨下的盯著老頭子。「都半身入土了,本座的事,你少管,若是一個不小心埋骨他鄉,大長老可得為你傷心難過。」

  「主上說笑。」老頭子目光犀利。「我族繼承者條件苛刻,地神只承認親系血緣,經受密音七道鬼門,主上定然不會忘記。」

  「那又如何?」

  「主上若是能與我族伺鄄、伺音兩位聖女誕下地神承認的血脈,長老院絕不阻攔。」

  「你們寶貝孫女不是立志要成為下一任繼承者?怎麼?如今又想爬本座的床?」男人邪笑,說出的話令嚴守規矩的老頭子臉色陣陣青黑,手中拐杖都在地面戳出一個深坑。

  「主上怎可侮辱聖潔的巫女?」

  「侮辱?可笑,難不成你想那對姐妹花隨便懷個野種充當本座的繼承人?」他說話毫不客氣,目光詭譎鋒利如刀子。「五長老記性不好,莫不是忘記本座是何人?還是找到了我族聖藥的另一半?」

  老頭子鐵青著臉,冷哼一聲,拄著拐杖,健步如飛的扭頭而去,走到半道,又神情凝重的回頭。「主上莫要忘記,即使您與別的女人在一起,也生不出繼承人。」

  敢說他生不出蛋?!

  男人挑眉,惡意道:「是麼?如果是枯顏的主人呢?」

  就算寧徽玉動機不純,他也對那根豆芽菜沒興趣。不過,噁心噁心老不死的,他也不虧。

  「什……什麼?!」老頭子猛地轉頭,神情大震,彷若被雷劈中似的,一下子杵到寧徽玉跟前。「找到了此人?在哪裡?孩子生下來嗎?難道就是明月山莊的那個孩子?不對啊!若是生下嬰兒,斷斷不可能長這麼大!」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4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27 04:24 PM 編輯

第35章 獨行

  「……」

  饒是他有意噁心老頭子,也沒想到是這反應。推開兩眼放光的糟老頭,雙手環胸閒站一旁,語透諷刺:「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本座的另外半身?如今倒是挺會裝蒜。」

  五長老神色一斂,拉了拉寬大袍袖,嚴肅恭敬。「主上,復興我族壯大聖城是我族使命,族群的延續必須是親緣血脈,若非我族遭受詛咒,也斷不會落得如此地步,地神選擇了您,誰曾想,您的情況……」

  談及此,五長老臉色發沉,不欲糾纏此事,事已至此,無從更改。誰知曉找了數十年才依據地神的提示找到了上一代聖主子嗣,卻不曾想經受七道鬼門考驗時出意外,主上這種情況史上從未出現。

  「五長老事忙,怎有閒情到此?莫不是見這姜國景色怡人,吸引了你這個大忙人?」他挑眉,言辭總帶刺。

  五長老對他這種不友好的語氣習以為常,只關注另外一件事。「主上,明月山莊的寧神醫莫不是……」

  「那又如何?」寧徽玉這一次休想再護著臭丫頭,明月山莊也不再是姜離的護身之所。

  「聽聞十四年前寧神醫收養了一位弟子……」十四年前主上的確曾在姜國逗留過一段時日,之後每年都會到此。

  他們七人雖知曉主子的情況卻不知另外一位究竟是何人,主上行事謹慎,身邊鬼衛口風甚緊,他們查尋十幾年也沒有任何進展,唯有這些年發覺一些規律。「主上,若當真是小主子……」

  「誰說她是本座的種?不過一個丑丫頭,也就寧徽玉當成心肝。」

  「主上剛才說枯顏是何意?」五長老皺眉。

  「姜離十分得寧徽玉的眼,明為師徒,暗地裡誰知道是什麼關係?」他欲言又止,諷刺的瞧著五長老烏青的老臉,艷唇妖冶,蠱惑道:「萬一寧徽玉與他徒弟發生什麼不堪人倫之事,你找到枯顏的主人又能如何?」

  還能強行讓人睡了對方?

  「此等天地不容之事,豈能讓他發生!」五長老臉色大變。「姜離?她叫姜離?現在何處?」

  「這就要看五長老的本事了。」

  「如此,老夫告辭。」五長老拄著曲虯的骷髏拐杖,一刻也不想停留。「如今我方形勢大好,主上忽然失蹤,還是盡快歸國為好,這邊的事老夫會與大長老交代。」

  「不送。」

  姜離被追影帶走,沒看到寧徽玉不可能回莊,追影知道寧徽玉是他,不知會說什麼阻止姜離?

  「臭丫頭,沒了寧徽玉,看你能逍遙多久!」

  男人眸色幽沉,艷麗的五官鮮豔妖魅,姜離對寧徽玉的影響越來越大,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

  自從撿回姜離,寧徽玉有個奔頭,每年二月份都會固定甦醒,他就處於被壓制的地位。但隨著姜離逐漸成長,這一兩年來寧徽玉情緒極不穩定,明明急於見到姜離,有時又生排斥,這種古怪的心理讓他十分不解,卻也給了他突破的機會,這才能在二月份也占據主位。

  本是出其不意,沒想到還是被臭丫頭跑了!

  ……

  哢噠哢噠

  一輛裝滿稻草和麻袋的驢板車在趕驢人的呼喝聲中晃晃悠悠地駛入羅城,車軲轆時不時磕到地上凸起的砂礫,車身顛簸的猶如下一刻就要散架。

  「咳咳!到了嗎?」

  驢車上躺著一男一女,說話的是蓄著八字鬚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臉色蒼白,撐在稻草堆上抬頭問車夫,另外一隻手臂怪異的垂在肩上,在他身邊,麻布袋遮蓋的女子只露出一方裙角。

  趕驢的車夫是位膚色蠟黃的獨腿年青人,頭上戴著破損的斗笠,聞言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前面不遠就是寶豐當舖。」

  「多謝。」公儀覃支撐不住又躺了回去。

  寶豐當舖是公儀家在羅城的當舖分號,找到寶豐,他才能通知他大哥這裡的事。

  半柱香之後,驢車停了下來,公儀覃被車夫扶著進了當舖,拉車的驢子系在門前碗口粗的椿樹上。

  這時,驢車底下探出一顆灰撲撲的腦袋,烏黑的眸子晶亮清澈,她左右環顧一周,見沒人注意這邊,手腳並用的從車底爬出來,拍了拍衣服的灰塵。

  街道上行人寥寥,她又不認識路,肚子正唱空城計。

  「這是什麼地方?」姜離漫無目的的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打量著四周的建築,街頭行人更是不住的盯著她。

  她還穿著昨晚寧徽玉為她換上的抹胸雪綢廣袖羽衣,細嫩雙肩線條柔美,頸項幼嫩,腰束軟質薄帶,纖纖細腰,當真是不盈一握。

  寧徽玉常年給她泡藥浴壓制枯顏負面作用,即便人不在莊子裡也吩咐雙紫姐妹每晚給她泡著。

  她自幼養得嬌,膚質細嫩敏感,怕痛怕得要死,貼身的衣物,束腰的宮絛皆質地柔軟,若是在旁人面前,寧徽玉是斷然不會讓她這樣穿著,但昨晚只有他在姜離面前,姜離逃跑時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之後被追影背著跑,更不可能有衣裳給她換。

  「餓死我了。」

  她穿的雖勾人,奈何走起路來步步生風,長長的羽衣下擺被她抄起來掛在腰上方便行走,雖身段纖纖,怎奈膚色偏暗,人看著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實在是……除非是有戀童癖的才會飢不擇食。

  姜離形單影只,在荒涼的街道上走了大半時辰竟然沒看到一家甜品店,青石板路坑坑窪窪,她餓的嗷嗷叫,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一點東西。

  這個小鎮怎麼和凌雲鎮相差這麼大?街上不僅沒有幾家店鋪,街道兩旁的房舍門窗緊閉,走在路上的行人都是老人和女子,偶爾出現的青壯年還都是缺胳膊斷腿的。

  「這位大嬸,請問……」

  「我不知道!不知道!」

  姜離想找個人問問哪裡有賣吃的,剛拉個挎著竹籃的大嬸,她話未說完,人就搖頭跑掉了,好像她是洪水猛獸。

  這?

  姜離又攔住一位走路顫顫巍巍的老大爺,擺上最和善的笑臉。「請問……」

  「不清楚!不清楚!你找別人問去!」

  剛剛還和蝸牛爬似的大爺跑得比大嬸還快。

  姜離無語,這是見了鬼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42 PM

第36章 被拐

  連續詢問了六個人都是這種情況,她一靠近,原本盯著她看的路人和見了鬼似的飛奔,姜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自己看起來兇惡到路人瞧見她就跑的地步?

  她摸了摸臉,她貌似沒醜到這驚天動地的程度。

  逛了兩條街,滿目蕭條,雨後破碎的路面泥濘難行,姜離的軟緞繡鞋濕透,穿在腳上十分不適。

  悔不當初出門時沒換上男裝,只來得及在裙底套上條白綾褲,原本以為只是出來看看熱鬧,誰成想事情變成這樣?

  「師父……你在哪裡……」姜離欲哭無淚,瞟視四周,當真是連一家茶館都沒有,棺材店和紙馬店倒是一條街有好幾家。

  正當姜離瞄準一位乾癟老頭,打算霸王硬上弓時,一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青褂婦人主動走上前來。「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大嬸幫忙?」

  婦人不著痕蹟的瞥了一眼姜離身上的衣服,目光閃了閃,她跟著這位小姑娘有一段路了,一個人走在街上,衣著料子上乘,到處問人,一看就是不知世事,和家人失散的千金小姐。

  姜離連連點頭,可憐巴巴的舉袖抹了抹眼淚。「爹爹不見了……阿離好餓喔。」

  她救命稻草似的拽住一看就是「好心人」的大嬸的袖子。

  大嬸心中一喜,語氣愈發和善。「好孩子,別哭了,大嬸幫你找你爹去好不好?」

  她說話時,去牽姜離的手,姜離眸底閃過一絲厭惡,避開了她的手,睜大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看著她。

  婦人一愣,只道是小孩怕生,不喜歡陌生人碰觸,也就沒注意。

  「你真的要帶我去找爹爹?」姜離泫然欲泣,長睫若鴉羽,雖膚色暗淡,但人小眼睛大,淚汪汪的一雙黑寶石般天真無邪的大眸子撲閃撲閃,活脫脫就是一隻純良小白兔。「阿離好餓。」

  婦人生出一股憐愛之心,心想再仔細調教一番,賣給大戶人家值不少銀子。

  「乖,別哭了,大嬸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婦人安撫可憐兮兮的小姜離。

  「真的?」姜離餓傻了,一臉驚喜。

  「當然是真的。」

  婦人就這麼由著姜離拽著衣擺,連坑帶拐的把她騙走了。

  婦人心中高興,引導著姜離說自己的「身世」。

  阿離「純真無暇」,全都倒豆子似的招認了。

  於是,帶著女兒去京城的大戶老爺一不小心丟失愛女的悲慘故事出爐。

  婦人心道撿到個大寶貝。「阿離姓寧?爹爹認識很多藥材?」

  姜離吃著大嬸給她的餅子,含含糊糊的點頭。「是啊是啊。」

  師父告誡她好孩子不說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師父也算半個爹,剛好是個認識藥材的。

  婦人狂喜,忍住心中冒頭的打算,笑得愈發像個彌勒佛。「阿離告訴大嬸,你認識藥材嗎?」

  「會啊,師……爹爹說阿離最聰明,阿離認識好多好多藥材,《神農百草經》、《傷寒雜病論》阿離都看過。」她隨口扯出幾本知名醫著。

  「阿離可真聰明!」婦人笑瞇了眼,把阿離往自己的賊窩拐。

  慶城的確有一個擅長醫藥的寧家。

  寧家自然是比不上高山仰止的天月宗和明月山莊,但是在這樣的亂世裡,擅長醫術尤其吃香,寧家姓寧,自然格外醒目,誰不知道明月山莊的神醫聽說也姓寧?

  雖說巧合,但寧家人一向以此為榮,扯出了八代以上的關係和明月山莊的寧神醫有點親緣。

  這年頭受傷死人太頻繁,平常人家,能認字就頂天了,會開個治療傷寒方子的鄉醫都尤為搶手。

  沒想到隨手一撿,撿回來個醫藥家族出來的大小姐,婦人樂的合不攏嘴。

  寧家祖籍在慶城,即使如今去了京城,京城裡比寧家貴氣的大戶不少,何況把這位小姐賣到深宅大院,寧家的人怎麼著也找不到他們的麻煩,會點醫術的那價錢可是平常丫頭的好幾倍。

  姜離被領去了一家小院子,令姜離意外的是院子裡有二十幾名孩子,小的不過五六歲,大的十六七歲。

  「阿離啊,你以後就住在這裡,我們過幾日去京城,不要亂跑知道嗎?」婦人領著她進了院子,院裡有兩名形容猥瑣的干瘦男子走了過來,兩人眼珠子在姜離身上轉了一圈。

  姜離「一臉驚恐」的躲到婦人裙擺後,睜大怯怯的水眸躲著眼前兩人。「嬸嬸……阿離怕……」

  「別怕別怕,他們是好人。」婦人拍了拍阿離,朝兩個男人使了個眼色。「阿離是新來的,還不去準備一下。」

  「好好好。」

  「這就去。」

  那一高一矮的兩名男子極有眼色,瞥了一眼姜離身上的衣服眼睛就亮了亮,趕緊去給姜離安排住處。

  婦人領著姜離進屋,經過院子時,院子裡的其他孩子以一種又是驚恐又是可憐的目光盯著姜離,姜離一眼瞥過去,他們又立刻轉開眼。

  「看什麼看!都乾活去!」

  婦人高喝一聲,原本砍柴、洗衣的男男女女噤若寒蟬,埋頭做事。

  姜離被安排和五個女孩一起住,另外五個女孩年紀在十歲到十五歲之間,各個清秀可人,指如嫩蔥,別的孩子都在幹活,這五人坐在一旁繡花,看到姜離被人領過來時,五個女孩露出訝異的神色,尤其是看到她黝黑的臉時,這種驚詫更明顯了。

  姜離無語,她有這麼醜嗎?都一臉驚色的盯著她的臉?

  這五個女孩之所以怪異,不過是因為知道她們為何與別人待遇不同,她們可都是要被賣入大戶人家伺候有身份的人,臉蛋和肌膚萬萬不能損毀,有一點瑕疵價錢都會拉低。

  眼前的姜離若是站在平常人堆裡姿色也就一般,但是和一群膚色勝雪的俏麗丫頭站一起,當即黑的格外明顯。

  「富爺,這麼個丑丫頭怎麼也放在我們房裡?」

  「是啊,萬一身上有什麼怪味熏著了我們怎麼辦?」

  「也不知是哪裡撿回來了,不會有什麼髒病吧?」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4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41 AM 編輯

第37章 賊窩

  罵她有病?

  姜離指尖一枚銀針閃爍冰涼的寒芒,不介意讓這幾個女人真正有病。

  「胡咧咧什麼?繡你們的花。」婦人警告地瞥了這五人一眼,五個姑娘扭頭哼了一聲,又各自坐回原位,對於姜離這個外來者,自發的當做了競爭對手。

  姜離暗自翻個白眼。「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雛竟未休。」

  「你說什麼鼠?」其中一個俏麗的女孩橫眉豎眼,直覺不是好話。

  「文盲。」姜離朝她做個鬼臉,說話毫不客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還之。

  「你——」

  「行了,阿離還小,別動不動欺負她。」婦人喝止,聽到姜離念出一句貌似是詩?心下更確定她的身份。

  隨手指了五人中最大的姑娘吩咐道:「玉玲,把阿離帶下去換身衣裳。」

  「是。」叫玉玲的女孩心不甘情不願的領著姜離去內室換衣服。

  姜離既來之則安之,人牙子這行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凌雲鎮時阿敏就與她提過有人專門拐小孩轉賣。

  追影告訴她師父遇到黑衣服的怪男人後怕她出事,讓他送她回莊,等師父平安回來會去山莊找她。

  她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知道追影一定沒說實話,師父不可能一句話不和她交代就離開,她思來想去決定去京城找師父。

  她把追影擊暈後藏好,出來時剛好遇到公儀家二爺的驢板車路過,就悄悄扒在板車下面跟著進了羅城。

  但是羅城實在與凌雲鎮有天囊之別。

  「你是怎麼跟著田媽進來的?」姜離垂頭想事,玉玲開口問道。

  姜離沒回答她,反問:「為什麼我在街頭找人問個路,他們都好像很怕我的樣子?」

  玉玲心道她定是被拐騙來的。「難道你不知道,在羅城不能隨便搭訕人嗎?」

  「為什麼?」姜離瞪眼,她哪是搭訕人?她就想問個路。

  「羅城的知州最恨我們向陌生人談論他,上一任知州就是被朝廷來的一個大官微服私訪給拉下馬的。」玉玲一臉你好蠢的表情。

  姜離沒想到這麼誇張。「原來'道路以目'還真有現實版。」

  這得是多苛政?搭個話都不成了?

  玉玲沒再理睬她,似乎連她是什麼人都不想問,到這裡的每一個人身後還不都是一段悲慘故事,千篇一律。

  姜離更沒有八卦的心思,暫時只得在這裡住下。

  這個院子裡的有八個中年男女,領著二十來個孩子,姜離在這裡住了三天,這三天裡婦人又從外面帶回來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

  姜離瞧著一進門就啜泣不停的兩人,晃著光腳丫子躲在樹杈上看熱鬧。

  「哭什麼哭!再哭老娘打斷你的腿!」

  田媽如今算是原形畢露,對一群男男女女的小孩恐嚇加怒罵如家常便飯。一般剛來的小孩,一開始知道自己被拐還會反抗痛哭,甚至逃跑,最後全都會被打的服服帖帖,逃跑的更是被殘酷毒打。

  還有一類是被家人賤賣給田媽的,玉玲說被家人賣給田媽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姜離不太明白為什麼,被五個姑娘一頓白眼。

  按照玉玲說的,女孩在家裡那叫「賠錢貨」,一般家庭不是走投無路的都不會賣掉男孩,只會拿女孩換錢養著男孩子。如果有男孩被家裡賣了,就三種情況。

  一種是家裡男孩很多,過不下去了賣掉最弱的一個換其他人活下去。一種是家裡實在窮的快餓死了,男孩在家也是死路一條,只能賣掉,這種情況很少,實在是打仗打的把人餓瘋了才會賣掉獨子。

  最後一種,是有錢人家的主母偷賣掉小妾庶子,或者家中有什麼私宅隱晦,故意把人賣給人牙子,還讓人牙子轉手髒地方,比如京都的伶官坊和各地黑礦場。

  而女孩就不同,不管是不是活不下去了,一般窮人家女孩多了都會直接賣掉換銀子。沒有特別的條呈。

  這話把姜離氣的七竅生煙,好是一番憤慨,慷概激昂的大罵狗日的。

  她那一番憤憤不平,詭異的贏得了幾個看她不爽的女孩的好感,沒再整天臭著一張臉給她臉色看。

  姜離沒問也能大概猜出來估計她們也是被家裡賣給人牙子換銀子的。

  「哇啊哇啊……」

  外面女孩的哭嚎和打罵聲吵醒了房內的一名嬰兒,田媽聽到哭聲,眉頭皺起,愈發怒氣沖沖,抄起鞭子狠狠地朝兩個抱頭痛哭的女孩身上抽,打得她們連聲尖叫。

  「還哭!老娘打死你們!一個個都不省心!」她甩起鞭子抽在肉上,發出刺耳的鞭打聲,兩個姑娘嚇得哽咽,哭都不敢了。

  旁邊幹活的人沒一個出聲,臉色慘白哆嗦發抖,就怕鞭子落到自己身上。

  姜離正待跳下去說句什麼,聽到屋裡嬰兒斷斷續續的哭聲,眉心微蹙。

  這哭聲……

  她當即臉色一變,悄無聲息的躍入房內,看到木榻上哭的聲嘶力竭的嬰兒。

  嬰兒剛出生沒幾日,臉上的褶子也才消失不久,裹著一件大人的粗葛外套當做襁褓。此時小臉漲紅,唇色烏紫,哭聲斷斷續續,小拳頭蜷在一起,十分痛苦的低聲嗚鳴。

  「玉玲,快去叫田媽來!」姜離朝剛進門的玉玲喊了一聲。

  玉玲一愣,還是去找了正氣頭上的田媽。

  外面又是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姜離沒空理睬,她輕拍嬰兒試圖安撫他,但孩子氣息急促,溫度滾燙,情況沒有絲毫緩解。她只得解開襁褓,摸向嬰兒的小頸、手腕和小腳,輪流探了一遍,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這孩子快死了。

  「幹什麼?如果沒什麼事,老娘削死你!」田媽一把推開房門,看到姜離時也沒好氣。「找我幹什麼?」

  姜離撇過來看了她一眼,那一雙烏黑鳳眸冰冷如霜,有一瞬間的銳利殺氣蹦射,田媽一個哆嗦,忍不住倒退半步,然而她再仔細看時,姜離還是和平常一樣。

  「田媽,這孩子快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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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雛竟未休。」世上有種鳥叫鳳凰,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有一天,一隻貓頭鷹捉到一隻老鼠,它看見鳳凰從頭頂飛過,十分害怕搶了它的老鼠。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45 PM

第38章 救嬰

  她指了指榻上的嬰兒。

  這是個長得十分漂亮的男嬰,睫毛捲翹,小臉比一般嬰兒耐看。

  據玉玲說嬰兒是在她來小院的前兩日一個老女人偷偷抱來的,聽聞田媽不再羅城呆了,讓她順帶把這個孩子給賣到別處去,希望給找個好點的人家。

  田媽是不收嬰兒的,因為養嬰兒成本太大還容易半路夭折,買家也少,正常情況下都是買主提前要嬰兒,人牙子去物色直接轉交。

  這樣買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死亡率太高,他們也折騰不起,等於做賠本買賣,但送嬰兒過來的人急於脫手,白送一個孩子,還倒貼了十兩銀子。

  據那人說是她們姨娘生的孩子不得大婦喜歡,害怕被知道偷生了少爺會性命不保只能把孩子送人,求田媽務必要給孩子找個好人家,田媽這才同意。

  十兩銀子,夠買三四個丫鬟了,算是白送錢。

  田媽把孩子抱來後看到襁褓布料不錯,繡的花紋栩栩如生,就把孩子襁褓給當了,隨便扯了件衣服給孩子包上,為這事,同寢的玉簾還暗地裡罵田媽黑心。

  姜離聽說過,前兩天她時常半夜能聽到嬰兒啼哭和田媽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一個幼兒在這裡沒人有經驗帶,孩子皮膚嬌嫩,自然不舒服,何況田媽不太可能很仔細的照看他。

  姜離掀開濕漉漉的襁褓,即便她很少生氣,看到嬰兒蟄的通紅的快潰爛的皮膚還是一陣惱怒。

  嬰兒尿濕了田媽根本不管,任由他不適,無論孩子怎麼哭都不理會,哭的沒力氣了窒息也就不哭。

  難怪昨夜孩子一聲不吭,大概是不行了,今天又被強行吵醒才哭出怪異的聲音。如今嬰兒小臉青灰,眼看就要救不活。

  「快死了?」田媽聞言,大步走進來,看了姜離掀開襁褓的地方,嬰兒一看就不成了,皮膚呈現一種衰敗的青灰,屋子裡有一股濃郁的異味,她嫌惡的掩了掩鼻子。

  「整夜吵的人睡不著覺,死就死了,把他扔遠點。」田媽不以為意,送孩子來的人已經走了,這個孩子又是個見不得光的身份,死了也沒人理睬。

  她隨意擺了擺手,轉身出門。

  「前日聽富爺說京城有位劉員外家財萬貫卻生不了兒子,他夫人想要抱養一個小的,續接香火。」姜離仔細解開襁褓,聲音平淡。

  田媽腳步一頓。

  姜離繼續道:「嬰兒年紀小不記事,阿離想,劉夫人一定能看上,以劉家的財力,若是看中了,起碼出價百兩以上。」

  「阿離呀!你是個懂醫的千金小姐,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救活這小崽子!」田媽拉住姜離的袖子,態度急轉。

  兩月前劉夫人還讓她留意有沒有適合的孩子,她一直沒往這麼小的孩子頭上想,只要四歲以下的都符合,她惦記著這事,前幾日還和富爺幾個商量在回京城的路上弄個三四歲的小兒。

  她清楚這個孩子也符合劉夫人的要求,但她顛簸到京城還有段時日,孩子活不活的成還兩說。

  她手上現在也沒有其他符合的孩子,姜離這麼一提醒,她想起眼前這位可是個會醫的,眼睛當即就亮了。

  「阿離啊,這孩子如今可得靠你了。」田媽諂笑湊過來殷切囑咐她。「你可得想法子,媽媽我一定給你找到失散的爹!」

  「我盡力。」姜離直臂托起嬰兒,對她的保證置若罔聞。「我需要一些藥材。」

  田媽看她抱孩子的姿勢,眉頭微抽,暗想姜離在家裡從未帶過嬰兒。「玉玲,你教教阿離怎麼抱孩子。」

  玉玲低聲應了,糾正阿離抱孩子的方法,讓她托著嬰兒背部和臀部,把孩子腦袋枕在肩上。玉玲心中有幾分驚訝,她雖然想過阿離可能是大戶人家出身,但沒想到阿離會醫術。

  對於藥的事田媽當做沒聽到,藥這麼貴,怎麼也得花不少銅錢,她可不想在一個嬰兒身上花冤枉錢。

  姜離總算抱孩子有點上手,想起這個姿勢,她眼圈一潮。

  師父就是這麼抱她的。

  她慢慢想起來,熟練的輕拍嬰兒的背,避開他青灰的患處。「田媽,我想單獨隔開一個房間治他,不然,半夜吵著房裡其他人。」

  「也罷,你住到東廂側門的那間空屋。」田媽說完就走了。

  姜離接手這麼個燙手山芋,屋內外不少詫異的目光盯著她,覺得她大概是瘋了。

  姜離沒理會旁人眼光,快步走進新房間。正得她意,單獨一間,出門不易被人發覺。

  玉玲和玉簾想過來幫一把手,被田媽拉去縫補衣服。

  兩人並排坐在院子,春日陽光和暖,玉玲時不時望向姜離房間的方向,看到姜離端著一木盆冒熱氣的水繞過迴廊進屋。

  「你說阿離真能救活那個死嬰嗎?」

  「不知道,那孩子都被折騰的不成人形了,唉,還不如死了乾淨,就怕到時候還得在田媽手上受罪。」玉玲低聲道。

  「沒想到阿離會醫術,難怪之前田媽讓她和我們住在一塊兒。」玉簾抿斷線頭,意味不明。

  兩人看到阿離的房門打開,姜離出來換水,又回頭端了一盆熱水進去。

  她進出了五六回,第七次出來後,回屋時手裡從負責雜務的李媽媽處討來了一塊質地柔軟乾爽的料子。

  屋里木窗都打開通風,嬰兒身上的患處被她清理乾淨,渾身上下擦洗了好幾遍。

  因為沒有藥材,她只能用針暫緩病勢,必須得要有藥才行,不然傷口太容易感染腐壞,而且如今天氣越來越熱。

  田媽這些人根本不會把嬰兒的命當命,只有銀子才是她們的命根子。

  她身上有一個從追影那裡順來的錢袋,但也清楚送出去也是有去無回。

  她掂了掂錢袋子,收入懷裡,決定先從田媽嘴裡套出附近哪裡有藥舖,晚上出去一趟。

  「咦……」小嬰兒被清理乾淨後,又被姜離扎了一通銀針,暫時止住痛,大約是舒服了些,輕咦一聲,小短腿蹬了蹬被子。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2:4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25 10:16 AM 編輯

第39章 太子

  姜離忙的團團轉,想起他該餓了,不得不認命的出去給他找吃的。

  姜離翻遍廚房沒找到一點東西,最後乘人不備翻進管理廚房的老媽子房中找到半壺涼透的乳白色米湯,又跑進田媽房裡偷了兩勺白糖加進米湯中。

  她捏著茶杯晃了晃,冰涼的米湯不多時便冒出熱騰騰的白霧。

  若是此時那位整日說她文不成武不就的妖孽在場,鐵定要咒她扮豬吃虎,內勁練到實質燙熱茶水,已是一流高手的水準。

  「咿……」小嬰兒餓壞了,對姜離略有些笨拙的餵食動作沒反應,胃口還不錯。

  吃飽後,小東西嚶嚀一聲蜷縮進被子裡進入夢鄉。

  姜離摸了摸小嬰兒的光腦袋。「明明是個早夭的命,我還多管閒事。」

  師父常說,醫者救世,斷沒有見病患放任不管的道理。可若是早死命被她拉回來,也不知會怎樣?

  她雖不是神棍,好歹學了點天文地理、奇門卜筮。

  不過,新生兒,命理本就易變。

  「哎,算你命大。」姜離托腮,愁眉不展。

  明日田媽等八位人販子回京,她只能藉此搭個順風車前往京城找師父。

  她不想再傻傻的待在莊子裡等他回來,她要去找他。

  姜離伸出手臂,露出腕上銀色鈴鐺,鏤空銀雕,鈴面鏤紋由兩條猙獰異蛇組成,攢鈴手環如一條盤纏的銀蛇纏繞手腕。

  她手腕輕輕一動,鈴鐺叮鈴作響,兩年前她前往凌雲山狩獵時就發覺鈴鐺的聲音怪異,總有野獸聚集。有一次,手肘磕到鈴鐺,鈴聲竟震碎一頭雪豹腑臟。

  「這究竟是什麼?」她碰了一下鈴鐺,叮叮噹當,毫無異常,只要不使用內力,似乎和平常鈴鐺無甚區別。

  以前她不太清楚用途,無意中把追影和阿菀擊成重傷。

  有一段時日她獨自練習師父教她的劍法,因為無法控制體內奔走的內勁,莊子裡的人都不敢近她身。她一動,鈴聲傷人,搞得她很是惱火又奈何不得。

  如今她已經能夠輕易控制鈴聲。

  出莊後,她不想徒增麻煩,惹人覬覦,袖子遮住腕上鈴鐺,也就不會被人發覺。

  摸了摸左耳耳垂,緋紅耳釘小巧精緻,她在玉石上塗抹一層細膩的草汁,耳釘鮮豔的血玉呈現一層黯淡雜色,和普通貨郎賣得賤價耳墜一樣,不易引人注意。

  她抱膝蜷縮成一團,輕輕晃了晃鈴鐺,清脆悅耳的聲音熟悉又安心。

  這些對別人來說是催命符,但是對她意義非凡。她雖能輕易離開這裡,可是離開後,她不知道京城怎麼走。

  ……

  「娘娘,公儀二爺回來了。」

  一隻白嫩如蔥的手撩開玲瓏珠簾,輕聲步入香氣裊裊的殿內,珠簾後層層縐綢帷簾逶迤瀲灩,銀勾挽掛,繡鞋踩在猩紅的異域氈地毯上無一絲聲響。

  采雯隔著妃紅簾子,將一封尚未開啟的信遞給出來的采萍。

  「人可請來了?」采萍壓低聲音,詢問采雯。

  采雯搖了搖頭。「這是公儀大人令人送來的信,說是路上出了大事,去的時候有兩百餘人,只有公儀二爺和八小姐回來。」

  采萍微微一驚,也沒再多問,將信送入寢殿內。

  「咳咳……」縐綢簾後,女音聲線柔若燕鶯,低低咳嗽,氣息短促紊亂。

  「娘娘。」采萍與采雯連忙小心掀開帷簾一角,采萍往錦榻上女子背後塞入金絲團牡丹的軟緞大迎枕,輕順她的背。

  「把信拿過來給本宮看看。」榻上美人美目微抬,柳眉青黛,鳳眼含媚,風流柔婉。

  她唇色微白,輕微喘氣,蹙眉勝西子三分清婉,側眸凝來,眸底卻挾冰霜寒刃。

  采萍將信拆開遞與她,她靠在軟枕上,眉目低垂,仔細看完信中內容,嬌顏淡漠。

  「竟然是他。」公儀琳指尖蒼白,闔眸沉思,薄唇抿一道冷薄弧線。「聖音。」

  采雯和采萍不敢貿然打擾她,自從十四年前那件事發生之後,娘娘便落下心絞痛的毛病,任是看遍天下大夫也無用。

  偏偏娘娘多思多慮,十四年來心絞痛愈發嚴重。

  「咳咳咳……」公儀琳想到那心狠手辣的南國祭司,眸光冷了三分。

  公然跑到姜國境內,阻她之醫、殺她族人。

  「娘娘,保重身體。」采雯和采萍見她動怒,心中擔憂。

  「都這麼多年了,本宮也不指望能好。」公儀琳有幾分意興闌珊,眉際豔色淡了些,透著病態的蒼白。

  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她的病好不了,都已過去十四年,她暗中尋遍,不惜借用公儀家和麒麟閣的力量,也沒能找到她的將離。

  她也知道,那孩子怕是早已不在世上。

  公儀琳想到此,心口一陣絞痛,嬌顏一白,又劇烈咳嗽起來。

  「娘娘!」

  「快去喊御醫!」

  采雯見主子情況不好,連忙出殿喊人。

  公儀琳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她對采萍道:「茂兒因我才遭遇不測,你代我出宮去弔唁,順便問問瀅兒和二哥的傷勢。」

  她有幾分疲憊,聖音到姜國,總不可能是為遊山玩水而來,她必須想辦法解決此事。

  「娘娘放心,奴婢稍後就親自去一趟。」采萍扶著她小心躺下,低聲安慰。「如今娘娘傷勢要緊,太子殿下和皇上都十分擔心娘娘,皇上一下朝就過來看望,見娘娘睡著了,遠遠瞧了一眼才回的勤政殿。」

  公儀琳臻首微轉,面上沒有異色,躺下時,淡淡道:「太子最近功課如何?」

  采萍一頓,拉了拉錦被,語氣微妙。「殿下乘人不備把太傅從台階上一腳踢了下去,太傅尾椎骨給跌斷了,陛下大怒,把太子身邊的隨侍打了十五板子,太子被罰禁閉,還在東宮抄書罷。」

  公儀琳翻了個身,眸底無瀾。「這是第幾位太傅了?」

  「第十五位了。」

  「和他老子還真像。」公儀琳忽然道。

  采萍一怔,覺出語氣厭憎,她抬眸望去,女主子已轉過身去,只看到散落迎枕的烏墨青絲如暈染的墨汁。

  「娘娘,出事了。」剛出殿不久的采雯神情微焦,匆匆進殿。

  「何事如此驚慌?」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14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41 AM 編輯

第40章 盜亦有道

  「太子殿下不見了。」采雯雙手交疊於小腹,垂立在帷簾側。

  皇后冷薄的嗓音連起伏都沒有。「不見了就派人去找。」

  太子失蹤也不是一兩次,他就從來沒閒過。近日接二連三發生意外之事,她又舊疾復發,沒有閒心再去管東宮。

  「娘娘,東宮里外都翻遍了,據守宮門的侍衛說,兩個時辰前有幾名採買太監出宮。」采雯頓了頓。「用的是東宮的令牌……」

  公儀琳闔閉的眸子倏然睜開,掀開被子。「他的膽子愈發大了!」

  「娘娘。」采萍知道這回主子是休息不成了,她扶起皇后,讓她靠在迎枕上。「太子殿下年幼,難免貪玩,交給京城金吾衛私下尋找即可。」

  公儀琳低咳,柳眉顰蹙。「外面不比宮中,你出宮後將此事告知公儀家主。」

  「是。」采萍恭聲退下。「奴婢這便去準備。」

  「扶本宮起身。」公儀琳眉峰蹙起,太子的性子實在太過紈絝不著邊際,如此頑劣,實難定性。

  采雯喚了兩名宮婢進來伺候梳洗,從屏風後取下鶴髦為公儀琳披上。「娘娘,此事是否要知會陛下?」

  公儀琳按了按眉心。「不必。」

  這麼大的事,他會不知道?

  公儀琳眸底掠過譏誚之色,采雯也不好再問。

  京城未經戰火,繁華富庶,街頭馳道寬闊縱橫南北,來往行人如織,道旁各色店鋪林立,賓客盈門。

  「抓小偷!抓小偷!」

  青石街頭一連串尖呼,一聲高過一聲。不少人聞言朝身後看去,只見一名身穿短褐,頭上戴著藍灰色布帽的小少年如一尾靈活的鯉魚在人群中左右穿梭,他身後一大群穿著奇形怪狀的異域男子窮追不捨,詭異的是這群人各個胖如大山,行動卻十分敏捷。

  一大群烏壓壓衝來,嚇懵路人,慌裡慌張的分開一條康莊大道。

  異域人後面還跟著一名肥頭大耳、一臉肥膘的黃衫胖大叔,大胖一步三喘,身上肥膘猶如三道游泳圈,跑一步抖三抖。

  「抓住他!」

  大胖叔怒氣沖沖,跑的氣喘如牛,手中捏著一柄紙扇直指在前頭百米衝刺的小偷。

  小偷回頭瞥了他一眼,朝他吐了吐舌頭。「大胖豬。」

  什麼?!

  那胖大叔耳朵特別靈敏,一聽這話,當即小宇宙爆發,兩隻小眼睛燃起沖天大火,怪叫一聲,胖身體如風一般急速飆來。

  一大群路人目瞪口呆,小偷下巴都快掉地上,兩秒之後,胖大叔杵在他面前,一臉猙獰的指著他鼻子,咬牙切齒:「小子,你剛說什麼?」

  「哦……」小偷一呆,眨巴眨巴漆黑的星星眼,一臉崇拜。「小的說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實乃舉世無雙、貌賽潘安的絕世大美男!」

  「小兄弟眼光不錯!」

  「過獎!過獎!」

  眾人絕倒。

  一群人發懵的看著剛還喊打喊殺的一對仇人,一眨眼功夫相見恨晚,稱兄道弟,你儂我儂。

  「哎,小兄弟何以到了街頭流浪的境地?實在淒涼。」

  「唉,斐兄有所不知,小弟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小兒,身世之淒慘,實乃一言難盡啊!」小乞丐一臉痛心疾首,一秒打探出這位大胖叔姓斐。

  旁人瞧著他那十一二歲的小身板,眼皮子直抽。

  「小子,你這小身板能生出嗷嗷待哺小兒嗎?」一道吊兒郎當的少年音穿插過來,打破兩人「互訴衷腸。」

  小乞丐瞇眼,扭頭瞧見人群中走過來一名紫衣白靴少年郎,看上去十三四歲,眉目清秀俊逸,長得倒是人模狗樣。手裡搖著一柄美人出浴墨扇,一雙眼睛長在頭頂,仰著下巴昂著脖子,嘖嘖搖頭,一臉老學究的模樣。

  「小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偷竊財物,可知何罪?」少年慷慨陳詞。「念在你少不更事,本少爺從輕發落,既往不咎,你……」

  奈何半晌沒人回應,他一扭頭,發覺周遭的人以一種看猴子的表情看他。

  而那兩位已經勾肩搭背,遠在數丈之外繼續相見恨晚。

  「原來是寧賢弟,久仰久仰!」

  「斐兄客氣客氣。」

  「寧賢弟家計艱難,如此這……」斐大叔本想把自己銀袋子贈給小乞丐,隨即想到已經被偷,又從腰上取一枚桃木雕刻的玉佩墜子交給小乞丐。「這塊桃木玉贈予賢弟。」

  小乞丐愣了愣,鳳眸掠過一道異芒,顯然沒想到他會送這個給自己。

  「桃木玉?一塊爛木頭嵌玉,真是沒品位。」玉佩半道被一隻養尊處優的大白手給搶了過去,掂了掂手感,搖頭。「玉石還是鑲金嵌銀金貴。」

  「你——」

  斐胖叔怒目圓睜,正欲喝斥,玉佩下一瞬就從冒出來的紫衣大少爺手裡轉到小乞丐手心,他喝止的聲音就這麼半道頓住。「寧賢弟?」

  小乞丐把玉佩遞還給他。「多謝斐兄好意,小弟不能接受。」

  「呿!」某位程咬金大少爺又來彰顯存在感。「東西都偷了,現在又矯情什麼?」

  他看稀奇般盯著小乞丐,剛才這小子是怎麼變戲法似的從他手裡把玉佩搶過去的?

  「滾粗!」小乞丐一拳頭把他捶老遠。「礙事。」

  「砰!」某位呈拋物線狀落入人群,消失。

  斐大叔張目結舌,他身後的一大群大胖一臉詫異。

  小乞丐二話沒說,強硬的將玉佩塞進斐大叔手心。「拿著!盜亦有道,無功不受祿,說不收就不收!斐兄再會!」

  他扭頭就走,沒有一絲扭捏的意思。

  「哎!寧賢弟……」

  「不送!」小乞丐頭也沒回,抬手揮了揮,一眨眼消失在人群中。

  「王爺,這名小乞丐的身法不簡單。」身後跟著的一名肥壯男子低聲提醒斐大叔,他們剛剛在追趕過程中就發現了,有意無意的加速卻都無法捉住小偷。

  斐大叔整了整衣服,扇子一展,從懷裡掏出一只錢袋。

  一群下屬大驚。「王爺,這不是剛才被偷的那只……」

  「是啊,被他塞回來了。」斐王爺掂了掂,目光不定。「什麼時候還回來的,本王都不清楚。」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14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44 AM 編輯

第41章 狗咬呂洞賓

  這樣的人又怎會簡單?

  一個十來歲的乞兒,動作敏捷如狐,超越了他們一國最引以為傲的速度。

  要說是個普通的乞丐,誰信?

  姜離原本打算回去,臨了,轉個彎,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扒開人群把半路殺出的公子哥拎出來。

  「混……混帳……竟……竟敢打爺……」某位大少爺眼冒金星,晃晃悠悠站起身,甩了甩頭,視線方才慢慢清晰。

  他竟然被一個乞丐揍了!滿腔怒火無法發,忿忿的四處尋找仇人。

  「喂!」姜離蹲下身,啪啪兩巴掌拍在他腦門上,漆黑鳳目囧囧有神。「你不會傻了吧?」

  「臭乞丐!」他一瞧見仇人,上手就掐姜離的細脖子。

  「砰!」姜離一拳頭揍到他腦門。「看來沒傻,瘋了。」

  「啊痛。」大少爺摀住頭嗚咽,手一摸,摸到一個圓包,他一臉不可思議,摸了又摸,不敢相信自己又被揍了。「你……你竟敢打本宮?」

  姜離蹲在他面前,烏亮的眸子眨了眨,覺得這人真有毛病,腦子不太好使。

  「你家在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街上壞人多,萬一被拍花的拐了,你哭都沒處哭去。」姜離循循善誘,自覺自己是個大好人。

  「你以為你誰啊?傻帽,誰要你送?滾開,髒死了,別碰小爺!」大少爺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腦門突突的疼。

  「狗咬呂洞賓。」姜離一巴掌呼向他後腦勺,打得他腦門差點磕到地面青磚。「隨便你,我走了。」

  她瞧著眼前衣冠楚楚的大少爺,看上去和她年紀差不離,一看即是非富即貴,指不定暗處還有嘉定護衛保護他安全。

  這半個多月以來,她跟隨人牙子隊伍一路輾轉,見識各種拐人手段。也知道有些小孩人牙子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們前呼後擁,僕從成群,是家人的心尖尖,若是拐騙沒成功,拍花的被家丁抓住,當場打死不論,官府看都不看你一眼。

  姜離想想就傷心,若是師父在她身邊,她也是有人疼的小孩。指尖碰到腕上鈴鐺,抿了抿淡緋薄唇,起身回去,沒再理會找茬的大少爺。

  這陣子,人牙子陸續買進和拐帶的孩子不算她已累積到四十二人,都集中在院子裡教規矩。

  她這次是偷溜出來,想打聽一下師父是否在京城,現在必須儘早趕回去,不然小嬰兒醒了沒看到她又要哭的撕心裂肺。

  自從救回小肉團子,田媽故意甩手不理,讓她照料,她哪會照顧小孩?差點沒把她折騰成精神分裂。

  嬰兒這種逆天生物就是專門折騰人的,她這半個多月就沒睡過一次好覺,換尿布餵奶什麼的不分晝夜,她簡直要崩潰。白天還能把肉團子扔給玉簾和玉玲帶著,晚上她想丟出去都沒處丟。

  晚上的嬰兒就是一個炸彈,隔一會兒炸一炸,院子裡所有人晚上都對她退避三舍。

  不過,半個多月的「相依為命」,雖有時恨不得把肉團子扔出門,但那小東西安靜下來,霧濛濛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瞧著她,咿咿呀呀的小模樣,讓她想起在山莊時救的雪狼崽。

  不知道小狼如今怎樣了?

  當初搞得狼群圍攻山莊,追影差點沒把她吞了,小狼傷好之後嗷嗚了好一陣子,後來跟著它的狼爹狼媽回山了。

  姜離感慨一番,在屋頂上連番騰躍,最後停留在一家酒樓的廚房窗外,廚房中廚子忙得熱火朝天,食物香氣飄散瀰漫。姜離倒掛窗沿,敏捷如貓,鑽入廚房。

  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只滾燙的白瓷盅。

  她對斐大叔也沒完全說謊,雖無八十老母,卻有隻嗷嗷待哺小兒。

  回到小院,院落內的人稀稀落落的做著事,看到她回來,面色古怪。

  姜離莫名其妙,她經常出門,田媽和院子裡的人牙子也奈何她不得,整個小院內的人傷風傷寒都依靠她。論武力,院子裡的十幾名打手給她塞牙縫都不夠。

  她的隨意進出與其他人一步都不能離開相比是個異類,不少人搭伙試圖逃出院子,被逮回來就是一頓毒打,偏偏她回回沒事人一樣進進出出,人牙子為什麼不抓她?

  久而久之,即便姜離救了院子裡不少人,有些人甚至被毒打後幾近喪命被她從閻王殿拉回來,但是在這些人心裡,她依舊是幫兇。

  院子裡的孩子都不喜歡她,總是私下給她下絆子,田媽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有意給姜離好看,愈發使得他們行為猖獗。

  「喲,回來了?今天又帶回來什麼好東西?真有能耐。」

  「有能耐又如何?還不是奶媽子的命?」

  幾名少年少女圍在一起對她冷嘲熱諷,姜離挑眉,她無法理解這群人,自己太弱沒法逃出去,看她能出去就恨她,這是為得什麼?不是應該自我反應?罵她頂鳥用?她還是能出去,她們還是不能出去。

  姜離踱步過來,一群少男少女警惕的盯著她。「你想做什麼?你別以為自己不可取代,今天劉員外就會抱走那個小孩,你……」

  「抱走小孩?」姜離一怔,內院適時傳來嬰兒啼哭聲。

  一名梳著婦人髻的老嬤嬤抱著嬰兒走出內院拱門,她身後跟著七八位身材高大的家丁。田媽和另外幾位人牙子諂媚的和老嬤嬤說著好話。

  「您慢走,這孩子健康著呢,我日日好吃好喝的供著,可花了不少銀子,這樣貌保準夫人和劉員外滿意。」田媽睜眼說瞎話,看到姜離回來,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哇啊哇啊……」小東西雙目緊閉,哭得肝腸寸斷小臉漲紅,無論老嬤嬤怎麼哄都無濟於事。

  「這孩子怎麼一直哭?」

  「您聽聽這哭聲多有力,許是要離開,總有些不習慣,時間長也就好了。」田媽拍了拍小肉團子,笑道。

  于嬤嬤也覺有理,這孩子小手小腳踢蹬有力,養的不錯,想必夫人看後定然滿意。

  她摟著嬰兒,拉了拉襁褓擋風,動作細緻輕緩,姜離目光閃了閃,踏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1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25 10:17 AM 編輯

第42章 大叔你死了嗎

  這半個多月,她早已明白,孩子她只是暫為照看,不可能將他養在身邊,他總要有自己的新家。

  劉員外的事她也打聽清楚,家財萬貫,據說與夫人伉儷情深,成親十年沒有一男半女,便打算抱養一個孩子養在膝下。

  與這裡所有的人相比,小肉團擁有最幸運的落腳處。

  姜離默了默,站在原地沒動。老嬤嬤抱著嚎啕大哭的小嬰兒從她身邊過去,嗅到淡淡的藥香和奶香。

  她手裡端著白瓷盅,米糊混合甜甜奶香飄散,老嬤嬤懷裡的小傢伙哭聲一噎,睜開淚汪汪的通紅大眼睛,朝她咿呀。

  半個多月的相處,孩子熟悉了她的味道,此刻在陌生人懷裡感覺熟悉的氣息在身邊,嗚咽的想回到她懷裡。

  怎奈月份太短,動作並不明顯,除了小院內熟悉姜離和小嬰兒的人,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來任何異常。

  「等等。」姜離眼看他們出門,快步上前。

  老嬤嬤皺眉看了她一眼,腳已踏出院門檻。

  「阿離,你幹什麼?」田媽惡狠狠的盯著她,以防她又做出什麼事來。「這是劉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于嬤嬤。」

  姜離沒有理睬她,把瓷盅隨手遞給老嬤嬤身邊的一名家丁,快速的脫下外衣。

  院子裡的人大驚失色,于嬤嬤眉頭皺起,不知道這個少年想幹什麼。

  姜離脫下中間夾層的雪白小衣,精緻的銀色滾邊繡著一簇簇含苞待放的芍藥,平繡針織的花朵栩栩如生,襯得她身形纖小玲瓏。

  她褪下外面灰撲撲的衣衫,露出腕上的銀鈴手環。無論是這件小衣,還是一看就知價值不菲的手環,院子裡的人眼睛皆是一縮,田媽眼睛裡露出貪婪之色。

  于嬤嬤也有些眼力,打量姜離的目光有片刻猶疑。

  沒想到小少年是個小少女,看她里外穿了數層,加之年幼,又把頭髮套在帽子裡,讓人以為是個小子。

  她外面套著舊衣有意隱藏小衣,明顯這件小衣對她十分重要,如今在人前露出來,怕是要給她惹麻煩。

  「小姑娘,你這是?」

  姜離脫下雪色小衣遞給于嬤嬤。「把這個套在襁褓裡。」

  于嬤嬤目光閃了閃,姜離靠過來時,懷裡嘶聲啼哭的幼兒抽噎著往她身邊靠,她清楚代表了什麼,接了姜離手中小衣。

  她手一觸及這件小衣就驚了一下,指腹摸了摸,心中一片駭然。

  明明手裡捏著衣裳,卻彷若無物,質感細膩的讓人心驚,她的目光朝姜離的衣襟看了數眼,原本以為她只穿了三件衣裳,如今一看,恐怕不止三件,這衣裳也太……輕薄了,但是目之所及,卻與普通衣物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花紋精緻如真正銀色芍藥盛放艷冶。

  于嬤嬤將小衣裹入襁褓,果然,原本哭得撕心裂肺的嬰兒抽噎的蹭了蹭襁褓,哽咽兩聲,安靜下來。

  姜離眸色平淡。「他比較認生,月份短又不認得人,只認得親近人的氣息。」

  「有勞姑娘了。」于嬤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前應該都是她在照顧這個孩子,孩子才會只親近她。

  「希望劉府能夠好好待他,若是他日被我知道你們苛待了他……」姜離眸光一冰,鳳目陡然迸顯銳利寒霜冷劍,嚇得于嬤嬤和一旁數名家丁一個激靈往後退了兩步。

  姜離彷若沒有看到,收斂氣息,垂首漫不經心的撫了撫腕上鈴鐺。「不要以為我在說笑。」

  她說完,轉身進了內院。

  她背影纖瘦,走路也帶著孩子氣的跳躍,于嬤嬤幾乎以為剛才是她的幻覺,一個小姑娘怎麼會發出這麼驚人的煞氣?

  姜離關上房門,背靠在房門上,仰頭深吸一口氣。

  這一仰頭就看到房梁上盤踞一名黑色緊身衣的蒙面人,那人似乎也沒想到她會忽然抬頭,兩人對視一眼,姜離盯著他像看屋頂掉下一隻肥蜘蛛。

  黑衣人更沒想到她是這反應,一眨眼,人就到了她面前,一柄利刃抵在她纖纖嫩脖子上。「不許喊叫!」

  姜離側耳聽著外面腳步聲逐遠,于嬤嬤應該是帶著小肉團走了,她抬手碰了碰刺客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刃,嫌惡的撇撇嘴。「刀上有血,別沾到我脖子上。」

  黑衣人噎了一下,她有沒有身為人質的自覺?

  「你心跳紊亂,呼吸急促,渾身血腥味,手還亂抖,又闖人房間,本公子猜測,有一群人在追你,你打不過,被戳了不少窟窿……」姜離挑眉,戳了戳身後大叔的腹部,頭頂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大叔差點被她戳昏過去。

  她反正是一點也不急。「再劫持本公子兩刻鐘,你就會因失血過多翹辮子,死狀淒慘無比。」

  「你這個——」

  黑衣人劍柄劈向她後頸。

  啪嗒。

  黑衣人身上掉下一枚赤銅銘牌,姜離蹲下去撿,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刃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擊退,黑衣人跌撞桌沿,噗的吐出一口血,驚詫的盯著她。

  「衛?」姜離翻來覆去的翻看銅牌,反面浮雕龍虎圖案,正面刻端正「衛」字。「原來是姜國著名大將衛陵將軍的手下,怎麼會這麼慘?誰把你揍成這樣?」

  黑衣蒙面大叔被她連番打擊,剛才又被她內勁正面擊中,劇痛讓他短時間內說不出話來。

  姜離環胸,摸了摸光潔的下巴,一臉高深莫測,自言自語。「據我所知,衛將軍從北方調入南方,正打算對付南方扶支……」

  姜國京都位於姜國腹地中央,衛將軍應該是半道回京,他的手下怎麼會被人打得這麼慘?

  「喂,大叔,你死了嗎?」姜離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衛平神智模糊,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衛將軍怎麼會有這麼慫的手下?」姜離碎碎念,點了衛平的數道大穴,血流速度緩了下來,她扒掉衛平的衣服,指尖一翻,數枚銀針扎到衛平各大穴位。

  衛平呼吸放緩,清醒了些,看到在他身上忙來忙去的小少年,晦暗的目光倏亮,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動的盯著她:「你……你會醫術?」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23 PM

第43章 扶支劇毒

  「啪!」姜離一巴掌拍開他的血手。「到處是血,別沾到小爺衣服。」

  「小兄弟,求你救救我們將軍!」他噗通一聲就要跪倒姜離面前。「小兄弟,你一定要……」

  「囉哩吧嗦。」姜離光速閃開,一針扎的他無法動彈,黑衣人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雙手還搭在姜離肩上。

  將軍被人半道截殺重傷,無奈之下,所有護衛盡數分散吸引追蹤者。他與將軍一道被扶支大祭司聖音的追兵鎖定,為了擺脫追兵慌不擇路逃到附近民宅,機緣之下躲避此處,沒想到一進來就被人發現。

  將軍重傷應該就在附近,密音宗鬼衛擅長千里追蹤,他也是萬般無奈不得不躲入這處人販子的窩點。

  沒想到他運氣這麼好,在這種地方遇到擅長醫術的人。

  但是,這位少年郎的脾氣……

  衛平拼老命的眨眼,姜離不理他,在他身上按來按去,查看流血不止的傷口,翻到衛平手臂一處破皮。「中毒?」

  衛平一楞,目光不由的瞅向自己的左手臂膀,一見之下眼皮子一翻,心頭只有一個感覺:我命休矣。

  難怪他感覺左手臂麻木的沒有一絲感覺。整條手臂呈現詭異的白色,好似被水泡發的腐屍。

  他目光瞪大,這是扶支密音宗的「蒼雪」,是一種劇毒。如果手上有傷口,碰一下,整隻手都會腐壞!

  在與扶支的戰鬥中,「蒼雪」曾讓姜國的士兵受盡苦楚,但凡沾到一星半點就必須剜肉切除,不然會迅速通過傷口感染整個人。可想而知,被生生剜除一塊肉是何種劇痛,在戰場上會瞬間喪失戰鬥力。

  他記得當時有一支箭偷襲他,但是他躲過去了,只是被箭矢擦到手臂,沒想到因這一點擦傷,竟使毒素迅速蔓延到整條手臂。

  「蒼雪,竟然是蒼雪!」姜離興奮的就差手舞足蹈,在衛平呆滯的目光下,抄起衛平的短刀挖他手臂的傷口,使勁擠出傷口的血。鮮紅的血因中毒變成白色,放水似的滴到他的袖子上,直到整個袖子染成腐白色,姜離一刀割斷他的衣袖,甩了甩,那白色的袖子自動變乾。

  然後,他看到那個少年一臉興奮的把袖子收進了衣袋裡。

  衛平:「……」

  「我想想,解蒼雪需要什麼來著……」姜離從榻上的支架取下一枚格子小布袋斜背在肩上,方形的小布袋垂到腿部。

  她埋頭在布袋中翻找,找出幾顆褐色藥丸,碾碎其中三顆摻和在一起,念念叨叨:「還差一味白芷……白芷……」

  她在屋內一陣轉悠,一拍腦門,從木格窗戶翻了出去,一條腿跨出窗沿,又忽然想起什麼,扭過頭叮囑衛平:「待著別動!不然我還得從屋子裡搬死屍出去,晦氣……」

  她後面那句話沒朝衛平說,自顧念叨。衛平雖然重傷,功力卻沒喪失,聽得一清二楚,臉色一陣紅一陣青。

  姜離回來的很快,手裡拿著雪白的白芷薄片,碾成粉末加入剛才的三顆藥丸粉中。

  衛平見她手指輕輕一捏,指骨纖細的手就把白芷碎成粉末。碾塊狀乾燥的草藥很容易,但是要碾成粉可就不同了。

  「算你好命,碰到本公子。」姜離用小刀劃開他手臂上的傷口,將混合的粉末灑到他的傷處,又從布袋中翻出一段紗布給他包紮。

  簡單處理衛平的傷處,保證不流血,灑了些傷藥包紮,臨了,勾指繫個靈巧的活結算是完成。

  衛平看她忙上忙下,最後全身被裹成殭屍。

  「好了。」姜離搞定他的傷,翻找衛平的衣服口袋,只掏出兩枚飛鏢,另加他腰上都快砍翻刃的佔滿血的長劍。「太窮了。」

  她把玩著飛鏢,點開衛平的穴位。

  衛平咳嗽一聲,這次總算沒有大驚小怪,只用一雙激動過頭的眼神盯著她,連他家將軍都拋之腦後。「小兄弟,你會解……蒼雪?」

  他感覺左手臂有些微刺痛,這種痛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不像剛才麻木到好像不是自己的手,這說明手臂的毒在緩解。

  他不敢相信,蒼雪被解了!

  當初將軍還曾為此求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家公儀族親中有天月宗的直系弟子,「蒼雪」在天月宗只有現任掌門能解,但天月宗掌門拒絕了他們。

  天月宗是久負盛名的岐黃宗門,掌門醫術無雙,或許只有明月山莊高踞神壇的神醫能媲美,他們幾次前往明月山莊,明月神醫只給當時前往山莊的中毒士兵一人兩份解藥。

  明月山莊的規矩,不插手國與國之間的紛爭,他們也毫無辦法。拿到解藥後,他們交給大夫研究方子,怎奈其中兩味藥無法確定來源,更別說方子草藥劑量無從調劑。

  此刻讓他遇到能解蒼雪的人,怎麼可能不激動?

  衛平還是扛得住的沉穩性格都激動的不行,就擔心自己嗓門太大嚇著眼前的小個子。

  「蒼雪是扶支的獨門劇毒,我在典籍中見過,有五種解法,但是沒親眼見識蒼雪的毒性與症狀。」姜離從口袋裡掏出佔滿衛平毒血的半截幹袖子。

  「五種解法?」衛平腦子有點暈。

  「你的傷好了,這半截袖子就當是診費吧。」姜離揮揮手把他僅剩的兩支飛鏢丟給他,研究袖子去了。

  蒼雪,是南地雪山獨產的一種叫蒼雪的小白花提煉,這種花在扶支境內的聖山上大量出產,當地人用蒼雪的草葉和花朵當做食材調料增香,只要不刻意提煉精純蒼雪花汁液的毒素,這種花草無毒。

  山莊里有一座地下三層的藏書樓,藏書以萬計數,囊括天文地理各項技能,因醫術是師父所長,藏書樓以醫書種類最多,很多都是孤本。

  她三歲時師父教她識字,從那時開始接觸各類書籍。藏書樓原本只有師父能進,她很小的時候進不去,每次下藏書樓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地上。後來,有一年,她不知為何又能進去。之後師父不在莊子的時候,她除了練功,其餘時間大都呆在藏書樓中。

  山莊日子太難過,師父一年之中也只有一兩月呆在她身邊,她不找點事做,十來年也不知該怎麼過來。

  「小兄弟!」衛平拽住她的衣袖,終於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將軍!」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24 PM

第44章 衛陵大將軍

  「你們將軍?」姜離挑了挑秀氣柳眉,側身靠在牆壁上,鳳目打量手裡的赤銅銘牌。「我雖然會醫術,也不過領會皮毛,定然不比明月神醫,你們將軍也算個大官,直接進宮求神醫不是更好?」

  「明月神醫?」衛平搖頭。「明月山莊的規矩向來古怪,寧神醫並不輕易出莊,也不曾進宮。」

  師父沒有進宮?姜離有不好的預感。「聽聞王后舊疾復發請明月神醫出莊,神醫答應了。」

  衛平一楞,還待開口詢問,屋內陰影中響起一道低沉穩重的男音。「小兄弟如何得知此事?」

  若王后當真請得神醫,以她謹慎的性格絕不可能炫耀的天下皆知。

  衛平一驚,條件反射的擺起防衛架勢,待看清來人,心中一鬆,一個箭步欲上前。「將軍!」

  他人還沒跑過去,後褲腰帶被姜離拉住,他扭頭,忙解釋:「小兄弟,這就是我們……」

  「衛陵衛將軍,在下久仰大名。」姜離目光透亮,卻沒有一絲驚異的舉動,彷彿他出現在這裡稀鬆平常,她手中動作沒變,穩穩拽住衛平。

  衛平不敢掙扎,就怕一個不小心被她扯下褲頭。「小兄弟你……」

  「你給我坐回去。」姜離一臉獰惡,態度極其惡劣。「你在大夫面前不惜命,是在挑戰我的權威嗎?」

  在凌雲鎮沒有患者敢在她面前有妨礙傷病痊癒的舉動,現在又遇到一個,姜離一點好臉色也沒有。她可沒有師父的好脾氣,好聲好氣的勸導患者顧惜身體。

  衛平一個大男人,面色漲紅,呆了呆,張口結舌,被一個只到自己胸口下方的小矮個指著鼻子教訓,這真是……怪異。

  「小兄弟……」

  「什麼小兄弟!現在我是大夫,你死了乾淨,讓人質疑我的醫術,那是萬萬不成!」

  衛平不敢亂動,實際上,他被裹成粽子,動作幅度也實在大不到哪裡去。「將……將軍。」

  衛陵安靜的站在陰影中,存在感很低,窗戶映射下的光影中,他半邊輪廓棱角分明,唇型厚薄適中,因受傷沒有一絲血色。

  屋內濃郁的血腥氣說明他的確身負重傷,衛平作為他的副將,第一次是將軍站著,他坐著,這讓他渾身都不舒服的想站起來,怎奈肩頭一隻細細纖纖的小手就這麼隨意往他肩頭一搭,簡直像一座巍峨大山壓在肩上。

  衛陵的目光即便是平常看人也帶著戰場殺伐的凌厲刀鋒,眼前這位行為跳脫古怪的少年讓他直覺詭異。她行事作風不受常理約束,與扶支的白衣大祭司聖音有幾分相似,這讓他心頭一凜,目光如利刃刀鋒,寒霜凜冽。

  何況……

  「將軍,多虧這位小兄弟救了屬下,她能解蒼……」

  「蒼雪乃扶支密音宗獨門劇毒,你是何人?為何會解此毒?」衛陵低沉的聲音極具壓迫感,即使重傷,依舊是頭蟄伏的悍勇雄獅。

  衛平愣住,目光也不由望向閒靠在一旁的小少年。她五官黝黑,平庸無常,一雙眼睛卻異常黑亮清澈,乾淨的一塵不染。衛平這才發覺自己遺漏了很多疑點,不知不覺的相信她,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雙少見的黑眸。

  「衛將軍都站半天了,我敢打賭,不出一炷香時間,任將軍你是銅牆鐵壁,也得……砰!」她咧嘴一笑。「倒下。」

  衛陵目色不變,從陰影中走出,他站著的地方有一灘鮮紅的血漬。衛平驚住,將軍在這里站了很久?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娘娘請明月神醫到宮中?你究竟是何人?」

  姜離挑眉,攤手,對他不斷釋放的壓力沒有一點感覺,涼涼道:「衛將軍,你再繼續釋放內勁,只會加劇心臟壓力,血流速度加快。」

  「你……」衛陵剛走出一步,胸口劇痛,眼前陣陣發黑,他摀住胸前傷口,扶住一旁木椅才勉強站穩,衛平看得心驚肉跳,緊張的抓了抓姜離的衣袖。「小兄弟,我們將軍平時脾氣很好,只是……」

  「只是我似乎是個大壞蛋,搞不好背後會有更大的陰謀?」姜離瞪大眼,她雙手一攤,仰頭望天,感嘆:「大人的世界真複雜,純潔善良的我不懂。」

  衛平努力控制面部不要露出扭曲的表情。

  姜離見衛陵神色活像追影生氣時要吞了她,連忙退到衛平身後,食指敲了敲他的肩膀。「你們將軍是不是嚴重缺愛?」

  「哈?」衛平傻懵,話題扯太快。

  「他看全世界反常的事都覺得是潛伏危機,這說明,他人品不好,身邊的人全是壞蛋,他才會養成這種扭曲性格。」姜離摸了摸下巴。

  「這個……」衛平努力將話題扯回正途。「小兄弟,你能不能先幫我們將軍治傷?」

  「我在幫啊。」姜離一瞬不瞬的盯著衛陵。

  衛平一頭霧水,她好心解釋:「我在等他倒地不起,我再上下其手,扒光他。」

  「……」

  他決定還是閉嘴比較好。

  衛陵緊盯姜離,不知是否自己疑心病太重,他上上下下掃視眼前的少年,發覺她周身很多裝飾與穿著皆與扶支類似。

  她衣著繁複,窄袖長褲小皮靴,看似雜亂如乞兒,但實際上街頭哪個乞兒有她穿著講究細節?繁雜的短褂挾一種獨特的異域美感,若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頭上的帽子、身上背的布袋都在告訴他,眼前的少年很可能不是姜國人,若說她的裝扮最像哪國人?

  他第一個閃現的就是——扶支!

  「砰!」

  衛陵在衛平驚駭的目光下倒地。

  姜離上前,把銀針從衛陵的穴位抽出來,對著光線看了看,沒有中毒,好跡象。「不虧是戰無不勝的衛將軍,不得不刺一針才能讓你倒下。」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25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25 10:17 AM 編輯

第45章 千鈞一發

  「小兄弟,我們將軍沒事吧?」衛平原本以為將軍倒地就會昏迷,轉頭就看見一雙厲眸盯著姜離,大將軍竟然清醒著?

  姜離把衛陵翻過身,見到一張英偉不凡的俊臉,濃眉利眼,雙唇緊抿,看上去三十五六歲。

  她記得衛陵今年應該有三十九歲,不久四十大壽,在凌雲鎮不少人談及他四十壽辰之事。

  姜離解開他上衣查看傷勢,看到他身上的傷口時,饒是她見過不少傷者,也不由動容。這位沙場老將,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刀槍箭矢、火燙鞭烙各種猙獰傷疤縱橫全身,新的傷口就在舊傷之上疊加。

  他腹部破開一個血洞,即使點住穴道,還在潺潺流血。左胸下方,一支被折斷的箭矢扎進肌理,他竟無一絲感覺。

  姜離抿唇,神色凝重下來。「箭矢刺入了心膜。」

  「怎麼會這樣?」衛平一聽,臉就白了。「刺……刺進了心臟?」

  「心臟是人體除了腦子外最複雜的地方,腑臟之間有隔膜隔開,你們將軍也不知道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壞,箭矢深度剛好刺進隔膜中。」差一分就能避開,也差一分就直接刺入心臟,若是心臟被刺穿,就是師父也救不了他。

  「什……什麼意思?」衛平不懂這些。

  「說了你也不懂。」姜離目光如炬,先止住他腹部的血,趴在衛陵心臟上查看傷勢,對於這種高難度的拔箭與修復,不容一絲錯漏與閃失。

  「把你們將軍挪到榻上,不要牽動他傷口,他胸口上的箭矢和心臟挨著,你腳下一絆,他就被你捅穿心髒了。」

  衛平面皮發紫,被她嚇得搬動衛陵像對待一根羽毛,小心翼翼的抬到姜離的榻上。

  姜離的榻太小,衛陵的腿大部分都在床尾吊著,他臉色古怪,被姜離扎中穴道,雖然意識清醒,但是無法開口,只能乾瞪著衛平和姜離兩個忙活。

  「還需要我幫什麼?」衛平放平衛陵,暗自抹了一把汗。

  姜離從布袋中拿出藍布包裹的一整套銀針,掏出不少製成丸子的傷藥碾碎待用。「衛將軍的傷勢太嚴重,我動手需要一兩個時辰才能完成,中間若有人進來,我稍微一個小錯手,他就得見閻王,所以,你守在門邊……」

  「我明白了。」衛平點頭,他雖然受傷,但是對付普通人綽綽有餘。

  姜離抬頭看他一眼。「這個院子是人牙子聚集點,不出意外,稍後會有兩個人可能進來,一位是個中年婦人,一個是與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子。」

  姜離準備好所有要用的物品,點了火折子,將一柄小刀來回烤了一遍。「若是女子進來,你在她未反應過來前擊暈她即可,若是一位中年婦人進來……」

  她看了一眼衛陵,沒有任何的止痛措施,鋒利的刀鋒觸之生寒,她其實唯一擔心的是衛陵的承受力,但是在看到他身上的傷痕時,她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衛陵心中一震,不知為何,從這個小少年眼中彷彿看出她在說什麼,他張口慾言,最後還是抿唇,目光鎮定。

  姜離垂眉,知道他的意思,刀刃已熟練割開箭矢刺中的左胸,衛陵額頭開始冒冷汗。

  「若是中年婦人進來我該怎麼……」衛平扭頭就看到姜離在剖將軍的胸口,他手一個哆嗦,劍都差點沒拿穩。

  鮮紅的血液絲絲流淌,屋內一股血腥味,饒是他殺過不少人,也被眼前血腥的情形嚇得夠嗆。

  姜離神色凝重,手中動作快速又細緻,如最精於刀功的庖丁,鋒利薄細的刀片在她手中翻動,觸目驚心的血肉翻飛,血液卻沒有想像中流的多,她熟練的避開了重要血管。

  衛陵被點住穴道,因劇痛,身體依舊輕微顫抖,他額頭汗如雨下,嘴唇慘白如雪,一聲不吭,目光緊盯眼前心無旁騖的姜離。她此刻毫無剛才的調笑輕佻,神色冷凝,眼中只看得到病人的傷口,動作迅速熟稔,看到如此血腥的情形也沒有半分膽怯。

  衛陵瞳仁微縮,這個孩子應該不過才十來歲出頭,為何有這樣出神入化的醫術?

  盯久了姜離巴掌大的小臉,衛陵目光有些渙散,又似乎透過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熟悉的輪廓、熟悉的眼神……同樣桀驁不羈的少女……

  少女?

  對,那個人是女子,眼前的孩子似乎和她有些相似?

  是錯覺罷?都這麼多年了,曾經天真浪漫的少女早已成為深宮最毒的罌粟花。

  「大白天的關什麼門?」門外傳來一陣尖銳的喧嘩,有婦人高嚷著推門進來。

  「田媽,阿離也許累了,您要不明日再來看她?」

  守在門後的衛平心口一縮,是中年婦人和年輕女孩的聲音……

  他不清楚替將軍治傷的少年為何能準確算出是這兩個人,但是兩人同時進來,他打暈少女,那另外一個中年婦人?

  「砰!」房門被婦人直接推開,連門都沒敲一下。

  玉玲跟在田媽身後,有心阻止卻沒有辦法,那個孩子畢竟和阿離有著深厚的感情,突然被抱走,阿離怎麼可能一點也不難過?

  她心不在焉的跟在田媽身後,稍後她安慰安慰阿離,孩子有個好歸宿,阿離也許就不那麼難過。

  田媽推開房門,房內光線昏暗,只有床榻正對著窗戶,光線明亮,她一眼看到榻上躺著一個血人,阿離正埋首在解剖那個人的心臟,手裡拿著血淋淋的刀片,扎向那個血人……

  田媽瞳孔劇烈凝縮,鼻端是濃郁的血腥氣味,她眼睛一瞪,一秒的呆怔後,猛然張嘴,指著阿離,正待尖叫……

  衛平一掌擊昏玉玲,點住田媽的穴道,她張大嘴,眼睛大睜,一臉驚駭欲絕,手還保持著向前指的方向。

  「砰!」

  被擊昏的玉玲倒在她腳邊,她開不了口,眼睛瞪大如銅鈴,嚇得臉色慘白如鬼,看到身穿黑色刺客裝束,一身血氣的衛平,白眼一翻,就要昏過去。

  衛平關上房門,拉住她們兩人的腿拖進來,田媽的後腦勺磕到門檻,痛的她眼眶通紅,沒能昏過去。

  衛平不敢在關鍵時候打擾姜離,姜離抿唇,額角也有薄汗滲出,屏息進行最後的分離。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27 PM

第46章 小露身手

  此時容不得一絲失誤,她聽到了門口傳來的動靜,頭也沒抬。

  手中薄刃飛快,肌肉分離,箭矢頂端露出。姜離小心拉出血肉中的箭矢不觸及心臟,她甚至已經透過血肉看到跳動的血紅色心臟。

  「當。」箭頭被丟出。

  姜離埋首縫合傷口,因靠近心臟,血液流速加快,她加緊手中動作,想封鎖衛陵周身大穴,又擔心心臟缺血停止跳動。

  手心濕漉漉的皆是粘稠的血液,若是師父,一定有辦法阻止血液流速如此快速又不傷及病患。

  姜離抿唇,抬頭看了一眼衛陵,他臉色雪白如殭屍,已到崩潰的邊緣,渾身無法遏制的抖如篩糠。若是旁人,針扎一下都痛的尖叫,何況他簡直是開腸破肚,即使理智讓他忍受,身體本能卻是不可抑制。

  姜離心下一橫,指尖淡白薄光滲入傷口,衛陵顫抖的幅度緩慢降低,直至最後停止,他渙散的瞳孔凝聚,緊盯著臉色微白的姜離,目有駭色。

  姜離埋首咬斷線,傷口縫合。

  她第一次在治傷過程中使用內力,無法做到師父那般熟練。凝聚氣力、精神高度集中之下,使得她回過神時,腳底發軟。

  「好了。」姜離扶著床榻,坐在腳踏上平復呼吸。

  手上粘滋滋的沾滿鮮血,但她現在也顧不得許多。

  衛平自始至終一直盯著她,看到她完成,眼睛才眨動一下,他有些不確定,咽了嚥口水,乾澀道:「你剛才指頭的薄光是內息外放?」

  姜離沒回答他,休息片刻恢復過來,聲音都弱了幾分,她瞥一眼倒在地上嚇得發抖的田媽,對衛平道:「你讓她出去端一盆熱水進來,不要讓其他人發覺。」

  姜離從自己的布袋中掏出兩顆藥丸丟給衛平。「這是兩顆普通的毒丸,紅色的有毒,褐色的是解藥,吃下紅丸,一個時辰內不吃解藥就會腸穿肚爛而死。」

  說完,她背靠床榻,閉目休息片刻。

  衛平點頭,扯過已經嚇得神智不清的田媽,掰開她的嘴將紅丸塞入她嘴裡。

  田媽瞳孔劇烈驟縮,一股腥臊味從褲底瀰漫,衛平眉毛皺成一團,點開她的穴位,打開房門,一把將她扔出去。「去端一盆熱水過來,若是敢讓其他人知道,知道什麼後果?」

  田媽拼命點頭,連滾帶爬的爬起來,飛快的去院子裡端水,她一臉駭色,抖得不行。

  衛平並不擔心她跑掉或者叫人,走近姜離身側,看了一眼衛將軍。

  衛陵雙目緊閉,也在休息,但氣息已經逐漸平穩,衛平鬆了一口氣,又一臉好奇的盯著坐在腳踏上的姜離,今日真讓他刷新一向以來的認知。

  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人?不僅有一手起死回生的醫術,而且內力修習到足以釋放成形的地步。

  他練武二十餘年都達不到這程度,也就大將軍能夠做到,但也沒聽說過內息能夠透過傷口釋放,不僅沒傷人,竟然用來治傷?從來沒聽說過。

  即使能夠使用內力治傷,也有諸多限制,比如內力同根同源,或者屬性相同才行。

  比如,走剛猛路線的內力與走陰柔內息的兩人,即使雙方都是高手也不能幫助對方,兩股不同內力混合,在傷者身體中出現,等於要對方的命。

  雙方都是同屬性剛猛路線,也只是通過內力幫助對方調息,使得受傷的一方恢復更快,但是真沒聽說過能幫助直接恢復傷口,還能止痛?

  「你看什麼?」姜離睜開眼,與衛平大眼瞪小眼。

  「小兄弟,你還能動嗎?」衛平有心要扶她一把。

  「我又沒斷胳膊斷腿。」姜離一個鯉魚打挺,縱身躍起,扭頭查看衛陵的傷勢。

  衛平有些目瞪口呆,她怎麼……還能這麼活蹦亂跳?不應該使用內力過度脫力嗎?

  「看什麼看?快把水端進來。」姜離恢復如初,開始替衛陵處理腹部的傷口,雖然止住血,但她十分清楚,不出幾個時辰,衛陵一定會高燒,必須提前準備一下。

  衛平還沒開口詢問,門口就傳來田媽的叩門聲。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眼前的小矮個一眼,這才去開門。

  田媽哆哆嗦嗦的端著水盆,大半盆的水被她灑了一半,衛平冷眼盯著她接過木盆,田媽頭皮發麻,想出去又不敢,眼珠子忍不住看向姜離。「這個……阿離,解藥……」

  她都快哭了,早知道打死她也不進來。

  姜離從衛平手裡接過濕帕子處理乾淨衛陵的傷口,把原先預備的藥粉灑到傷口上,回頭準備包紮時發覺紗布用完了。

  「你叫阿離?」衛平出聲道。

  「闖蕩江湖,怎麼能不取個名?」姜離瞥他一眼,又準備翻窗出去。「解藥你半個時辰後給她,先端幾盆水進來擦乾淨他傷口四周的血。」

  「你要出去?」

  姜離哀怨的盯著他,沒好氣道:「你沒瞧見本公子的紗布全纏到你身上了嗎?你有錢買紗布買藥嗎?」

  她自己都是個窮光蛋,想她以前連饅頭多少錢都不知道,還以為一個饅頭要一錠銀子的巨款才能買到。

  衛平赧然。「這個……出門時沒帶銀子,下次……」

  「誰稀罕,等著。」姜離扭頭準備走。

  「……等……等等。」衛陵語氣沙啞,傷口劇痛令他嗓音有些乾澀。「我袖子裡有……碎銀子。」

  姜離一秒出現在他面前,那速度,不僅田媽猶如見鬼,差點尖叫,就是衛平都被她嚇到。

  姜離抬起衛陵的袖子,掏出一個青色迴紋錢袋,打開沉甸甸的錢袋,裡面放的都是一二兩的小碎銀。「沒看出來,你一副大老粗的模樣,行事這麼周到。」

  銀錠太大,買東西很難找開,也容易招惹覬覦,一二兩的碎銀,用起來比較方便。

  她拿出一塊一兩的銀子,把錢袋扔給衛平。「有錢好辦事。」

  一兩銀子足夠買她需要的藥材和紗布。

  衛平打發田媽出去端水,自己站在衛陵旁邊。「將軍,您怎麼樣?」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28 PM

第47章 她叫阿離

  「無事。」衛陵皺眉,傷口疼痛是難免的,但好歹沒有生命危險。他一時也難以表達心中是什麼感覺,那個孩子究竟是誰?為何會有這般出神入化的醫術?

  「將軍,我們是否要暫時留在這裡?您還不能隨意移動。」

  「此處不宜久留,聖音的鬼衛很快就會找到這裡,先想辦法回府。」

  「現在回府?」衛平一驚。「可是,阿離小兄弟出去買藥了,您的傷口剛剛縫合,恐怕到時候會高燒。」

  他們常年征戰在外,戰士負傷過重,很容易高燒不退,不少兄弟都是高燒時沒熬過去。

  「我無事,你屆時拿著我的令牌進宮一趟,請幾位御醫過府。」衛陵目光復雜,他也想知道是否自己少見多怪,那個叫阿離的孩子表現太過異常,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夠直接以內力化實形治療傷口。

  就是自己也很難持久釋放內息,更遑論控製到指尖滲透傷口幫助恢復,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正常認知範圍。

  「……好。」衛平有幾分遺憾不能親自告別,但也知曉他們身後跟隨大批身手狠辣的殺手,繼續待下去只會給救命恩人惹來更大的麻煩。

  「大……大俠,水來了。」田媽端著水盆進來,戰戰兢兢的放到一旁。

  衛陵目光冰冷的盯著她,田媽縮到角落,不敢與他對視。

  「主子,這個女人要不要解決掉?」衛平如看死人,他進來時就知道這個院子是個人牙子安置拐騙孩子的地方,對這個女人沒有半絲好感,遑論自己救命恩人也可能是被拐騙來的孩子之一。

  「大俠饒命!饒命!」田媽嚇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衛陵搖搖頭,眉峰蹙起,他冷盯著嚇得直打哆嗦的田媽。「你聽好,我們兩人身後有大批殺手到此,你最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將這個屋子裡的血氣處理乾淨,若是你表現異常,即使我們不殺你,追蹤者知道我們在此停留,不僅是你,這個院子裡所有人都會沒命。」

  衛陵說完,氣息紊亂,閉口不再言語。

  「聽清楚了嗎!」衛平一腳踢到田媽身上,把她踢的一個翻滾。

  田媽連滾帶爬,拼命點頭,臉白的和殭屍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衛平將姜離留下的褐色藥丸丟給她。「那個小兄弟與我們第一次見面,不過她既然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你若是再敢對她蹬鼻子上臉……」

  「小婦不敢!小婦不敢!」田媽抓起地上的藥丸,迫不及待的嚥下去,不停的朝衛平磕頭。

  如今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招惹那個災星。

  「我們走吧。」衛陵試圖起身,衛平趕緊扶住他,讓他靠在肩上,支撐他的體重,與將軍相比,他的傷勢要好一些,沒有那麼嚴重。

  兩人正要離開,衛陵腳步一頓。「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田媽一驚,見他是問她,趕緊道:「她……她叫阿離。」

  「阿離。」衛平接口。「她的全名是什麼?」

  「不……不知道,小婦是在羅城遇到她,她……她自稱阿離。」她這裡的孩子最後都是要賣出去的,主子會給她們另外取名,所以以前叫什麼名字,沒人專門去注意。

  衛平沒再說什麼,扶著衛陵,幾個騰躍就離開這座小院。

  田媽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氣,頓了一會兒,又猛然想起這兩人走之前留的話,臉色一變,趕緊起身打開所有窗戶散味,端著水盆出房門,對於倒在地上一直沒反應的玉玲看也沒看一眼。

  姜離回房時,房內血腥味淡了很多,兩扇木棱破窗大開,床上的被單全都置換一新,地上的血跡也沒瞧見。

  她瞪大眼睛整個房子轉了一圈也沒看到一滴血,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跑得倒是快。」她拍了拍又鼓起來的布袋,心情正好,一錯眼就看到還倒在地上沒醒的玉玲。

  姜離跑過去解開她的穴道,玉玲才濛濛然醒過來,後腦勺鈍痛,她有些奇怪的摸了摸後腦勺。「怎麼回事?」

  「你……」

  「你剛才突然昏倒,我怎麼打你都不醒。」田媽端著一盆子洗乾淨的床單過來,看著姜離的目光有些畏懼,她站在老遠的地方沒打算走近阿離。

  姜離斜靠在門框上,也不打算解釋。

  「你還不趕緊去幹活。」田媽瞪了一眼玉玲,玉玲看了看姜離,這才爬起來離開。

  只剩下姜離和田媽兩人,田媽支支吾吾道:「你……你……」

  「他們走了?」姜離瞥到田媽支在腰間的木盆,木盆裡的床單可不就是她床上的?「走了也好。」

  「你以後就當從來沒見過那兩個人。」田媽往後退了兩步,看著姜離的目光發怵,剛才那兩個男人問她阿離是誰,她也不敢說是姓寧,就怕寧家的人找她的麻煩,幸好當時那兩人也沒有註意。

  姜離伸個懶腰,舒展雙腿雙腳,轉頭回屋。「我今天見過誰了嗎?不就是見到劉家的人抱走我的小乖乖?」

  田媽臉色發黑,也不敢再說什麼,如今她只想早點擺脫這個瘟神。

  姜離關上房門,獨自一人呆在屋裡,四肢大敞,倒向床鋪。本想睡一覺,但今日發生太多事,她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黑眸明亮,睡意全無。

  師父沒進宮,她這幾日出門打聽也沒打聽到師父的行蹤,若是師父來京,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甚至在幾家人流最多的酒樓盤踞了幾次,蹲房梁蹲了不少時日,打聽到的消息讓她心中一陣發涼。

  師父曾經待過的地方都沒人知道,她不止一次聽到「明月神醫」這個稱號,她知道師父每年都會出山莊遊歷四方,可是,竟然沒人知道他的行蹤,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師父,究竟去了哪裡?

  還是,王后請他進宮是秘密行事,所以沒人知道?但是為何衛陵都不知道此事?

  姜離翻個身趴在床上,抱頭嗷嗚。「師父,您老到底跑哪裡去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4 AM 編輯

第48章 有刺客

  她身心俱疲,越想越默然。甩掉了追影,師父和七衛又不在身邊。養在身邊的小孩雖然時常吵的她想扔了他,但真正被抱走,屋子忽然安靜下來,心裡多少有點難受。

  已經到了京城,她也沒必要再跟著田媽這群人,但是她又沒處去。

  真是悲劇。

  姜離臉埋進被子裡,捶了兩把軟乎乎的褥子,又是蹬腿又是怪叫的,她這境遇也太慘了。

  「對了!」姜離猛地從榻上蹦起,黑眸大亮。「那兩個倒霉鬼還沒付醫藥費!」

  「衛陵……衛陵……衛大將軍府不就在京城嗎?」

  姜離找到個打秋風的好去處。

  京畿陽春三月,百草滋榮,清晨疏林薄霧中,街頭三五成群的腳夫商販牽著羊駝、推著獨輪轆車悠悠的前往東城趕早市。

  路過衛大將軍府時也不由駐足多看一眼朱漆銅環大門上的御賜匾額,兩座石獅雄踞大門兩側,朱漆大門左右各守一名腰佩長劍的輕甲守衛。

  說起衛陵衛大將軍,整個姜國少有人不知其名,戰功顯赫,大敗北涼,驅逐敵寇,在將士之中口碑甚好。眾所周知,衛將軍的夫人還是公儀家的女兒,當今皇后的妹妹,聽聞衛將軍與皇后幼年還曾一起在和風學院唸書。

  衛將軍與白家三兄弟同掌姜國數十萬雄師,論起來,衛將軍府也是公儀一門的夫婿。

  公儀家的女兒嫁入不少公卿府邸,整個族群盤根錯節錯綜複雜,大都數人都將其與公儀一門算作一派系,是否當真如此也無人去質疑。

  姜離屈膝坐在將軍府門的屋頂上,歪首支頤,望著府內曲折迴廊偶爾三三兩兩走過的婢女下人。

  她還想著要不要真的下去,無論是否有用,先傍著也成,將軍府勢力不小,也許可以打聽打聽師父的行蹤。

  她這麼一想,覺得主意不錯,正待下樓,就聽到廊下一名小婢女抬頭瞧見了她。

  「有刺客——!」

  咦?

  「有刺客!有刺客!」

  一名婢女叫起來,府內所有人當即警戒,一抬眼就看到她,尖聲驚叫。

  姜離十分無語,她這樣的像刺客嗎?有她這麼光明正大的刺客嗎?

  「抓住她!」

  府內的侍衛看到她,甲冑加身,一隊列的人走路一陣金屬撞擊聲,將軍府內外靠近大門處被侍衛和暗處的守衛、弓箭手圍得水洩不通。

  姜離巋然不動,看到里里外外的弓箭手和侍衛起碼兩百餘人,據她所知,像衛陵這樣的將軍府,府兵也不能超過一百五十人,但是這里人數似乎不止這個數?

  她哪裡知道,將軍府已經不止迎接一波刺客,這樣的人數還是因為衛陵顧忌當今聖上不肯增加之故。

  「你是何人!還不速速束手就擒!」將軍府內外的僕從都退到後方,一名身穿紅色輕鎧的侍衛直指屋頂的姜離。

  姜離這態勢實在太淡定,而且光天化日的坐在屋頂,也太明目張膽了,現在被人圍攻也不見動一下,實在古怪。

  「你們將軍傷好了?」姜離覺得衛陵暫時應該在養傷,估計也出不來,想找他身邊的那個或許還行,但她當時沒問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你到底是誰?我們將軍不曾受傷!」侍衛長懷疑姜離在打探他們將軍是否傷重,自是不肯承認。

  「沒有受傷?」姜離摸了摸下巴,她站起身,門下所有人嚴正以待,箭矢直直對著她,大有上前一步就把她射成篩子的意味。

  「這不是你們將軍的牌子?」姜離隨手把當日衛平掉落的銅牌扔給領頭之人。

  那人一驚,條件反射的伸手欲擋,待看清飛來的物甚,伸手接過來。「這……你怎會有衛平副將的令牌?」

  侍衛長從銅牌後面的衛字下方看到一個小小的「平」,這是衛平的東西。

  「原來那笨蛋叫衛平?」姜離恍然大悟。「他的傷應該還沒嚴重到不能移動,你把他叫出來,就說我來收藥費來了。」

  「……」

  這是怎麼一回事?下方一群人一頭霧水,什麼叫收藥費?

  侍衛長將信將疑,招手讓一名小兵去後院把養傷中的衛平副將叫來。

  姜離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既然她要抱大腿,自然先找熟人,攜恩求報什麼的,她是沒有一點心理壓力。

  「怎麼回事?你們這是……啊!小兄弟!」

  衛平剛聽人說有刺客,正好趕過來就碰到準備去找他的小兵,他看到眼前的對峙情況正打算詢問,就瞧見悠閒坐在屋頂上看風景的某人。

  「平副將,此人你認識?」侍衛長見衛平一臉驚喜,忍不住問道。

  「認識,認識,小兄弟,你快下來!」

  姜離盤腿坐在屋瓦,斜挎在肩上的格子佈袋壓在膝蓋上,她朝衛平揮了揮手。「我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射成蜂窩,讓你和你們將軍下半生都活在悔恨自責中。」

  衛平默了默,好歹習慣了她曲折的腦迴路,扭頭對侍衛長道:「你們都下去。」

  身穿輕甲的年輕侍衛抬手擋在眼前,仰頭瞥向姜離,湊近衛平:「她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小神醫吧?」

  年紀和腦抽的行事風格都挺像。

  衛平沒理他。

  侍衛長討個沒趣,擺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

  姜離和觀音菩薩似的坐的四平八穩,還朝離開的侍衛長擺擺手。「好走,不送。」

  那人眼眉一挑,提著自己的長纓槍又小跑回來,站在衛平身邊。

  姜離眨了眨眼。

  「小兄弟,你可以下來了。」衛平沖她揮手。

  姜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背著她的小布袋子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動作敏捷如雨燕。

  「好俊的輕功!」侍衛長讚歎。

  「沒見識。」姜離翻個白眼。

  「……」

  「不是說過,不要和她多說話。」衛平一臉面癱。

  姜離大搖大擺的走過來,一拍衛平的肩。「你們將軍死了嗎?」

  「……沒死。」衛平瞪直眼。

  「衛平、黎青,你們有客人?」一道略顯不悅的嗓音從三人身後響起。

  姜離探頭一看,見一名容色冷艷,眼如秋水的美婦挾幾名丫鬟嬤嬤款款而來,她一襲雪紗裙,鼻膩如脂,雙手交疊,下頜未抬,有幾分清高自詡,此刻一雙眼眸看著姜離略有不虞。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31 PM

第49章 師從何處

  姜離挑眉,目有亮色,目前為止,這位美人是她見過的最漂亮最有氣質的一位。

  「見過夫人。」衛平和侍衛長黎青恭聲問禮。

  「不知這位是何人?在我將軍府做客,公然詛咒將軍是何道理?」美人身邊一名俏麗的綠衣丫鬟蹙眉,目光看向姜離,率先出聲。

  丫鬟在主子聲前責問,主人不曾開口制止,只能說明丫鬟只是代主子表現不悅。

  「夫人,這位小兄弟並不曾……」

  「本公子詛咒衛陵怎麼著?你有意見?」姜離一把手掃開礙事的衛平,倏然出現在小丫鬟的面前。

  「啊!」小丫鬟驚叫一聲,她距離姜離起碼有五步距離,也不見姜離移動,忽然就出現在她眼前,嚇得她忍不住往後倒退兩步。

  她身後是迴廊朱色欄杆,一退,人就往後栽。

  「哎!」姜離伸手一撈,把她撈起來。

  綠衣丫鬟撲到姜離懷裡,她瞪大眼睛,嗅到少年郎身上獨特清冷的藥香,一時懵住。

  姜離把她扶正,又站到了衛平身前,打量眼前的美婦。「夫人?」

  衛平點頭。「是我們將軍夫人。」

  他看向姜離,向衛夫人介紹道:「多虧這位小兄弟救了將軍和屬下,剛才她所言並非詛咒將軍。」

  衛夫人臉色稍微好看了些,想到數日將軍回府時血淋淋的模樣,她還心有餘悸。「即是客人,你們兩人好生照看,我在場反倒不美。」

  她也不客氣,和姜離點點頭,揚了揚下巴,轉身又領著一群丫鬟僕從高貴冷豔的走了。

  姜離目光亮了亮。「你們夫人真有意思。」

  衛夫人腳步頓了一瞬,並未回頭。

  「小兄弟,你怎麼有空?」衛平記得這位不是被拐賣了嗎?怎麼就這麼大咧咧的出來了?

  「我當然是來抱你們將軍大腿的,沒看見我窮的叮噹響?」姜離拍了拍布袋,雙手一攤。「身無分文,流落街頭,要多慘有多慘。」

  「若將軍知曉小兄弟到此,定然歡迎。」衛平一口應下,小兄弟是將軍的救命恩人,將軍絕對不可能拒之門外。

  「你是個大夫?」侍衛長黎青瞥了眼她斜背著長帶子的格子紋布袋,湊近能嗅到極淡的藥香,有這麼年輕的大夫嗎?醫術一定爛爆了。

  「我看你尖耳猴腮、印堂發黑,一副短命相。」姜離拍開黎青的爪子,怒目以對。

  「原來還是個神棍。」黎青一臉嫌棄。「你輕功還行,不知師從何處?」

  「我師父?說出來怕嚇死你,我這麼善良的人,怎麼能害人性命呢?」姜離哼了一聲,自顧走了。

  剛走兩步,又倒退到衛平身邊。「你們將軍在哪裡?帶我去瞧瞧死了沒。」

  衛平點頭,習慣了她的毒舌。「原本將軍打算傷勢好了去尋小兄弟,沒想到小兄弟先到府上。」

  畢竟會解「蒼雪」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極重要的發現,不久將軍就要到南方應戰,扶支的「蒼雪」若能配製解藥,定然能救不少將士性命。

  「本公子居無定所,四海為家,既然遇到你,這就是緣分吶。」姜離仰頭大笑。

  「你又不是和尚,還四海為家?」黎青對此嗤之以鼻,瞧她一個小矮個子,牙都沒長齊。指不定運氣逆天,剛好瞎貓碰上死耗子,也就給將軍包紮了傷口。

  「誰說和尚才能流浪?我是一個大夫,自然四處走動,長長見識,你們不知道明月神醫,他一年四季大都是外出遊歷,所以醫術這麼厲害!」姜離捏了捏拳頭,一臉咬牙切齒。

  一年四季,三季半都沒見人影。

  「明月神醫……」衛平眼角微抽,這能比嗎?

  「還明月神醫?小兄弟,我看你不是大夫,你分明是個病患,妄想症受害者。」黎青大笑,使勁拍了拍姜離的腦門。

  姜離被拍得一鍾一鍾,差點咬到舌頭。

  「哼!」姜離打開黎青的毒手,目光炯炯。「我一定要找到他!」

  「誰?」

  「當然是明月神醫。」姜離扭頭。「這次我也不要你的醫藥費了,你以後有個頭疼腦熱都可以來找我,只要人沒斷氣我都能隨治隨走。」

  衛平一臉呆滯的瞄著她,口氣太大,他一時被哽住。

  姜離環胸,徑直走在前面,一臉鬱卒。「我前幾日不是和你說過嗎?明月神醫來京城為皇后治病,我這次來就是找他的。」

  她站住,轉頭看向衛平和黎青。

  兩人目光微微凝固,古怪的盯著她。「你是怎麼知道的?」

  將軍也是今日才確定此事,凌晨時公儀家派人來,求助將軍府,暗中尋找失蹤太子的下落,他們說話間談及皇后請明月神醫之事。

  之前將軍就很奇怪小兄弟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娘娘請明月神醫是秘密行事,為了保障安全不得不如此,一般人不可能知道。

  「我為什麼不知道?我會告訴你,我是從明月山莊一路跟過來的嗎?」姜離白了他們一眼,她蹙眉思索片刻,找到個天衣無縫的理由。

  「本公子本來住在凌雲鎮,這次是要找神醫,哪知前往明月山莊,聽說神醫被朝廷的人請走,我只好一路風餐露宿的跟過來,半道還被人拐了,其坎坷程度,真是一把血淚史……」

  她慷慨激昂,越說越為自己鞠一把心酸淚,痛悟胸口,哀怨的回眸瞪一眼衛平,衛平有種想跑的衝動。

  黎青臉都紫了。「你是凌雲山的人?」

  他上上下下打量姜離,不說也罷了,一說,發覺她的打扮真的有點異域感,總覺得她周身打扮與姜國不同,但一時又察覺不出來,現在她一說,還真有那麼一種感覺。

  凌雲山的凌雲鎮是個比較特殊的地方,因為明月山莊的緣故,附近聚集不少慕名前往的各國人士,隨著年代變遷,那裡的習慣與飲食也趨於多樣化。

  「原來你是凌雲鎮的人。」

  「有問題?」姜離扭頭,望向被一名下人扶著過來的衛陵。

  「明月神醫寧徽玉是你什麼人?」衛陵覺得她的醫術不可能僅僅是無名小卒,無論放在哪裡,缺的只是一個時機,終有一日大放光彩。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32 PM

第50章 聖音

  「是我……」姜離瞪眼。「最崇拜的人。」

  「你的醫術若是拜在寧徽玉門下,定能更進一步。」衛陵覺得一般人也做不到千里迢迢一路跟著明月神醫尋找他的下落,世人找寧徽玉無非兩條,一個是為治病,一個無外乎拉攏。

  顯然眼前的小少年兩樣都不是,她醫術精湛,想來是為了拜師。

  曾經也有不少人曾想拜入明月山莊,尤其是寧徽玉十幾年前收了一名徒弟之後,期間拜師之人更是絡繹不絕,但寧徽玉從未答應。

  但他覺得,以眼前這位的醫術和天賦,寧徽玉看到或許也會動心收徒,有天賦和根基的孩子總是更討人喜歡。

  「拜師?」姜離眨眼。「他還會收徒弟嗎?」

  「我相信以小兄弟你的醫術,也不是沒有可能。」衛陵對她頗有好感,這樣的人才收入府中,如虎添翼,他就忍不住鼓勵兩句。

  其實,明月山莊的寧徽玉只收過一位徒弟,應該比眼前的小兄弟大個兩三歲,寧徽玉每年二月份回莊為徒弟慶生是眾所周知之事,也因此才讓人有機會在明月山莊找到他。

  原本這個消息也只是傳聞,但從今日公儀府得到的消息,這個傳聞已經被確認,而且還是一位女徒弟。

  寧徽玉行醫這麼多年,也就有興趣收一個寶貝徒弟,世人也從未見過這位小徒弟,據他從公儀府中得知,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女,或許有可能是寧徽玉的女兒,十幾年從未出凌雲山,可見寧徽玉尤其看重。

  姜離沒想到衛陵會思及這一層,她挑眉。「神醫真的不在宮中?」

  衛陵搖頭。「小兄弟有所不知,寧神醫與公儀家的護衛在半途被扶支的人襲擊幾乎全軍覆沒,公儀府的三房嫡子被害,寧神醫也因此不知所蹤,此事我亦不能坐視不理。」

  「扶支?」姜離一怔。「我師……我說,神醫不可能束手就擒,扶支算什麼?他們根本不可能是神醫的對手!」

  她師父不會有事的!七衛跟在師父身邊,她很清楚師父的身手,她還沒有見過比師父還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會出事?

  姜離臉色不好看,她想起追影帶她離開時身上受了重傷,當時追影告訴她先回莊,師父回來後就會回去找她,可她那時候見到追影這個樣子,想到師父不知所蹤,怎麼可能還有心情一個人安逸的呆在莊子裡等他?

  「小兄弟不必擔心,寧神醫德高望重,醫術無雙,扶支的大祭司不會將他如何。」衛陵見她臉色大變,趕緊道。

  「扶支……」姜離秀眉擰成疙瘩,又是扶支。「我聽說將軍要被調入南方與扶支作戰?」

  衛陵點頭。

  「我能不能……」

  「若是有小兄弟在場,我軍定是歡迎之至。」衛陵毫不猶豫的答應,隨軍之中也會有軍醫。

  眼前的小少年醫術了得,更重要的是,她會解蒼雪。

  而且,他看得出來,小少年涉世未深,做事都是直來直往,但她的醫術能在關鍵時刻救人性命。

  姜離心不在焉的應下,師父不在京城,難道是被扶支的人帶走了?

  師父從不傷人性命,對方人多勢眾,若是被人強行帶走也不是沒有可能。

  姜離越想越氣憤,憤怒滔天,竟敢綁架她師父!她一定要讓對方知道明月山莊不是好惹的!

  扶支,密音宗,畫壁雕刻黑色四翼鳴蛇,獠牙利齒,面孔猙獰。

  冰冷的光線中,半壁峭岩,一整座山巒中空鑿壁成宮殿,空曠宮殿浮雕將離花盛放華美瑰麗,雕琢各色詭異龍蛇圖騰的石柱足有三人合抱粗,成百上千成石林,支撐整座地宮。

  地宮地面鋪著猩紅色的華麗地毯,一眼望去,觸目驚心的猩紅如血。

  各道門洞守著頭戴圓頂尖帽的鬼面暗衛,如宮殿中矗立的黑色幽靈,在牆壁倒掛的石柱宮燈下隱隱綽綽。

  地宮內殿,妖冶妖嬈如鮮紅玫瑰花瓣的黑衣男子斜靠在躺椅上,沉香木椅鋪設繡著大朵血紅芍藥的絨毯,男人漆黑如墨緞般的青絲披瀉如瀑,散落椅靠,如暈開的墨水,妖異肆意。

  猩色地毯上,跪著三名黑衣鬼衛,五長老陰沉著一張枯槁的老臉,佝僂著背,拄著骷髏拐杖杵在一側。

  「如何?找到那小丫頭了?」座上黑衣男人姿勢慵懶邪肆,紅唇瀲灩臻美,黑色的外袍隨意系攏,露出性感有力的腰腹。

  他晃蕩著手中的黃金樽,語氣雅魅沁骨,眼尾微微一挑,紫紅色的鳳尾妖艷絕倫。

  「明月山莊無人。」五長老臉色面沉如水,他尋遍了整個凌雲山腳都沒看到人,倒是打聽出不少寧徽玉之事,尤其是那位特殊的弟子,從未出現在人前,可見之前寧徽玉就一直在防範他們。

  「臭丫頭沒回莊?」他倒是略有些驚訝,目光瞧著黃金酒樽中鮮紅的液體,涼聲浸骨。「五長老,別告訴本座,你這麼些日子,連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都沒找到。」

  「屬下懷疑她已進京尋找寧徽玉。」

  「哦?進京?」狹長的眼眸半瞇,那臭丫頭怎麼可能進京?她從未出過遠門,一直在寧徽玉的羽翼下呆著,要她毫髮無損的去京城怎麼都不現實。

  此事,他根本不急,即使他不收拾,這世道也夠她吃盡苦頭,寧徽玉總想守著她,就怕她磕著碰著,不知道瞧見寶貝徒弟落魄流亡是什麼表情?

  他思及此,心口一窒,指尖酒樽中的液體一陣晃蕩。

  寧徽玉,別急,等找到你徒弟的屍體,你再慢慢反抗罷。

  他拿不穩手中酒樽,隨手擲出,鮮紅的液體滲出猩紅地毯,有淡淡血腥氣。

  五長老瞥一眼側翻的酒樽。「主上,衛陵被人半道所救,我們是否要繼續之前的行動?」

  「誰救了他?」聖音挑眉,長腿隨意搭在靠上,他當日可是一箭射入了他的心腑,即使沒射穿,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把他從閻王殿拉上來。「天月宗的人幹的?」

  「不是。」

  「哦?」

  「是一個小孩。」

  「小孩?」聖音屈膝直起上身,有幾分興趣。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34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13 01:50 AM 編輯

第51章 我會保護你

  「據聞是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目前住在衛陵的府上。」五長老也十分意外,這世上除了天月宗的弟子,甚少有如此年幼醫術了得之人。

  聖音凝眸,他直覺不對,難道是那個臭丫頭?

  「查清楚!」

  「是。」

  五長老拄著拐杖離開。聖音目光沉凝,嗓音暗啞幽冷。「也許本座該去瞧瞧。」

  他心裡並不怎麼相信寧徽玉不成器的徒弟有多大的能耐,何況這些年來被寧徽玉驕縱的不成樣子。

  他雖在寧徽玉與姜離相處之時多處於沉睡狀態,但他才是這具身體的主導,得知小鬼的存在後,能夠隱約從寧徽玉的情緒和記憶片段中偶爾看到她。

  姜離自幼慣會偷姦耍滑,無論寧徽玉教她劍法還是醫術,她每次也就一開始有興趣,沒練一兩次就厭倦,學習醫經典籍更是如此,翻閱一遍就丟一邊,最喜歡粘在寧徽玉身邊。

  在寧徽玉與姜離每年一兩月的相處中,姜離從未認認真真的學過什麼,寧徽玉縱得她無法無天,就姜離那點道行,在凌雲山一帶也就附近的人顧忌明月山莊不敢得罪她。若當真行走江湖、朝堂,以姜離不靠譜的性子,離開寧徽玉的庇佑境遇絕對不會好過。

  但不知怎地,他還是覺得哪裡怪異。

  姜離住在將軍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盡快治癒衛陵,衛陵傷癒後才到南方戰場。

  扶支白衣大祭司回到扶支,扶支士氣大盛,姜國頻頻受挫,南方的態勢已是刻不容緩。而皇宮因為丟失太子,京城到處可見金吾衛巡視。

  姜離閒來無事,回原來的小院一趟,準備和玉玲她們告別。

  然而,當她走近小院,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小院的門半敞,姜離皺眉,走近前,瞳仁微微放大,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小院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一地屍體,全都是之前院子裡的人,姜離心中發寒,指尖冰涼。

  「怎麼回事?」暗處跟著保護姜離安全的衛平和黎青也耐不住出現,看到眼前的場景,心中一片驚駭。

  小院內到處是血跡和屍體,死去的屍體早已冰冷僵硬,地上的血跡半凝固,顯然這些人死了起碼有半日以上。

  「玉玲、玉簾!」姜離一個箭步跨過地上僵冷的屍體,到處尋找熟悉的身影。

  雖然這個院子裡的人很多人原本都很不待見她,可是當他們一個個化作冰冷的屍首躺在地上,姜離心中一陣悶痛,早上她離開時,他們還都在各自忙碌,玉玲還嘮叨她不要到處亂跑。

  姜離一個個翻找屍體,走進屋子裡時,田媽的屍體面目驚恐,橫躺在門檻上,脖子上一抹鮮紅的劍痕,地上漫開凝固的鮮血。

  「田……田媽……」

  姜離瞳仁一縮,快步跑進屋。

  「小兄……」衛平剛要叫她,屋內就傳出姜離一聲變腔的驚叫聲。

  「玉玲!玉簾!」

  黎青和衛平心中一凜,顧不得驚訝,快步越過眾多的屍體進屋,一看到屋內的情形,心中一陣不忍。

  兩個小姑娘的屍體躺在一起,面上驚恐的表情永遠凝固在臉上,在她們的頸上動脈被利刃橫刀切斷,地上的血跡如小溪般瀰漫開,衛平還記得,其中一個小姑娘正是當日小兄弟在為將軍治療傷口時,讓他打暈過去的人。

  姜離抱住兩個小姑娘的屍體痛哭,鮮血沾到身上都毫無所覺。

  一路漂泊無依,所有人都以惡意冰涼的目光盯著她,想方設法在她身上榨取價值,在這個人販子窩中,只有這兩個朋友。

  在田媽欺負她的時候,只有玉玲藏著饅頭悄悄遞給她,在別人背後辱罵她時,只有玉簾出面為她說話。

  前一刻還在嘮叨她的朋友,下一刻就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劇烈的反差令姜離窒息。從未經歷過死亡,從未經受過朋友離去。

  但是這一刻,她親身體驗。

  「究竟是誰……是誰!」姜離低嘶,目光猙獰。

  「這一招致命,血盡而亡的死法是扶支鬼衛的慣用手法。」衛平將門檻上田媽的屍體翻了過來,看到她頸部的傷口,眉頭蹙起。

  扶支鬼衛手段殘酷,在切斷動脈時,人已經步入鬼門關但又不會立刻死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血盡而亡。

  這個人牙子應該是在房內被殺,但死前掙扎的爬出來,只是沒有爬出門,大量失血就已經要了她的命。

  「這里大都是十來歲的少年少女……」黎青臉色發青,滿院子裡沒有一個活口,屍體都已經涼透了。

  衛平看著這些人,臉色唰白,扶支的鬼衛不會無緣無故的殺這些人。

  是因為他們。

  是因為將軍和他出現在這裡,在這裡被救,定然是被扶支鬼衛發覺了。

  「死了這麼多人,我讓京畿衙門的人來處理。」黎青臉色陰沉,這裡年輕孩子有四十餘人,加上人販子,死亡人數在京城已是大案。

  姜離目光僵直。

  扶支……扶支……

  少年指骨捏的發白,她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哢。」一聲細微的脆響從房間角落響起。

  衛平在門外查看屍體情況並未發覺,黎青出去找衙門的人,不在此處。

  姜離目光機械,然而,她似是猛然想起什麼,一下子跳起來,跑過去,掀開掛在床榻兩側的帷幔。

  一雙驚恐欲絕的眼瞳盯著姜離,少年全身蜷縮在帷簾中,死死的摀住嘴,渾身打擺子。

  姜離呆滯的眸子安靜了兩秒,終於從震驚與悲慟中醒過來,她張了張嘴,卻一時之間無法開口,伸手朝少年遞了過去。「別怕。」

  她的指骨修長纖細,掌心還沾了血跡,躲在帷幔中的少年驚魂未定,數日前的錦緞衣衫換作了藍灰色的粗糙布衣,一雙黑色的瞳仁睜得大大的,他看著姜離伸出的手,遲疑的將自己的手遞過去。

  她的手很小,卻很溫暖,莫名的讓人心安。

  「別怕,我會保護你。」姜離握住他的手,將他從帷幔中牽出來。

  她從未關注過院子里新增了誰,又缺少了誰,可她認出眼前這位躲在床幔中逃過一劫的少年。

  當日她在街頭遇到的錦衣少年!

  沒想到幾日不見,當初趾高氣揚風采卓然的少年會變成如今落魄驚懼的模樣,她甚至不知田媽她們是哪一日把他拐來的。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37 PM

第52章 姐弟

  少年驚恐不安,看到地上冰冷的屍體,瞳孔一縮,緊緊抓住姜離的手。

  他看起來比姜離還年長兩三歲,但此刻只有滿心驚懼,親眼見到一群黑衣人手起刀落,殺死院子裡所有的人,鮮血染紅整座院落,被殺的人甚至連驚叫反抗都做不到。

  若非他當時躲在暗處,早已變成地上屍體中的一具。

  「小兄弟,黎青他……這孩子?」衛平走近,看到姜離身邊驚恐的少年,一陣驚訝,竟然有人躲過鬼衛的刺殺。

  少年緊緊挨著姜離,尚未從殺戮中回過神來,下意識的躲避衛平。

  「我能不能把他帶回……」姜離話未說完,院子外傳來一陣驚呼和嘔吐聲,大批人馬湧入院落。

  「是京畿衙門的人到了,你帶著這個孩子先回府,這裡交給我和黎青。」衛平嘆氣,死的人太多,但這件事,恐怕京畿衙門也無可奈何,何況,這裡死的人誰會關心?

  姜離點頭,心情陰鬱到極點。

  扶支!她一定要與衛將軍一起上南方戰場!

  姜離帶著少年從院子中出去,黎青正與一名官員說話,看到姜離領著一個小孩出來,微微驚訝,尤其看到她身邊亦步亦趨,神情還有些呆滯的少年時,面上露出駭然驚色。

  他盯著那少年,半晌沒回神,眼睜睜見姜離帶人離開。

  因為將軍府的緣故,京畿衙門的人對於姜離的離開也沒有過問。

  「衛平!你來說明這件事,我有要緊事,先走一步。」黎青小心肝受到強烈的驚嚇,他是上過戰場之人,即使是這裡一地屍體對他的衝擊都沒有看到剛剛被姜離帶出去的少年給他的驚色更多。

  他趕緊跟上姜離。

  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是……太子殿下!

  搞沒搞錯!太子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殿下失蹤數日,宮中和公儀家都快翻天了,平日里太子殿下就不安分,但是從來沒有失蹤這麼久的情況。公儀府的人也是病急亂投醫跑到將軍府讓私下留意。

  衛平沒見過太子,但他經常接到保護夫人的任務,曾在公儀府中見過太子。

  黎青都驚悚了,看太子剛才的情形,布衣灰褂,神色驚惶,哪有平日的無法無天,說到底畢竟才十四歲的孩子,沒想到會被人販子拐到這裡來,難怪京中找遍了也沒找到。

  黎青覺得有必要快些通知將軍府和公儀府,公儀家的人都快急瘋了,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孩子,正經儲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黎青光想想若是太子慘遭扶支鬼衛毒手的後果,就一陣冷汗。

  「小傢伙等一等!」黎青趕忙跑上前,跟在姜離身邊,他看了一眼驚魂不定的姜無雙。「他……你認識他?」

  「認識。」姜離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說話。

  黎青想說什麼,但見無雙的模樣一時反倒不知該說什麼。

  回到將軍府,黎青仔細叮囑下人一番,好好照顧姜離和無雙,心急火燎的跑去了衛陵的書房。

  這件事非同小可,必須先知會將軍一聲。

  「什麼?」衛陵得知消息,心中一驚。「太子殿下在府中?他情況如何?」

  「臉色不太好,大約是受到了驚嚇。」太子平日頑劣,但也從未鬧出人命,如今親眼目睹一場血腥屠殺,怕是嚇得不輕。

  衛陵面沉如水,只能暗中慶幸太子運氣不錯,若是死在扶支手中,對公儀家怕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你先去通知公儀府一聲,我去看看太子。」

  「是,屬下這便去。」

  黎青離開,衛陵徑直去了姜離住的地方,他尚未進門,就聽到屋內傳來兩個孩子交談的聲音,腳步微微一頓。

  「你叫什麼名字?」

  「姜……姜無雙。」

  「以後,你當我弟弟吧,我罩著你。」

  「我……」姜無雙木然的眸子眨了眨,終於回神,下意識反駁。「我比你大。」

  「我今年都十四歲了,肯定比你大。」

  「我也十四歲了。」無雙秀氣的眉頭蹙起,他在宮中一直是哥哥,雖然他不喜歡他的弟弟妹妹們。

  「那你月份是多少?」

  「二月二十。」

  姜離一聽,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怎麼會這麼巧?

  她還真沒想到隨手一撿就撿回來一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那你什麼時辰?」

  「未時。」

  姜離瞇眼。「那我是姐姐。」

  「我要當哥……你說什麼?」姜無雙猛地清醒,一雙黑色的眸子徹底褪去剛才的萎靡不正,如看怪物般盯著眼前的小不點。「姐……姐姐?你……你是女的!!」

  「我當然是女的。」姜離蹙眉。「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她一直性別女,可從來沒有隱瞞過。

  姜無雙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他瞟了一眼姜離胸前的平原,眉頭抽了抽,宮裡隨便一個小宮女這裡都是鼓的,還有宮女曾想拿包子蹭他,結果被母后知道杖斃了。

  姜離一巴掌呼到他腦門上。「看什麼看!我一直是女的!」

  「真不像。」姜無雙嘀咕一聲,難道女子在這年紀都這麼癟?

  姜離還待敲他,敞開的房門被人輕叩了兩下,衛陵走了過來,他驚訝的看著和無雙太子大眼瞪小眼的小少年,沒想到是個小女娃?

  姜離對他的到來毫無意外,一雙剪水墨瞳剔透明亮,沒有一絲負面陰暗情緒。「衛將軍都站半天了,進來坐吧。」

  衛陵心中微窘,沒想到小姑娘知道他的到來,他輕咳一聲,目光轉向她身邊的俊秀少年。「太……」

  「大叔,你是誰啊?這麼聽牆腳好意思嗎?」姜無雙狠狠的瞪了衛陵一眼,目光都快噴出烈焰。

  衛陵微微一怔,太子殿下不想讓身邊的小姑娘知道他身份?他正待換個說辭,姜離還好心的給姜無雙解釋:「老頭子是這座房子的主子。」

  衛陵有幾分無奈,直接從大叔升級到老頭子了。

  「喔。」姜無雙一臉恍然大悟。「好心的大叔一定肯收留我這個落難的可憐人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背著姜離,一臉警告的盯著衛陵,大有衛陵敢拆穿他,就拆了他房子的架勢。

  衛陵瞧著太子,又望了一眼一臉希冀希望他收留「可憐小弟弟」的小姑娘,他有些好笑。「自然,你們姐弟倆住多久都行,只是小兄弟的家人若是找來,我也不好阻攔。」

  姜無雙的臉色當即就陰沉了下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39 PM

第53章 二世祖駕到

  他很清楚,他母后絕對會把他逮回去。

  他本來只是想出宮散散心,好容易才甩脫身後的侍衛,怎麼會想到半路被人膽大包天的擊昏?

  等他醒來,身上衣服被扒了,換成粗糙的布料,他一心要逃出去,被那群人販子打得現在傷還沒好。

  那群人根本不信他的身份,把他關在一間小屋子裡每日只送一頓飯,餓的他渾身無力,今日凌晨他發覺四周沒有人看守,偷偷逃出來,在那間屋子裡碰到兩個女子,他害怕被抓,就縮在帷幔中,怎料忽然看到外面衝進來十幾名戴著黑色尖帽的鬼面人,一刀就殺了田媽。

  他當時怕極了,昏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屋內全是死人。

  姜無雙一想到那戴著鬼面的黑衣人,臉色慘白,死死拽住姜離的手臂。「姐姐,我不走……我不走……」

  「沒事,沒事……」姜離見他臉色發白,安慰他。「姐姐不會再讓人傷害你。」

  「嗯……」

  姜離安撫他幾句,對坐在一旁的衛陵道:「衛將軍,無雙的家人……」

  「我不要回家!」姜無雙突地出聲,十分抗拒。「他們來了,抬走我的屍體!」

  衛陵深思的看了眼前俊秀的少年太子一眼,他眉宇清澈,眼底卻十足的厭煩和抗拒。

  想來,宮中關於皇后與太子關係僵持的傳言是真的。但無論如何,太子是皇后的親生子,即使說皇后不喜太子,太子忤逆皇后。但實際上,聰明人也能看出,公儀家所作所為都在為太子舖路。

  不然,以太子這些年的膽大妄為,若是換作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百條命都沒了。

  以他對皇后的了解,她也一直是冷漠的性子,不可能當慈母。何況,太子的父親是皇上……

  衛陵斂容,淡淡道:「若是太……咳,你的家人找來,我會告知你的意願。」

  姜無雙冷哼一聲,挨到姜離身邊。

  姜離挑眉,十分詫異。「無雙,你為何不願回家?」

  「我想跟姐姐一起,姐姐,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無雙秀眉精緻,眼底桀驁不羈,彷若又恢復了當日街頭囂張的貴公子模樣。

  衛陵暗中無奈,他正要離開,隨即又似乎想起一件事。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他問的是姜離。

  「寧離。」

  寧離?

  衛陵目光一亮,姓寧,來自凌雲山,又到處找寧徽玉。寧徽玉唯一的徒弟與寧離年紀一致,他原本以為寧離也就十一二歲,沒想到十四歲,又是二月的生辰。

  聯想到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幾乎肯定,眼前的小姑娘很可能是寧徽玉的女兒。

  難怪她會解蒼雪,若當真是寧徽玉的女兒,會解也正常。

  衛陵剛出姜離的房門就有下人告訴他,公儀家的人來接太子殿下。

  他想起太子的反應,快步走了過去。

  寧離不知道太子的身份,但他卻清楚太子的性格,無法無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若太子要留在他府中一陣子,倒也不無不可。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衛府是公儀家的姻親,外人以為衛陵也是公儀家一脈,但實際上衛陵待公儀家態度歷來冷淡,夫妻關係相敬如冰。

  衛陵手握重兵,公儀家也不能如何,想拉攏此人無從下手,如今太子要留在這裡,衛陵還願意當說客,公儀家的人也就順水推舟,甚至樂見其成。

  太子那種惹事精,待在宮中都能攪得後宮上下不寧,皇后娘娘性子冷不喜熱鬧,對他都厭煩的緊又無可奈何,只得由著他上天入地,只要不來煩她就成。

  如今得知他安全的很,願意呆在衛府就留在那裡也罷。

  跟著公儀家來的幾個宮人在離開衛府時,一臉同情的盯著衛陵,搞得衛陵莫名其妙。

  雖然太子頑劣了些,應該也不至於這麼誇張?他們怎一副送走瘟神的模樣?

  然而,很快,衛陵就領教了太子上天入地的本事。

  這日,姜離出了將軍府外出採購藥材製藥丸留用,有些藥材成色和種類特殊,她並不想假手他人。

  無雙罕見的沒有粘上去,他一臉乖巧,揮著帕子,笑瞇瞇的目送他姐姐離開,保證會安分的在原地等她回來。

  姜離前腳剛走,無雙后腳就踹飛了衛陵的房門,滿府敲鑼打鼓,把所有人都給敲了出來。

  「梆梆梆!」金色的銅鑼敲響,簡直要刺穿人的耳膜。

  「都給本宮出來!」無雙大搖大擺的站在衛陵的房門前,指使兩名小廝,把府中所有下人都聚集過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有何事交代小的一聲,小的去辦,請您快下來!」

  「殿下!殿下,您快下來!上面危險!」

  姜無雙站在壘起的兩把太師椅上,對著一大群人吆喝,他身邊圍著一圈衛府的下人。

  這位爺若是有一點閃失,他們一百條命也不夠賠。

  衛陵站在他身後,一臉無奈。「殿下,你若是有何要求,告訴我一聲便可,不必如此大動干戈。」

  姜無雙從椅子上一躍而下,把旁邊的下人嚇得夠嗆。

  他竄到衛陵面前,站在門檻上,拍了拍衛陵的肩。「衛大叔,咱倆打個商量。」

  衛陵斜覷他。「殿下召集他們是為何事?」

  「唉,你也知道,本宮歷來體恤民情,為了我大姜國黎民百姓福祉,微服出巡,自然不能讓人知道本宮的身份。」他聳了聳好看的眉頭,一臉好商量的表情。

  衛陵掃一眼在場猶如驚弓之鳥的下人。「殿下如今身份,滿府皆知了。」

  他自己敲鑼打鼓宣傳的。

  「噯!」姜無雙撇嘴。「這怎麼會呢?」

  衛陵挑眉。

  姜無雙盯著下面一大群噤若寒蟬的下人,勾勾手指,讓管家上前。「你,過來。」

  管家左看右看,最後發現太子爺指的是他,只得硬著頭皮上。

  他還沒開口,姜無雙涼涼道:「你知道本太子的身份?」

  衛陵:「……」

  管家不明所以,連連點頭。「知道,知……」

  「砰!」管家整個人被他一腳踹飛。

  姜無雙又朝另外一個下人勾勾手指。

  那藍衣裳的下人嚇傻了,太子殿下可是在將軍面前踹人,一點都不帶猶豫的。「殿……殿下……」

  「你知道本太子的身份?」姜無雙笑容和藹。

  那名下人實在搞不懂為毛,戰戰兢兢的點頭,人還沒說話,姜無雙直接一腳將他踢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這下子,底下所有人都清楚這位二世祖想幹什麼了。

  「你過來。」他又勾起白皙的手指點一個小個子。

  小個子都不等他問,死命點頭。「小的不知道您是誰,真的不知道!」

  「噯,真乖。」姜無雙一臉賤笑。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4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11 12:23 AM 編輯

第54章 專業坑姐

  他笑瞇瞇的瞧著衛陵。

  瞧瞧,這不是不知道他身份嗎?

  衛陵一臉吃狗屎的表情。

  他終於知道為何那群宮人在離開前,這麼同情他。而且他夫人都閉門不出,就自己蠢,跑出來了。

  在太子殿下武力鎮壓下,整座將軍府的人都不知道他是誰了,看到他無不退避三舍。

  姜離回到衛府時,府中下人見到她無不膽戰心驚,好似她是洪水猛獸,姜離手拿一大堆的藥材,正打算招呼兩人幫忙,豈料話還沒開口,下人看到她,猶如驚弓之鳥,跑的活像後面有野獸在追趕。

  這是見了鬼了?

  衛陵對此表示無奈,殿下不想寧小兄弟知道他的身份,他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姜離在明月山莊待久了,好奇心雖強,但性格卻比較白,接觸的人不多,山莊的守衛哪個是這樣的?也許外界的將軍府下人就是這德行也說不準?

  她已打算和衛陵一起前往南方戰場,還有許多東西要準備,每日待在房中分揀藥材練手開方子。

  「阿離,你真的要去青彥城?」無雙雙手托腮,支著腦袋看姜離做藥丸。「可是軍營裡不許女子進。」

  「我這樣子誰知道是男是女?而且我是以軍醫的身份前往。」又不是和士兵衝鋒陷陣,花木蘭不是誰都能當的,和一群士兵日夜相對,掩藏身份難度不低。

  姜離正拿著藥杵搗藥,頭也沒抬。她清楚自己現在扮男裝不被認出來不過因為自己還沒到前凸後翹的年紀。

  「可是,你這年紀,誰敢放心讓你治?」無雙瞧著眼前的小蘿莉,說是他姐姐?他真是一口血哽在喉管。

  看著起碼比他小兩三歲,說比他大?他才不信。

  「衛陵敢就成。」

  「哼。」無雙不屑。「也就阿離當他是個寶。」

  若是他對他家老爹說阿離的壞話,保準衛陵就算是大將軍也沒轍。

  「噯,要我說幾遍?沒大沒小的,我是你姐姐,別整日阿離阿離的叫。」姜離回過神來,伸爪子敲了一把無雙。

  無雙揉了揉腦門,撇嘴。「我要當大哥!」

  「一邊兒玩去。」

  「我知道你一定比我小,當日不過是我頭昏眼花隨口一喊才叫錯姐。」反正他死不承認眼前的小矮子比他大,不過他真的沒想到這麼巧,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

  這真是緣分吶緣分。

  姜離都不想理睬這笨蛋了,糾結這個都糾結好幾天了。「別鬧,過陣子我就要離開,你還是別賴在衛府。」

  她不清楚為何衛府下人怎麼看見她和無雙都一副貓見耗子的模樣,但她也不是傻瓜,就衛陵那前後態度,她也能猜到幾分,八成這蠢貨暗地裡認識衛大將軍。

  無雙語句堅定。「我也要去戰場建功立業!」

  「我期待。」姜離道。

  「真的?」

  「期待你爹媽打斷你的狗腿。」

  「……」

  姜離和無雙年紀差不離,將軍府中,除了衛陵,無人知道姜離是女的。只當是太子又抽風禍害無辜良家少年。

  姜離猶如一尾魚離開魚缸游進大海,不製藥的時候,本性大爆發,和無雙兩個狼狽為奸,整日外出閒逛。兩人在某些本質上頗為相似,看什麼都稀奇,活像鄉巴佬進城。

  「哎!快看!快看!那條扇頭風在跳舞!」姜離伸爪拽住正四處亂瞄的無雙,一雙烏黑眼瞳彷彿看到新大陸。

  街頭,有域外的藝人正吹著笛子,眼前扁頭的大蛇搖頭擺尾,不少百姓在圍觀瞧熱鬧。

  姜離認出了那蛇是一味有名的藥材,不過這大扁頭蛇會跳舞是咋回事?

  果然還是出來見識多。

  「外域傳進來的玩意,不好看,去那邊看看,有好多人圍著。」無雙在宮裡曾遠遠見過,小時候還曾一彈弓射中大蛇腦袋,至於結果……

  那藝人被發飆的蛇咬了一口險些沒救回來,他又被母后關禁閉思過。

  姜離被無雙拎走,一雙黑眸還盯著那「跳舞」的藥材。

  凌雲山的地勢都沒瞧見過扇頭風,她見過的扇頭風都是曬乾的,還是頭次看到這麼生動的活生生大扁頭蛇。

  無雙拉著姜離擠進人群,街頭跪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少年,他們頭上各自插著一支稻草,身形瘦小,衣衫襤褸,臉上灰撲撲的看不太清具體長啥樣。

  男孩抹袖子偷偷掉眼淚,瑟瑟發抖的蜷縮著身子,小女孩睜著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著過往人群,那小眼神,誰瞧見誰掬一把同情淚。

  兩個小孩面前的一塊木板上用木炭寫著歪歪扭扭的「賣身葬大哥」五字。

  姜離一瞧見這情形,渾身警報都拉響了。

  在凌雲鎮不是沒見過強買強賣的賣身女,一個個的死命往她親愛的師父身上扒,可以說,她對此類生物天生警惕。怎麼老有這麼多的賣身葬誰誰誰。

  「阿離,你看他們。」無雙同情心大爆發。「我堂堂大姜國京城,竟有如此可憐之……噯?阿離?阿離?」

  他一扭頭就見姜離身影在一丈開外,趕緊拎住她後領拖過來。

  「幹什麼!幹什麼!我沒銅板買他們!」姜離這陣子是深深領教了這位大少爺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看見一個乞丐乞討就差哭天抹淚感慨一番朝廷無道。

  朝廷得是和他多大仇?

  姜離捂緊自己的布袋,她還得留著幾個銅板買藥材,可不想再施捨窮人了,她才是最需要救濟的。

  「阿離,他們實在太可憐了不是?」無雙揣起她的布袋,拖走。

  姜離被無雙拎小雞似的拎過去付帳,她一臉苦大仇深,心中只恨自己「太弱小。」

  扒開人群,姜離這才認真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孩,要說他們長相,雖然臉上有些髒,但她是個大夫,很明顯瞧得出兩人長得一點也不像,不可能是兄弟。

  難道又遇到了打劫面前這位善心大發笨蛋的賣身者?

  「大爺,行行好。」小少年哭腔嗚咽,可憐兮兮的嗓子裡擠出的顫音,很像鼓足了勇氣才說出的話。

  姜離一聽,認命的被無雙拽過去。

  好罷,真的很可憐的樣子,她聽著就有種忍不住掏銀子的衝動。

  「小哥哥……」在小少年身邊是個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望著姜離,那軟糯的小嗓音啊……

  姜離也不等豬隊友拎雞仔了,心痛的去掏自己的布袋子。

  然而,她一掏,冷不防就從自己的布袋裡掏到一隻冰冰涼涼的手,姜離機械的扭過頭去看那手的主人……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42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1-31 06:21 PM 編輯

第55章 兇殘的神經病

  「呵呵呵……」手的主人乾笑,若無其事的抽回來,拍了拍姜離斜背的單肩布袋,驚呼:「哎!這個花紋真漂亮耶!」

  姜離一臉無語,能靠譜點嗎?

  「小偷!」無雙驚叫一聲,一手抓住對方的衣領,怒目以對,竟然大庭廣眾之下偷阿離的東西。

  他一喊,四周圍觀人群唰的閃電般與他們三人隔開距離,警惕的盯著那位被當場抓包的小偷。

  「誤會!這是個誤會!」小偷欲哭無淚,被無雙拽住無法脫身。

  「什麼誤會?你這個盜竊犯!」無雙惡狠狠的揪著眼前這個和阿離差不多高度的少女,他可不想這麼算了。

  姜離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小偷,臉圓圓的,身量單薄,一雙黑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轉,頭髮隨意在腦後高高扎一個馬尾辮,馬尾很長,扎在腦後都垂到腰際。看年紀和無雙差不多。

  少女見姜離打量自己,衝著她甜笑璀璨,使勁賣萌眨大黑眼。

  姜離被她那笑臉晃花眼,這位小賊不會是眼睛患上什麼她都沒見過的奇疾?

  司空留真沒想到自己這麼背運,下手的時候這麼巧被抓現行,這對於她這樣的神偷來說簡直不能忍,以後都沒臉見她那三個難兄難弟了。

  眼前的小鬼看著就十分好騙,剛才不就被那兩個騙人精給誑了還想著掏錢買人?這種善心大發的小鬼如今可真不多見,當然,善良的小鬼都比較心軟。

  姜離環胸,學著老大夫的模樣摸了摸沒鬍鬚的下頜做思考狀。「你的脈象正常,心跳在我摸到時忽然加快,是被抓時受驚之狀,可見心理素質有待加強。」

  「……」啥?

  「你的眼睛正常,脈象氣血不足有營養不良之症,沒有什麼大病。」

  「……」遇到一個奇葩。

  「按照姜國刑法,十歲以上偷盜以財物多寡量刑,當街偷盜未遂,當是鞭笞二十。」無雙揪住小偷,氣勢洶洶的要送衙門,把小賊嚇得小圓臉寡白。

  「俠士饒命啊,我冤吶!」她太冤了。

  「我親眼所見,冤枉你妹夫!」無雙絲毫不為所動,正義感爆棚。

  姜離見他義憤填膺,連同情原本倆兄妹賣身的事都忘記了,也就默不作聲的邁動小短腿樂顛樂顛的跟上去,一路裝傻。

  話說回來,她瞄了一眼躺在掌心的五枚銅板,心中哀嚎,她真的好窮。

  所有連坑帶蒙從衛陵手裡敲詐的診金這陣子全被她用來換藥材和救濟難民了,她是沒那麼好心,可身邊有尊「觀世大士」,她真是……變成了散財童子。

  盯著僅剩的家當,姜離哭都沒處哭去。

  姜離正哀嘆自己的悲慘財運,身邊兩個身影忽的衝過去,衝力撞到她的肩膀,把她撞的朝前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她剛要罵人就聽到無雙氣急敗壞的驚呼。

  「小偷!別跑!給我站住!」

  他驚呼也就罷了,還跟著窮追不捨,把捕頭的職責也盡了。

  姜離眼看那兩個熟悉的瘦小纖弱身影推開無雙,解救「人質」後衝著人潮一溜煙就鑽了進去,跑的時候腋下還不忘夾著一塊木板。

  姜離瞪大眼看了一眼那木板寫著:賣身葬大哥!

  剛剛還淒霜苦雨的兄妹倆身手真是前所未有的嫻熟乾脆,一看就是配合無間的慣犯。

  姜離也沒心思再想了,因為某個無腦大笨蛋已經氣吼吼的追趕過去了,她再不採取措施,那蠢貨就要離開視線。

  「無雙!你給我回來!」姜離心裡在崩潰,最後還不得不認命的呼嘯跟上。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他是專業坑她。

  等姜離氣喘吁吁地追上無雙時,肺都快跑炸了,她死拽住他的褲子才阻止這個專業坑姐戶繼續追趕。「你……你給我站住。」

  她扶著牆壁大喘,跑了不下十條街,街頭人來人往,她又不敢使用輕功,真是跑死她了。

  姜無雙俊臉跑的通紅,扶著牆也快斷氣了。「那……那三……三個混蛋。」

  他呼哧呼哧喘氣,在宮裡有專門的武師教導他武藝,雖然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好歹比學文態度要端正那麼一點點,不然跑十條街,他保不齊直接口吐白沫倒地橫著抬出去。

  「你……你這個……」姜離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她快速調整呼吸才不至於被坑死。

  「阿離,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姜離兩眼一翻,無語凝噎。她都不想理睬這個正義大俠了。

  她打量一下四周,殘壁斷垣,四周大都是泥磚砌成的簡陋房屋,看樣子有些年頭,泥磚外層幾乎看不出磚石的砌痕,經過歲月的侵蝕猶如泥土糊成,在牆角下方長滿了黛青色的青苔。

  「這是什麼地方?」在姜國京城還有這樣破敗猶如難民窟的地方?

  「不清楚,那三個混蛋跑進了這個院子就不見了。」無雙恢復的比姜離慢,說話還有些喘。

  姜離站直身,這樣偏僻的地方,距離喧嘩的正街已經很遠,看樣子倒是和阿敏他們的聚集的院子很像,只是更加破敗。「進去看看。」

  司空留三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都無法擺脫身後窮追不捨的神經病,就是京畿衙門的捕頭都沒這麼兇殘,硬是跟著他們跑了十條街,再跑下去,她就要榮登極樂了。

  「瘋……瘋子……好……好像……」

  「追……來……了。」

  如果說姜離他們是快斷氣了,眼前三個是真的去掉半條命,小臉不是紅,完全都跑的雪白。

  簡直沒見過這麼喪心病狂的瘋子,她可是什麼都沒偷成就被狂追十條街,要是她偷了一個銅板,說不準直接被拍死,今天出門得是沒看黃曆。

  三人本想分開跑引開神經病,怎料那人認準司空留一路狂追不捨,最後另兩個不得不匯聚在司空留身邊,想甩開身後的人都甩不開,只好跑回自己大本營尋求庇護。

  「你們三個這是怎麼回事?」一道冷漠的嗓音在三人頭頂響起。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4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45 AM 編輯

第56章 護短

  一名身穿打著布丁青衫的少年皺眉看著司空留三人。

  他容色冷漠,手裡拿著一柄斷刃,額頭有微微汗意,看到三人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皺眉詢問。

  「大……大哥……」

  夾著「賣身葬大哥」木板的少年一臉怯怯,縮了縮脖子。「外面有個瘋子在追趕我們。」

  冷漠少年的視線在弟弟腋下夾帶的木板看了一眼,瞥到上面狗刨似的炭字,眉頭抽了抽。「你們三個又跑出去騙人了?」

  「哎!冤枉!」司空留欲哭無淚。

  「誰知道遇到一個不知變通的冬瓜。」在拿木板少年身邊的小女孩出聲,蘭花指一翹,掩面跺腳。

  無雙遠遠走過來就聽見這幾人談話,聽到小女孩的聲音,眼睛大睜。「你你你……」

  男的!

  不是苦逼兄妹賣身葬大哥嗎?怎麼變成了兩個男的?和那個小偷還是一路的!

  無雙那個氣憤,臉紅脖子粗。敢情是這兩人故意賣身吸引人注意力,讓混在人群中的小賊渾水摸魚找肥羊下手。

  姜離個子低,身形纖小,站在他身邊沒什麼存在感,在場的其他幾位少年目光都聚集在無雙身上。

  司空留大怒,指著姜無雙對身邊的大哥道:「剎哥,就是那個長冬瓜!」

  傻哥?

  姜離挑眉,沒開口,站一旁看熱鬧。

  無雙聽到長冬瓜三字,小俊臉漲成豬肝色。「你們這群小賊,說誰呢?誰是冬瓜?你全家都是冬瓜!」

  「小弟小妹得罪了兩位,在下代為賠罪,他們心性未定胡頑,還望不要與之計較。」

  拿著短刃的少年將利刃反手收回,目色微垂,腰板筆直,十分禮貌的賠罪,但他語氣冰的和示威一樣。

  無雙在宮裡誰人敢這麼敷衍他?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怒火熊熊飆升。

  尤其這個偽君子說一大堆文縐縐的什麼鬼?分明是惡意嘲笑他文盲。

  可憐韓剎比竇娥還冤,他還從未這麼心平氣和的說這麼多話就為了給三個倒霉催的弟弟妹妹賠罪。

  「廢話不多說,小爺今日一定要把他們幾個騙子小偷送官!」無雙怒火沖天,別以為頂著一張拽臉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瞧瞧他是誰。

  他氣勢洶洶的要拉人法辦,三個少年兔子似的躲到大哥韓剎的背後。

  韓剎寸步不讓,凜凜與無雙這位紈絝子弟直視,視線冷漠凜冽,周身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氣直飆。

  姜離抱胸,這個人的身上有一種讓她十分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相伴她十幾年,和追影發飆時散發的冷氣一樣凍死人。

  眼前的少年明顯和追影不在一個檔次,那張臉再年長個十年也許就有追影那種氣勢了,不過,她也是第一次在同齡人身上感覺到煞氣。

  韓少年往前一站,錦衣玉食長大的紈絝太子殿下實在不是對方的對手,氣勢高下立見。

  恨得無雙想撓花對方狂拽炫酷的冷臉。

  事實上,他真怎麼做了。

  姜離不忍直視,眼瞧著某人被氣昏頭了,大叫一聲和牛犢子似的衝鋒陷陣。

  砰!

  被一拳頭擊中腹部!

  「啊——!」

  無雙沒想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還有凶徒敢傷人,還敢打他?這簡直就是反了天了。

  某位完全沒想過他在對方眼中就是一個傻缺。

  眼看無雙被揍回來,飛過來就要砸中泥牆,姜離身形一閃,出現在無雙的身後,伸手扶住他,無雙才不至於和牆壁親密接觸。

  但腹部被擊中一拳,打的他五官都皺在一起,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起不來。

  姜離的眼色變冷了三分。

  「大……大哥……你下手不會打死那笨蛋吧?」司空留扒住韓剎的一只袖子偷瞄一眼痛的喊不出來的無雙,渾身一個哆嗦。

  韓剎沒開口,他的目光落在姜離身上。

  她是那個紈絝子弟的同伴,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攻擊力,像一個跟班。但就在那一瞬,這個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笑嘻嘻的眸色褪了乾淨。

  韓剎先禮後兵,對於動手之事沒有後悔,保護三個弟弟妹妹是他絕不會有絲毫猶豫之事,但是他也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很可能和他是同一類人。

  「你敢打他?」姜離慢慢踱步走近,目光冷如冰,黝黑的小臉沒什麼表情。

  實際上,她瘦小的身板看上去沒多少威懾力,但是那沁涼的嗓音,還有隨著她走動無意間發出的清脆鈴鐺聲,不知為何,讓韓剎在內的四個少年心口悶痛。

  姜離這一次無比生氣,無雙固執蠻不講理,但此事他沒有半分錯。他不過是好心被欺騙之下的憤懣,他行事不靠譜,但卻有一副大俠心腸,以為天下事除了黑就是白。

  眼前的幾個乞丐獨自在一起,存活不易,她本不想干涉,但是出手傷了無雙……

  「你們放心好了,我不會要你們的命。」姜離輕飄飄道。

  什麼?

  韓剎和其他三個少年臉色微變,他們立刻感覺到心臟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越捏越緊,幾乎要掐斷心脈。

  「唔!」

  「好痛!」

  韓剎身後三個人痛苦的倒地翻滾,扒不住韓剎的褲角,摀住胸口在地上痛嘶。

  韓剎臉色唰的雪白。「你……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砰!

  韓剎被一拳搗中腹部,砸到身後兩丈之外的泥牆,牆面在巨大的撞擊下,灰塵撲簌簌的落下,韓剎灰頭土臉。

  「覺得打人很爽?」姜離蹲在韓剎面前,冰涼的食指捏住他的下頜,小眉挑起,面無異色。

  韓剎心中一窒,她……她什麼時候……到他面前的?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姜離不理睬他的問題。

  「我也算是個善良的人了,從來不傷及無辜,也沒殺過人,不過……」姜離咧嘴一笑,天真無邪,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我還是很喜歡看死人,也喜歡解剖死屍。」

  韓剎臉上都是灰塵,看不出臉色,只能看到一雙震顫不定的眼睛。

  「活的我也不介意。」姜離笑瞇瞇的看著他,好像在打量他適不適合被解剖。

  韓剎身後躺著的三個嚇得面無人色,眼前的小鬼還是人嗎?不是惡魔變的?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4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4 AM 編輯

第57章 小尾巴

  「你……到底想怎樣?」韓剎見自己三個弟弟妹妹爬起來,暗鬆一口氣。

  「阿離,把他交給我。」無雙緩過勁,躬著背揉著肚子蹭過來。

  他面部表情無比猙獰扭曲,捏了捏拳頭,捏的手骨咯吱響,把司空留和身後兩個少年嚇得小臉雪白。

  「成。」威逼教訓也夠了,姜離站起身,把位置讓給無雙。

  韓剎一張冰臉對擼袖子的無雙直冒寒氣,姜離瞥了他一眼,扭頭去瞧三個受驚的小兔子,韓剎立即收回反擊無雙的視線。

  砰!

  無雙對著韓剎的臉就是一拳!

  三隻小兔唰的蹭過來。「別打我大哥!」

  兩個少年,一個少女,三雙驚恐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噗通一聲跪在姜離和無雙面前,其中一個少年想抱姜離的褲腿,姜離一個眼刀子過去,他眼眉一垂,淚珠盈睫,黑眸汪汪。

  姜離瞧著他就沒好氣,這位是剛才跪在人群中賣身的小女孩,嬌軟的嗓音甜膩脆亮,帶著那麼點哭腔,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沒想到竟然是個雄的。

  無雙狗仗人勢揍了韓剎好幾拳才滿意,他還是頭次被乞丐揍,在宮裡就算他殺人放火也沒人敢對他拳腳相向。

  「滿意了?」姜離覷他一眼。

  「哼。」無雙扭頭望天,如一隻高傲的大白鵝。

  姜離撇撇嘴。「走罷。」

  「就這麼算了?他們可是小偷。」無雙覺得留著實在是禍害,也許以後還有人要倒霉。

  姜離懶得理他,徑直朝院子外走。她一路從凌雲山到這裡,見過太多事,在姜國京城百姓的日子和其他地方相比是天堂,但也聚集了不少從外地逃難而來的人。

  朝廷不喜滿大街乞丐,會定期驅逐流浪者,很多乞丐會聚成一個整體,這也導致有些沒能力的乞兒為了活下去劍走偏鋒,想其他法子存活。

  眼前這四位明顯就是如此。

  護著三個弟弟妹妹的大哥也就比她大個一兩歲,卻有一雙成年人才有的凜冽眸子,這只能說明經歷世態炎涼太多。

  她沒必要出手狠辣到殺人滅口的地步,把他們送官等於間接要了他們的命。

  「哎!阿離等等我!」無雙按著還有些小痛的肚子,趕緊跟上去。

  見兩個大瘟神走了,三個受驚的小鬼連忙湧到大哥面前。「大哥……」

  韓剎的臉都不能見人了,無雙專門找臉揍。

  韓剎不敢反擊,就怕跟在那個紈絝子弟身後的少年又對付他的三個弟弟妹妹。

  「你們過來……」韓剎低聲對司空留和另外兩個少年說了什麼,三個少年聽後,眨了眨眼,一臉茫然。

  「阿離,為什麼要放過他們?」

  「他們就是一群小偷,以後還得騙人。」

  「那兩個小騙子簡直比唱戲的還能演,尤其是那個扮成女的人妖,口技爐火純青。」

  無雙圍著姜離聒噪個不停,雖然不停抱怨,卻難掩驚訝。

  「你能不能閉上臭嘴?」姜離都快被他煩死了。

  「哎!阿離,走慢點啊!」

  姜離無語,她腳步一頓,扭過頭看向喧鬧的街頭一角,無雙正奇怪她忽然停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看到街頭來來往往的行人,沒覺得特殊的地方。

  「怎麼了?」

  「有人跟著我們。」姜離挑眉。

  「什麼?!」無雙當即擺出防禦架勢。「是不是有仇家殺人放火?還是江洋大盜殺人奪財?」

  姜離白眼一翻。「想像力太豐富。」

  她轉身就走。

  她能夠感覺到是誰,對方對她實在沒什麼威脅,所以沒理會,一路回了將軍府。

  將軍府的大門敞開,兩側的側門偶爾有府中下人來往,正門有侍衛嚴正以待的看守,但沒有哪個下人敢從大門進出。

  姜離和無雙兩個上了高高的台階進去,一身甲冑面露肅穆的侍衛見到無雙,眼皮子一抽,權當沒看見他。

  姜離並不清楚等級差距,她從未接觸這些,不知道將軍府的大門一般人不能進,只有兩品以上的官員王侯能夠光明正大的從正門踏入。

  若是旁人過來,侍衛早已攔著不讓,但她身邊有一個混世魔王的太子。府中上至主子,下至買菜僕從就沒有不認識他,而且他的儲君身份也有資格從正門進。

  而姜離,將軍的救命恩人,府中的護衛更不能阻攔,這兩個就這麼光明正大眾目睽睽之下從大門進去了。

  將軍府外過往行人暗中猜測這兩個小少年的身份,會不會是哪座王侯府中的少爺公子?

  躲在石獅子後的三顆腦袋伸出來,一臉驚嚇的盯著將軍府的大門。

  「他們進去了耶。」

  「是啊是啊。」

  「果然有門道!」司空留大眼睛放光。

  姜離走進將軍府,回頭瞧了一眼,三隻兔子貌似回去了。

  她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豈料,從此之後,她每次出門身後就跟著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去哪裡都跟著。

  她逛藥舖,出門就能瞧見門口一溜排三個舉著缺口的碗蹲在殿外喊:大爺,行行好。

  她聽說書人講故事,提到大將軍橫掃千軍,座下就傳來馬鳴律律聲,講到病美人為情郎黯然神傷就聽到耳邊美女嬌喘。

  在旁人見鬼驚悚的視線中,她的一張臉堪比關公包青天。

  那不是她發出的聲音!

  一出說書人的小茶館,迎面就有人從她和無雙身邊擦肩而過。

  姜離伸手拽住那人的大馬尾,把她拖回來,小手一伸,面無表情。「錢包拿來。」

  「嘿嘿。」馬尾少女露出一排白牙,顫巍巍的把一只繡金線的錢包拿出來。

  無雙眼睛一瞪,頗覺眼熟,一拍胸口,空空如也。

  「又是你!」他劈手把自己的錢袋子奪過來,對於眼前這位被捉第十七次的大馬尾不良少女簡直連生氣都生不出來了。

  「嗨,小帥哥,你又長帥了不少!」司空留朝他揮揮手。

  無雙一臉面癱,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無比後悔當初怎麼招惹了這麼幾個跟屁蟲,死也甩不掉,簡直比流氓還無恥。

  「你們以後別跟著我,明日我就會離開京城。」姜離沒再多說什麼。

  司空留一怔。「你真的要和衛將軍帶領的大軍一起到青彥城?」

  「那裡一點也不好!餓死好多人!好可怕……」身量瘦小的少年聃蜀一臉怯意,躲在司空留身後,提醒姜離。

  「就是一群野蠻人,打女人,還吃小孩。」蘭花指一翹,任涯手臂一甩,做了一個甩水袖的動作,無比風流婉轉。「還差點把小老鼠也吃了。」

  「啊?」無雙一臉噁心。「吃老鼠?」

  顯然他沒把吃小孩放在心上,以為是誇張。

  任涯卻指了指小臉發青的聃蜀。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45 PM

第58章 母子交鋒

  無雙一臉茫然,沒看懂,姜離露出深思的神色。

  易子而食,她不是沒聽過,和人販子在一起時途徑不少飢荒城池,田媽一路上收羅不少幼童,有的地方兩個麵餅就能換一個女孩,但那些孩子與沒經過戰火的城池孩子完全無法相比,身上很可能帶著傷病,因此田媽並不敢多收。

  「你們是青彥城人士?」姜離問道。

  司空留神色難看,想起不太愉快的經歷。「我們祖籍在南方,一路北上時經過青彥城,如今青彥城以南的疆域盡數落入扶支手中。」

  姜離看向這三人的目光極為微妙,她能夠感覺的出來,包括他們的大哥韓剎,四人行為言辭都和普通的乞丐不同。「你們讀過書?」

  姜離一說此話,聃蜀縮到司空留身後,睜大黑眸子怯怯的望著她,司空留表情一僵,任涯低頭瞧自己的手指。

  能夠讀書識字的小孩絕不可能出生在平常人家,如今各國紛爭,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更別談上學堂和私塾。即使在姜國京城,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識字的也不多,姜國不像東郯科舉取士,民間秀才很少。

  無雙探過頭,回過味來。「阿離說的不錯,你們說話文縐縐的。」

  「哈哈,這是你的錯覺。」司空留乾笑,躲閃姜離的目光。

  姜離也沒再深究,對於她來說,他們幾個與她不過萍水相逢,以後興許不會再遇見。

  「哎!阿離等等啊!你真的不能去青彥城!」

  「是啊,扶支的人都是妖怪,會妖術。」

  「不能去哦。」

  三人見姜離不理睬他們,呼喊著跟上去。

  「你們煩不煩?不要整日跟著我們!」無雙怒目圓瞪。

  「笨蛋,你也要跟著阿離去青彥城嗎?」司空留沖他擠眉弄眼。「我瞧你細皮嫩肉的,是哪家的公子哥,你爹媽捨得你上前線送死?」

  無雙有一種打死她的衝動,不過,司空留的話讓他也是一驚,連生氣都沒心思了。

  沒錯,衛陵不會允許他去青彥城,母后和父皇要是知道了,鐵定打斷他的腿也不會讓他去。

  他當即臉色就臭了。「你滾,別煩我!」

  司空留撇嘴嘁了一聲,揮揮手繼續去做姜離的思想工作。

  姜離心如磐石,目光冰冽。「我一定要把扶支白衣大祭司趕回老家!」

  她也是姜國的子民,保家衛國有何不可?

  何況,扶支……扶支!

  她兩個姐妹的仇一定要報回來,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是誰殺了她們,但至少知道是扶支的鬼衛。

  還有她師父,若非扶支的人,師父不會失蹤。

  一想到師父,姜離心底直冒寒氣,扶支大祭司,她總要會會他!

  她一臉冰霜寒氣,司空留怔住,回頭與身邊的兩個小伙伴對視一眼,兩個小伙伴垂眉沒說話,眼底卻掠過一道黯然。

  阿離眼中目光,與曾經的他們何其相似?

  可惜,如今他們唯一能想到也不過是保全一條性命,報仇雪恨離他們太過遙遠。

  姜離與無雙兩人回到將軍府,府門大開,衛陵身後跟著烏壓壓一大群人,就連不常露面的衛夫人也站在衛陵身後送兩名身穿紅色官服之人。

  無雙有點懨懨的,一抬頭冷不防瞧見衛陵府門熱鬧的場景,他看到其中兩名熟悉的身影,臉色一變,扯住姜離就往側門躲。

  「你認識他們?」姜離被他連拖帶夾的拖到側門後,她乾脆扒在門框上朝正門看。

  「衛陵身邊的兩個紅色官服的人是朝中一品大員,你看他們袖口的一圈藍色回字紋,那是姜國第一世家的標誌。」無雙扒在姜離頭上,解釋道。

  「公儀家的人?」姜離想起當初在山莊見到的公儀家的那幾位。「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應該是來傳旨的吧?明日衛陵就要帶軍支援青彥城。」

  「傳旨不該是太監嗎?」姜離不恥下問。

  「你以為是皇帝口諭?重要的旨意都是朝廷大員親自上門,接旨的可是要擺香案穿上正統服飾,你看衛夫人那身隆重的誥命服。」無雙等著公儀家的人趕緊走,不然他沒法進門。

  他可不希望在這時候被人揭穿身份,這段時日和阿離在一起感受了一番完全不同的生活,他不想被打回原形。

  姜離瞄他一眼,幽幽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無雙鄙視的看向姜離。「這是常識好嗎?你在京城隨便拉一個人出來也知道。」

  「好罷。」姜離見那兩人還在和衛陵嘮嗑,忍不住問道:「我們為什麼要躲著他們?」

  無雙:「……」

  他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找什麼理由。

  姜離目光沉靜,看著門口的兩名公儀家官員,視線停留在他們和衛陵的嘴唇上。

  「皇后娘娘過兩日便派人過來府中接人,娘娘讓下官代為轉達,多謝將軍。」

  「這是在下應該做的。」

  衛陵目送公儀家的兩位大員離開,轉頭正要回府,扭頭就看到太子殿下鬼鬼祟祟的從側門鑽出來,伸長脖子朝外看,見人走的沒影了才拉著阿離趕緊進府。

  衛陵挑眉,還不待他開口,姜離疑惑道:「皇后娘娘要接無雙嗎?」

  「什麼?!」無雙好似被人踩中尾巴,緊張萬分的盯著姜離。

  「你認識姜王后?」姜離瞥他一眼,目光半瞇。「聽聞她是妲己再世,褒姒復活,天下最可怕的皇后。」

  無雙呆滯兩秒,隨即拼命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衛陵面皮直抽搐,有這樣詆毀老娘的兒子嗎?

  衛夫人看著太子殿下拉著小大夫旁若無人的罵她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實在聽不過去了。「咳,姜公子你說什麼?」

  姜無雙背脊一僵,忘記老娘的親妹在旁了。

  十四年來,深受冰臉老娘的荼毒,太子殿下委實是反抗過無數回,奈何老娘段數太高,對付起他來毫不手軟。

  衛夫人十分無奈,她也知道太子與姐姐之間關係不融洽,太子從小就不在皇後宮中長大,皇后性格冷漠,母子情分淺薄。

  起初太子行為出格,皇后還會管教一二,後來母子數次交鋒,太子都處於被動地位,太子正值叛逆年紀,母子關係降至冰點,皇后管都懶得管,隨便他大鬧天宮,只要不再她眼皮子底下蹦躂就成。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4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41 AM 編輯

第59章 一物降一物

  這才養成了太子如今這般不靠譜的性格。

  姜無雙面皮發紫,扯開話題。「你們……明日就要走了嗎?」

  他拽著姜離的衣袖,目光晦暗。想到她要離開,他就不高興。

  衛陵和衛夫人沒說話,轉頭進府,姜離站在無雙面前,她抬高手拍了拍他的腦頂。「明日和你爹媽回去吧,等我報仇回來。」

  無雙瞪了她一眼。「你以為是出去遊玩嗎!」

  說完,恨恨的扭頭不理她,怒氣沖沖的衝進將軍府,一把撞開衛陵和衛夫人,昂著脖子把自己關進房裡。

  姜離跟上去時,房門砰的一聲在她鼻子前關上。

  她撫額,敲門。「這是我的房間。」

  「什麼時候你打消了去邊疆的念頭再來理我!」

  「無雙!你給我出來!」

  無雙把正主關在門外,收拾出姜離房內所有的藥丸扔到痰盂中,掏出她裝罐的膏藥全部倒扣在桌上,還不解恨,乾脆把搗藥的瓶瓶罐罐盡數扔出窗外,連石鎚都沒放過。

  姜離進來時差點沒被氣死過去。

  衛陵老遠就聽到那個秀秀氣氣的小姑娘氣運丹田的咆哮。

  「無雙!你給我死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你給我站住!我打斷你的狗腿!」

  姜離怒氣勃發,抄起笤帚滿府追打某位太子殿下,打得無雙嗷嗷叫。

  看到無法無天的太子殿下那上躥下跳的慘樣,將軍府的下人都一副被雷劈的表情,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還有下次!」

  「沒——沒有啊!嗷——!」

  衛夫人正端著湯盅來看衛陵,瞥眼瞧見被一棒槌打中不雅位置的太子殿下從面前衝過去,摸著臀部躲到衛陵身後,膽戰心驚的盯著氣沖霄漢殺氣騰騰的姜離。

  衛夫人呆了呆,一臉呆滯的盯著姜離手中不知何時換成的大棒槌。

  這是下人擣衣的棒槌吧?沒想到瘦瘦小小的小少年發飆這麼嚇人,太子殿下得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把整日笑瞇瞇好脾氣的小兄弟氣成這樣?

  衛陵無奈的放下手中兵書。「阿離,放下武器。」

  姜離咬牙切齒,隨手將棒槌扔出房門外。

  砰!

  外面的地上砸出一個坑。

  衛夫人眼皮子抽了抽,冰臉皸裂。「將軍,妾身稍後過來看你。」

  她端著湯盅差點沒拿穩。

  衛陵滿臉麻木的點頭。「夫人先回罷。」

  衛夫人走的格外勤快。

  姜離朝她點了點頭,一臉匪氣的進房,無雙猶如耗子見到貓,拽住衛陵這塊擋箭牌不挪身。「姐……姐姐……」

  衛陵伸手邀請姜離坐下。「阿離過來的正好,兩個時辰後我們起程前往城外軍營。」

  姜離跪坐在條案前的軟墊上,聞言,看了無雙一眼,點了點頭。

  無雙指骨攥緊衛陵的衣袖,一寸寸收緊,她還是要去嗎?無論他做什麼,她還是不會改變主意。

  「無雙他……」姜離欲言又止。

  她從未過問無雙是誰,但他姓姜,又與公儀家如此密切,無論是姜皇后還是將軍府,都隱約與無雙關係不淺,她多少猜出他的身份。

  但他既然不希望她知道,她便不知道罷。

  「明日會有人來接他回家。」衛陵看著坐在身邊狀態萎靡的太子。

  太子殿下以為這樣可以隱瞞自己身份,阿離聰穎敏慧,恐怕已經知道無雙是何人。

  「姐姐……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姜離斷然拒絕。「你不許跟著。」

  無雙抿唇不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責任,阿離和殿……無雙不同。」衛陵安慰年輕的太子,他其實很擔心以太子的性格會暗中跟著。

  與其強行將他關在府中,還不如開導開導他。

  「我和姐姐一樣,憑什麼不一樣?」無雙眉梢浮現一絲暴戾,雙眸充血。「你們一個個都是這副德行!」

  「你生來肩負的責任不同。」

  「狗屁!」他一掌拍中桌案,整個桌案砰然碎裂!

  衛陵目光一閃。「你……」

  「姐姐,你也要這麼說嗎?」無雙盯著姜離,說什麼責任?說什麼江山社稷?根本從來沒人在乎過他的想法!整座宮中從來沒人把他當做姜無雙,只把他當做太子!

  如果他不是太子,誰在乎他?還不是和他的二弟三弟一樣!

  三弟?

  姜無雙目光掠過一抹森冷戾意。

  三皇子就是為了將來有朝一日在他這個無能太子作死後可以替補的吧?

  衛陵從未在太子眼中見到這種充滿恨意和報復的目光,他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然而這種目光卻如此明顯甚至赤裸裸。

  無雙目光泛赤,忽然變成另外一個陌生的人。

  「無雙。」冷越的嗓音聽不出喜怒。

  姜無雙一怔,眼睛蒙上一雙冰涼的手,姜離直起身伸手覆住他充血的雙眼。

  他眼瞳滾燙如火,觸到冰涼的觸感,眉睫一顫,往她掌心蹭了蹭,柔軟,涼絲絲的。

  滿心暴躁陡然平息,心底冒出一絲委屈。「……姐姐。」

  「無雙的責任是每一天都開開心心,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姜離手掌岔開兩指,卻見無雙闔上了眸子,她微微一愣,低笑。「姐姐說過的話永遠作數。」

  「可是,你要走了。」無雙撇撇嘴,睜開眼睫,長睫刷到她的掌心。「你騙人。」

  「每一個姜國子民都應該保護腳下土地,無雙,姐姐終有一日會讓你站得更穩,無論將來你的選擇如何,我都尊重你的決定。」姜離黑眸清澈見底,堅定不移。

  多麼巧合,他們倆個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共同一個姓氏,也許這就是緣分。

  她從小就在山莊長大,身邊一個同齡人也沒有,也沒有姐妹兄弟。如今既然有了,那麼姐姐保護弟弟天經地義。

  衛陵見太子殿下情緒穩定下來,看樣子不會再後續發瘋,讓他暗鬆一口氣,太子若當真不管不顧,恐怕免不了傷到他。

  「我不想你走。」無雙還有些不爽,情緒低落。

  「我還會回來。」

  「真的?」目光一亮。

  「真的!」

  「我們拉個鉤。」他伸出手,一臉鄭重。

  「好!」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48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1 AM 編輯

第60章 拒之門外

  黎明第一縷陽光升起,天際泛著魚肚白,京都蒼青色城樓之下,旌旗蔽空,大軍浩浩蕩蕩開拔,呼喝之聲直慣九霄。

  巍峨城牆之上,人潮濟濟,華蓋明黃。遠望而去,帝后兩人目送城外列隊將士離開京城前往前線。

  城內百姓大清早匯聚送走將士,或激動或悲戚,被攔馬柵攔在城內目送走親人。

  這一去,將會有很多年輕的士兵永遠留在青彥城再也回不來。

  「你……是阿離?」衛平環顧四周,最後拉了拉坐下馬韁繩停在一名少年面前,語氣有幾分不確定,實在是……差別太大了。

  少年抬頭看他一眼,黑眸剔透如晶,點了點頭。

  士兵已全部集結完畢,衛陵是主將,領著將士走在前頭,身為副將的衛平留在隊尾。

  當最後一隊士兵離開,距離第一撥已過去一柱香時間,十萬人的隊伍,即便訓練有素,盡數離開也需要時間。

  衛平確定是自己要找的人,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身打扮……不錯……」

  他上上下下打量站在一匹白馬身邊的少年,若非附近只有這位沒有穿輕鎧,年紀也對的上,他實在認不出來。

  「走吧!」

  姜離拍了拍白馬,翻身躍上馬背,動作爽利乾脆,衛平眼前一亮。「一日不見怎麼長高這麼多?你是怎麼做到的?」

  衛平的目光落在姜離的鹿皮小皮靴上,褐色的小長靴子裹住褲腿,將少年修長的腿襯托出來,少年腰肢很細,身材十分養眼,一身利索貼身的窄袖馬裝穿在身上,有著年輕人獨有的陽光活力。

  「既然要易容,自然要做出些改變。」姜離沒有回頭看巍峨的城牆,勒緊韁繩。「駕!」

  「你就這麼走了?我還以為你要和無雙道別。」衛平驅馬跟上去。

  「我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傷春悲秋離別。」姜離扭頭,露出一抹笑意。「何況,他已經來送別了。」

  說完,一聲呼嘯,快速驅馬超越行經的軍隊,一陣風般消失在地平線。

  衛平扭過頭朝城牆上看了一眼,遠遠望去,以他的功力能清楚看到城樓之上大片的皇親貴胄送別,帝后已相繼離去。女牆後,一襲明黃的少年望著地平線逐漸升起的太陽,微微瞇起眼。

  「殿下,陛下和娘娘已經離開了。」他身邊的近侍垂首站在一旁低聲提醒他。

  無雙沒有說話,明亮的太陽從遠處升起,他已經看不到那道雪白身影,耀眼的陽光照亮了姜國厚重的城池,整座古老的京都鍍上一層炫目的光邊。

  姐姐……

  她答應過他會回來。

  他等著她回來。

  ……

  「哦?是麼?算算日子也該來了。」邪肆的嗓音帶三分雅魅,聖音曲腿坐在龍安城千瘡百孔的城牆之上,食指隨意的搭著膝蓋,聽到鬼衛的匯報,眉峰微挑。

  「主上,龍安城已佈置妥當。」開口的是七衛之一的天樞,他雙目微垂,神色冷漠恭敬。

  「等著罷。」聖音興致缺缺,衛陵前來支援青彥城,只可惜……

  他唇角勾起,眼底滲透冰涼的陰戾之色。他可是準備了一個大禮等著衛陵。

  天樞等了一會兒,見主子沒有繼續吩咐的意願,正打算悄然離開。

  「查到衛陵府中的孩子是誰了嗎?」冰涼的食指微曲,支肘抵在膝蓋,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瞥向天樞。

  天樞低著頭看不清神情,嗓音如常。「衛陵府中如鐵桶,查不到此人的身份,只知其是衛陵的救命恩人,衛府的人……」說到此,天樞語氣幾不可查的頓了一下。「喊她阿離,與姜國太子相熟。」

  「……阿離。」聖音聲線低魅,低聲喊出這兩個字,音調透了絲捉摸不透的纏綿。

  寧徽玉向來喊臭丫頭離兒。

  他眸色幽暗,真是那個臭丫頭?

  「她如今還在衛府?」

  「她以軍醫的身份跟隨衛陵不日到達龍安城。」天樞道。

  「竟然跑來邊境?還真是有膽,本座倒是要看看是不是那個臭丫頭。」來了正好,他把臭丫頭弄到身邊,隨便使點手段折磨她,寧徽玉負面情緒一起,永遠別想戰勝他。

  姜離是寧徽玉的弱點,可惜不是他聖音的。「把她的畫像弄一副過來。」

  「是。」

  天樞領命離開,聖音目光深沉,即使很有可能是寧徽玉的小心肝,但一日不確定,他就不安心。

  「明月山莊是什麼情況?」他目光望向城牆之下冉冉升起的太陽,對著空無一人的空氣開口。

  「啟稟主上,一切照舊,五長老與三長老前往明月山莊都未曾找到有用線索,追影沒有回去,已被屬下擒住,他說要見主上。」一名黑衣尖帽的鬼面人單膝跪在城牆青磚上,恭聲道。

  事實上,是追影主動透露行蹤,他們沒有廢什麼功夫。

  聖音低笑一聲,邪佞妖魅。

  追影是寧徽玉的人,他要見自己無非是想告訴寧徽玉姜離之事。

  他沒心思憂心姜離的安全,若是衛陵身邊的阿離是她,他也不需要追影透露什麼消息。何況,追影對寧徽玉忠心耿耿,臭丫頭是寧徽玉的寶貝疙瘩,他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衛陵領軍十萬一路趕往青彥城,大軍開拔,行軍速度驚人。

  姜離跟著大軍,一路啃乾糧,當軍隊停駐在龍安城郊,已是一個月後。

  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龍安城距離青彥城只有七八日路程,軍隊已分成三撥。

  姜離站在山丘上,遠眺大軍駐站的空地,一眼望去,帳篷看不到邊際。這一個月來,她第一次和軍隊近距離接觸,不得不說,衛陵治軍嚴明。

  軍隊日常作息規律嚴整,斥候提前查探路線和宿營之地,衛陵一聲令下,到達目的地就地休息。前半個多月,急於趕路,除了下雨,她很少見到帳篷,休息之地十分簡陋,越接近青彥城,行軍速度逐漸放緩下來。

  她坐在山丘凸起的峭壁巨石上遠望大片白色帳篷,篝火升起,天色已暗了下來。

  一路上,城池荒蕪,越往南越是如此,龍安城空空蕩蕩的,一陣風吹過來,地上落葉無人掃。

  所見觸目驚心,道旁屍體被大群烏鴉啄食,也不見人收屍。大軍前來龍安城,城內百姓估計以為是扶支軍隊進攻,猶如驚弓之鳥,牆頭守軍看到軍隊亂箭齊發。

  到如今,他們都無法進城,大軍竟然被拒之門外。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3:49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1-31 06:22 PM 編輯

第61章 夜襲

  姜離回到軍營的帳篷群時,夜幕降臨,巡邏的士兵四處查看,甲衣摩擦發出輕微哢噠聲,大群士兵圍在篝火堆前用晚飯。

  姜離找個位置坐下,篝火中支起一口黑色大鐵鍋,咕嚕嚕的冒著泡,食物的香氣在夜色中飄散。

  衛陵和衛平前往龍安城內交涉,到現在還未回來,她隨手接過一個士兵遞給她的馕餅啃了一口,嚼了半晌才哽著脖子嚥下去。

  這是什麼鬼?

  姜離哽的差點翻白眼,這才注意到手中的干糧,是切成片狀的類似烙餅的馕,咬下去和啃獸皮似的,餅皮乾硬,嚼起來腮幫子酸痛。她都不知道這得是儲存了多長時間才有這口感。

  馕餅太硬太乾,勉強嚥下一口就放到一旁,她腸胃不太好,這麼硬嚥下去,今晚都別睡了。

  姜離傻眼的模樣讓四周年輕的士兵大笑起來。「小子,奶牙還沒長全吧?怎麼也被徵來了?」

  「看你是南方人吧?吃不慣這些。」

  坐在姜離身邊的士兵都是同住一個帳篷的,有幾名老兵帶領,她身邊的士兵遞給她一碗熱湯。

  姜離點頭,喝了點湯才順過氣來了。

  「小兄弟,你多大年紀了?」

  「我看到你就住在大將軍旁邊的帳篷,難不成是大將軍的兒子?」

  圍在篝火四周的士兵在火光映照下,露出一張張年輕的臉,此時放鬆下來,忍不住互相調笑。

  這支軍隊中有近一半人是新徵的將士,年紀不大,聚在一起訓練的時間不超過一年,都是第一次遠征,還處於跟在老兵後面學習階段。

  姜離聞言搖頭。「我是一名軍醫。」

  她原本還想說你們只要沒死就儘管來找我,但話到嘴邊咽回去,心中隱有陰鬱,這些士兵今日都鮮活的坐在她身邊說笑,但戰爭代表的是死亡與血腥,任她本事滔天也不可能顧得過來十萬人。

  他們只要上戰場,就絕不可能一點傷也不受,他們會有人埋骨異鄉,白髮人送黑髮人。

  在這樣的場合,她不希望挑起將士心中的痛苦。

  「軍醫?你竟然是大夫?」將士們誇張的瞪著她,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

  誰能告訴他,這麼小的小鬼頭竟然說自己是大夫?大夫這行當,講究的是經驗與豐富的積累,一般有名的大夫都上了年紀,沒聽說過這麼小的大夫,這個年紀的小鬼頭一般也就跟在老大夫後面跑跑腿打打醬油。

  「有你這麼年輕的大夫嗎?誰活的不耐煩了,敢讓你給他治傷?」

  「哎!小兄弟,志向很偉大!」一名老兵拍了拍她的肩,明顯不信。

  姜離不干了。「我真的是大夫,我醫術很好的!」

  「好好好,你是大夫,你是大夫。」

  「這志向還不錯,跟著營中軍醫多學學,說不準過個十年二十年你就能治個傷看個病了。」旁邊篝火堆的士兵們聽到這邊的笑聲也探過頭來插一句。

  姜離無語,為什麼都沒人信她是個天才大夫?

  「敵襲!敵襲!」

  一群人正在說笑,軍營東南角傳來一陣尖銳的呼喊,片刻後響起示警號角,所有的士兵猛地竄起,抄起武器等待指令。

  東南方一片火光升騰,深夜看得尤其清楚。

  「怎麼回事?」

  「快!列隊!」

  姜離不分屬任何一個小隊,鑽入人群中前往東南方,那裡是龍安城的方向。

  發生了什麼事?衛將軍也早該回來了。

  「列陣!弓箭隊準備!」

  「左側翼、右側翼截斷敵軍後路!」

  「騎兵衝鋒!」

  姜離趕到時,附近的軍帳燃起熊熊烈火,一支隊伍正在撲火救援,兩名軍官指揮物資轉移。正前方傳來兵器交接的鏘鏘聲。

  大片整齊的弓箭隊嚴正以待,守在後方等待指令。不同的士兵負責不同的區域,由將領指揮作戰。

  姜離第一次親眼見到軍隊作戰,紙上談兵終究無法和實地親眼所見相提並論,她忽然間似乎想到什麼,但又抓不住要領。

  她看著眼前的軍陣,如一個巨大的棋盤,對面的敵軍正勢如破竹,突破層層防線。

  騎兵、步兵、弓箭隊、擺放位置,不同地點、不同的作用與技能。

  心底忽然湧出一股熱血,盯著眼前手握長槍衝鋒陷陣的騎兵,她瞳孔微微凝聚,不對……此刻不該是騎兵衝鋒!

  此地地勢不平,且與敵軍距離過近,根本無法完全發揮騎兵衝鋒的優勢。

  遠距離高空攢射能迅速消耗掉一半以上的敵方軍力。半夜時分根本看不清敵方行事,怎能直接消耗騎兵?

  今晚是東南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腥臭腐爛的氣息,她心底隱隱不安,嗖嗖嗖的爬上營地高高豎起的旗幟上方查看前方具體情況。

  她爬杆的速度驚人的敏捷,讓旁邊正在等待的弓箭隊戰士看到,愕然瞠目,若非此刻情況危及,他們都要驚呼出聲。

  這貨是猴子託生嗎?

  姜離沒有心思管旁人是怎麼想,透過火光,遠眺前方。

  兩隊人馬正在激烈交鋒,空氣中濃郁的腥臭味更添幾分血腥氣。

  衝鋒之前的步兵隊伍顯然遭受慘痛打擊,距離如此之遠已經聞到血腥味,姜離瞳仁微縮,不是敵軍!是百姓!

  隔得太遠,又是夜晚,她看不太清晰,只能隱約看到對方穿著襤褸布襖,動作迅猛詭異,直來直往,如同提線木偶,四肢僵硬又擁有閃電般的速度。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龍安城的百姓為何大半夜的襲營!」

  「將軍怎麼還沒回來?」

  憑著敏銳的聽覺,姜離捕捉到指揮作戰的將領氣急敗壞的嘶吼。

  龍安城的百姓?

  姜離隱約覺得不對,她望向襲營百姓,殺人動作乾脆,有的甚至一隻手直接削掉了士兵的腦袋,手刀捅穿將士的心腹。這怎麼可能是普通百姓的身手?

  過於驚懼尖銳的慘叫聲讓將領們察覺到異常,士兵發出的慘叫包含著某種未知的恐懼,戰場上,士兵皆有死的覺悟,絕不可能整齊的發出這種變調的驚恐欲絕的尖呼。

  黑夜籠罩,遮住了視線,姜離盯著詭異的人群,這些人的動作早已超出了人該有的範圍,她甚至看到一個百姓忽然一百八十度扭轉頭顱。

  電光火石間,姜離看清楚了那人的神情,當即臉色劇變!

  她縱身從旗幟上跳下,飛速穿越弓箭隊,直奔指揮作戰的兩名將領,抬起一腳將其中一人踢下馬飛身而上,抓住另外一人的衣領,厲喝。「蠢貨!馬上收攏騎兵!撤回來!快——!」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05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52 AM 編輯

第62章 提線傀儡

  什麼?!

  發號施令者一眼認出姜離是跟隨在將軍身邊的人,但她年紀太小,旁人只當是貴胄公子跟著出來歷練,沒想到此時忽然發難,還是在這節骨眼上。

  「你是何人?不要以為跟著將軍就能擅自乾涉佈局!還不速速退下!」

  被他拽住的青年揪住她的衣袖,要將姜離甩下馬去。

  姜離目光森寒,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多幾條死在龍安城的冤魂,她毫不客氣的一把掐住指揮將領的脖子,清越嗓音毋庸置疑。「撤軍!不然拗斷你的脖子!」

  「你敢當眾襲擊將領!可知是何……」

  砰!

  姜離一掌將其擊昏,抓起他手中的令牌,把他扔下馬。

  她深吸一口氣,氣運丹田,衝著前方衝鋒的騎兵怒喝:「騎兵全部退回,步兵架起盾牌阻止傀儡!弓箭隊準備!」

  夜色中,她的聲音清晰無比的響徹在每一個衝鋒陷陣的士兵耳中,如炸雷一般轟鳴。

  之前被她踢下馬的那名將領看著被砸下來的同伴,還未來得及驚呼姜離膽大妄為就聽到這一聲厲喝,震得他一時忘記反應。

  深夜時分,又正值士兵們六神無主之時,忽然聽到這一聲響亮的指揮,當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原本前方衝鋒的騎兵本就被眼前的情況嚇得魂不附體,此刻接到撤退的命令,當即後撤。

  不過,傀儡?

  什麼傀儡?

  身在後面的步兵和弓箭隊不解,手持半人高盾牌的防衛隊當即上前接應騎兵,當所有騎兵後退,立刻擋住前方衝來的敵軍。

  當他們看清楚敵軍時,幾乎是在一瞬間明白了指揮者口中所謂的傀儡是什麼了!

  「天吶!」

  「我的老天!這都是什麼怪物!」

  一群人嚇得臉色白如殭屍,騎兵們後撤速度超乎想像的快,舉著盾牌的士兵們看到那一大群蓬頭垢面,慘白著臉幾乎是以飛的速度馳來的百姓屍體,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快!弓箭隊準備!聽我喊到一百,即刻放箭!」

  姜離看著那群傀儡飛快追趕的速度,心跳如鼓,此地沒有任何躲避的壁壘城牆,只能以步兵的盾作擋,希望能拖延一點時間。

  眼看那群眼珠子都吊在眼眶外半腐爛的屍體撲過來,饒是做好死的覺悟的士兵也心驚膽裂。

  「一百二十米!」姜離開始計數。

  持盾的步兵當即束起盾牌,後方支援的士兵舉盾扛在頭頂,以防被已方弓箭手誤傷。

  「一百一十五米!」姜離的聲音響在在場每一個士兵的耳中。

  「一百一十米!」

  瘋狂奔跑的傀儡屍體速度驚人,有的屍體腐爛過巨,跑的過程中斷手斷腳,看得盾牌的士兵眼珠子都快蹦出來,胃裡一陣噁心。

  「一百零五米!」數到此處,所有人的呼吸都幾乎停頓,弓箭手拉滿弓弦,蓄勢待發。

  「一百米!射!」姜離清喝聲如平地生雷,箭雨嗖嗖嗖的從步兵頭頂飛掠而過,扎中前方瘋狂的傀儡。

  「弓箭隊第二隊準備!」

  密集的箭雨只能阻擋一時,盾牌後的步兵和龍安城百姓已經接觸。

  「步兵不可與傀儡正面交鋒!鐵盾防護!」

  「弓箭隊攢射!」

  前方傳來一陣陣箭矢扎中肉·體的鈍響,前方的將士長槍透過盾牌扎向試圖突破防線的傀儡。

  這些屍體毫無痛感,發了瘋般用手臂腿腳衝擊鐵盾,巨大的力氣撞到盾牌上,盾後三四名士兵才能抵住一張盾牌的衝擊力。

  士兵們面如菜色,鼻端前濃郁的腥臭味熏的他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手中動作更是發揮到極致,恐懼下,吃奶的勁都用上了,死也不能讓這些怪物衝過來。

  騎兵們已經撤回後方,兩股顫顫,說不出話來。

  和活人戰鬥他們不怕,但是怎麼都沒想到竟然和一群死人打仗,他們這輩子都沒幹過這種事。

  弓箭隊的箭矢不要錢的瘋狂射向高空,通過重力衝擊扎向前方,他們還不知道究竟前面發生了什麼,但是此刻下意識的聽從唯一的指揮者。

  所有受傷的騎兵被趕來的後援抬下去治療,前方戰鬥還未停止,帳內所有士兵都聽到夜色中那陌生又清晰的指揮聲。

  「指揮的是什麼人?怎麼聽聲音有些陌生?」

  「前方是怎麼一回事?」

  「是不是敵軍偷襲?」

  受傷的騎兵們被抬下去,他們臉色僵白,抖得和篩糠似的。「不……不是敵軍。」

  「不是敵軍?」

  「是……是龍……龍安的百姓。」

  什麼?

  聽到這顫抖的聲音,其他的士兵一臉茫然,為什麼龍安城的百姓會聚集起來偷襲他們?而且,這麼直接瘋狂射殺百姓是怎麼回事?

  不少不明真相的士兵臉色難看至極,在他們看來,這些百姓都是無辜的,可能是被人慫恿,這麼殘酷的射殺殆盡,簡直喪心病狂。

  沒聽過守城軍圍剿百姓的,而且他們一路行軍過來,路上所見百姓站都站不穩。

  「指揮的是什麼人?將軍若是回來,饒不了她!」

  「還不快阻止射殺!」

  還有不少年輕的士兵試圖衝向前方阻止。

  「不——!」原先回答的受傷騎兵連傷勢都忘記,忽然發瘋似的撲向要出去的士兵。「不許攔!阻止他們進來!阻止他們襲營!」

  「你這是?」眾人不解。

  帳篷內還有不少其他躺在鋪上呻吟的士兵,軍營內的軍醫們正在止血包紮,然而,看到傷者身上迅速潰爛的傷口,臉色發白。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無效?」

  「什麼無效?」

  帳篷內的氣氛詭異,外面又傳來一陣陣箭矢呼嘯聲。

  姜離面沉如水,前方的百姓數量大約有近千人,之前騎兵消耗了部分,再加上如此密集的射擊,即使肉體靶子也會被射成篩子,此刻也無法動彈了。

  黎明即將到來時,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動彈的百姓,後方帳篷的火勢已經撲滅,姜離早已停止射擊。

  「所有士兵暫時原地休息,箭矢天亮再收拾,其他人加緊軍營四處守衛。」

  弓箭隊的戰士和步兵們經歷了一夜苦戰,弓箭手們手酸的快抬不起來,他們還沒搞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前方的步兵們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這些人都是怎麼回事?」

  「都死了好久了。」

  士兵們拿起盾牌,緩過氣來,一刻都不想呆在這裡。

  「這些百姓死了有兩個月以上,身上穿的都是冬日的衣服,若我沒猜錯,是最低級的近程提線傀儡。」低越的嗓音在耳旁,將士們一臉愕然的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小少年。

  陌生是因他們大部分人不清楚她是誰,而熟悉……

  她的聲音!

  ----------

  作者有話要說:

  PS:提線傀儡,來源於懸絲傀儡,閩南一帶的妹子們應該比較熟悉,在這裡稍微藝術加工了一些,現實社會中的懸絲傀儡也有點瘆人。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08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52 AM 編輯

第63章 溜之大吉

  指揮官!

  一群士兵盯著眼前的少年,哐當一聲,下巴掉地上。

  「這一定是錯覺。」有人飄忽道。

  「嗯,絕對是錯覺。」得到了不少人的讚同。

  姜離歪頭,雙手環胸,指頭捏著下巴,打量眼前灰頭土臉的一群新兵蛋子。「什麼錯覺?」

  「嗷——!」

  「就是這個聲音!」

  他們又幻聽了,一定是幻聽。

  瞄見一群人見鬼般的模樣,姜離怪異的看著他們逃也似的身影,轉身回自己的帳篷。

  袖子被人拉住。

  「幹什麼?」姜離扭頭看過去,眉頭一挑,這人貌似有點熟悉。

  被姜離第一個踢下馬的指揮將領看恐龍一樣盯著姜離上上下下打量,好像她長著三頭六臂。「小兄弟,你昨晚的一腳踢的挺狠。」

  姜離:「……」

  想起來他是誰了。

  「呵呵。」姜離乾笑。「你認錯人了。」

  她說完就要腳底抹油,兩名孔武有力的士兵架住了姜離,把她拖回來。

  「放手!想綁架嗎!放手!」姜離氣急敗壞,左衝右突。

  易容後她增加了高度,身高恢復十四五歲正常少年的身高,面貌也趨於這個年齡段,而不是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幼齒模樣,但與軍營中訓練有素的士兵相比,她那點小身板還真是不夠看。

  兩名士兵直接把她架離了地,姜離踹人罵街都少了幾分氣勢,何況她此時理虧又不敢使出全力打人,憋屈。

  「小兄弟,昨晚你稱呼龍安城襲營的百姓為傀儡,應當是對他們有一定了解罷?」

  兩名士兵把姜離抬過來面對著這名青年指揮官,姜離扭頭望天,拿下巴對著他。「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你這臭小子,怎麼和白副將說話的!」架住她的士兵之一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姜離。

  「又不是和你說話!」姜離一腳踹向對方老二。

  敢惹她!

  「嗷——!」彪悍的士兵慘叫一聲,摀住老二蜷縮成一團,滿地打滾,嚇呆了在場所有男性生物。

  姜離抬腳欲踹另一位,另一位跑的比兔子還快。

  開玩笑,看到她那毫不猶豫的利索動作,是個男人都要退避三舍,就防著她這斷子絕孫的一腿。

  姜離順利擺脫箝制,她捏了捏拳頭,剛向前走一步,前方一丈之內的士兵退散。

  姜離挑眉,怎麼這招效果這麼好?「哦,我一不小心踢中的,不是故意的。」

  在場的士兵面上表情沒有一點變化,騙誰呢!這麼乾脆利落,分明就是有意的。

  姜離無比冤枉,她好像沒使幾成力氣,那人怎麼就嚎成這樣?

  「小兄弟,你可知,你昨晚擊昏的是誰?私自指揮軍隊知道是什麼罪名嗎?」白副將見她年紀不大,有些不敢相信昨晚發號施令的是她。

  私自指揮軍隊?

  旁邊正在休息的士兵面色大變,還真的是她!不是他們幻聽。

  昨晚形勢危急,生死關頭都沒人質疑那道聲音,何況指揮者無比堅定,在一片嘈雜混亂中清晰可聞,沒有一絲怯場顫抖。還真是眼前這名只到他們胸口高的小子?

  太不像了!

  「誰說是我?當然不是我!」姜離嗓音一甜,立馬變成軟軟的蘿莉音。

  這聲音一出,把四周的人嚇了一大跳,前後落差太大了吧?

  白副將一臉面癱。「口技不錯。」

  民間有擅口技者,一人可模仿數百種不同聲音,他也不是見識短淺之輩。

  「你有完沒完?誰說是我?你哪隻耳朵聽到是我!」姜離死不承認,軟糯的蘿莉音聽著讓一大群將士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好像一個軟萌小妹子在傲嬌。

  口技他們是知道,這位小兄弟真是……一直保持這嗓音也行啊。

  「我兩隻耳朵都聽到了,還看到了。」白副將也不急,人在軍營,怎麼也跑不掉。「我那兄弟還躺在地上沒醒,要不,讓他也認認?」

  昨晚可不止他一個倒霉蛋,他那兄弟因為阻礙了她,被直接一手刀打暈過去,到現在還沒醒。

  姜離撇嘴。「煩人的大叔。」

  天快亮了,天邊透著藍青色,太陽還未升起,即使沒有火把也能隱約看到人影。

  「白副將,總計有一百零三人犧牲,一百二十七人重傷,兩百零四人輕傷,另外有七十八匹戰馬死亡,兩百多匹受傷。」統計傷亡人數的士兵走過來報出一個數字。

  損失人數與敵方人數對比在能忍受的範圍之內,但是他很清楚,這是一個很大的傷亡字數,因為他們僅僅是衝鋒一個來回!死的大都是騎兵。

  騎兵和戰馬是最貴重的兵種,訓練不易,一個來回竟然死傷如此嚴重,若不是當時這位小兄弟忽然衝上來指揮,臨時改變戰術,死亡人數絕對要超過對方的人數。

  不足一千人就險些被他們直接衝入營地……白副將臉色發青。

  「白副將!」大群將士從各個方位趕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昨晚指揮的人是誰?」

  「是啊,我怎麼聽說偷襲軍營的是龍安城的百姓?」

  「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自指揮士兵屠戮百姓?」

  陸陸續續有人趕過來攙扶累趴下的士兵,四周巡邏的人不敢有絲毫放鬆,白副將聽著四面八方爭先恐後的聲音,沒有多言。

  他一開始也不太清楚,但戰鬥結束後他第一時間趕往,看到原地的情況也受到不小的驚嚇,沒想到傳言竟是真的。

  姜離乘機溜之大吉,軍隊中軍令如山,她昨晚的行為搞不好被扣一個天大的黑鍋,干涉指揮官,擅自調遣軍隊,夠她投胎好多次。

  天際破曉,東南風吹來,帶來一股腥臭氣息,原地的士兵掩鼻。

  「這是什麼味?」

  「快吐了。」

  「別站在這裡,其餘人等迅速帶領士兵收拾昨晚戰場!把箭矢都拿回來。」白副將也沒有閒著,天亮了,必須盡快收拾乾淨,處理傷員。

  在騎兵所在帳篷群中走出一隊隊身穿輕甲的年輕將士,他們臉色發白,沒有像其他隊伍一樣第一時間趕往現場。

  清晨空氣中飄來陣陣令人噁心的惡臭,他們臉上神情愈發陰沉。

  想起其他受傷的兄弟昨晚所說,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

  而先他們一步,正氣勢洶洶想找姜離算帳的一群人被白副將派到前方收拾戰場,他們還不知道等待他們的不是正常的戰爭場面。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1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29 AM 編輯

第64章 老牛啃嫩草

  騎兵營裡,隊伍剛走過去沒多久,迎面就看到一群人青著臉從他們身邊衝過去,躬著背在一旁狂吐。

  現場一片混亂,比昨晚戰鬥時還可怕,從前方過來的士兵,沒有一個表情正常的。

  「你們這是?」

  「我……嘔!」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一對士兵想說什麼,話一開口就聞到那股味,當即臉色扭曲,飛一般的步了前面隊伍的後塵。

  只來得及在離開前指了指身後,騎兵營的人皺眉。

  是不是太誇張了?

  他們快步上前,兩名白著臉的士兵抬著一具屍體過來,屍體被蓋住,經過他們身邊時,帶起的風鼓起屍體臉上的枯草,露出半張腐爛的臉。

  一群士兵臉色一變,緊緊摀住嘴。

  「這……就是昨晚襲營的龍安百姓?」領隊的小隊長之前有一定心理準備,勉強忍住屍體散發的惡臭,拉住抬屍體的兄弟詢問。

  抬屍體的士兵僵著臉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把所有屍體全部堆積在一起焚毀!」白副將正在指揮將士收拾殘局,場面比較驚悚,饒是他見過不少戰後場面也沒見過這種。

  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瞪著慘白的眼睛死不瞑目,腑臟散落一地,若是盛夏季節,恐怕僅僅這味道就能要人命,白色的蛆蟲在腐肉中竄動,收拾的士兵看到屍體的眼珠子中冒出一隻碩白蛆蟲,前一晚吃的飯全都吐個乾淨。

  昨晚和屍體戰鬥的兄弟真是英雄,這種情況,他們看一眼都要嚇半死。

  白副將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更別談其他人。如今更重要的是安撫人心,將軍和衛平尚未回來,恐怕是遇到了什麼情況,這讓留守軍營的將領心中不安。

  「打掃的如何?」一名中年副將摸了摸鈍痛的脖子,走到白副將面前,他臉上表情十分陰沉。

  「所有箭矢已全部回收,屍體稍後一起火焚,過不了多久就到夏季,還不知會不會再出現屍體傀儡,炎熱季節容易發生疫病,若是瘟疫一起,後果不堪設想。」

  「昨晚是將軍身邊的那個小子偷襲?」劉易目光陰鬱,脖子都到現在還痛的厲害。「襲擊將領,就是將軍也保不住她!」

  戰場上,衛陵還帶著一個拖後腿的小子,對其多番照顧,早已讓軍中不少將領心中不平。

  「昨晚的情況,你看看現場。」白副將指了指堆積在不遠處的斷肢屍首。「若不是她,恐怕死傷不是現在的情況。」

  「哼。」劉易冷笑。「還變成了她的功勞?即使沒有她,我們照樣能取勝,不過就是一群僵硬的屍體罷了!十萬人還怕區區一千死人?」

  他說完,沒有多看一眼現場,調頭就走。

  「僵硬的屍體?」白副將走至兩名抬屍體的士兵面前查看屍首。

  屍首被亂箭紮成篩子,只能分清頭部和大概軀體。

  對方人數不多,士兵在夜色中不宜輕易出擊,弓箭隊的弓箭投射,阻礙了這些屍首的行動。

  「這是……」白副將目光一定,看到一絲亮色一閃而逝。「把他翻過來。」

  「白副將,這些人都死了兩個月,經過昨晚,屍體散的很。」士兵掩鼻,還是把只剩半截的屍首翻了個面。

  白副將從屍體下抽出半截黑色的線,對著初升的太陽一看,反射著鋒利的光芒。

  「難道這就是提線傀儡使用的線?」另一個士兵見狀,忍不住開口。

  白副將一怔。「你怎麼知道?」

  「昨晚和這些人戰鬥的兄弟說的,好像是有人說什麼提線傀儡。」

  提線傀儡?

  白副將立刻想起姜離,怎奈那位一轉眼就不見了,之前她就說這是低級的近程提線傀儡,低級的都這樣?若是來個高級的,他們還打不打仗了?

  白副將趕去主將住的帳篷區時,姜離正牽著馬從裡面出來,看樣子正打算出營。

  「小兄弟,你這是打算去哪裡?」

  「又是你?」姜離調頭,直接無視他。

  「你是怎麼知道提線傀儡的?」白副將遠遠喊道。

  他的聲音一點也沒有壓低,左鄰右舍的帳篷將士全都往這邊張望,姜離是沒法走了。

  她一臉惱怒。「大叔!你有完沒完?不就是踢了你一腳嗎?至於這麼死纏爛打嗎?小爺對老牛不感興趣!」

  呵!

  四周一瞬間探出無數個腦袋,兩眼放光的盯著這邊,這次所有的目光全都放在了白副將的臉上。

  老牛啃嫩草!

  沒看出來,白副將好這一口。

  說起來,白副將也是一大好青年,今年不過二十七八,常年呆在軍營,怎麼著也是個俊光棍,在軍營這種地方,一眼望去全是雄性,看多了男人,母豬都散發著迷人的魅力。沒有雌性,一腔熱血對著兄弟耍流氓解饞也湊合。

  白副將一張充滿正義感的臉都紫了,完全是臊的。

  「你……你……」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這小子還是人嗎?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說這種流氓話。

  姜離懶得理睬他,什麼傀儡不傀儡的,她一時口快說了出來,以後一定不能嘴賤。這件事還是等衛陵回來,全都交給他比較妥當。

  「你站住!」見姜離又要走,白凌高喝一聲,趕忙追上去。

  「大叔,你看,左邊帳篷的小柳,虎背熊腰,你去找他。」姜離小手一指,指著其中一個帳篷中看熱鬧的龐然大漢。

  那大漢臉一呆,冷不防被點名。

  「你夠了。」白凌臉色漲紫。

  「看不上?那你瞧那邊的小李?弱柳扶風,絕對符合你的口味。」姜離繼續亂點鴛鴦譜。

  「我不喜歡男人!」白凌眼見四周的視線更扭曲,狠狠的瞪了一眼悠閒的姜離。

  「這裡有母馬。」姜離指了指自己的馬。

  白馬甩了甩尾巴,恢律律一陣吁聲,扭頭不屑的看了一眼白凌。

  白凌被徹徹底底氣走了,連自己來的目的都氣忘了。

  這混蛋小子身邊的馬都成精了!

  姜離打個口哨,甚是愉快的準備出營找倒霉催的衛陵和衛平。

  他倆八成兇多吉少,也不知現在情況如何,好歹衛陵是她的金主,別還沒到青彥城,人就掛了。

  她正牽著馬,打算掏令牌給守門的士兵,迎面軍營外就看到一個男人牽著一匹馬朝這邊走過來,男人身後的馬馱著兩個血人。

  姜離本是隨意一瞥,待看清牽馬的黑衣男人面目,狹眸半瞇。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11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9 11:39 PM 編輯

第65章 氣死老不死

  渾身一瞬間豎起警報,姜離下意識的想喊人,她的目光落到黑衣男子手裡牽著的棗紅色馬背上,臉色立馬難看起來。

  是衛陵和衛平!

  「你是什麼人?」站崗的士兵也看到了來人,架起長槍攔住對方。

  「是將軍和平副將。」姜離目光只在黑衣男子的臉上停留不到兩秒,為了防止引起他的注意,她沒有看第二眼。

  「將軍?」守門的將士一凜,看到馬背上血淋淋的兩人,臉色大變。「快!快把將軍放下來!馬上叫隨行軍醫!」

  姜離點頭,余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輕男子,黑色的衣料貼身,精緻柔和的五官俊逸如玉,潮紅的薄唇微微勾起,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尾眉梢勾勒無盡幽魅。

  「衛將軍昏迷前讓我將他送回來。」他語氣薄涼,言辭帶了絲刻意的禮貌。

  姜離近距離看他,渾身發涼,動作僵硬。

  明明是當日在凌雲鎮當著追影和山莊侍衛的面擄劫她的那名黑衣詭魅男人,可他臉上的鳳尾卻不見了,淨瓷一般精美的面龐,她竟然看到了自己師父的痕跡。

  這張臉褪去那妖魅的圖案,為什麼和師父這麼像?

  她可以肯定,自己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他不是她師父,可長相實在有七八分相似。

  她有些渾渾噩噩的跟在士兵身後進了衛陵的帳篷,腳步髮飄。

  追影說過,這個男人身邊有一批武藝高強黑衣尖帽的鬼衛,出手必有死傷。

  鬼衛……鬼衛……

  鬼衛的主子是聖音!扶支的白衣大祭司聖音!

  姜離指骨發紫,此人竟敢明目張膽的到敵方軍營來,膽子未免也太大了,為何沒有人認出他?

  姜離沉默不語,牙關緊咬,恨不得掐死他。

  「多謝你救了我們將軍。」

  「你在哪裡看到將軍?將軍昏迷前可還說了什麼?」

  帳外,斷續的士兵詢問的聲音傳進來,姜離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還感謝他?感謝他把衛陵和衛平算計成滿身血的模樣?

  「快!紗布!」

  「先處理將軍身上的傷口,必須盡快止血!」

  軍帳內,一群軍醫手忙腳亂的給衛陵治療,姜離腦子一片麻。

  聖音變成衛陵的救命恩人,她如果跑去說那個人是聖音,估計沒人信她。即使有人相信,若是旁人問她怎麼知道,她如何回答?

  身份一瞬間就得曝光。

  深吸一口氣,姜離平復下心緒,她有的是時間和聖音耗!

  「血止不住!這可怎麼辦?」

  「是蒼雪!這是扶支的蒼雪!」

  「怎麼會這樣?」

  姜離一回神就聽到軍醫們驚慌失措的聲音。

  蒼雪?與當日她第一次和衛平見面時衛平所中的毒一致。這種毒當時被她所解,為何又會被下到衛陵的身上?

  她擰眉,嗅到陰謀的味道。奈何,明知這可能是個陷阱,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衛陵就這麼交代了。

  「蒼雪無解!這……這當如何是好?」

  軍營內一干中年大夫面色煞白,眼看著腐白的毒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衛陵整條手臂。

  「要保命必須盡快切除將軍的右臂!」

  「這……切……切除右臂?」帳內氣氛瞬息低迷,衛陵是一代大將,若是手臂被砍,就是活下來人也無法再繼續待在戰場,一生都毀了。

  「沒時間了,必須早作決定!」

  一名軍醫掀開帳篷走出去通知外面候著的將領,他神情焦急,一臉沉痛。

  聖音眸光瞇了瞇,見到大夫正手舞足蹈的和外面一群將領闡述衛陵中了蒼雪,形勢如何危及,必須切除手臂才能保命,他勾了勾唇角。

  還沒出現嗎?他要找的人。

  他吩咐七衛給他弄一張「阿離」的畫像,但之後一直沒有機會接觸,既然如今衛陵都已經到了龍安城,距離青彥城騎馬也不過一兩日時間,他索性自己來看看是不是姜離。

  不弄死她,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心安。

  帳外,一群將領臉色唰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罵扶支。

  「混帳!那群卑鄙小人,又使用這種陰毒的東西!」

  「這可怎麼辦?難不成真得要砍斷將軍的手臂?」

  「各位大人,沒時間爭執了,你們趕緊做決定。」老軍醫都快急死了,蒼雪毒發極快,在以前與扶支的作戰中就有不少士兵中過此毒,根本無法可解,只能剜肉切除傷口。

  白副將和在場所有將領皆一臉陰沉,拳頭捏的青筋暴起,這仗還沒開始打,大將軍就被暗算,如何與皇上皇后交代?還賠上將軍一條手臂,對於戰士來說,手的價值和生命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切除吧!」不知是誰咬牙切齒道。

  其他將領一言不發,實在無法做下這個決定,若是將軍醒著,恐怕寧願沒命,也不願意砍斷手臂。

  「那好,我馬上讓所有軍醫開始……」

  「無知小兒!你幹什麼!」

  老軍醫剛掀簾進去,帳內就傳來數名軍醫憤怒的叫喊。

  帳外諸位面面相覷,怎麼回事?

  聖音目光一亮,下一瞬就消失在帳外,此刻也沒人注意他。

  姜離面沉如水,甩開礙手礙腳的大夫。「我說,我會解蒼雪。」

  「你會個屁!誰把她放進來的,趕出去!」一名微胖的中年大夫擋在姜離面前,不許她靠近衛陵。

  「庸醫。」姜離冷冷瞥他一眼。

  「你——你這無知小子!竟敢辱罵我,此地還輪不到你放肆!」中年大夫暴怒,高聲衝著帳外叫喊。「來人啊!把她給我趕出去!貽誤了將軍的病情,你擔待的起嗎?」

  姜離甩開圍上來的大夫,目光冰冷。「我承擔的起,就怕你擔待不起。」

  「你簡直反了天了!滾出去,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主治大夫目光陰沉,在軍營中所有的士兵,包括衛陵都對他禮待三分,哪裡來的小子,竟敢這般和他說話?

  姜離冷笑一聲,寸步不讓。「老不死的,該滾出去的是你,遲早也會治死人,還不如早點去閻王殿報導,也算積德了。」

  「呵……」帳內一陣低魅的笑聲傳來,輕不可聞。

  「齊大夫!」帳篷中一片混亂,兩名大夫趕緊扶住中年大夫,齊大夫氣得險些背過氣去,顫抖著胖指頭指著姜離,你你你了半天,硬是說不出話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12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5 AM 編輯

第66章 見面不識

  「你什麼你?動不動砍手,你以為你是誰啊?知道砍一品大將的手是何罪嗎?」姜離氣勢冷銳,絲毫不為所動。

  「發生了什麼事?」帳外湧進兩名普通士兵,以及五六名身穿甲冑一臉焦色的將領。

  「白將軍、劉將軍,你們來的正好,此人在我面前大放厥詞,有心拖延治療,不知是何居心?」齊大夫目露狠色,直指姜離。

  姜離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無知庸醫,這等人也放在軍中,大概也就給人治治外傷,給她師父打下手都不夠格。

  白凌一看到姜離,愣在原地。

  怎麼是她?

  「又是你!」站在白凌身邊的劉易也認出姜離,新仇舊恨一起,他想也未想,命令士兵。「來人!抓住這個違抗軍令,意圖謀害主將的叛徒!」

  兩名士兵毫不猶疑的上前抓她,姜離速度極快,在兩人靠近時閃脫。

  「你竟敢拒捕!來人!」劉易朝帳篷外喊了一聲,跑進來五六位身強體壯的士兵,帳篷內空間變得擁擠,姜離就是想跑也沒處跑。「寧離,你今日休想逃脫。」

  八名士兵,外加帳篷內諸多二三品將領在場,姜離被人困在中央。

  她淡瞥一眼劉易。「你與我有私怨?雖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哪根蔥,不過,你確定要抓我?任由衛陵自生自滅?」

  「滿嘴胡言!還不將她拖出去!軍棍五十!」劉易大手一揮,在齊大夫得意的目光中,姜離被人反制住雙臂。

  「住手。」白凌制止了士兵。「你會解蒼雪?據我所知,蒼雪無解。」

  「誰說無解?也許有群庸醫就是想著砍了衛陵的手臂,剛好便宜了扶支。」姜離探頭,盯著陰沉的劉易。「說不準還有人想著衛陵廢了,自己當上主將。」

  「你……」劉易上前一步,揚手朝著姜離的臉揮去,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被我猜中,要殺人滅口?」姜離眨眼移步到帳篷內的另外一個角落,嗓音清越。

  劉易一個不查,險些栽倒,心中不甘。「果然是叛徒!一般人怎會有這般身手?」

  帳篷內的人皆十分詫異,扭頭望向身後,姜離在瞬間就移動到另一邊,這速度,他們自問達不到。

  聖音目光凝固,仔細打量著移到身旁的少年,狹長的墨眸泛著淡赤。

  寧離?

  是巧合姓寧?

  近距離看她,少年比姜離高出一個頭,雙腿修長筆直,目光明亮鎮定,冷靜敏銳,而且看得出來輕功極佳,武功在姜離之上。

  面貌與姜離相比稍白,長相更加男性化,他微微瞇瞳,一時之間不能確定。

  容貌他從未在意,寧徽玉擅長易容,姜離也可能會,但一個人的身高和性格卻不會變,姜離並不會縮骨術。

  縮骨術可自由伸縮骨骼,但此術有礙少年身體成長,以寧徽玉對姜離的寵愛,絕不會讓她學這個。

  正常人不可能一兩個月的時間長高這麼多。

  他緊盯著眼前少年,究竟是不是姜離?

  姜離自幼在寧徽玉的羽翼下成長,嬌氣任性,寧徽玉教導她時從不勉強她,姜離學習能力低,最喜歡找理由粘著寧徽玉,學什麼都是半吊子。

  他心裡十分不喜溫室嬌花,偏偏寧徽玉愛的和什麼似的。

  「老大叔,你自己無能就非得要旁人和你一樣蠢?」姜離察覺到身後的異常氣息,目光微凝。

  帳篷裡還有其他人!她身後之人是誰?方才移過來時竟沒有察覺到。

  她開口之際轉過頭,與聖音目光碰撞。

  聖音一窒。

  她發覺他了!

  姜離視線冷漠如冰,一眨眼又移動到衛平躺著的地方,指尖一動,數枚銀針扎向衛平。

  「住手!你在幹什麼!」齊大夫一聲尖銳的厲喝。「快阻止她!她想殺平副將!」

  什麼?

  帳篷內數人一齊擊向姜離,滿臉暴怒,就是白凌臉色都變得難看。

  姜離腳下速度驚人,滿帳篷竟沒人能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聖音眸色暗沉,半面遮擋在陰影中,「拂花掠影」是扶支百年前就失傳的輕功步伐,寧徽玉都未曾涉獵,他只在宗門壁畫中得知一二,這個叫寧離的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會使用扶支密音宗的秘法?

  姜離站定,面色不變。「你們不去救你們將軍?」

  她一提醒,齊大夫臉色唰的慘白如紙,衛陵榻前,一名年過花甲的老人正在為衛陵把脈,他搖頭嘆氣。「蒼雪毒素已擴散到右胸,神仙難救。」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白凌臉色一變,掀開衛陵的薄被,整條右臂已呈腐白色,毒素逐漸朝胸口蔓延,整個右胸口都逐漸變白。

  「如今就是切除右臂也救不了將軍。」老大夫搖頭。

  「都是她!是這個叛徒故意拖延時間,分明想至將軍於死地!」齊大夫滿臉惡毒,一口咬定姜離,將所有責任全部推到她身上。

  姜離挑眉。「是嗎?看來是你們是救不活了。」她攤手,聳聳肩。「那真是遺憾吶。」

  她說著遺憾,可沒有半點遺憾的意思。

  帳篷內的一干將士滿臉青紫,看著她的目光陰沉,如看殺父仇人。

  「你這個叛徒!枉費將軍如此待你,竟然恩將仇報!」

  「我今日勢要你血濺當場!」

  數名將領抽出腰間長劍,堵死帳篷。

  其中一人轉頭出了帳篷吩咐將士圍住帳篷,姜離看著他們忙碌,沒有一點著急逃跑的意思。

  「抓住她!」

  「小兄弟,你怎麼會……」白凌欲說什麼,姜離朝他擺擺手,指了指身後,他一頓,扭頭望向身後。

  「呃……」衛平痛吟一聲,扶住額頭,甦醒過來。

  帳篷內的大夫一擁而上,齊大夫見他醒過來,立馬告狀。「平副將,你終於醒了,可憐衛將軍身中蒼雪,如今已是回天無力,都是這個叛徒……」

  「蒼雪?」衛平腦子有些混沌,一聽又是蒼雪,微微一凜。

  他深知蒼雪的厲害,臉色白了白,隨即猛然想起一人,然而,他話未說完,就被劉易打斷。

  「把這個害死將軍的叛徒抓下去行刑!」

  叛徒?什麼叛徒?

  衛平一瞥眼望過去就看到一大群氣勢洶洶的士兵抓住姜離,他頓時大驚。「還不放開她!」

  「平副將,她惡意延誤我等治療將軍,其心可誅,斷斷不可輕饒!」齊大夫不死心,今日一定要這個小子死。

  衛平根本不理會他,顧不得傷勢,想要翻下榻,被白凌趕緊按回去。

  「別管我,蒼雪只有阿離能解,先救將軍。」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1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47 AM 編輯

第67章 針鋒相對

  他說完話,帳篷內一片寂靜。

  怎麼可能?

  齊大夫不死心。「平副將,你病糊塗了?她怎麼可能會解蒼雪?蒼雪無藥可解,這是大家公認……」

  「你們幾個,給我放開她!」衛平白著臉,摀住受傷的胸口,言辭冷厲。

  帳篷裡氣氛凝固,劉易沉著臉,沒有半點放人的意思,姜離閒站原地,余光卻望向聖音藏身的角落。

  他在剛才已轉移方向,姜離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他。

  聖音有意調換位置,他可以肯定,寧離鎖定了他的氣息。

  唇角勾起,黑眸帶幾分陰涼笑意。他索性光明正大出現,此刻除了姜離也沒人關注他一個局外人。

  姜離冰冽的視線盯著他,透出十足敵意。一個鳥籠中出現一隻在暗中窺伺的狐狸,她怎可能察覺不到?

  「你真的會解將軍的毒?」白凌的話打破了帳篷內的寂靜。

  姜離收回視線,也不等他說話,衛平站出來。

  「廢話!當日我被扶支鬼衛暗算,中了蒼雪劇毒,若非阿離,早已見了閻王!」衛平怒喝。「放開她!」

  「若是你真能救將軍,我便不追究你的責任!」立刻有將領出聲。

  姜離嗤之以鼻。「追究本公子?你有資格嗎?」

  「你——!」

  「你別囂張!若是治不了,休想活著離開!」劉易冷笑,擺手示意擋在她面前的士兵退下。

  「聰明人不會得罪一個大夫,尤其是一個面帶血光之災的人。」姜離看了他一眼,冷笑。「求菩薩保佑你別求到本公子頭上。」

  「哼!放心,我就是一死也不會求你!」

  「是麼?」姜離眉頭一挑,雙臂環胸,長靴一頓,又退了回來。「我倒是會解蒼雪,只不過……」

  「不過什麼?」衛平焦急不安,帳篷內的將領都快急死了。

  「讓他求我,我就救。」姜離修長的食指朝後一挑,直指暴跳如雷的劉易。

  「你這小兒!」

  「噯,事先說好。」姜離豎起食指搖了搖。「你們將軍馬上就要毒入心腑,若是再拖下去,主將英勇就義,害死他的可都是這位。」

  劉易一口老血差點沒嘔出來。「你……你這個……」

  「要殺人滅口?」姜離有恃無恐。

  「劉副將,求她一次又如何?救將軍要緊!」

  「是啊!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

  齊大夫臉色都青了,如果這個狂妄的小子當真會解蒼雪,那他們算什麼?他臉色攏罩一層陰霾。「她怎麼可能會解蒼雪,不過譁眾取寵!上不得檯面!」

  「那又如何?你能救將軍?」白凌冷道。

  齊大夫一噎,憤憤不平的盯著姜離。

  「劉副將!」帳篷內所有人幾乎一面倒全都盯著劉易,面帶不悅,都什麼時候了,他的面子重要還是將軍的性命重要?

  劉易當真要氣死,目眥欲裂,惡狠狠的盯著姜離。「求你救將軍。」

  「什麼?今天天氣真好?」姜離黑眸狡黠,咧齒露出一個無比「純真」的大大笑臉。

  白凌都想打她那張得意洋洋的賤笑臉,劉易憋紅了臉,衝著姜離暴喝:「求你救將軍!」

  聲音差不離方圓五里可聞,姜離作勢掏掏耳朵,一臉嫌棄的甩了甩頭髮絲。「真噁心,噴我一臉口水。」

  劉易簡直要衝上去抽死她,若非還有點理智尚存,八成要把姜離撕成一瓣一瓣的。

  姜離這才施施然的踱步到衛陵面前,掀開被子,瞄了一眼他的狀況又轉開眼,隨手指了一名打下手的年輕士兵。「把他衣服扒了。」

  啊?

  年輕的士兵一臉呆。

  「扒光他的衣服,不然我怎麼看他傷到何處?」姜離瞪眼,沒好氣道。

  小士兵連連點頭,趕緊去脫衛陵的衣服。

  姜離又調頭指使其他人。「把所有涼水全都拿出去倒了,重新倒幾盆熱水進來。」

  「還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別杵在這裡,我沒心情欣賞一群大男人。」她嫌棄的擺擺手,摀鼻,好像在場的都是一坨坨熏人的大糞。

  在場的漢子臉都黑了,衛平算是最平靜的一個,見識了這位時不時抽風的行為,他都習慣了。

  什麼時候不抽風了,他才會奇怪。和太子相比,阿離抽風程度實在是乖巧可人。

  帳篷的士兵都出去了,沒事的將領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劉易更是站在角落牢牢緊盯姜離。

  姜離不甚在意,就著其他大夫端來的熱水淨手,這才轉頭正眼看向衛陵,一看之下,大驚失色!「哎!住手!住手!我讓你脫他衣服,誰讓你脫他褲子!」

  小士兵觸電般收回手,一下子站直身體,這才保住了衛陵的貞操。

  白凌無語,衛平一臉木然。其他人狠狠的瞪著姜離,等不得瞪穿她似的。

  姜離皮實的很,對於諸多視線洗禮完全無視,長腿一伸,撈出床榻邊的一只矮凳,她走到矮凳後,拿出銀針扎了衛陵幾處大穴,手一翻,掌心落下一把鋒利的薄刃短匕。

  短匕閃爍著寒光,帳篷內的將士心中一緊,齊大夫一見此景,當即目光一亮,覺得抓住了姜離的把柄,大嚷:「你想幹什麼!」

  「閉嘴。」姜離目光變得冰冷,頭也沒回,嗓音冷若寒霜。

  聖音微微瞇瞳,這個狀態……

  「你們快阻止她!她想對將軍不利!」齊大夫惡語相譏,心中不屑。「你不是說自己會解蒼雪?怎麼還不動手?拿刀子做什麼?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姜離抿唇,五指凌空抓握,聖音目色一凝,迅速望向身側的燭台。

  燭台嗖的一聲,下一秒就穩穩落到姜離的掌心。

  「嘶——」

  帳篷內響起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凌空取物!

  她這才多少歲?怎麼可能?

  白凌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離沒有空理睬他們。「火!」

  衛平早有準備,立刻讓士兵給她手中燭台點火,幫忙點火的小士兵還有些恍惚,橙黃的燭火跳躍。

  姜離將刀片在火上烤了片刻,她神情已與剛才迥然不同,鋒利的刀片劃向衛陵的右手臂,帳篷內一聲尖叫。

  「你幹什麼——!」齊大夫一聲尖利的驚叫。

  「閉嘴!」姜離眸光森冷,最厭惡關鍵時刻被人打斷,她甩手閃電般襲向身後,一道銀色冷光直擊吵嚷不休的齊大夫。

  聖音眸色一閃,一道指風從指間打出,擊向她射出的銀針。

  銀針半途改道,在齊大夫驚恐欲絕的目光下,呲的一聲沒入他的正胸膻中死穴。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14 PM

第68章 是你殺了他

  齊大夫猛然摀住胸口,呼吸困難,面色紫漲。

  肥胖的身體一晃,張口想說話,腦後啞門穴被擊中,他瞪大眼珠子,摀住脖子卻只能發出困獸般的嘶嘶聲。

  旁邊的將領和大夫見他捂脖子,還以為是被姜離嫌他囉嗦點了啞穴,也就沒人管他。

  齊大夫驚懼交加,摀住窒息的胸口,伸手欲抓旁邊一名大夫呼救,卻發覺自己無法動彈!

  他面色潮紅,雙腿雙臂被不明絲線纏住,胸口劇痛,臉上因窒息逐漸青白,他嘶嘶的試圖發出聲音,卻是枉然。

  帳篷內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姜離的動作吸引,沒人注意他。

  空氣逐漸從胸腔消失,心悸、恐懼籠罩,強烈的窒息令他嘴唇發紫,目眥欲裂,面色猙獰。

  「呵……」頸後低笑如陣陣陰風,詭魅陰涼。他拼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機械的扭頭,看到一張妖魅容顏,赤色瞳仁如紅寶石,勾唇淺笑,紅唇如血。

  他渾身止不住的發抖,耳畔只聽到魔鬼秘聲低笑。「小東西倒有些斤兩,比寧徽玉的寶貝疙瘩討喜,不過,暈厥有何用?愚蠢的人不如死了乾淨。」

  他低笑邪肆,無聲妖異。「你放心,我會告訴旁人是小東西殺了你,詛咒她去罷。」

  齊大夫瞳孔睜大,死不瞑目。

  他的屍體卻好好的站在原地,在帳篷內逐漸變涼。

  聖音好整以暇的站在角落,目色翻湧,盯著抿唇處理傷口的姜離。

  姜離熟練的操刀剖開衛陵受創部位,神情冷漠嚴肅,創口流出白色濃稠的血液,她另一隻手不間斷的施針,衛陵半邊身體都扎滿銀光閃閃的銀針。

  旁邊的將領們看不太懂,這麼多針扎在身上看著就痛的要死,數次想問,但見她目色冷若冰霜,額頭滲出薄薄汗珠,又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不敢打擾。

  衛平一聲不吭,他不止一次見阿離治重傷病人,尤其是救了將軍兩次。

  她幫人治傷的手段粗獷嚇人,著實血腥,但這里站著的人無不是久經戰場,對鮮血有一定的抵抗力,這才能在她拿出刀的時候沒第一時間衝上去和她拼命,換個心理承受弱的,還不得要死要活?

  此刻,饒是最恨姜離的劉易也一聲也不敢吭,緊張的看她熟練處理衛將軍的傷口。

  原本不算大的傷口被她強行破開放毒血,手臂中毒的肌肉泛出紅白色,紅色的肌肉紋理清晰可見。

  白凌咽了嚥口水,屏息盯著衛陵的手臂,輪番施針與放血使得原本腐白的手臂逐漸有點正常的樣子。

  衛陵中毒時間太久,姜離短時間內根本不敢像治療衛平一樣簡單殘暴,她一面施針防止血流速度過快,一面又得讓毒血流出。

  衛陵情況不太樂觀,之前重傷剛好又遭遇暗算,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

  「給他含一片參片!快一點!」她語氣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漠然和冷戾。

  「參片!我這裡有!」旁邊看的發怔的大夫趕緊把自己之前為預防萬一的參片強塞進衛陵嘴裡。

  「把這五顆藥丸碾碎。」姜離將布袋中儲存的藥丸拿出來,她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再加幾片紫蘇葉。」

  接過藥丸的老大夫頗為吃驚,他轉頭去碾磨藥粉,拿起幾顆藥丸聞了聞,聞出幾味藥性相斥的草藥也參雜其中,更是不解。

  紫蘇?紫蘇有解寒的效果,但是,為何在諸多解毒藥材中又畫蛇添足?

  但此時也容不得他多想。

  姜離從老大夫的手中接過碾碎的藥粉,當衛陵傷口不再隻流白色血液時,封住他的穴道,收回銀針,挑線縫住傷口,直到衛陵手臂被她縫出一條大蜈蚣才將藥粉敷到他傷處。

  「小……小兄弟,毒血還沒有清乾淨,為何……」

  「等清乾淨,他也血盡而亡。」姜離忙完了大半,舒了一口氣。

  她還沒包紮衛陵的傷口,跑到水盆邊洗手,把一雙白嫩爪子洗乾淨了,這才對一旁戰戰兢兢的眾多大夫道:「把傷口四周的血清理乾淨,給他包紮上。」

  守在一旁的大夫才回過神,趕緊去給衛陵包紮。

  姜離自顧拿起桌面上的茶水給自己倒一杯水潤潤嗓子,長腿一勾,勾過一把木凳,正要坐下去。

  聖音唇角微掀,食指一挑,木凳一腳被線纏住,往旁邊側移。

  姜離剛一屈身,腿如同長了眼睛,勾住側移的木凳,和木凳開始拉鋸戰。

  聖音漂亮的眉頭一挑,抬頭就見姜離挑釁的盯著他,口齒開闔,無聲對他說了兩個字。

  「土鱉。」

  這種小兒科也用來對付她?

  罵他?

  聖音五指收攏,放出的所有透明長線盡數收回。

  「砰!」

  齊大夫屍體失去支撐,轟然倒地。

  「怎麼回事?」

  「齊大夫?你怎……啊!」站在齊大夫身邊的一名大夫驚叫,吸引了帳篷內所有的視線。

  「鬼叫什麼?」衛平皺眉。

  「齊……齊大夫……」那名大夫嚇得牙關打顫,顫抖的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齊大夫。「他……他他……」

  站在一旁的劉易也察覺到不對勁,踢了踢齊大夫。「喂!」

  齊大夫被踢得翻過身,露出一張猙獰僵硬的僵白色面孔,他緊捂胸口,痛苦與扭曲不甘凝固在死前的面孔上。

  「啊——!」數名大夫齊齊倒退數步。

  劉易臉色一變,他蹲下身試探齊大夫的鼻息,卻發現他的屍體早已冰冷。

  「他死了。」

  劉易說完,扭頭盯向姜離。「是你殺了他。」

  帳篷內誰都知道齊大夫和這個叫阿離的少年發生衝突,在阿離給將軍治療時齊大夫大喊大叫,這位少年嫌煩,分明是出手對齊大夫做了什麼他才會突然噤口。

  原本他們以為,她不過是點中齊大夫啞穴。

  「沒想到你如此心狠手辣,竟然對一名軍醫下毒手,你可知殺害一名隨行軍醫是什麼下場?」

  雖然她救了將軍,死罪可免,但殺害軍醫對一支軍隊來說意味著間接殺害了眾多將士!誰都清楚,在戰場,稀少的軍醫對戰士意味著活命的機會,此刻卻因為與這位少年幾句口角被殺。

  姜離一眉挑起,一瞬移到齊大夫的屍體身邊,伸手摸向他的頸部動脈,眉頭皺成山丘。

  該死的!那個王八蛋!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15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11 12:24 AM 編輯

第69章 澄清

  她拿開齊大夫捂在胸前的手,正要解他上衣,劉易冷冷的攔住了她。「你想毀屍滅跡嗎?」

  「滾。」姜離被人陰了,心情很差,隻手推開劉易。

  劉易被她隨手一推,硬生生倒退了三四步,撞到身後站著的白凌身上。

  他頓失顏面,還待衝上去阻止,被白凌拽住。白凌沒有看他,只盯著姜離。「她沒有必要毀屍滅跡。」

  她救了將軍,在將軍未醒之前,誰也不能動她。

  「阿離,你怎麼把他殺了?」衛平頭疼,又躺了回去。

  姜離拉開齊大夫的衣服,看到他胸口正央的膻中穴有一點血珠。

  「這……這是膻中穴!」立馬有大夫叫出聲。「是人的三十六道死穴之一。」

  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然打中齊大夫的死穴,以她診治衛將軍的施針手法看,她針法熟稔,一針下去致人死命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瞬息,帳內知道厲害的大夫看姜離的目光變得十分忌憚,下手也太毒了,齊岩人品不好但剛才與她也只是口角爭辯,她就殺人。

  姜離沒應聲,她微微凝眸,指尖微攏,凌空上拉,雙指抿出一枚細小的銀針。

  銀針上沒有下毒的痕跡,暴死的大夫臉色、唇色青紫應該是窒息所致。

  「就是你殺了他!」有大夫義憤填膺,現在證據確鑿,她想抵賴都不行。

  姜離掰過齊大夫的腦袋,仔細的查看一番他的腦後,捏住他下巴,拉開他的衣袖,愈發肯定心中猜測。

  「他的確死於我的銀針。」姜離轉頭望向衛平,對於其他人,看都沒多看一眼。

  衛平無奈。「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別殺一個人這麼淡定行不行?雖然他也不喜歡那個暴死的大夫,但軍中配製的大夫本來就少,死一個少一個。

  姜離挑眉,捻起桌上的軟步包裹銀針,抿掉針上沾的污血,態度冷淡。「我本是打算一針封鎖他的行動,沒必要為這種庸醫髒手染血。」

  她收好針,伸手仔細查看自己的一雙嫩手。師父向來教導她仁慈寬和,懸壺濟世。

  她雖然沒那麼爛好心,但沒危及她的性命,她從不殺人,她的手可乾淨著,怎麼可能為這種小角色開葷染血?

  「你……你休想抵賴!」

  「沒錯!你騙誰呢?這麼準確的打中死穴,這枚銀針就是殺人凶器!」

  換作以前,這群大夫是怎麼都不信針能殺人,更別說在場的諸多將領了,但今日卻不得不信。

  「醫術,可治人也能殺人。」一直沒怎麼開口的老大夫嘆氣,他也覺得這一次是姜離抵賴不認帳。

  若非有意,不可能準確扎中膻中穴,而且力道不足也不可能讓人立時喪命,顯然,這個少年存了殺人的心思。

  姜離縱身坐到木桌上,雙手環胸,邪笑。「老頭說的沒錯,不過讓你們失望了,那邊的死人不是我殺的。」

  她也不看旁人如何激憤,只盯著聖音站定的方向,薄唇勾起一道鄙薄的嘲弄,不懂醫道,在她面前擺弄小手段,還這麼囂張的留下一堆明顯的證據,是否太過自信?

  「你們都是大夫吧?」姜離斜眼瞧著老大夫,一臉質疑。

  她輕鄙的態度讓在場之人無不是恨之入骨。

  「你別以為救了將軍就能無法無天!」劉易眼神陰鷙。

  「你們是大夫,也應該知道打中膻中穴後,患者的反應吧?」姜離根本不理睬劉易的吠叫,頗為漫不經心。

  老大夫卻是一怔,猛然回神,察覺到一絲不對。

  姜離指了指齊大夫的屍體。「你們去看看他,表情猙獰,一臉不甘心,顯然死前掙扎的十分厲害……」

  「是你殺了他,他當然不甘心!你這個殺人犯!」軍營中的大夫可不喜歡姜離,立刻有人嗆聲。

  「平副將,你今日包庇了她,他日說不定我們也會遭她毒手。」

  「一定要處置了這個殺人犯!將軍英明,知道了真相也不會包庇罪犯。」

  接二連三的有人出聲,各個義憤填膺,目光怨恨。

  「你說的不錯,齊岩的神情能說明什麼?」老大夫對姜離的醫術頗為驚訝,心中不免起愛才之心,此時他也察覺出有些問題。

  「阿離,人真不是你殺的?」衛平有些不信。

  姜離翻個白眼。「他死前這麼痛苦,顯然是劇烈掙扎導致,擊中膻中穴,中者會窒息、心慌、劇痛、咳嗽等一系列症狀,所以他緊捂胸口,一手抓喉,應當是胸口悶痛無法呼吸所致。」

  「這……又如何?」白凌忍不住道。

  姜離簡直對這群愚蠢的人類無語,話都說到這份上,還轉不過彎來。

  「咳……」老大夫大約也看不過去了,出聲替姜離解釋。「小兄弟的意思是,齊岩死前一定曾想呼救。」

  「呼救?」

  「是的,膻中穴雖是死穴,但擊中後並不會立即死亡,中間有一個過程,若搶救及時,是有可能救回來的。」

  「可是……」白凌指了指齊岩的屍體,話一出口,猛然一拍手!「他可以呼救卻這麼無聲無息的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姜離挑眉。「他死前還被人點中啞門穴,無法開口,四肢被束縛,所以無法求救。」

  「阿離,你怎麼……這麼恨他?」衛平臉色有些難看,擊中死穴還不放過他,接連讓他無法開口,無法行動,可以想像齊大夫在死前是多麼不甘心和怨恨,難怪有這麼可怕的表情。

  姜離一聽,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怒喝:「你是豬吧!」

  且不說啞門穴在腦後方,她的針不可能擊中膻中穴還繞道去腦後扎人,而且齊岩掙扎求救時身邊沒人察覺,就很能說明問題,她當時還忙著治衛將軍的傷,是個人都知道不可能是她做的。

  衛平很冤枉,因為帳篷裡的大夫們,甚至有好幾位兄弟都一副你是豬的表情看他。「我……我說錯了什麼?」

  「看來,他確實不是小兄弟殺的。」老大夫搖頭無奈,他擼起齊岩的衣袖,果然在他臂彎上看到一道黑色的血線如臂環留在他手臂上,死前有人束縛了他的手腳。

  身後一群恨不得殺了姜離的大夫面色各異。「究竟是誰?這個帳篷裡面……」

  有人偷偷在背後殺死了齊岩!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22 PM

第70章 找回場子

  這般悄無聲息遊走在黑暗中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奪走你的命。

  姜離擰眉,眸光冷冽,她的視線太過赤裸,完全不加掩飾。

  順著她的目光就看到站在帳篷門口,正抬手掀開簾子準備進來的修長男人。

  男人眉目溫和,見所有人都在看他,明潤的眸子微愣。「衛將軍的傷如何?」

  姜離迷眸,這只狡猾的黑狐狸!裝得可真像!

  「多虧了寧離,將軍已無生命危險。」衛平對他十分信任,開口解釋。

  雖然他搞不太清楚怎麼忽然間所有人都相信阿離沒殺人,但他一向相信阿離為人,他不清楚也沒關係,只要人不是阿離殺的就成。

  「寧離……」聖音低笑,詭譎柔和的目光看向姜離。「姜國姓寧的人不多,寧小兄弟醫術精湛,又姓寧,不知可認識明月山莊的寧徽玉寧神醫?」

  他此言一出,帳內大夫們目光霎時亮如繁星,齊蹬蹬的飄向寧離。

  寧徽玉!寧神醫!

  當大夫的,十個人裡面起碼有九個把明月山莊的寧神醫看做一尊神。

  姜離唇角那一抹淡笑悄然消失,黑瞳幽深如夜,死死盯著聖音,他在試探她?

  究竟試探什麼?難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自認自己的易容術盡得師父真傳,身高也做了調整,行為處事,除了莊子內常年陪她練武之人,外人根本不知道,聖音不可能認出她。

  姜離凝眸,聖音主動提及她師父,她可不認為是好事。

  「你裝得還挺像。」姜離一剎那移到聖音身側,她身形筆直,雙手還保持著環胸的動作,側首湊到聖音耳畔,低聲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試探什麼,不過,告訴你,你那點道行,別在本公子面前顯擺,太過——粗劣。」

  聖音唇邊笑容一點點擴大,有意思,第一個敢瞧不起他的人。

  「沒想到阿離和寧兄弟一見如故,寧玉也姓寧,與寧兄弟剛好同姓,這真是緣分。」衛平笑容滿面。

  姜離表情一僵,他是哪隻眼睛看到她和聖音一見如故?

  寧玉?

  她對這個名字十分不爽!

  「寧玉?有人真覺得自己是寧神醫呢?還是以為自己貌比宋玉?也不照照鏡子,長得醜也罷了,牛糞還跑出來熏人就不對了。」她說完,嫌惡的掩鼻,又出現在衛平身旁的桌子上。

  衛平掩面,說多錯多。

  聖音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帳篷內的人看清他的容貌,露出驚豔之色,其中有三名大夫更是面帶愕然。

  「寧……寧神醫……」

  「你……你是寧神醫?」老大夫大驚失色。

  「寧兄不是明月山莊的寧神醫,他們只是有幾分相似。」衛平解釋道,他第一次見到寧玉也以為是寧神醫。

  「他當然不是,就他這副猥瑣模樣,也敢和寧神醫比較?」姜離冷哼,哪裡像她師父?

  她師父溫柔體貼,醫術無雙,光明磊落,絕對不會做這等小人之舉!這個王八羔子頂著她師父的臉跑到這裡殺人放火陷害她,別被她揪住狐狸尾巴!

  衛平和姜離的話給興奮的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老大夫搖頭無奈。「幾年前,我曾在凌雲山見過明月神醫一面,與這位公子很是相像。」

  他開口,身後兩名在看到聖音時露出驚色的大夫連連點頭。「確實很像,只是……仔細一看,還是有些不同,寧神醫他……讓人覺得如沐春風,這位兄弟……」

  「啊,我絕沒有任何看低寧兄弟的意思!」說話的大夫連忙解釋。

  「他一臉陰森,一看就是宵小之輩。」姜離適時補刀。

  聖音笑容不改,凝視著姜離,一臉溫柔。「小東西年幼,童言無忌。」

  小……小東西……

  姜離一口老血哽在喉頭上下不得,扭頭怒瞪他。「你才是小東西!你全家都是小東西!」

  聖音眉峰輕擰,下意識張口就道:「不可學人說髒話。」

  姜離一臉吃驚的盯著他,訝然無聲,眨了眨眼,有些沒回過神。「你……」

  剛剛那個語氣……

  她一定是耳背了,有那麼一瞬覺得很像師父!

  她一定是瘋了!

  師父,徒弟對不起你,竟然把這個人渣看做是你,以後絕不會出現這類蠢事。

  姜離默念懺悔,褻瀆了她神聖的師父大人。

  聖音亦是心中一驚,目光閃爍不定,忽然說出這句帶著濃重寧徽玉風格的話來,真是奇怪。

  他現在分明是清醒的,不可能受到影響才對。

  兩人各懷心思,齊岩的屍體被抬走,所有人對於齊岩被暗殺之事三緘其口,但心底卻隱有不安。

  殺死齊岩的兇手沒找到,就可能會再出人命。

  「寧離。」劉易喊道。

  姜離回神,想半天才想起來是叫她。「怎麼?還想栽贓本公子?」

  「哼!別以為你就可以逍遙法外,即便齊岩的死有蹊蹺,也是你的針擊中他的死穴!你心思陰毒,此處容不下你這等陰險狡詐之輩!」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蠢?讓他半死不活,還給他機會求救?若是本公子想殺你,絕對讓你一秒上西天。」姜離冷笑,這個人幾次三番想對付她,若是再有下次,她可沒那麼仁慈!

  她很清楚是聖音在她射出銀針時做了手腳,只要是聰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她不可能真的下死手,但眼前這個人卻和她有仇怨,和瘋狗一樣逮著她不放。

  「巧言令色!將軍醒了,你也得滾出軍營!」劉易說完,甩簾而去。

  「無知鼠輩。」姜離收拾收拾自己的布袋子,把桌子上剩下的幾卷紗布順走塞進自己的布袋裡,癟了多日的袋子又鼓起來,姜離心情飄飄然。

  聖音在一旁看著挑眉,剛要出聲噁心她,姜離抬頭盯著他,大喝。「你竟敢偷平副將的令牌!是何居心?」

  她猛然趨身靠近聖音,抬手抓往他衣袖。

  聖音凝眸,長腿往朝後退了一步,卻是閃電般避開姜離,沒有讓她近身。

  豈料,他正以為躲開姜離的暗算,袖口卻掉下一枚赤銅調軍令牌。

  「當!」當著所有人的面落到了地上。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24 PM

第71章 各有輸贏

  聖音完美無缺的俊顏有一秒僵硬,黑眸幽幽凝視「義憤填膺」的姜離。

  「是將軍的調軍令牌!」白凌身側站著的幾名將領臉色難看,其中一人見到從聖音袖口落下的令牌,大驚失色。

  「調軍令牌?」姜離揀起令牌,瞇瞳盯著沒有一絲異色的聖音。「我見到他偷藏一枚令牌,還以為是平副將的,沒想到膽大包天,敢偷調軍令。」

  她隨手把令牌扔給白凌,白凌慌忙接住,一看之下,抬頭時,看向聖音的目光帶著冷漠和質疑。

  「你究竟是何人?」白凌對一個陌生人可沒半點好感,剛才是感激他救了將軍,但人心叵測,誰知道他是抱著什麼目的接近?

  何況,若非阿離在場,將軍中了蒼雪,根本無藥可救。

  龍安城周遭數百里常年征戰,此地接近扶支與南方諸國,戰亂頻繁百姓困苦,溫飽難繼,大部分人皆逃亡北方,而寧玉著裝齊整,氣質出眾,根本不像布衣百姓。

  對於帳內劍拔弩張的氣氛,聖音唇角依舊含三分極易讓人心生好感的笑弧,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駐在姜離身上,見她悠閒的斜靠在桌角,輕笑。「我想各位誤會了,本人並無偷盜調軍令的動機。」

  「是麼?」姜離斜覷他。「我倒是想聽聽,你是何方神聖,又這等巧合的偶遇將軍和平副將,真是用心良苦。」

  她意有所指,目光隼利,言辭帶刺。讓原本想求情的衛平都是一怔,欲言又止。

  死狐狸,不能挑明他的身份,她也容不得他呆在軍營裡興風作浪。

  敵方的頭子盤踞在已方陣營,大軍稍有意向完全暴露在對方眼皮子底下。這種事,她豈能讓他發生?

  聖音挑眉,眼底劃過一道異芒,她這是發覺了什麼?還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即使是寧徽玉的徒弟,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才對,他從未主動透露,寧徽玉行事更是小心謹慎,明月山莊中沒有半絲他聖音的痕跡。

  眼前這位又是怎麼看出來的?或者說,她到底是什麼人?

  「寧小兄弟似乎對我頗有偏見?」聖音一陣見血。

  何止是偏見,一開始就一直在針對他。

  「對於一個功力在我之上的殺人犯,自然有偏見。」姜離身形如電,眸光一厲,如風一般倏然出現在聖音面前,手掌一翻,一把寒光閃爍的短匕直襲他面門。

  陡然迸發的殺氣,令帳內所有人臉色一變,站在聖音身邊的將領已下意識的做出防禦反應。

  「阿離!」

  「寧小兄弟!」

  聖音手掌一動,條件反射的伸手反擊,然而,在看到姜離時,他眸色微閃,站著一動不動,彷若完全被眼前的情況驚呆。

  「阿離別衝動!」衛平大急。

  人在危急時刻,身體會本能的保護自己,激發出潛在力量,姜離眼看聖音狐狸尾巴要露出來,結果又快速收了回去,差點沒嘔死。

  「算你狠!」姜離咬牙切齒,短匕鋒利的刀刃抵在聖音的咽喉。

  聖音挑眉,目露訝色,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匕首。「寧小兄弟這……這是做什麼?刀子可是會傷到人的,在下手無縛雞之力,沒有寧小兄弟的好武藝,絕不敢信口胡言。」

  「阿離!」衛平快被她嚇死,雖然他心中對寧玉身份疑惑,但還沒到殺人的地步。「你千萬別衝動,有事好好詢問!」

  「詢問什麼?你怎麼解釋這個令牌?人證物證俱在,休想狡辯。」姜離語出警告,若非這麼多人在場,她這一刀子可不是挨著他這麼簡單!非得把他扎一百個窟窿!

  「在下也不知這令牌是怎麼到衣袖之中,剛剛只與寧小兄弟接觸過。」他湊近姜離耳畔,後一句說的輕不可聞,卻充滿危險的味道。

  白凌站在一旁,見他唇齒開闔和寧離說話,皺眉。「你說什麼?」

  「他說敢揭穿他就讓我好看。」姜離扭頭道,完全沒理睬聖音。

  「小東西,本座讓你這麼討厭?嗯?」他唇角笑弧邪肆,靡麗詭譎。

  姜離面無表情。「他又威脅我,你們還是將他處死算完,關起來還得浪費糧食。」

  「此事要等將軍醒來後再做決定,這次多虧寧兄,我和將軍方能從那座死城中逃出。」衛平嘆了一口氣,語氣複雜。

  姜離目色一變,其餘幾位將領更是驚呼出聲。「死城?!」

  衛平點了點頭。「龍安城內盡是殘壁斷垣,裡面的百姓早已死去多日,我與將軍帶領的小隊前往城內談判,豈料剛一入城就遭遇伏擊,城內迎戰的皆是死屍。」

  他不太願意想起當時的情形,夜色昏暗,一開始他們沒有發覺異常,只是覺得守城軍行動僵硬遲緩,還以為是長期困守,惡劣的環境導致身體狀況不佳。

  「將軍並不想殘殺無辜百姓,受了重傷,當我們發覺異常時,被人從暗處偷襲寡不敵眾,隨行的將士全軍覆沒,我與將軍衝出重圍躲在暗處,試圖找機會出城但因重傷行動不便,若非寧玉兄,我和將軍只怕會葬送在龍安城中。」

  說到底,衛平還是十分相信寧玉,當時的情況,若是丟下他們不管,他們兩人絕對活不過第二天。

  姜離冷眸,收回短匕,抬手將聖音往前一搡。

  聖音紋絲不動,意味不明的看著姜離。「你還懷疑我?」

  「一座死城,你為何還活著?」姜離冷哼。

  所有人都是他的傑作!

  「沒錯,龍安城若當真被屠城,將軍和平副將與小隊損失慘重,你既然沒有武功,為何會平安無事?又是怎麼帶著將軍出來的?」白凌沒有一絲感激,只有懷疑。「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們是親身體會那群死屍的厲害,以一抵十,死的絕對是他的士兵。

  姜離不再插口,帳篷內所有人都開始懷疑聖音,她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這沒有什麼奇怪的,我原是白相分派在青彥城的監軍,青彥城失守後,軍隊退守龍安城和附近的尚庸城。」聖音拿出一塊與先前的令牌十分相似的銅質令牌。

  白凌目光一變,劈手奪過令牌,臉色不斷變化。「你……你是我父親的人?」

  姜離感覺臉側熾熱詭譎的視線,黑眸一轉,冷冰冰的回視聖音。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26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9 10:10 PM 編輯

第72章 怪病

  打不死的無恥敗類,手段層出不窮。

  什麼監軍?根本是胡扯。

  白凌幾人十分驚訝,反覆查看令牌,的確是白家所屬的軍隊監軍身份牌,白凌極為詫異。「是白鱗軍。」

  他爺爺目前帶領的軍隊。

  他面色難看,這麼說,龍安城內的白鱗軍兇多吉少?

  「你隨便拿出一塊令牌就說你是監軍?當我是三歲小孩?」

  姜離跳下桌面,慢踱至聖音面前,在距他三步之處站定,每一根頭髮都散發出濃濃的鄙視和敵意。「龍安城的守軍全體陣亡,若你是扶支之人,拿到一塊令牌輕而易舉。」

  「龍安城內有一支小隊被困城中,暫時無法脫困,也許該派軍接應。」聖音挑眉,朝前走了兩步。

  垂眉就能看到姜離戴著淡灰色的素麻帽子,他瞄了半晌,這種隨手紮成的帽子貌似在乞丐堆裡常見。

  「龍安城中還有白鱗軍活著?」白凌大喜。

  聖音這麼說便是表明龍安城守軍中有人認識他,姜離咬牙,盯著他那張熟悉的臉。

  若他易容成監軍模樣,他們當然認識他!

  「龍安城被一群屍體組成的傀儡佔據,你們要怎麼破開城門?」姜離心下惱怒,怎麼才能把這個瘟神踢出軍營?

  若是能單獨引開,暗中解決他,戰場上鐵血無情,死在哪個傀儡手中,她可沒有任何責任……

  思及此,她目露凶光,冷道:「大叔,你既然能帶將軍出城,想必對龍安城十分熟悉,這個艱鉅的任務不如交給你?也能證明你的清白。」

  大叔?聖音意味不明的看著姜離,唇角笑意愈發濃厚,對於這種明顯的擠兌毫不生氣,態度良好。「我雖空有一腔報國之心,怎奈單槍匹馬能力有限,帶出將軍與平副將已是九死一生,帶出小隊,這難度……」

  是不是太大?

  「我點一隊士兵與你一起去!」白凌無論如何都無法眼看白家帶出的軍隊困死龍安城,哪怕還有一個人活著也不能坐視不理。「我和寧兄……」

  「有多少人被困?」姜離問道。

  「我出城前大約有一百餘人罷,如今只怕……」他一副無可奈何的沉痛模樣。

  姜離心中鄙視。「既然人數剛好在能證明你身份的數目,也不必派更多的人,我與你一道前往即可,他就算了。」

  她看了一眼白凌。

  「我……」白凌想表一下忠心。

  「去的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目標,若是救人不成反搭上更多士兵,得不償失。」人太多,她可不好下黑手。

  當初在凌雲鎮,她被點住穴位受制於聖音,這一次可沒那麼容易。

  當時聖音莫名其妙的要掐死她,若非她反應快,早就死在他的手中。這個仇,她記憶深刻!

  「你要與寧兄兩人前往龍安城?」衛平堅決反對。「這不行!城內盡是被控制的死屍,你以為還是以前的龍安城?」

  若她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麼和太子交代?太子殿下非得撕了他不可。

  「我和你們一起去。」白凌更不放心,寧玉毫無武力值可言,寧離還是個孩子,若進了那地方,等於羊入虎口。

  「不必。」

  「不用。」

  姜離和聖音異口同聲。

  聖音看了姜離一眼,姜離沒看他。「此事就這麼定了,若我們救不回來人,逃跑還是足夠的。」

  「哎,我說你小子怎麼……」

  「唔。」

  衛平還想勸阻,榻上昏迷的衛陵低唔一聲有醒來的跡象,衛平一驚,帳篷內的其他人皆是面露喜色。

  「將軍醒了。」

  「阿離不許去……」衛陵聲音乾澀沙啞,手臂毒素清理後,疼痛如附骨之疽,他剛毅的面龐雪白。

  姜離從斜背的布袋中翻找一通,翻出兩顆褐色的藥丸遞到衛陵嘴邊。「吃了它。」

  衛陵沒說什麼,接了過去。

  他嚥下藥後,緩了緩不濟的精神,又道:「你不能去,讓白凌帶著一百人和寧兄弟一起前往救援。」

  姜離乾脆坐在他榻邊,雙手往胸前一環,挑眉閒道:「我一定要去,你是攔不住我的。」

  「來人……」

  「別叫了,他們不是我的對手,你應該很清楚。」姜離起身,陰森森的盯著聖音。「我一定會讓陷害本公子的殺人兇手得到報應。」

  「殺人兇手?」衛陵感覺疼痛感減輕了不少。「什麼殺人兇手?」

  「剛才有個大夫在這個帳篷裡被人暗中殺了。」姜離語氣好像在說今天你吃了嗎?

  「什麼?」衛陵目光看向衛平和帳篷內其他將領,一群人面色難看。

  「最不可饒恕的是,這人還妄圖把屎盆子扣在本公子頭上,寧兄,你說這種人是不是人渣下三濫?」姜離目帶挑釁,一言一行皆是陷阱。

  聖音唇邊笑容微微凝滯,眼尾上揚,黑眸閃過幽暗之色。這小子,又在指桑罵槐。

  「阿離,此次多虧寧兄,我才能從龍安城出來。」衛陵能感覺姜離對聖音強大的敵意。

  姜離不置可否,聖音手段了得,她清楚此次恐怕佔不到便宜,但他也不可能一直這麼順遂。

  「平副將!白副將!騎兵營出事了!」一名士兵掀開簾子,神情焦急。

  聖音眸光一閃,一抬眸就看到姜離冰冷的目光正望過來,他朝她露出一個狼外婆式友好微笑。

  姜離暗自咬牙,這賤人,又做了什麼好事?

  「發生了什麼事?」衛陵頭疼,扶支的大祭司聖音打仗從不按常理來,他幾次三番栽在他手中,此人實在不好對付。

  「騎兵營的傷員發瘋的攻擊大夫,有兩名大夫……被……被殺了。」

  「什麼?!」衛平一聲怪叫,直接躺回了床上。

  又死了兩個!

  帳篷內的大夫大驚。「這……這怎麼可能?」

  「傷員怎麼會傷人?」還殺了救治自己的大夫!這簡直匪夷所思,衛陵腦殼脹疼。

  「是真的!將軍!那群人受傷後傷口一直無法痊癒,今日有受傷士兵暴起,紅著眼睛發瘋的掐住治病的大夫,現如今大夫們根本不敢靠近。」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28 PM

第73章 你讓我噁心

  「沒想到會發展到這地步。」老大夫幽幽嘆氣,語氣無奈,搖了搖頭。

  「文大夫?」衛陵詫異。

  「將軍有所不知,老夫也曾為騎兵營的將士看過傷口,卻發現他們傷口潰爛速度驚人,普通傷藥完全無效。」他無能為力,詐屍作戰已經超出他們能接受的範圍,被屍體所傷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對戰士而言,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是巨大的打擊。

  「我之前聽聞扶支大祭司有讓屍體站起來打仗的本事,沒想到是真的。」

  「會不會是屍毒?」

  「屍毒也毫無辦法,糯米我們都試過。」一群大夫面露赧然,自從來了這裡,見過的匪夷所思之事太多,也不能怨他們疑神疑鬼的使用驅鬼的東西。

  姜離聽著無語,目光寒霜逼人,聖音笑容邪肆,兩人目光交接,火星四射。

  「所有受傷士兵單獨隔離,暫時不要讓其他大夫靠近。」衛陵目光沉了沉,他在前來扶支戰場之前就做足準備,充分了解扶支與姜國的作戰模式。

  與北涼馬上硬拼不同,扶支的軍隊詭計多端,善於利用地勢與當地獨特氣候,且扶支人擅長毒術,光明正大用在與姜國的戰場上,姜國的軍力損失慘重。

  「難道不管將士的死活?若是不讓大夫醫治,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白凌沒法置之不理,此地連安置傷員的地方都沒有,附近荒涼,周遭百里一個村子沒有。

  「我去看看他們的症狀。」

  姜離蹙眉,當晚與傀儡作戰的情形她很清楚,屍體沒有使用武器,都是徒手撲抓,力氣驚人,將士受的傷應當都是被屍體抓破皮肉所致。

  姜離也不多話,轉身欲出帳篷,掀開門簾時,回頭看了聖音一眼。「衛將軍,此人嫌疑很大,最好找人看著他,若他是扶支內應,我就是有天大本事怕也無力回天。」

  她說完,身影消失在帳篷內,所有人目光都停留在聖音面上。

  聖音笑意淺淡,眼底卻是涼意颼颼。

  那小子,臨走還不忘擺他一道!

  姜離人還沒到傷員所居帳篷,隔老遠就聽到一陣陣野獸般的嘶吼,數頂圓頂帳篷外守衛是其他帳篷的數倍,站崗的士兵面帶惶恐。

  「快抓住他!不要讓他逃出去!」

  「勒緊繩子!」

  「按牢!按牢!」

  姜離聽著驚訝,事情竟然如此嚴重?

  守門的將士見她過來,剛要阻攔,帳篷門簾忽然掀開,一團黑影嘶叫滾出。

  兩名大夫和兩名士兵和一名渾身幫著紗布的傷員抱成一團從帳篷中滾出來,守門的士兵大驚,也就顧不得姜離了。

  「快抓住他!他掙脫了繩索!」

  「吼——!」

  五個人滾打成一團,姜離這才看清,一名傷員死死咬住一名大夫的手臂,面目猙獰凶狠,似要咬下一塊肉來。被咬住的大夫嘶聲痛叫,另一名大夫拉住患者肩膀,兩個士兵試圖解救慘叫的大夫,三個壯漢拉拽病患都無法將他和被攻擊的大夫分開。

  姜離有些吃驚,視線落在受傷的士兵臉上。

  「力氣太大!」

  「快拉開他!拉開他!」

  四周看守的士兵一擁而上,又拉又拽,有人抱住患者的大腿,有人勾住他的脖子,其他人又是抱腰又是掄拳。

  「啊——!」聽到大夫一聲尖呼,終於在一群人的幫助下和發瘋的患者分開,手臂硬生生被咬下一大塊肉,痛的大夫面色蒼白如紙,慘叫一聲,扭頭痛昏過去。

  「按住他!不要被他咬了!」

  「繩子!」

  「不要放鬆!」

  一大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人摁倒在地,病患猶自瘋狂掙扎,臉被按在土地中還不死心的嘶吼尖叫。

  姜離湊過去,蹲在他面前,立即聞到一股血肉腐臭味,食指碰了碰鼻尖,皺了皺眉。

  被按住的病患看到她,睜著充滿血絲的眼睛如野獸般衝著姜離噴口水嘶叫。

  「你是誰?趕緊滾一邊,不要被好奇心害死!」

  「誰讓她跑過來的?還不把她帶走!」

  制服了發瘋患者的幾名老兵橫眉冷目,看到姜離跑過來,朝她怒吼。

  姜離掩鼻,抬手迅速點住被按在地上的病人數道大穴,嘶吼的瘋病士兵瞬間僵硬如雕像,只能睜大紅眼嘶狺。

  一群壓制他的士兵不可思議的看著姜離,手下的病患突然不動了。

  「臭死了。」姜離皺眉,捏住病人的下頜,仔細看了看他的症狀。

  眼袋黑腫,口水橫流,傷口隱隱發黑腐爛,渾身腥氣濃郁,形若瘋狗。

  把脈片刻,姜離黑眸沉靜,又是毒。

  扶支究竟是多喜歡使毒?

  「把他抬進去吧。」姜離說完,起身走了,只留給現場士兵們一個高深的後腦勺。

  姜離思索著解毒需要的藥材配比,這麼下去沒完沒了,什麼時候才是個頭?難道次次要被攻擊後回擊?

  主動攻擊才是最好的防守。軍隊還沒到青彥城接二連三出事,青彥城估計也失陷了,必須先將龍安城奪過來。

  等於說姜國與扶支的戰鬥已經開始。

  「如何?想到解毒方法了?」陰涼的嗓音在耳旁,與剛剛溫和完全相反,一雙邪佞細長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凝注在姜離僵硬的面上。

  「你……」怎麼在這裡!

  「很意外?」聖音笑靨妖異,修長的指尖欲觸姜離下頜,姜離閃身躲開,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別碰我,噁心。」變態!

  她話音未落,陰森詭譎的氣息閃電般出現在她身後,臉頰一涼,聖音的指腹快速摩挲而過。

  姜離目光一冷,一腳反踹!

  聖音轉眼移到她一丈之外站定,殷唇笑意魅亂。「小子,雖然長得醜,皮膚手感還不錯。」

  沒感覺出來是易容的,是正常膚質的溫熱細膩感,他眸色微動,指尖微曲,指腹還帶著淡淡的細膩熱度。

  這是她的本來面貌?

  聖音的目光落到她的左耳垂,沒有耳洞的痕跡,難道真是自己疑心過重?

  他目色一閃,身影在原地消失,食指欲觸姜離耳垂。

  摸上去就知道有沒有耳洞……

  「呲——!」

  下一秒,聖音就被迫退開,他緩緩抬起指骨分明的右手,食指指端一枚銀光閃閃的銀針刺入肌理,硬生生刺穿了食指。

  「你讓我噁心。」姜離黑色的眼眸冰凍三尺,衣袖狠狠的抹臉,墨瞳中怒意翻滾。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31 PM

第74章 鬱卒

  聖音目色幽深,若她是姜離,不該厭惡他這副身體的觸碰,姜離對她師父天生有著一種全心依賴。

  但她竟敢嫌棄他?

  「小東西,你那是什麼眼神?」他抽出刺穿食指的銀針,臉上無半分異樣,好像被刺的不是自己。

  「聖音,別以為裝成別人我就不知你的身份。」姜離黑瞳冷漠,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衛陵和衛平雖然心有疑慮,卻放他在軍營內四處行走,可見心底並不願懷疑他。

  他的確有點本事,當初還做了何事讓衛陵到了這地步還覺得他是好人?

  「你到底是誰呢?」聖音摸了摸精緻的下頜,側眸凝她。「你見過本座?」

  「我不需要見過你,我只需知道,鬼衛的主人,是你的人殺了我的朋友!」姜離語氣森冷,還有她的師父也是被他帶走的!

  師父不是輕易受制於人的人。

  「原來如此。」聖音眉尾微挑。「不過,死在本座手中的人成千上萬。」

  難怪這麼恨他,原來是找他報仇的。死在手中的姜國人這麼多,他怎可能全記得?

  姜離不想與他多說,得先將中毒士兵的解藥配出來。

  扶支,誰會想到到如今地步?曾經,她一度希望將來有機會出莊,前往傳聞中藥毒並存的獨特國度學習,如今只想摧毀它!

  再好,傷害了她的師父,她都無法原諒。

  「小東西,想報仇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聖音輕笑,活了這麼久,他都厭煩了,太多人信誓旦旦的要除掉他,如今卻已化作黃土。

  「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姜離沒有回頭。

  聖音跟上去。「我等著。」

  姜離看他就煩。「不要跟著我。」

  「那可真遺憾,你們將軍親口答應讓我跟著你,以防我逃跑。」他笑盈盈的看著她惱怒的模樣。

  這是不是叫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小東西想算計他,既然要防他,跟在她眼皮子底下自己豈不就是跑不掉也無法放消息給別人?衛陵自然就應了。

  姜離鬱悶的吐血,她是想限制聖音,可不是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

  每天多看他一眼都要少活好幾年。

  她臉色陰沉的要滴水,一聲不吭,腳步飛快。

  聖音不緊不慢的跟在身邊,怎麼都甩不掉,軍營外巡視的士兵就感覺眼前兩陣風刮過去,回過神就沒見影子。

  「別跟著我!」姜離走至軍醫們的帳篷,一扭頭就看到聖音氣定神閒的站在旁邊。

  帳篷中不少大夫進進出出忙碌,帳篷外還有不少人在晾曬紗布。

  「這裡真不錯,不知道其他帳篷裡是不是都住著大夫?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弄死一兩個……」他眼眉微亮,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

  「跟我進來!」姜離小臉發黑,咬牙切齒。

  聖音笑瞇瞇的跟上去,殷唇鮮豔欲滴。「既然你如此誠懇邀請的話。」

  姜離腦頂都快冒煙了,放他獨自一個跑出去,等於狼入羊群,她實在扛不起後果。

  「寧小兄弟來了,快請進。」文大夫看到她進來,停下手中搗藥的動作。「不知那邊的情況如何?」

  「我去看過,解毒不是問題,只是傷員過多,需要各位一起幫忙配藥。」姜離走進帳篷,帳篷裡有五六位大夫正在分揀藥材,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藥味。

  聽到她隨口說出的話,大夫們視線都聚集過來,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是屍毒?」她就這麼去一趟就會解?

  雖然見過她救治將軍,但沒想到屍毒也有辦法,他們用了不少方法都無法控制,她怎麼……

  「他們身上中的並非屍毒,而是扶支一種血犬毒素,是家禽攜帶的一種傳染病提取而來,被咬中的人也可能被傳染,也許過了今日,病人會增加。」算得上一種特殊的毒素,嚴格來講,應該是將獸類的病用在人身上。

  「血犬毒素?」問大夫微驚,從未聽聞家禽的病會傳染給人。

  姜離點頭。「可以找軍營內的獸醫幫忙看看,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軍營裡因為馬匹的存在,也會配製獸醫。

  聖音目光灼灼盯著姜離,她竟連這個都知道。「寧小兄弟似乎對扶支十分了解。」

  「那又如何?」

  「我很好奇,你的著裝似乎不像姜國人。」聖音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她裝束隨性,窄袖小皮靴,斜背的四方格子佈袋斜挎至大腿,頭上戴著淡灰麻布帽子,與其說衣裝凌亂有種乞丐風,倒不如說是濃郁的南方異族風格,雖然貼身短褂外衣樸素,但露出的里衣領子佈料細膩名貴。

  且她行事風格爽利乾脆,與北方大國貴族子弟完全不同,讓人不得不懷疑她的身份。

  「我當然是姜國人,難不成還和你一樣是卑鄙無恥的扶支人?」姜離端起一碗煮好的藥碗嗅了嗅,苦澀的味道讓她眉頭簇成小山丘。「這味藥裡再加一勺砂糖或許更好。」

  文大夫聞言眼底有幾分笑意,到底還是小孩,吃藥怕苦。

  「這是治湯火傷,可將砂糖抄至塊狀佐之冰片末,用香油塗抹傷處,會好的更快一些。」姜離到了這裡又開始犯職業病。

  文大夫點頭,拿起一張方子遞給姜離。「寧小兄弟,你看這個方子可需要添減?」

  姜離湊上去。「這裡加一味竹實,益氣下積,效果更佳。」

  文大夫想了想,目光一亮。「不錯不錯,小兄弟你看看這個……」

  兩人轉眼討論的熱火朝天,完全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沒多時就聚集好幾位大夫跟著討論,爭得面紅耳赤。

  聖音臉色微黑,發覺自己摻和不進去,他盯著寧離,她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

  藥毒這方面的知識他其實算個門外漢,寧徽玉深諳醫道,他卻十分厭惡,軍中使用的毒物來源於族中密音宗提供,他更喜歡毒物造成的死亡和鮮血。

  他本身並不俱毒素,因此也不將此放在心上,可以說,毒術他完全看不上,這世上唯一用毒暗算成功的人似乎只有一個人。

  聖音眸色幽暗如深淵。

  寧徽玉的寶貝徒弟!為何能用毒制住他動彈不得,他到今日也不知究竟是何緣故,雖然時間很短,但那是他第一次被毒牽制。

  那個臭丫頭究竟躲到哪裡去了?別讓他找到她!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3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53 AM 編輯

第75章 暴亂

  在姜離與一干大夫配製藥物過程中,軍營內人心惶惶,中毒的士兵發狂咬傷者全都出現不同程度的高燒症狀,變成一個個眼睛血紅的怪物,見人就咬,一時之間營內響起不同的聲音。

  只有燒死中毒者才能平息傳染病般的毒素!

  「將軍,不能再等了,為防止病情再發展下去,不得不這麼做。」

  「是啊!將軍,你沒看到他們是什麼情況,一個個和野獸一樣已經瘋了,凡是被咬傷的士兵和大夫全都變成了怪物!」

  「將軍!早做決定!」

  衛陵議事帳篷中聚集十幾位不同等級的將領,面上陰沉,衛陵傷口還沒有完全痊癒但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很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他不得不出面。

  「將軍,不能這麼做!這不是寒了將士的心嗎?」

  「受傷的士兵都是衝在前線的勇士,現在卻要燒死他們?你們怎麼做得出來!」

  「白副將,你搞清楚情況!任由他們下去只會讓更多人喪命。」

  「將士們知道這種情況又怎會怪罪?」

  「你們說得可真好笑,不是你親人中毒,你當然這麼說!」

  兩邊吵得不可開交,衛陵目光發冷,聽著兩方爭吵,忽然道:「阿離怎麼說?」

  劉易冷笑。「她能如何?鑽進軍醫的帳篷後一直沒看到人影。」

  「她不是挺有本事?現在也龜縮在殼裡不敢出來。」

  衛平皺眉。「阿離不是這種人,我之前聽說他們一直在配製藥物。」

  「配製藥物?她也就嘴上厲害,前御醫院的文大夫看過中毒士兵都說沒救了。」

  「她把我們營裡的獸醫都拉了過去,到現在還沒放出來。」負責騎兵營的老將領臉上神色不好看,獸醫負責軍營的馬匹傷病,對於軍隊來說,馬有時候比人還金貴。

  「她也太囂張了!若是馬匹出現問題,她擔待的起嗎!」

  「目無綱紀!這種人就不該放在軍營裡添亂!」

  「去把阿離叫過來。」衛陵擺手,隨手點了一名士兵。

  士兵點頭,正要出去,迎面就撞進一名面露驚慌的守衛,兩人差點被掀翻。「將軍!病患區出事了!」

  「什麼!」劉易站起身就往帳外跑。

  「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怎麼回事,病患區的帳篷被人放火,燒死了二十餘人,外面士兵亂成一團,聽說將軍要燒死受傷的人,全都衝過去救人。」

  其他將領驚的待不下去,掀簾出去查看情況,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很嚴重。

  私下解決隱患和鬧得沸沸揚揚完全是兩回事。

  衛陵臉色鐵青,誰幹的!沒有他的命令竟敢私自放火!

  燒死受傷的將士,不知情的士兵還不知會誤會成什麼樣子,動搖軍心才是最可怕的。

  軍營外很遠就能看到陣陣翻滾濃煙,病患區的帳篷外都是面露憤滿,倒提頭盔裝水救火的士兵。

  淒厲的嘶叫十分嚇人,衛陵面無血色。「快滅火!別管我!」

  「到底是怎麼回事!」白凌衝進一個帳篷中,看到病人被強行捆拴在一起,被褥和易燃物全都堆積在他們身上,已經有不少人被燒成焦炭。

  白凌臉色唰白。

  「先救人!水!」衛平緊隨其後,看到帳篷內的情況,渾身血液都衝入腦頂。

  難怪士兵如此憤怒,這分明是謀殺!

  「滾開!我們自己會救!」

  外面接二連三不斷衝入端著水盆的士兵往病人頭上澆水。更多士兵沒有盛水器具,抄起頭盔灌水。

  「解開兄弟們的繩子!」

  「快!」

  「火越來越大了!」

  帳篷倒塌並不會砸死人,但帳篷內溫度高的驚人,鋪在病患頭上的易燃物被引燃,沾上火種的病人尖利變調的慘叫聲令衛陵臉色發白。

  「是火油!天殺的!」

  「這些狗東西!」

  救人的士兵碰到病人就沾到潑在被褥底下的黑色火油,這些火油都是用來守城攻城的,沒想到卻用來殺自己的兄弟!如何不怒!

  難道受傷失去了戰鬥力就該死嗎!他們在前方衝殺,誰不會受傷?這些人今日的下場誰知道他日不會是他們?

  受傷的士兵臉色猙獰扭曲,一個個被繩索困住,猶自瘋狂的衝救火的士兵嘶叫。

  不少人不顧火勢去解繩子,劉易站在帳篷外,見此情形,當即大喝:「你們幹什麼!不許解開繩子!不能解!」

  「快阻止他們!阻止他們!」數名將領大叫著命令士兵。

  此時此刻,誰會聽令?周圍灰頭土臉救火的士兵目光陰鷙可怕。

  「是你們!是你們要燒死他們!」

  「兄弟們!是這些人要燒死受傷的兄弟!」

  劉易和衛陵被憤怒的士兵包圍,將士被憤怒沖毀神智,一撥困住趕來的將領,一撥人解救病人。

  「你們竟敢違抗軍令!」

  「好大的膽子!」

  劉易滿目憤怒,抽出刀劍就要砍人,圍住他的士兵滿目凶光,一擁而上,將劉易按在泥土中。

  「放開我!反了!我要殺了你們這些以下犯上的賤民!」劉易還在咒罵,一名黑臉壯漢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他臉上。

  「呸!」他狠狠啐了一口,大力碾踩。「狗官!大爺我讓你殺我兄弟!」

  「韓老大,他就是衛將軍。」一名士兵認出衛陵,提醒這名大漢。

  衛陵大破北涼,在新兵眼中地位不同,雖然此時滿心憤怒,但還沒喪心病狂到要殺衛陵的地步。

  姓韓的虯髯壯漢虎目一瞪,上上下下打量衛陵。「你就是衛將軍?」

  衛陵目光微沉,他重傷未癒,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站在一群人面前,很難讓人忽視他,他見韓忠烈望過來,面色鎮定。「你有在此審問我的時間還不如先救火。」

  「我呸!老子看錯了你!你裝什麼裝!」韓忠烈憤怒的瞪著他。

  「這裡每一個受傷的士兵都是姜國的勇士,站在這裡就是為保家衛國,我衛陵絕不會殺真正的勇士!」衛陵目色冷硬,毫無懼色。

  韓忠烈一怔,踢了劉易一腳。「不是你誰又敢這麼做?這個狗東西當著老子的面要殺老子的兄弟!」

  「韓老大!別和他客氣,官老爺都不是好東西。」旁邊滿臉煙燻的年輕士兵一臉憤慨,舉著長纓槍對著衛陵一群人。

  「他不是要殺你們兄弟。」

  「放屁!」

  衛平想解釋,可惜沒人聽他的,他神情焦急,這麼多病患一旦恢復自由,後果可想而知!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34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42 AM 編輯

第76章 挑逗

  白凌急的要吐血,伸長脖子查看滅火的情況。「你們救火可以,不能放……噗!」

  白凌肚子被一拳搗中,整個人飛了出去。

  「先捆住他們!」韓忠烈大怒,大手一揮,指揮幾個小弟,手腳麻利的將衛陵綁死。

  衛陵身邊幾名副將剛要反抗,衛陵擺擺手,幾人又冷漠的退了回去,任由這些人綁住。

  麻繩根本無法困住他們,對此,也就沒怎麼反抗。

  他們清楚病患暴動的後果,這些人大概不領受些教訓是不會恢復理智聽人勸。

  衛陵心情沉鬱,放任的後果恐怕會有更多人遭受病患攻擊,但到了這番地步,絕不能動搖軍心影響大局。

  究竟是何人心思如此歹毒?無論他是進是退都要蒙受巨大損失!

  火勢逐漸被控制,但帳篷內的病人卻被燒死了三十餘人,士兵們衝入帳篷內,看到被澆灌火油蒙上被褥的病人,氣得險些沒剝了劉易和一干將領的皮。

  「快放開兄弟們!」

  「燒傷了不少人,快去通知軍醫。」

  沒有將領的指揮,一大群士兵手忙腳亂的救人,韓忠烈來回穿梭在倒塌的帳篷中,之前救火時被守營的士兵阻攔,導致不少病患被煙燻窒息而亡或因沾染易燃物被活活燒成黑炭。

  「嗷——!」詭異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剛解開病人的繩子,被燒著的病人淒厲的撲到士兵身上,澆灌火油的身體碰到一點火星立即變成火人。

  「怎麼回事!」

  「啊——!」

  「嗷!」

  到處都是瘋狂嘶叫的火人亂竄,他們慘嚎著撲倒外面救火士兵,張嘴咬中他們動脈。

  一時之間軍營內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衛陵陰沉的盯著暴亂的場面,火勢無形中擴大,中了毒的人早已喪失理智,劇痛和瘋狂使得他們一個個形如野獸。

  劉易掙扎著抬起頭,狂笑不止。「活該!活該!報應!」

  衛陵盯了他一眼,目光深沉,沒有出聲。

  「將……將軍。」衛平見到兩名病人撲過來,面有憂色。「之前聽阿離說可以解他們身上的毒,你放心吧,現在關鍵是我們不能被咬……」

  這時候指揮的將領被咬中,要是扶支大軍來犯,那後果……

  衛陵心中一沉。

  一箭三雕,縱火之人是誰?

  「不知會是誰放的火。」衛陵見一名中毒士兵被衛平一腳踢倒,目光掃向混亂的軍營。

  「抓住他們!快抓住他們!」

  大個子韓忠烈一腳踹倒一名發狂的病人,五六名士兵一擁而上按住對方,又重新將病人捆成粽子。

  「嗷——!」野獸般嘶吼聲讓救援的士兵們心都沉入谷底,這究竟是什麼傷?為何會是這種情況?

  「狗東西!快說!你們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麼!」韓忠烈怒氣沖沖的跑過來,看到爬起來的劉易,一腳垛在他背上。

  劉易一口血噴出,陰狠的盯著韓忠烈,昏了過去。

  「你……你們不能放他們……他們中……中了屍毒……」白凌摀住腹部站起來。

  「屍毒?」韓忠烈一拳頭砸中一名衝過來的瘋病患,直接把他砸昏了過去,白凌瞳仁一縮。

  這人好大的力氣。

  「之前龍安城百姓偷襲你們應該都已知曉,他們身上帶著某種毒物,與他們作戰的士兵被傷後都變成這副模樣,所以將軍不得不找人看守。」衛平擋在衛陵面前,防止韓忠烈又出手傷人。

  「所以你們就要殺掉他們!」韓忠烈狠狠一跺長槍,槍桿戳入地面深達六七寸。

  衛陵側目,多看了他一眼。

  衛平惱怒道:「我們將軍光明磊落,怎會做這種事!若是當真如此,我們又怎會讓軍醫夜以繼日的調配藥物治療!」

  「你們前往軍醫所居營帳尋找寧小兄弟,她已有解決之法。」衛陵站出,聲音低沉,多年的戰場殺伐練就錚錚鐵骨,令韓忠烈都下意識的沒敢真對他下黑手。

  「你說誰?」韓忠烈態度稍緩。

  「寧離,她叫寧離。」白凌舉手,腹部劇痛,讓他齜了齜牙。

  他娘的,下次一定要和姓韓的一對一單挑!剛剛太大意了。

  「哼!老子親自去找她!」

  「韓大哥,已經有人前往軍醫營帳,人馬上就到。」

  營內一片狼藉,原先駐守的士兵多達五百,此次大火吸引附近營帳,有數新兵聚集,很快就制住了發狂的病人,但也有超過四百人被咬中。

  衛平只能心中祈禱阿離真的能解毒,不然以這速度擴散下去,和瘟疫差不多了。

  瘟疫……

  想到瘟疫衛平臉色就發青,在瘟疫面前,百萬雄師都毫無抵抗之力,何況他們?

  瞧著混亂差不多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聖音側首瞥見一群大夫正往這邊趕,身影又沒入人群中。

  小東西估計氣得不輕,不過,誰讓她整日不理他來著?這下得主動粘上來了。

  他露出一抹妖邪魅笑,悄無聲息的潛入姜離身側。

  他一靠近,跟在人後的姜離鳳眸陡轉,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摁到一頂帳篷上,繃直的帳篷凹了進去,顯出聖音修長的體型。

  「小東西,我不喜歡男人哦。」他低笑魅惑,對姜離的怒火視而不見。「不過,若是你要獻身,本座倒是不介意嘗……嗯,想打我?」

  姜離一拳頭擊向他腹部,被聖音中途捉住。

  她目光噴火,人還在軍醫的帳篷裡就見兩三名心急火燎衝進來喊救命的士兵,一問情況,差點沒把她氣暈過去。

  轉頭就沒看到聖音的人影,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做的!

  「你給我等著!」姜離掙扎的抽回手。

  聖音邪笑。「小東西要自薦枕席?」

  姜離瞇瞳,好似吞了狗·屎一樣。「放開,人渣。」

  「不放。」

  「放開!」

  她猛然屈膝頂他,讓你斷子絕孫!

  聖音長腿果斷避開,挑眉,曖昧的貼近她。「嘖嘖,這麼辣,這要是中了,以後怎麼寵你,嗯?」

  姜離氣得胸悶,抿唇,目光一利。

  「砰!」

  「呃……」聖音撫額,腦門迅速鼓起一個腫包。

  姜離狠狠的用腦門撞擊他,此刻眼前還有些重影,身體速度避他三丈之外。

  「噁心的變態!」姜離使勁揉了揉額頭,恨不得掐死他。

  「寧小兄弟在這裡!」

  嗯?

  姜離定了定神,疑惑的轉頭,五六人一臉興奮的跑了過來。

  不等她提問,一聲獅子吼在耳邊炸起。「就這個沒斷奶的娃娃?你們逗老子?!」

  姜離目光一瞇,危險的瞄過去。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35 PM

第77章 我的小甜心

  「黑猩猩,你罵誰!」

  姜離幾乎在一秒之內從十丈之外移到韓忠烈面前,韓忠烈還沒來得及驚愕,人已經如砲彈般飛出老遠。

  「嘭!」砸到一頂帳篷頂,帳篷很結實,沒穿透,韓忠烈凹了進去。

  衛平遠遠瞧見,嘆息一聲,搖頭。「唉,竟敢當著小祖宗的面罵她,勇氣可嘉。」

  衛陵好笑,若非親耳聽到寧離說她是女子,他真是一點不懷疑她是男孩,舉止哪有女孩文靜的模樣?

  也不知寧神醫是怎麼教導她的,他真的有點好奇以寧徽玉安靜溫柔的性子怎麼生出的女兒這麼暴躁?

  這難道就是物極必反?

  「我的老天。」

  「韓老大飛出去了。」

  「我看到了。」

  白凌聽著周遭士兵的吐糟,心下戚戚,沒看出來小兄弟這麼暴力,還自帶怪力。

  「不錯不錯,這力道。」聖音心情良好的瞅到姜離腦門中央的腫包。

  姜離重重的哼了一聲,掃一眼四周的慘象。「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韓忠烈被士兵從帳篷上扒拉下來,他腳一落地,想報仇卻站不起來,肚子疼的抽筋。

  「你……你這個臭小子……敢……敢打老子……」

  唰!

  姜離忽然就到了韓忠烈面前。

  「呵!」人群又是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她是鬼嗎?」

  這什麼速度!

  韓忠烈一愣,指著她鼻子,大喝:「奶娃娃!別以為……」

  「你給老子——等著——!」

  韓忠烈化作一道流星倒飛出去。

  這下子,徹底讓所有人都閉嘴了。

  嘭!

  他又掛到了帳篷上。

  這回沒人去管他了。

  「世界安靜了,可以說說具體情況了。」姜離收回拳頭,扭頭,一個指風彈出去,束縛衛陵的麻繩鬆散開。

  衛陵搖頭。「不知是何人燒毀了這裡,病人跑出來咬傷不少人。」

  「無妨,只要人沒死就行。」姜離朝文大夫揮揮手,文大夫會意,走上前來。

  他解釋道:「將軍不必擔心,寧小兄弟已經找到解毒方法,本來打算今日就過來治療,沒想到發生這種事。」

  文大夫說話間,身後的其他大夫已經過去替病人症斷。

  「只是,被咬傷的人又增多了不少,怕是藥量不夠,還需要將軍安定將士的情緒。」

  衛陵點頭,此次事件惡劣,找出潛伏在軍營中的內鬼之前必須先安定軍心。

  「這裡就交給文大夫處理,藥量添減與用法他都知道,我先回去了。」姜離擺擺手,並不想逗留。

  與她相比,文大夫年紀大,讓人看著更像個高人,她可不喜歡被人指著鼻子叫小子。

  衛陵知道她性子,也不勉強。

  文大夫捻鬚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此次多虧寧小兄弟,她的醫術造詣確實讓老夫慚愧。」

  「你!還不給我跟上!」姜離扭頭瞪向笑得和沒事人一樣的聖音,這次一定要盯緊他!

  這人渣不知道還會搞出什麼麼蛾子。

  衛陵微微一怔,看到聖音和姜離額頭上的腫包。「你們兩個這是……」

  「被豬拱的,無礙。」姜離頭也沒回,擺擺手走了。

  聖音笑笑。「衛將軍不必擔心,只是在下和小離兒鬧著玩。」

  小離兒?

  白凌和衛平對視一眼,他倆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了?

  衛陵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看著聖音的目光透出一抹深沉之色。

  ……

  「現在前往龍安城?這萬萬不可!」

  夜晚,暮色降臨,軍營內大部分將士都已進帳休息,只有巡視的士兵來回走動。

  衛陵正準備休息,就見姜離走進來,一開口就是要獨自前往龍安城救人。

  「我和寧玉一起去,夜晚不易驚擾到敵人,再拖下去,龍安城內的人生機渺茫。」姜離盤腿坐在墊子上,軍營內一切從簡,椅子都沒有一把。

  「不行!這太危險了,我撥一支小隊和你們一起去。」他看了一眼站在姜離身側的寧玉,目光沉了沉。

  「將軍放心,我會照顧好小離兒。」寧玉低笑,笑意詭魅,鮮豔的薄唇如塗抹口脂般瑰麗。

  衛陵對他的態度變冷不少,最近發生事情太多,他再相信自己也該有些疑慮了,何況,有寧離不斷的扣屎盆子,他是當好人都難吶。

  「請叫我寧離!」姜離對寧玉的稱呼渾身不舒服。

  「你不喜歡?」他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姜離不想理睬他。

  衛陵總覺得寧玉出現過於巧合,他救了自己,本不該懷疑他,但自從這位進了軍營,接二連三的發生怪事,這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且如寧離所說,他的白鱗軍令牌根本不能證明任何事,若當真是扶支暗樁,又怎麼可能拿不到區區一枚戰敗者的身份牌?

  若寧玉有問題,他不能讓寧離獨自一人和寧玉在一塊,這也太冒險了,寧離畢竟還是個處世不深的半大孩子。

  「阿離,我不能答應你。」衛陵沉下臉。「你若是出事,太子殿下也不會高興,你忘記答應殿下何事?」

  姜離抿唇,撫額,一個不小心碰到額頭的腫包,她縮了一下手。「我記得。」

  她答應無雙會平安回去。

  聖音挑眉,姜國太子?

  難道這小子是姜國太子姜無雙?年紀倒是對的上。

  衛陵在這時候提起姜國太子,他總覺得是在刻意提醒寧離什麼。

  「你該知道這一趟的危險性,即使你輕功不錯,但龍安城內到處是傀儡屍體防不勝防,你如何保證安全?」衛陵堅決不答應。

  姜離無奈。「你真的不答應?」

  「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好罷。」姜離聳肩。

  衛陵有些意外她如此好說話。

  「那我只能採取點非常措施。」姜離抬眸,衛陵一驚。

  驚覺不對時,一枚銀針打中他,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別……去……」

  砰!

  衛陵倒地昏迷。

  「呵……針法挺準。」聖音走過去。

  「收回你的狗腿!」姜離怒道。

  聖音挑眉,收回正要踢向衛陵的長腿。

  「你很關心他?」

  「幹你屁事。」

  「說髒話可不是好習慣。」

  「我只對人說人話。」

  「我看起來像鬼?」聖音跟著她,身影沒入夜色。

  軍營外巡邏的士兵沒有察覺到異常。

  「你的廢話太多了。」

  「這不是回答你嗎?我的小甜心。」聖音笑意盈盈。

  姜離險些摔個狗吃·屎。「閉上你的臭嘴!」

  「好的,小甜心。」

  聖音腳步一動,避開迎面一拳。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37 PM

第78章 這個不要臉的

  抵達龍安城,姜離都佩服自己沒被聖音這隻老姦巨猾的黑心狐狸氣死。

  聖音卻似乎愛上和姜離抬槓,化身八卦龜公,嘮叨個沒完。

  姜離一路黑臉,韌性得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提升。

  「小甜心,你臉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吹吹?」

  「吹你妹。」

  「小甜心,你生氣的樣子真可愛。」

  「滾遠點。」

  「小甜心,我知道你深深的愛上了本座。」

  「我眼瞎。」

  「小甜心,我覺得我愛上你了。」

  「我噁心。」

  「小……」

  「閉嘴!」姜離一把拽過他,摀住他的嘴,塞進石縫後,自己立刻側身躲進去。

  聖音黑色的眸子透出點點笑意,灼灼的看著撲在他身上的小少年。「沒想到小甜心這麼熱情……唔……」

  「給我閉上你的臭嘴。」姜離側首從斷垣後朝外看去,幾名搖搖晃晃的守城士兵正到處走動,動作僵硬機械。

  這些人應該也是被控制,動作沒有活人靈活,控制傀儡的引線在哪裡?

  「那一百多名士兵躲藏在哪?」姜離卡住聖音的脖子,警告的盯著他。「敢耍花樣,劈斷你的脖子。」

  「小甜心威脅人也這麼個性,我喜歡。」

  姜離死死忍住弄死他的衝動,深吸一口氣。「你對所有人都這副噁心的德行?」

  「這是嫉妒嗎?」他輕笑。「你真的愛上我了,這可怎麼辦?我不愛男的。」

  姜離覺得他不死都對不起自己。「我覺得你這種人活著就是浪費空氣,我上輩子一定是乾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才會遇到你。」

  聖音無聲低笑,這小子,忍耐力不錯。

  「小甜心怎麼會是壞人?佛說上輩子五百次回眸,今生與小甜心才能擦肩而過,我們這是緣分。」

  「那你上輩子得是一輩子都在回頭,鐵定是脖子斷了慘死。」

  「……」

  聖音笑意瀲灩生彩,鮮妍妖異,視線灼熱如火。

  姜離覺得再說下去,自己得是要得道昇仙了。

  「少給我廢話,先找到白鱗軍倖存的將士。」等到巡邏的傀儡離開,姜離不客氣的將聖音推搡出去。

  聖音悠閒的走在黑漆漆的夜裡,街道兩旁沒多少好房子,全都在戰火中摧毀,藉著月光望去,滿目瘡痍。

  「不怕我跑掉?」

  「你可以跑,不出三日,暴死街頭不負責。」

  「嗯?」聖音挑眉。

  「你看看手心的脈象。」

  聖音聞言抬手看了一眼手掌,眼眸乍亮。「這是什麼毒?什麼時候下的?」

  「我怎麼覺得你很高興?」姜離斜眼瞟他,難道是自己眼神不好,看錯了?

  「那倒不至於。」聖音豔色欲滴,怎麼瞧都一副高興壞了的模樣。

  姜離已經不想和他講話了,變態的思維正常人都想不通。

  「是那個時候?小甜心和我親近時?」聖音想了想,挑起食指,指腹指背被一針穿透,當時沒注意到任何異常,但只有那時候和寧離有直接接觸。

  姜離哼了一聲。「本公子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你親近了?」

  算是承認當時下毒了。

  聖音眸光閃爍異樣的光彩,來回看掌心手脈的黑色血紋。

  中招了,第二次。

  如今他倒是對毒術產生一點興趣了,看來宗門那些老不死的煉毒術也不過如此,接連被破,他已經是第二次中毒了。

  不過,第一次只是被寧徽玉徒弟暫時定住無法動彈,這次卻是實實在在中招了,他竟然一直沒察覺到異常。

  「你認識一個叫姜離的嗎?」

  姜離微僵,轉瞬恢復正常。「你的誰?」

  「我徒弟。」聖音眼底露出一抹諷刺。

  姜離指骨發紫,這個不要臉的!

  「還有人拜你為師?她一定是瞎了眼。」姜離氣得七竅生煙,這賤人臉皮堪比京都炮火轟不破的城牆,夠厚。

  誰是他徒弟!

  「你若是要拜我為師,我勉強收下。」聖音彌勒佛的笑臉再度浮現。

  姜離壓制住捶死他的衝動。「要拜也是當今世上醫術最負盛名之人,至於你?」

  姜離不屑的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別做夢了,菜鳥,本公子都能當你師父了。」

  「哦?要收我?」

  「沒興趣,資質太爛。」姜離沿街查看半晌,沒發覺活人活動的跡象,城內沒有一家燈火,房屋全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你說的是明月山莊沽名釣譽的……你很生氣?」

  姜離眸色驟然一冰,反手一掌劈向聖音,目光冷戾。「你這種人怎會了解身為一個大夫,寧神醫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聖音凝眸,心頭詭異感瀰漫。「你對寧徽玉似乎很不同?」

  「那又如何?」姜離態度冷了很多,侮辱她師父,找死!

  「他是你什麼人?」

  「關你什麼事!」姜離不欲多說,冷盯著他。「你,前面帶路。」

  聖音心中奇怪,寧離……寧離……

  姜離……姜無雙……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認識姜無雙?」

  姜離沒應聲。

  「是你兄弟?」

  「……」

  「是你爹?」

  「……」

  「難道是你情人?」

  姜離忍無可忍。「你夠了。」

  「到了。」

  聖音話音一頓,姜離一抬頭就看到一個死巷子,他們已經走到巷子的死角,前方沒路了。

  「你在給我開玩笑?」姜離盯了面前的牆壁三秒,伸手敲了敲,實心的。

  「在你腳底。」聖音指了指她腳下。

  姜離順著他的視線看到的是暗渠的入口,被石板蓋住,隱約可以看到輪廓。「這是……」

  「龍安城廢棄的一條暗渠排水陰路。」

  「我以為你會耍些陰險的手段。」姜離踢了他一腳,指了指石板。「搬開它,別想搞破壞。」

  聖音隨手一揮,整個石板被掀開,露出空洞洞的坑。

  這次他都不等姜離催,縱身跳了下去。

  姜離探頭看了一眼,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喂,你還活著嗎?」

  「死了。」

  姜離暗自翻個白眼,跟著跳了下去,聽聖音的聲音,距離地下暗渠應該有三米左右的高度。

  她往下一跳,正準備落地,腰肢一緊,被人攔腰凌空抱住。

  姜離目光一緊,果斷上手掐住對方的脖子,狠狠收緊。「你玩的還挺高興!」

  讓你高興!去死吧!

  她一個收緊,聖音差點翻白眼。「唔……真想掐死我。」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4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55 AM 編輯

第79章 瘋狂

  「放我下來。」她低斥,陶土燒製的下水道地面濕漉漉的,因長期廢棄,十分空曠,有迴聲迴盪。

  從這裡就能看出龍安城曾經的繁華,地下排水系統十分完善。

  姜離落地,腳踩下去軟趴趴的泥濘一片,空氣中瀰漫著惡臭,死水長期積澱,腳下的淤泥散發令人窒息的異味。

  「你確定他們在這裡?」

  「我看到他們是在五六日之前,如今我怎知道他們行蹤?」聖音不以為意,白鱗軍和他是仇人,死了誰對他都沒影響,沒拍手歡呼算他素質上佳。

  「提線傀儡是你的傑作?」黑暗中,姜離的聲音冷沉。

  下水道中,走路都有空曠的黏答答泥土迴聲。

  姜離屏息,空氣混濁,沒有一絲月光透進來,他們能行走完全靠著其他感官,扶著牆壁朝前靠近,那一百人躲在此地恐怕也是逼不得已的選擇,地面上到處是巡邏的傀儡。

  「你認為呢?」聖音聲線冰涼。

  姜離沒說話,空曠的下水道中迴聲陰森,初夏時節,這裡卻如寒冬臘月。

  越往裡走,空氣越發渾濁,頭頂有滴答的水聲。

  面上一涼,水珠滴落到面頰。姜離靴子一頓,中指抹捻水珠,鼻尖有淡淡的血腥味。「這是……」

  「嗯?」聖音的手剛拍下她的肩膀,姜離抓住他的手肘,猛的弓腰豎直朝下發力。

  聖音不可控制的朝前栽,在被過肩摔摔倒在地前騰身倒躍,退後三步。

  「聖音!」姜離怒喝,一記秋風掃堂腿,直襲聖音。

  「被你發現了麼?」他輕笑,黑暗中如地獄深處的惡魔低吟,帶著致命的魅惑力。「這些人偶真是失敗的作品。」

  他輕微搖頭,聲線帶了一絲不滿,指尖一扯,黑暗中傳來一陣血肉碎裂的噗呲聲,姜離一驚,迅速倒退兩丈,濺落的血肉落的滿地皆是,頭頂暴露的傀儡被撕碎。

  「變態。」她立刻感覺四周被重重包圍。

  黑暗中腥臭的氣息異常濃烈,猶如爬行動物蠕動的聲音起伏,失去視覺,其他感官變得尤其清晰。

  狹窄的通道中擠滿死去多日的傀儡屍體,因為他們沒有氣息,伏在暗處若是不動,根本不會被發覺。

  這裡根本就沒有活人!即使當初有,如今也早已變成聖音手中的提線人偶。

  頭頂落下的不是積水,而是鮮血!也就是說,在她四周一直潛伏著數不清的提線傀儡,頭頂上也是!

  「無恥小人!你果然在欺騙衛陵。」姜離一腳踢飛一個傀儡,直逼站在傀儡之中的聖音。

  「欺騙?」聖音笑容如夜裡優曇,清絕美艷。「小傢伙,這叫謀略。」

  雖然沒能讓衛陵派軍自投羅網,但得到眼前這麼個有趣的獵物也不錯,他很喜歡。

  姜離數次近身都被傀儡阻擋,想抓住聖音太難,提線傀儡的線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若是不制住他,她根本出不去。

  「小傢伙,自從衛陵踏入龍安地界,這場戰爭已經開始,婦人之仁可不是好事。」

  「聖音,你也太小看本公子了。」以為她沒有想過這種情況嗎?

  黑暗遮住了視線,那麼,無論她做什麼,聖音也看不出來她武藝的具體路數。

  袖口一動,銀線如利刃纏繞指尖。無法使用九冥鈴,那麼,只能用這個了。

  呲——

  極細的刮擦聲在打鬥中並不明顯,聖音眉峰微擰,剛才是什麼?

  聖音身影無聲移動,下水道內嘭嘭的廝打交手聲,寧離的身手讓聖音有些微吃驚,沒有感覺到傀儡傷到她。

  姜離如一陣風竄入傀儡陣營中尋找穿針的引線,手中銀線如刀刃,呲呲數道聲響此起彼伏。

  聖音手中數道引線鬆散,失去對傀儡的控制。他指尖一挑擲出沒用的線,紅唇微微勾起,隱隱帶著興奮與狂熱。

  「砰砰砰!」

  屍體倒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小傢伙,你真有意思。」二十幾人倒下,聖音腳下長靴倏然移動,黑暗中如長了眼睛般站在姜離身後,中指一顫,一條黑色的線纏向姜離的頸。

  「呲——」

  千鈞一發之際,姜離倒退兩步,抬手欲擋,手臂猛地一緊,她心中一寒。

  一條細長的線如蛇一般纏上她的衣袖。

  「過來。」聖音拉緊長線,姜離無法抑制的撲向他,她目色一冷,直衝向聖音方向,抽出一柄短劍刺向聖音。

  「你休想!」

  聖音側身避開她迎面一擊,姜離一計不成,猛地扯住衣袖上的引線。「狗賊!哪裡跑!」

  嘩嘩嘩!

  接二連三的屍體劈向她,這些死去的人動作詭異敏捷,若是不切斷引線根本無法打倒。姜離疲於應付,咬碎一口銀牙。

  她一刀切斷袖口上的黑線,縱身朝後飛奔,朝著出口的方向奔去。

  「小傢伙,想走可不行。」數道看不見的引線直追姜離而去,速度迅猛,如毒蛇發動攻擊捕獵獵物。

  姜離抿唇,埋首狂奔向出口,聖音可不想獵物逃脫,一路上埋伏的傀儡盡數站起,硬生生以肉體堵住通道口。

  姜離跑出百米,沒有任何徵兆的反身撲向身後聖音。

  聖音欲退已來不及,姜離將他撲倒在地,泛著冰芒的匕首猛地刺向他的眉心!「去死吧!你這個殺人狂!」

  聖音握住她的手,鋒利的刀尖已經觸到他的眉心,若是遲一刻他恐怕就得去見列祖列宗。他目光一閃,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殺氣。

  她的確是想殺死他。

  「想殺我,你以為這麼容易?」聖音嗓音冷漠陰森,左手小指一動。

  姜離身後一名頭戴鋼盔的士兵飛掠而起,抄起長劍刺向姜離後背!

  聖音目光一瞇,太桀驁的小獸總要慢慢馴服才會乖順。

  姜離感覺到身後冰冷的劍氣,眸光凝固,手腳被聖音束縛,根本無法動彈。她猛地迷眸,拼盡全力撞向聖音。「你也別想好過!」

  砰!

  聖音胸腔感覺快被敲碎了,一口腥氣哽在喉頭欲吐,黑暗中,赤色的瞳仁有一瞬間閃過清潤的琥珀色。

  「聖音!我不會讓你得逞!」姜離齒縫蹦出滔天的憤怒,對於身後即將到來的刀鋒絲毫不懼,死死拽住聖音,兩人朝著刀鋒撞去!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42 PM

第80章 吻痕

  如此一柄長劍刺來,絕對會將他們兩個刺個對穿。

  她只要不立刻死就沒那麼容易死去,誰怕誰!

  黑暗幽謐,身後冷風絞灌,姜離只等劍刃刺來,然而,等了許久也不曾有任何動作,身下聖音陡然失去反應,她微微一怔,還沒搞清發生什麼。

  「什麼人?」

  「快來!這邊有人!」

  姜離猛地一驚,還有人活著?

  她剛要乘機擺脫身下聖音,聖音忽然抬手,一記手刀劈向她的後頸。

  姜離睜大眼,努力想保持清醒,陰暗的過道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昏迷前一刻,她還是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聖音為何忽然停止動作?

  陰冷的地道中傳來一聲極輕的低嘆。「怎麼會這樣?」

  幽幽喟嘆,低柔和煦,在散發著惡臭的陰暗下水道詭異陰森,讓聽到動靜趕來的白鱗軍剩餘十幾人脊背汗毛倒豎,不敢上前。

  「喂,有人嗎?」

  「小心,不要靠過去!」

  有人低聲警告,地上的屍體很快就被發現,空氣中瀰漫著緊張的氣息。

  寧徽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醒來就到了這裡,這是什麼地方?一眼望去,地上堆滿腐爛的提線傀儡。

  他抱緊姜離,若是他晚來一刻,離兒就要和聖音同歸於盡,這孩子做事怎麼如此不顧一切?

  寧徽玉隱在暗處,隱約能看到白鱗軍身上穿的破碎的魚鱗甲,認出是姜國的將士,他目光微縮,白鱗軍……這裡是南方與姜國邊境線?

  離兒為何會在這里和聖音發生衝突?

  她怎麼跑到戰場來了!

  寧徽玉仔仔細細的將姜離檢查了一遍,他離開的這兩個月,她輕了不少,好在沒有受傷,讓他鬆了一口氣。

  指尖觸及小徒弟的五官,指腹的觸感很陌生,懷裡是張陌生的臉,寧徽玉俯身,面頰貼了貼姜離冰涼的側顏,來回摩挲。「離兒。」

  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他知道是她。

  「有人嗎?」

  漆黑的過道中沒有一絲光線,有士兵大聲高喝,試圖尋找還活著的人。

  「地上倒了很多死屍,不知道是誰幹的,竟然擊倒了這些怪物。」

  「小心一些,看看和他們交手的人還有沒有救。」

  「你們說會不會是援軍來了?」

  「誰知道呢?」

  寧徽玉聽著他們翻找的聲音,避開他們離開下水道。

  他剛有動作,引線牽動地上的屍體,地道內傳來白鱗軍刀劍出鞘聲。寧徽玉眸底露出一抹厭惡之色,他幾乎不要多加思考什麼就清楚是誰弄出這種噁心的東西。

  死者為大,侮辱屍身的行為著實令人不喜。

  收回引線,幾個縱躍,轉眼離開原地。

  剛回到地上,寧徽玉立刻感覺到暗處有幾道陌生的氣息。

  他狀態不穩,聖音隨時有醒過來的可能,他必須在此之前把離兒送走。

  斷壁後,數名白鱗軍士兵驚訝的看著他,他們根本不清楚寧徽玉和姜離是什麼時候進去的,忽然就出現在地面上。「請問……」

  寧徽玉不便多言,側身避過,從他們眼前消失。

  龍安城內到處是巡邏的提線傀儡,白鱗軍的人根本做不到和寧徽玉一樣行走自如不被發現。

  找到一家簡陋的廢棄客棧,寧徽玉放下姜離,這些日子她纖細了些,五官做了細微的變動,柳眉畫粗,眼角收攏,趨於男性的打扮,身高也抽長了些。

  寧徽玉褪下姜離的小皮靴,靴底有一定的墊高,可她卻長高這麼多,意識到什麼,寧徽玉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明明沒教她刻意伸縮骨骼,以後長不高可怎麼好?

  姜離腦袋枕在寧徽玉頸邊,淺淡的呼吸在他頸側,帶著微微癢意。

  「師父……」

  姜離低喚,往他頸邊蹭了蹭,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身畔,肌膚相貼磨蹭產生奇異的感覺。寧徽玉眸光柔和似水,殷紅濕潤的薄唇微揚,輕輕拍撫姜離的背,親暱的貼著她冰涼的頰,將她抱到榻上。

  「乖孩子,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他不會讓聖音傷害到她。

  龍安城,城外。

  姜離睜開眼,茫然的盯著眼前三四張放大的黑臉,腦子當機幾秒。

  誰能告訴她,發生了什麼?

  「小兄弟,你醒了?」

  「小兄弟,是你救我們出來的?」

  「小兄弟……」

  「你們……」姜離猛然回神,目光看向他們破破爛爛的盔甲。「你們就是白鱗軍的人?」

  圍在她身邊的十來名士兵點頭,看著姜離的目光十分古怪。

  他們被一群屍體圍攻,被打暈後醒來時發現已經出了龍安城,身邊多了一個陌生的小少年,他們實在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龍安城內死去的士兵和百姓全都被製作成怪物,一個個力大無窮不知疼痛,他們被打暈後就算不死做成人偶也難逃一死,不可能被好心扔出城,除了是被救出來的,不會有其他可能。

  姜離還有些茫然,她撫額揉了揉眉心,她只記得在下水道裡被聖音擊昏,醒過來時就出來了。

  中間記憶斷層。

  她好像見到了師父?

  可是,怎麼可能?師父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難道是她太想師父,腦子出現幻覺?

  姜離朝後一趟,閉上眼裝死。「天吶。」

  她都做了什麼夢。

  「小兄弟,你的脖子受傷了?」

  「要不要處理一下?」

  白鱗軍的將士見她又生無可戀的躺回去,視線觸及她頸側、腕上的淤青,語氣有幾分擔心。

  「我很好。」姜離摸了摸頸,有一絲絲的疼痛,不是很明顯,她手摸上去沒察覺到異常,可能是和聖音廝打在一塊時被線擦傷的。

  她並未放在心上。

  「小兄弟,看你很眼生,可能不知龍安城這裡怪物的厲害,被碰到一點傷口都可能中毒要命,萬萬不可不將小傷當一回事。」

  「我們不少兄弟都是因為一點小傷口感染死去。」

  「我無事。」姜離並不擔心毒,如今很少有毒能夠傷到她。「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盡快離開為好。」

  剩餘的十三人點點頭,龍安城不安全,想起這陣子東躲西藏的日子,他們臉色微微發白,一刻也不想多留。

  姜離還有些恍惚,垂頭盯著腳尖跟在十三人身邊發怔,她夢到了什麼來著?

  走在姜離身側的兩名中年老兵目光古怪的盯著姜離修長的頸項,秀頸玉項大約就是說得她,這位少年相貌雖只算得清秀,但舉止讓人看著莫名舒服。

  「小兄弟,你頸上的淤痕似乎……」

  「不像是受傷的樣子。」立刻有人接口道。

  「嗯?」姜離抬頭,目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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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PS:姜離頸上是啥?看標題。哈哈哈哈哈~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44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42 AM 編輯

第81章 維護

  「沒什麼,我們大概看錯了。」兩名老兵趕忙解釋。

  龍安城是什麼地方他們很清楚,除了他們,連活人都沒看到幾個,怎麼會是吻痕?

  姜離沒空理會他們的猜測,問清倖存的人數後帶著十三人前往衛陵駐紮的軍營。

  她搞不清聖音的去向,當時她那一撞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夠他喝一壺的。定時炸彈自己失蹤再好不過,她巴不得他被撞個內出血,省得出來蹦噠禍害別人。

  寧徽玉見姜離平安離開才回到龍安城內,暗暗調息撫平紊亂的血氣,心腑似乎受到嚴重衝撞導致氣血翻湧,還中了不輕的痺毒。「怎麼回事?」

  內傷還能理解,以他的身體狀況竟會中毒?

  「沒什麼,被一隻桀驁不馴的小狼崽頂傷了。」聖音每次傷後脾氣都不好,這一次語氣迥然不同,透了一絲莫名的狂熱興奮。

  「桀驁不馴的小狼崽?」寧徽玉心中一跳,是離兒?

  他第一次聽到截然不同的評價,小傢伙一向乖巧。

  「你把她放走了?」聖音嗓音難辨喜怒,那臭小子和茅坑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得是練了鐵頭功?硬生把寧徽玉的意識撞出來了。

  寧徽玉醫術可以稱之為舉世無雙,他們受傷的狀態下多半會是寧徽玉意識主導,這是這麼多年來身體養成的自我保護意識作祟,所以當初寧徽玉不惜自殘雙腿保持意識留在姜離身邊。

  兩個念頭在多數時候互不干涉,聖音醒來時寧離已經不見了。

  「她在姜國陣營?」寧徽玉心中默然,聖音不知道那孩子就是他的離兒。

  「那不是更有趣?」聖音嗤笑。

  「希望你永遠這麼認為。」

  「你以為我是你?」聖音說完,意識漸疲。

  胸口鈍鈍的疼,那臭小子下手可真沒留情面。

  寧徽玉想問小徒弟近些日子的情況,又擔心聖音知道是她後給她下絆子。他既已見到她平安,心中也安心。

  那孩子需要成長的空間,她的成長速度令他驚訝,聖音是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一般人看不上眼,這次竟親自跑到龍安城。

  「對了。」聖音忽然道。「你知道她叫什麼?」

  寧徽玉沉默。

  聖音頗為無趣,淡淡道:「寧離。」

  寧徽玉呼吸一頓,長睫掀起,調息的動作停住,莫名的情緒翻湧。

  姓寧嗎?

  聖音詭笑妖異。「又想起你的寶貝徒弟?」

  寧徽玉沒理會他。

  「你的寶貝徒弟被你養的如同嬌花,除了會在你的地盤上耀武揚威還會幹什麼?真以為她那點本事有多大能耐。」

  他嗤之以鼻,和寧離一比真是雲泥之別。

  寧徽玉不想和他爭論這種無意義的話題。「你還打算留在龍安城?」

  「罷了,那小子如今被你放走,回營後指不定怎麼編排我,衛陵的地盤遲早待不下去。」他語氣微揚,透了絲邪佞的咬牙切齒笑意。

  混蛋小子,也不知衛陵為何如此信任她。

  「她知道你的身份?」寧徽玉語氣微沉,心中隱隱排斥,他並不希望離兒發現他的身份。

  他很清楚在小徒弟的心裡,他這個師父是光明正義的代名詞,這麼多年來他也一直是以正面的身份出現。

  聖音掩飾了身為大祭司的特徵後完全是與他用的同一張臉。

  離兒不知是怎麼想的?

  「她知道我的身份。」聖音掀睫,刻意隱瞞了她對寧徽玉的推崇。「……所以對我百般不待見,好像是幾個老頭子帶著鬼衛殺了她的誰。」

  寧徽玉闔眸,心底十分不安。聖音身處敵對雙方,遲早要鬧得不死不休。

  「寧徽玉,你做了這麼多年神醫還沒膩煩嗎?」

  「仁慈本就不該存在本座的身上!」

  聖音冷笑,若非寧徽玉心血來潮半路撿回個孩子,還妄圖讓她繼承衣缽,他們也不會分裂到如此程度。

  對於這件事他不可能做出讓步,繼承人?他只想親手毀滅密音宗!他不會忘記是誰讓他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你遇到一個看中的苗子或許會明白的我現在的心情。」

  「永遠不會有那一日。」聖音冷森道。

  寧徽玉不想開口,聖音也不想多言,寧徽玉選擇包容寬恕,但他絕不會忘記密音宗賦予他的痛苦!

  逼出經脈的毒血花費了寧徽玉些功夫,這讓他既欣慰又好笑,沒想到自己會中招。

  雖說他知曉離兒在自己不在莊子時十分用功,但顯然還是低估了養在身邊的孩子,她醫術上的天賦青出於藍。

  他在離兒的年紀怕是做不到這程度,現在倒有些了解聖音也看中那孩子的緣故。

  寧徽玉慢慢修復內傷,姜離已經回到軍營,此刻正一臉鬱卒的站在衛陵帳外。

  「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險!」

  「你要是身體少了哪個部件想過太子什麼反應嗎?他還不得翻了天去!」

  「還敢襲擊主將?你是愈發長能耐了!那龍安城是什麼地方?你還一頭熱往裡衝!」

  「你是衝進去了,想你爹這麼多年就你一個兒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要他怎麼活?!」

  衛陵劈頭蓋臉對姜離就是一頓臭罵,罵的姜離腦門狂抽。

  「將軍……」

  「你還敢強嘴?你知道衛平多擔心?地面都被他踩平了。」

  「那個……將軍……」

  「你爹要是知道你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多擔心?」

  「……我爹?」

  「你以為那個寧玉長得像你爹,就跟他跑了?你怎麼能真相信了他去!」

  「……」

  姜離完全沒法插嘴。

  衛平眼看周圍巡邏的士兵豎直耳朵,伸長脖子看熱鬧,實在聽不下去了。

  將軍明明是個穩重的,怎麼遇到寧離就變成了老媽子?

  「將軍,白鱗軍的李琦副將過來接人了。」

  衛陵滔滔不絕的嘮叨一頓,沒好氣的罵道:「白老狗現在倒是會撿便宜!一開始死哪兒去了!人救出來了倒是跑的勤!」

  姜離見他沒注意偷偷摸摸的溜走。衛平往衛陵面前一站,給姜離打掩護。

  「哎,阿離!原來你在這裡,我正找你。」白凌領著十三位死裡逃生的白鱗軍士兵興沖沖跑過來,老遠給她打招呼。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4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43 AM 編輯

第82章 可以滾了

  姜離扶額,嗚呼哀哉。

  「你又想去哪野!」衛陵準確的揪住姜離後領,把她拖回營。

  姜離朝白凌十幾人擺擺手,被衛陵拎走了。

  「這……」白凌傻眼的看著她,衛陵趕蒼蠅般讓衛平送走這十三人。

  衛平無奈。「李琦帶人過來接你們,我送你們過去。」

  「寧小兄弟沒事吧?」白凌身後的十幾人疑惑的看著一臉苦逼的姜離被拖走,本想過來和她道個別。

  「沒事沒事。」衛平汗顏。

  姜離十分無語,她覺得衛陵莫名的追影附身。

  「衛將軍,我……」

  「寧玉是誰?」衛陵忽然道。

  姜離容色一斂。「我以為你們沒人會信。」

  「他果真是扶支人?」

  「扶支大祭司,應該是扶支人。」姜離托腮,盤腿坐上衛陵的主位,興致勃勃的瞧著衛陵丕然色變的黑臉。

  「聖音。」衛陵一張臉鐵青烏黑,想到各種可能唯獨沒想過是扶支白衣大祭司。「他竟然是聖音!」

  這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姜離頗為意外,黑眸清亮如星,衛陵還沒老糊塗。

  「將軍,李琦要見您。」衛平領著一名手抱頭盔的中年男子站在衛陵帳外。

  「不見!」

  姜離秀眉一挑。「龍安城已經失陷,青彥城估計也一樣,白鱗軍駐守尚庸城……」

  衛陵一怔,長嘆一口氣。「你說的不錯,大軍唯有前往尚庸城。」

  他攜領征北十萬大軍南下,奉當今聖上之命助白鱗軍平南方扶支之亂,卻沒想到南方青彥城失陷,白鱗軍退守尚庸城,為今之計唯有會師尚庸城,共禦外敵。

  「平大叔,還不請客人進來喝口水潤潤嗓子。」

  姜離話落,李琦跟在衛平身側進帳,詫異的看著四平八穩盤坐在首位的少年郎。

  剛才在帳外聽到的嗓音應該就是這位白衣少年?衛陵極重規矩,卻任由她歪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很是信任。

  難道是公儀一族的後輩?但衛陵此人一向不齒攀附權貴,更不可能對一個可以做他兒子的小輩如此縱容。

  「衛將軍,主帥聽聞您的到來特意讓末將過來接您,願意收留遠道而來的將士。」李琦面有倨傲之意。

  收留?

  姜離纖長手指敲了敲膝蓋,秀眉單挑。

  「你們主帥怎沒來?」衛陵想起和自己鬥了半輩子的白家老爺子,現如今尚庸城領軍白黎天白大帥。

  李琦面容一肅。「扶支大祭司行事詭譎多變,主帥不能隨意出城,以防對方來犯。」

  他見衛陵點頭,繼續道:「駐守龍安城的將士幾乎全軍覆沒,此次多謝將軍出手相救。」

  衛陵皺眉,正要澄清,姜離爪子一舉。「你們主帥打算怎麼謝衛將軍?」

  隨便派個人來,還擺出一副施恩的樣子算是謝禮?

  「這……」李琦皺眉,想挾恩獅子大開口?「此事末將無法做主。」

  「那就讓能做主的過來見衛將軍。」姜離冷瞥他一眼。「你們主帥似乎沒有弄清楚狀況,不是衛將軍求著他收留!而是你們沒了我們,尚庸城都守不住!」

  「你……」李琦臉色一變。「你是何人?本將與衛將軍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

  姜離挑眉,懶洋洋的坐回去,該說的已經說了,衛陵的十萬士兵風塵僕僕而來,可不是為別人做嫁衣的。

  什麼收留?說的可真是好聽!

  「阿離說的不錯。」衛陵十分上道,寧離將功勞按在他身上,白鱗軍便欠他一個人情,這個人情足夠挺直腰桿給身後十萬將士謀取福祉。

  佔別人的功勞為衛陵所不齒,但得到正主同意又是為眾多將士,他默默順著姜離的想法實施。

  「讓白老狗自己過來!若他怕死不敢來算我看錯了他!」他的士兵可不是求著別人收留的喪家之犬。

  「衛將軍……」李琦還想說什麼,衛陵已經讓人送客。

  李琦怒氣沖沖的甩臉而去,看到等候在帳外的十三人,冷哼道:「走!站在這裡也是礙了人家眼睛,說不定有人故意演的好一齣苦肉計,別一個不小心就把仇人當恩人。」

  十三位面面相覷,衛平聽著怒氣上湧。「你什麼意思?!」

  敢情阿離不顧危險進龍安城救人還成了苦肉計?

  「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琦冷笑,戴上頭盔,出營前回頭看了衛平一眼,呸了一聲。「不是挺有本事?有本事別進尚庸城!」

  衛平氣的臉色鐵青。「你……」

  他們是奉了當今聖上之命,他區區白鱗軍副將有什麼資格將他們拒之門外?以為尚庸城是白家的地盤嗎!

  「這是你們大帥的意思?」姜離晃到衛平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問李琦。

  李琦此刻恨極姜離甩他面子,冷嗤:「那又如何?」

  「我記著了,你可以滾了。」姜離嫌惡的擺擺手,好像李琦是什麼髒東西。

  李琦氣不過,臉皮發紫,還待罵回去,姜離已經和衛平勾肩搭背的走遠了。

  「你怎麼不讓我罵回去?」衛平氣半死,他是為阿離不值。

  「放心,有你罵的時候。」姜離說到此一頓,拔高聲音,衝著李琦的後腦勺大喝:「本公子保證他不出十天就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來求你去尚庸城!」

  「我呸!也不怕閃了舌頭!」李琦氣的不輕,頭也不回的快步出了軍營,好像身後有怪物在追趕。

  姜離笑的猖狂無比。「別忘了十天後叫我姜諸葛。」

  「姜諸葛?」衛平發楞。

  姜離一噎,食指撓了撓腦門。「嗯,將來的諸葛。」

  送走李琦,衛陵也氣的不輕。「白家的老頭子越來越糊塗了!難不成還在為十四年前的事耿耿於懷?」

  姜離正好進來,聞言挑眉,她得是聽到什麼八卦?

  「此事怎麼能怪將軍?公儀家的人做出的事和將軍有什麼關係?」衛平心中不虞。「淑妃的事誰知道具體是……」

  「衛平!休在阿離面前胡言亂語!」衛陵低喝。

  「沒事,我當笑話聽。」姜離端起半截竹子做的杯子潤潤嗓子,笑瞇瞇的瞅著衛平。

  衛平瞪了她一眼。「如今我們可慘得很,被人趕乞丐一樣拒之門外,十天……十天他們怎麼可能會讓我們進城?」

  姜離轉動竹杯,嗓音冰越,黑眸冷漠。「十天?沒了我們,尚庸城堅持不了三天。」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48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8 02:58 AM 編輯

第83章 揣度人心

  她雖然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逃出聖音的魔爪,但從龍安城情況來看,尚庸城好不到哪裡去。

  扶支擅長毒術,聖音身後站著的很可能是一整座百年宗門,她下在他身上的毒牽制不了他多長時間。

  三天之內,尚庸城絕對會收到一份扶支原本該送給衛陵的大禮。她既然人在此處,又怎麼可能眼睜睜讓衛陵帶領的十萬大軍衝鋒陷陣當冤大頭,憑白讓白鱗軍在後頭撿漏?

  「三天?」衛陵沉思。「扶支已經佔領龍安,下一個目標定然是尚庸城,但他現如今失蹤,短時間內怎會捲土重來?」

  「且依白凌所言,白老爺子至少有三萬兵馬駐守尚庸城,堅持十天半個月應該不成問題。」衛平思索道。

  姜離自顧轉著竹筒杯子,長睫捲翹如鴉羽,衛平和衛陵看不清楚她在想什麼,只聽到她平淡如水的嗓音。

  「知道我在何處遇到的白鱗軍十三人嗎?」她不等兩人回答,抬頭道:「龍安城地下陰路。」

  「下水道?」衛平不解,衛陵似有所思,但一時抓不到要點,目光注視姜離。

  姜離墨瞳如黑曜石熠熠生輝,薄緋唇角微抿,透了絲淡淡懶意。「我曾在《列國志》上了解到,尚庸城地底盛產石炭,地下石道曲折蜿蜒,連綿城郊百里開外,黑窯遠近馳名。」

  衛平還有些想不通,衛陵卻是臉色一變。「即便如此,白帥不可能不做絲毫措施阻塞里外通道。」

  姜離搖頭。「他再如何防範也不可能有扶支了解尚庸城,尚庸城黑窯嚴重阻礙姜國黑炭貿易,姜王后嚴禁黑窯礦主採買兒童,雖然無法根除黑窯主拐騙百姓,但多少使得他們不敢明目張膽買賣人口,因此多采用南方諸國戰俘與百姓。」

  「與白鱗軍相比,扶支百姓更了解尚庸城無孔不入的礦道。」甚至,她懷疑聖音將尚庸城留在最後,原因不是因為白鱗軍主力駐紮在此,而是尚庸城根本不堪一擊!

  衛平明白過來,面露震驚。「尚庸城的防衛豈不是毫無作用?」

  若是扶支軍隊從地下進攻,尚庸城等於被包了餃子,里外夾攻。

  「此事必須盡快通知白家老爺子!」衛陵大步走出營帳,面帶焦色。

  白鱗軍也是姜國的戰士,為了姜國不懼生死,在前線浴血奮戰,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坐視不理。

  衛平原本也打算跟過去,一瞥眼看到姜離托腮撐在簡陋的木板支起的臨時條案上,一點動作的意思也沒有,忍不住扭頭道:「阿離,白鱗軍也是一支忠勇之士,只是……」

  「只是,有一個老糊塗的領導者,若繼續執迷不悟,遲早連累三萬將士走向死亡深淵。」姜離眉睫微垂,睫羽安靜。

  三萬士兵,她豈會不知其中厲害?除非喪命病狂之人,誰會真正無動於衷?

  衛平嘆氣。「你有所不知,白鱗軍區區一個副將也敢輕視將軍,其中緣故多源於白家與公儀家的恩怨。」

  姜離側目。

  衛平繼續道:「白家女兒嫁入皇宮,本與當今姜王后同為妃位,同時有孕,同日生產,結果淑妃誕下狸貓,宮殿失火被毀,淑妃與宮中一應人等皆死於非命。」

  「此事與姜王后有關?」姜離對姜國了解愈多,越發覺得姜國朝堂格局十分古怪。

  時下朝政有當年高宗時女皇代政前的感覺,姜王后的手的確伸得長,雖然她有時候覺得這位王后與低調的皇帝相比手段更為強硬,更適合當今戰火紛飛的姜國,但顯然並非所有人都與她想法一致。

  女代朝綱,歷來被視為牝雞司晨,是國家惑亂之源。

  姜王后歷來風評狼藉,她時有耳聞。以姜王后的行事風格並非沒有可能,若地位與之相等的淑妃生下皇子,的確很有競爭力,在對手最脆弱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以現如今公儀家的滔天權勢,即使白家知道其中有問題,又能如何?

  沒有證據,說什麼都沒用。

  衛平點頭。「確實如此,白家與公儀家勢同水火。」

  姜離淡淡接道:「衛將軍又是公儀家的女婿。」

  被恨上實在正常,何況也是同掌姜國·軍權,於情於理都不會融洽如一家。

  你岳家殺了我女兒和外甥,你分我兵權,我還和你稱兄道弟?不撕了對方才怪。

  話說回來,姜王后和老皇帝是怎麼想的?竟然把兩個仇人安排到這裡?就不怕還沒接觸到扶支軍隊,先自己窩裡鬥?

  現在也的確是鬥起來了。

  「我估摸著將軍連尚庸城的大門都進不去。」姜離眸色冷了下來。「與其讓將軍去勸說,還不如讓白副將前去,就算孫子再不成器和自己對著幹,甚至投靠仇家陣營,但畢竟是親孫子。」

  姜離站起身,抬頭查看營帳內掛著的一副地形圖,給衛平一個建議。

  衛平眼前一亮。「怎麼把他給忘了!我去找白凌!」

  白凌也是個奇葩,他是白家嫡枝所出,聽聞很得白家老爺子的寵愛,可惜自幼生著一副反骨,自己出門闖點名堂,白家老爺子本來很高興孫子這麼出息,誰曉得,出息的孫子不是在兒子所在軍隊出息,而是在死對頭的陣營裡奮鬥。

  為這事,白家老爺子更恨上衛陵,估計恨不得要抽他筋喝他血,白凌被白家掃地出門,他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都混到副將的位置上,也不怕餓死,一氣之下爺孫倆老死不相往來。

  「什麼?!」

  「你讓我去見那個老頑固?他怎麼可能聽我的?他不打斷我的腿才怪!」

  「你還不如讓我抹脖子乾脆!他絕對不會見我的!」

  白凌這兩年歷練的沉穩一秒失蹤,怪叫聲大半軍營的士兵都能聽到,活像上刑場。

  衛平可不管他痛不欲生的扭曲表情,死拖硬拽趕鴨子上架,此事涉及重大,無論如何也不容白凌退縮。

  姜離一直沒出營帳,指尖在地形圖上一一劃過,落在尚庸城三十里外一處荒蕪的村落中。

  「希望是我杞人憂天。」姜離淡淡道。

  為了那三萬熱血的士兵和城中百姓,讓白凌勸說白鱗軍的統帥同意衛陵的軍隊進入尚庸城是唯一的機會,若是他依舊為了私怨不肯妥協,那麼……

  姜離目光一閃,三萬人能抵抗多久?即使是最低級的提線傀儡在不懂得對抗方法時,十個人也不是它們一個的對手!若是在晚上行動,達到的效果更驚人。

  如果衛將軍被拒絕,那麼這三萬人生存機會渺茫。

  「戰爭都是這樣的嗎?師父……」明明可以避免的損失,為何還要在這裡猜度人心揣測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49 PM

第84章 心有傲骨

  師父說,醫者救世,可他們拼卻一生救回的人數不及上位者一次決策失利枉送的無辜人命。

  當姜離看到白凌被血淋淋抬回營時,她覺得自己還是太愚蠢了,相信所謂親情是與眾不同的。

  「……將軍,我沒用,我沒想到爺爺他竟然……」白凌話未說完,嘴裡湧出一口血,嗆得他臉色慘白髮青。

  「別說話!」衛陵面上陰沉的可怕,握住白凌的手。「你爺爺已經不是曾經的他了!」

  他瞳仁充滿血絲,巨大的憤怒激得手掌發抖,手背青筋爆顯。

  姜離沉默的為白凌檢查身體狀況,心中發沉,她手剛碰到他的胸口下方,白凌就吐了一口血,厥了過去。

  肝臟被生生重擊打裂了!

  若非知道白凌是去了哪裡,她幾乎要以為是在扶支的戰場上被仇敵致命一擊,離死一步之遙!

  「快抬他進去!他的半片肝片碎裂了!」姜離聲音發沉,如悶鼓敲擊在衛陵和在場的將士耳朵,驚得一眾人瞳孔瞪大。

  「什……什麼?」

  還不等人驚駭,兩名士兵在衛陵的命令下,火速將白凌抬進營帳。

  「你幹什麼!」

  「快把人送到軍醫的營帳中,抬進這裡做什麼!」

  幾名將白凌抬回來的白鱗軍激動的上前阻止姜離,態度極其惡劣,她一個小孩在這裡添什麼亂!

  姜離驀然抬頭,目光如隼犀利冰冷。「從這裡滾出去。」

  「你是什麼人!你說孫少爺肝臟裂了就裂了?」

  「肝臟碎裂了根本就不可能有生機!」

  「衛陵,你就是這麼對待我們孫少爺的!隨隨便便來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吆五喝六?」

  五六名士兵激動的推搡,衛陵冰冷道:「劉易!送客!」

  站在衛陵身後的劉易目光一閃,站了出來。帶領一支小隊人馬強行將白鱗軍的六人架出軍營。「幾位請吧。」

  他垂著頭,聲音陰森森的,沒什麼表情。

  此刻也沒人有閒心注意他,六名身穿白色鱗甲的士兵不肯走,高聲叫罵。「衛陵!你想殺人滅口嗎!若是我們孫少爺有什麼三長兩短,老爺和大帥不會放過你!」

  「衛陵,你這個孬種!」

  衛平冷笑。「別忘了是誰將白凌騙入城中從城樓扔下來的!還有臉在這裡叫囂!」

  姜離瞳仁一縮,猛然抬頭盯著這六人,黑色的眸子漆黑如夜,透著一股森森的漠然殺氣。

  那種冰冷的殺意猶如濃稠的沼澤,六人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當胸襲擊,連帶著架持他們的士兵都被掀飛出去。

  「嗷——!」

  「砰!」

  整齊劃一的巨大砸地聲一起,剛剛還在高聲叫囔的六名白鱗軍硬是將軍營內堅硬的地面砸出數寸的大坑,慘叫一聲,嘔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霎時,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全機械的盯著容色冰冷森寒的姜離。

  劉易目光深處快速閃過一道懼色,心中發冷。

  「現在安靜了嗎?」姜離嗓音冷冽如冰晶,冷漠的套上薄透指套,冷瞥一眼剛從營帳內出來的兩名士兵。「將文大夫叫過來,準備切開白凌的腹部。」

  她說完,全然不顧已經被嚇傻的兩個小士兵,兩人剛才抬白凌進去,還沒弄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按照她說的做。」衛陵回過神,長嘆一口氣。

  「可……可是,將軍,這開腹……」確定不是殺人嗎?

  雖然聽說過有大夫想開顱,但結果被人先一步以殺人罪砍了。

  「這世上,除了阿離大約也沒人能救他了。」寧神醫神龍見首不見尾,天月宗的宗主多年不問世事,只有阿離能夠救白凌。

  衛陵的話讓在場之人一陣沉默,寧離究竟是誰?為何會忽然出現在將軍身邊,似乎還與太子相識,將軍竟說服皇帝將一個少年帶在身邊。

  而剛剛那一手……

  所有人的目光又望向被擊飛出去還沒醒的白鱗軍士兵,心中暗駭。

  六個人同一時間被掀飛出去,不是輕飄飄的飛出去,而是強行被大力砸出去的!看看他們背後的大坑都十分驚人,他們自問做不到隨手一揮達到這種效果。

  姜離沒想過自己出莊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做了這麼多次的大型開腹治療,回回接觸的都是少見的毒物。

  「你出來了。」衛陵站在帳外,見她出來,看了一眼她的衣裳,微微一愣。

  「下次穿黑衣服罷。」姜離從營帳內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暮色中,她白色的衣袖、衣擺上觸目皆是血色,即使是常見血的士兵,冷不丁看到她還是有些發怵。

  文大夫和幾名中年大夫在做著善後的工作,或許因為姜離不是第一次做出這等超出正常範疇的瘋狂之事,對於這次開腹,雖然看得心驚肉跳,但還不至於不知深淺的衝上去叫囔阻止,受不住的也都捂著嘴青著臉跑出去了。

  當幾位大夫再次進來時,看到站在帳外的姜離,瞳孔一縮,如瘟疫般避開她走。

  有人能勉強接受,自然有更多人如避蛇蠍,如果此地不是軍營,而是京師,只怕姜離一說出是開腹,連白凌的衣裳都挨不到邊。

  衛陵皺了皺眉。

  姜離眉宇間略有些疲憊,無暇顧忌旁人目光。「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文大夫,我先下去洗漱一下,若夜裡有什麼事去我帳篷中喚我。」

  姜離說完,踏著月色離開此地。

  她的袖口還染著鮮紅的血色,在各處巡邏的士兵在她路過時,指指點點的議論著不堪的話題,無非就是怪物異類,姜離目光冷漠,腳步未停。

  她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若是眼睜睜看著白凌去死,她捫心自問,作為一個醫者,她還做不到冷眼旁觀。

  若是師父知道她為了保全名聲眼看無辜者痛苦去死,她怎麼配做寧徽玉的徒弟?

  姜離走遠,月影皎潔,她拍了拍斜背在胯間的格子佈袋,又扁下去了。

  好在白大叔總算是救過來了,起碼,她並不後悔。

  心情一好,姜離腳下生風,拂花掠影,消失在原地。

  她剛離開,修長的身影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雪衣烏髮,公子如玉。

  「她就是……寧離?」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54 PM

第85章 偷窺狂

  「如何?」聖音陰涼的聲線透了絲莫名情緒。

  「嗯。」寧徽玉悄然跟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自覺的跟隨。

  「這小子染了和你一樣的臭毛病,看什麼人都喜歡跑去救。」聖音略有不爽,為了個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累成這樣,偷偷遠離掩藏疲憊,軍營裡一些沒見識的狗東西還閒話多。

  若是他?

  他冷笑一聲,不置一詞。

  不過,那小子的事與他有何相干?過得慘不是更好?

  寧徽玉心緒翻滾,心疼的無以復加。孩子太頑劣,他無奈,孩子太認真,他更難受。

  藉著聖音的理由跑過來看她,卻沒想到這些人如此對待他心愛的小徒。這讓他如何不惱火?

  自己捧在掌心長大的寶貝,在別人這裡卻遭受冷遇與嘲諷,更將她看作怪物。

  聖音沒開口,但心裡也很不爽,沒有察覺到寧徽玉的情緒波動,見他不開口,還以為和以前一樣對旁人都一副死人臉。

  姜離累得半死,又擔心半夜里白凌高燒文大夫他們應付不過來。進了帳篷後簡單洗漱,換上一套黑色的貼身窄袖馬裝,軍營裡衣服的料子糙的很,她穿著渾身不舒服,到底男子與女子的尺寸相差太大,即使她穿上最小號還是大了一大截。

  聖音挑眉,在暗處看著姜離憤怒的和衣服拉扯不休,擺弄了半個時辰才總算像點樣子。

  姜離是個大夫,行事很有耐性,她不急,急死一旁觀看的聖音。

  她智商怎麼突然就變成了負值?和寧徽玉的徒弟一樣蠢得要死。

  寧徽玉感覺到聖音不自覺表達的想法,唇角透了絲笑意,小丫頭已經進步很大了。

  他們似乎沒察覺到看姜離換衣服是多麼猥瑣,聖音也就罷了,寧徽玉因為是自己看到大的徒弟也下意識沒注意。

  聖音支配身體,長腿一折,斜靠在布帛隔開的簡單屏風後,看了半晌才忽然覺得不對。

  姜離摘掉灰撲撲的帽子,落下長長的青絲,髮絲微黃,披散下來卻有一種獨特的陽光氣質,五官莫名柔和了幾分。

  他目光一閃,視線落到她胸口,寧徽玉察覺到自己視線落地的位置,意識劇烈掙扎,強自挪開聖音的眼光,清艷溫潤的精緻五官忽染薄紅。

  「你……」

  他簡直無法接受這種事!

  「你怎麼這麼大的反應?我不就是覺得這小子也太纖弱了些,怎麼覺得有點像個女的?」不過,他又瞄了一眼她的胸口,目測來目測去,想看到高峰,奈何是平原。

  寧徽玉都沒法控制,瓷白的面容通紅。

  聖音下結論。「的確是男的。」

  寧徽玉:「……」

  離兒還小,都還沒及笄,她因中了枯顏,成長速度會慢很多,自然……女子的特徵也會出現的晚一些。

  「不過,這腰是不是太細了點?」聖音又評論道。

  寧徽玉想挪開視線都挪不開,聖音看得津津有味,順帶評頭論足,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多變態猥瑣。

  或許是寧徽玉意識掙扎的太厲害,姜離似有所覺,驀然抬眸,厲色一閃,倏然出現在聖音剛剛站著的地方。

  她查看四周,布簾都不見動一下,更沒看到一個人。

  難道是她太敏感?

  她不放心的又逛了兩遍,確實沒有感覺到陌生的氣息,她快速換好衣服。

  走到明處,一身利索爽利的烏衣,頭髮束入帽子中,露出少年修長的頸項和鎖骨。

  她身形筆直,腿長腰細,有著少年人的單薄。

  聖音的目光凝聚在她的左耳上,沒有發覺耳洞的跡象,他也不知道為何總是下意識的檢查這個特徵。不過沒找到也不算意料之外。

  「沒有喉結!」聖音目光盯著姜離修長的好似嫩筍的脖子,這麼纖細的脖子,他得是一捏就得斷了。

  這小子雖然長得不咋地,但是膚質很好,讓人摸了還想摸,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面畫皮都細膩。

  寧徽玉沉默片刻,淡淡提醒。「我們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

  聖音一窒,沒再開口了,那小子看著乳臭未乾,和沒斷奶一樣,喉結沒長出來好像也很正常,這個軍營裡應該有不少年紀還小就被徵來的小士兵。

  不過,不知為何,聖音心裡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看著姜離的目光難以捉摸。

  寧徽玉的徒弟難道不是經常被人誤以為是個小子?小姑娘沒長大的時候也不好判斷男女,何況眼前的小子長得比較「粗獷」。

  「不如把她褲子脫了看看?」

  寧徽玉的臉徹底黑了,聖音立刻感覺到一股陰暗的情緒升起,他一下子就佔據主動,他現在還受傷未癒!

  他馬上意識到寧徽玉是什麼性格,讓他做這種事和脫他寶貝徒弟的褲子八成效果差不離。

  聖音沒再冒出這種想法,何況,他完全能夠想像,如果這麼做了,寧離瘋起來一定會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再狠狠踩幾腳洩憤。

  不過,真的好想看。

  「放棄你可笑的想法。」寧徽玉態度冷漠,冰冷的聲音警告聖音。

  「你徒弟你什麼沒看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她睡熟後都做了什麼。」聖音冷嘲。

  誰都看得出來姜離是喜歡寧徽玉的,寧徽玉不知道嗎?

  他只怕心裡早就不將姜離當徒弟養,有哪個師父會和快及笄的徒兒同床共枕?山莊里的所有人都心中有數,知道姜離中了枯顏,更是默認寧徽玉和姜離的曖昧關係。

  駐顏命定之人就是枯顏的主人,想要生下繼承人,就必須是對方。即使機會渺茫;即使是萬分之一的機率。可他們不就是這萬分之一機率下的產物?

  姜離已經長大了,可她自幼就沒離開過明月山莊周圍,在寧徽玉刻意模糊倫理綱常的教育下,她根本意識不到和她師父睡在一起有什麼問題。寧徽玉寵愛姜離,怎麼都該有個度,可他卻什麼都沒說,甚至縱容姜離對他日益增加的依賴和孺慕。

  寧徽玉眸色淡潤,良久方道:「你不會明白的,聖音,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你想選擇姜離,可我不會認命!我絕不會讓我的繼承人由那個沒本事的臭丫頭生下!即使是失敗品也不准許!」

  「你閉嘴!」寧徽玉冰顏陡戾。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56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2-8 02:03 AM 編輯

第86章 眾矢之的

  說兩句那臭丫頭,寧徽玉就不高興。

  聖音頗為諷刺。「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和追影聯繫過。」

  他們受傷後,寧徽玉的意識會蓋過他。大部分時候,他們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並不互相干預。無論是他還是寧徽玉,封閉意識後,根本察覺不到對方所思所想。

  寧徽玉住在明月山莊他知道,但將撿回來的姜離養在膝下卻一直隱瞞他多年!

  一直到後來,無論他們是否受傷,寧徽玉每年二月份都會固定甦醒為姜離慶生,甚至因此不得不數次強行停下攻打姜國的進程,他才發現問題。

  夜色降臨,帳外士兵來往,姜離剛收拾好,就有士兵急匆匆跑來找他。

  白凌高燒不退,情況不佳。姜離走出營帳融入夜色之中,寧徽玉沒有跟上去,聲線冰涼。「你在尚庸城做了什麼?」

  為何白黎天會對親孫子下如此重手?若非離兒,白凌熬不過今晚。

  「沒什麼。」聖音笑靨妖冶。「白鱗軍的老不死也該到壽終正寢的時候了,我送送他。」

  「白黎天?」

  「嗯哼。」聖音低笑妖魅,薄唇鮮豔,眼底掠過殘忍冷芒。「也到本座送回禮的時候了。」

  白鱗軍可沒少殺他的人,不全部填命怎麼成?損失的人馬剛好由他們自己補上。

  姜離再次出現在白凌的帳篷外時,情況混亂不堪,十幾名大夫擠在帳篷中高聲呼喊,又是叫烈酒又是叫熱水的,來來回回不停有人穿梭。

  姜離形象固定都是一襲風格獨特的「乞丐裝」外加一個四四方方格子佈袋,換了一身烏色男裝後,站了半晌愣是沒人發現她的存在。

  「去去去!到一邊兒去,閒雜人等不要呆在這裡搗亂!」一名正端著水盆的大夫一手將她掃到一邊。

  「肚子都被開個洞,肝片都切了一半!那個怪物!」

  「你們怎麼能讓她真的這麼做!我要殺了她不可!」

  「不清楚將軍是怎麼想的,禍害也留在軍營裡!」

  「白副將本來不會死,都是寧離害了他!」

  「還不都給我住口!你們都很閒嗎!」衛平進來就聽到帳篷裡嘰嘰喳喳的全都在罵寧離,心頭火起。「都圍在這裡做什麼!除了原本照顧的大夫,其他人全都出去!」

  寧離暗中看了一眼白凌的情況,傷口縫合後,發燒是很正常的現象,熬過今晚情況會緩和。

  文大夫是個經驗豐富的醫者,四周雖然蠢貨太多,但他卻沒受干擾。

  她轉身準備出去,碰到身邊幫忙的一名年輕小士兵,小兵一開始沒注意她的存在,待看清她時,訝然道:「寧大夫,您來了。」

  姜離楞了一下。

  被人喊寧大夫,有點奇妙。無端想起在山莊的日子,外面的人都恭敬的這麼喊師父。

  小士兵羞澀的抓了抓腦袋,敬重的語氣讓聽慣了不屑和輕鄙的姜離一時沒反應過來。

  待她反應過來時,帳篷內所有的目光全都不善的投射到她身上。

  「你還有臉來!」

  一聲厲喝,伴隨著一道強勁的拳風突然襲擊姜離。

  姜離身形一閃,人已經站在了一丈之外。「我為何不能來?」

  「你這個怪物!都是你!不然白凌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誰聽說過剖腹割掉肝臟的人還能活?」

  「平副將!你想徇私嗎?像她這種人只會害別人!」

  「你現在就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姜離被堵在帳篷角落,她墨色衣裝穿在身上多了幾分冷意,此刻面無表情。

  聖音好整以暇的在一旁閒看,唇角微勾,眼底卻是一片冰色。

  寧徽玉的意識悄無聲息的隱藏,巨大的憤怒讓他險些無法控制。

  對於聖音來說,對姜離只是多些欣賞,因此對欺辱她之人只是有些不痛快,但對於寧徽玉來說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眼前一聲聲咒罵和怒喝如刀刺在胸口,句句準確擊中他的軟肋,這群人口口聲聲喊他的離兒是怪物、讓她滾出去!他們怎麼敢!

  他最看重的孩子被如此侮辱!從未像現在這般厭惡過不相干的人。

  心頭湧出的滔天憤怒讓寧徽玉無法袖手旁觀,他冰冽的聲線壓抑到極致。「看白家的小子傷口情況,處理的極好。」

  「呵,你這是同意本座的看法?」聖音似有意外寧徽玉少有的誇另外一個人醫術,但仔細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寧徽玉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平靜。「也許,這是你拉攏她過來的好時機。」

  聖音沒有隱藏他的不悅。寧徽玉感覺的出來,聖音對離兒的欣賞。他只想把她帶回身邊,一刻也看不下去她這般處境!

  聖音默了片刻,忽然道:「寧徽玉,你怎麼了?」

  怎麼會說出這樣毫無理智的話來?

  現在帶走寧離?

  若非他了解寧徽玉的確是個他最討厭的那種正人君子類型,他幾乎以為是不是寧徽玉故意想讓寧離倒霉。

  此刻出面,寧離絕對不會投靠他,只會恨他。

  眼前的情況是所有人都對寧離不信任,充滿質疑和憎恨,這時候姜離卻被他給救了,想想這群士兵得是什麼想法吧。

  在寧離傷口上撒把鹽大概就這效果。

  不過,在她最慘的時候來一場英雄救美,順道給她添點麻煩,好像不錯的樣子。

  聖音躍躍欲試,衛陵手下蠢貨太多,他瞧著礙眼。

  姜離看著步步緊逼的大群將士和大夫,眉頭都沒動一下,嗓音幽淡:「讓我滾,我就滾?」

  「寧離,你還要不要臉!」

  「滾出去!」

  「你不滾,老子打得你滾!」

  數人齊上,憤怒早已在姜離冷漠的反擊中愈積愈多。

  衛平大聲喝斥阻止都沒人理會,所有人將他強行和姜離隔開遠遠一段距離。

  姜離擰眉,薄緋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眉梢暈染開獨特的幽魅。「一群慫貨。」

  她眸光一寒,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

  眾人大驚!

  「砰砰——!」

  「嘩——!」

  五六人倒飛沖天,整座帳篷被人體猛地戳穿,月光從頭頂灑入帳篷內。

  整個帳篷倒塌砸到原本站在帳篷內的人,還有好幾人被支撐帳篷的支架當場敲昏過去。

  姜離當著所有人的面收回長腿,縱身躍到白凌的床頭,屈膝蹲在他臉側,伸手探了探他的頸側,一道微光從指尖暈開。

  紛亂的現場到處是慘叫聲和叫罵聲,沒人發覺這點異常,聖音眉梢一動。「這不是你曾經使用過的治療法子?」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5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5 AM 編輯

第87章 過來我的懷抱

  「嗯。」寧徽玉眸色一顫,吃驚不小。

  這丫頭都瞞了他什麼?竟然連這個都學會了!

  「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就達到這樣的水平。」寧徽玉真是驚喜萬分,假以時日,離兒定能超越他和聖音。

  聖音挑眉,他雖沒有涉獵醫藥,卻知道密音宗內力修到一定境界能夠以勢傷人,且不說練到這程度的人大都年過半百,轉化成寧徽玉這樣直接用於治療病人,那就更加繁瑣,操作起來更麻煩。

  他見過寧徽玉這麼做,沒想到會在第二個人身上看到,年紀還這麼小。

  姜離的動作很快,稍縱即逝,縱身躍出。

  夜色中,墨色的衣料融入黑暗,但倒塌的帳篷中只有寥寥幾人還站得筆直,她周身冰冷的氣息格外明顯。

  「寧小兄弟。」文大夫滿頭大汗的擠到她身邊,滿目狼藉的現場,大部分人都對寧離十分排斥。

  看來,並非每一個人都能輕易接受新的思想。

  「白副將無事,不要隨意讓不相干的人靠近。」寧離冷冷丟下一句,轉身欲走。

  豈料,異變突生。

  黑夜中,一聲扭曲憤怒的大喝響起,一名身穿甲冑的將領拔起長劍,在姜離轉身時,朝著她的後背偷襲。「你這個怪物!我今天就替天行道送你下地獄!」

  「阿離!」衛平大喝,朝著姜離衝過來。

  文大夫和另外幾名大夫大驚失色,站在姜離身邊不遠的兩個小戰士二話沒說朝著偷襲的人拔劍相向。

  「寧大夫快躲開!」

  姜離眸色微動,青鋒長劍,殺意凜冽,直欲取她性命。眼看來人不要命的衝過來,姜離連頭都沒回。

  「真煩人。」

  指尖一翻,一枚手掌長度的銀針閃爍著白色冷芒。

  寧徽玉柔和的眸色微深,這是……無影針。

  他正想著離兒無影針操縱熟練了許多,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朝著她衝了過去。

  「噗!」

  在偷襲的長劍刺到姜離之前,一根黑色的死亡之線刺穿了他的眉心,來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舉起的長劍哐當落地。

  「砰!」屍體轟然倒地。

  姜離臉黑到底,瞇眼盯著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嗨,我的小甜心,見到你真高興。」聖音笑意盈盈,眼尾艷魅奪目的鳳尾妖嬈萬千,狹長的鳳眸衝著姜離拋媚眼。

  姜離抿唇,一語不發的盯著他,好像看一坨豬糞。

  聖音旁若無人,上上下下打量姜離,眸色微亮。「小甜心,你這身衣服顏色不錯,和本座正相配,這是不是叫情人裝?」

  姜離眼角抽了抽。「我和你不熟,扶支大祭司。」

  她的話若驚濤駭浪,狠狠擊打在所有人耳中,一瞬間原本還疑惑憤怒的士兵,全都自發警惕後退,一臉殺氣的盯著聖音。

  「你是扶支的白衣大祭司聖音!」

  「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魔頭?

  姜離哂笑,形容的還真是貼切。

  「我的小甜心,數日不見,你就忘記了本座嗎?」聖音笑瞇瞇道,殷唇艷冶。「真是薄情吶。」

  姜離臉都綠了,這個死變態!

  聖音的話很有歧義,讓本來就憎惡姜離的眾多人有了藉口,立馬死抓不放。「好你個寧離!原來你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她是扶支的細作!」

  「我就知道,憑什麼你就敢隻身前往龍安城,原來和扶支的大祭司都是一丘之貉!」劉易恨恨道。

  這讓原先以為是將軍派軍前往龍安城才救出白鱗軍的眾多將士略有詫異,但一想到劉易的話,當即補充:「沒錯!白鱗軍一百多人只剩下十三個人回來,分明就是她故意掩人耳目!」

  「你這個奸細!」

  「賊喊捉賊!」

  衛平氣得不行。「聖音!你休要胡說八道!挑撥離間!」

  當日是自己蠢,將這麼一個敵人頭領當做恩人帶回軍營,才造成今日的局面。「來人!抓住聖音!」

  軍營內,呼啦啦大群士兵圍攻這一方之地,聖音沒有一點深入龍潭虎穴的自覺,尤其笑盈盈的看著黑臉的姜離。

  「瞧見了嗎?你真要為這麼一群蠢貨和身為愛人的我作對?」

  「你閉嘴!誰是你愛人!」姜離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噁心,變態!

  「你都是我的人了……」聖音紅口白牙胡謅,把四周的一大群漢子都給噁心住了,看著姜離的目光十分詭異。

  看不出來他倆原來是這種關係。

  「聖音,身為人妖就要有人妖的自覺,不要隨便跑出來丟人現眼,以免噁心到旁人。」姜離冷冰冰道。

  「小甜心,這可由不得你。」聖音倏然欺身而上,捕捉姜離。

  姜離眸色一閃,數枚寒光奕奕的銀針飆射而出,直取聖音數道命門。黑色的身影迅速後撤,與他隔開距離。

  聖音一計不成,閃電般避開姜離的針,指尖嗖的黑色的線纏向姜離。

  姜離身體後仰,足尖點地,翻身利落閃開。

  黑夜中,刀刃與長線交纏,發出呲呲的刺耳響聲,兩人在轉眼之間交手近百招以上!

  這讓在一旁觀戰的眾多士兵面露駭然,這個寧離究竟是什麼人!

  此刻,明眼人一看即知他們不會是什麼情人關係,有這種所有出手招數都是要對方性命的情侶嗎?

  聖音越打越興奮,使出的力道逐漸加大,但眼前桀驁的小獸卻比想像中難對付多了,又不能真殺了她,若是沒了,豈不是少很多樂趣?

  他感覺的出來,眼前的少年再給她一點成長時間,她將來的成就絕對遠超自己,有時候天才這種稀有物種真是讓人眼紅病發作。

  他和寧徽玉除卻罕有的天賦之外,還有旁人所無法企及的時光積累才有今日,但眼前的小甜心可是實打實的十來歲,這人比人可真是氣死人。

  以前是他氣旁人,沒想到也有自己嫉妒旁人天賦的一日。

  不再有任何保留,黑線驀然散開,聖音眸光迸射妖異之色,殷唇潮紅,鳳眸隱露不可遏制的興奮。

  「呲!」長線猛束,姜離目光一沉。

  「小甜心,快過來我的懷抱。」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58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47 AM 編輯

第88章 迷戀

  聖音收線,將被束縛的如一只粽子的姜離收過來。

  姜離知道自己還不是他的對手,但怎可能乖乖就擒?她咬牙,蹭的躍起,在聖音收線朝著他撲過去時,抬起長腿一腳蹬向他那張欠扁的臉。

  聖音對她也算了解個透徹,對於這麼突來的一手,第一時間避開,抱起姜離,眨眼從水洩不通的軍營中消失無蹤。

  「阿離!」衛平等人追出去時,夜色深濃,沒看到一個人影。

  ……

  「你……你想幹什麼!我是男的!」

  姜離並未被帶出軍營,聖音將她擄回她的帳篷,行事太過出人意料,估計衛平絕對想不到到處找的人在她原來住的地方。

  聖音把姜離扔到榻上,修長的身體壓在她身上,眸光灼灼,手腳還十分不老實。

  姜離雙目圓瞪,拔高聲音以壯已膽。

  「誰知道呢?」聖音俯身貼著她,狹長的鳳眸優雅如紳士,血色瞳仁閃著幽幽的光澤。「讓我檢查檢查,嗯?」

  「流氓!住手!住手!我不會放過你的!我遲早剁死你!混蛋!狗賊!死色鬼!」

  隨著聖音不安分的手往衣料中探,姜離雙目蹭蹭蹭的冒火,憋紅了臉,拼老命掙扎,就差以頭搶地撞死聖音了。

  她邊躲邊叫罵,如一隻從沸水上撈出來的蝦子,把這輩子學的所有髒話都捎帶上了。

  聖音低笑,聲色醇厚如陳釀多年的美酒,看著活蹦亂跳的寧離十分有趣。

  指腹下的肌膚溫熱中帶著奇異的觸感,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真有點變態的心理,怎麼會喜歡去摸一個男人的身體?

  他總覺得這小子行事雖很男子化,長得也有那麼一點,但是撇開這些,她纖細的身形和她對待男人的態度讓他奇怪。

  雖然沒胸,但當初姜離不就是這麼一副模樣?頂多比她矮一個頭,長得……嗯……這個……貌似姜離和寧離相比那黑臉的容貌還變成好看一類了。

  這小子長得確實很「粗糙」。

  她似乎很厭惡男人碰她,這是男子該有的反應嗎?而且,他發覺她單獨住在一個帳篷,而不是和其他士兵住在一起。

  聖音將姜離強行摸了個遍,姜離的臉已經漲紅發紫光了。

  如果眼神能殺人,聖音已經變成灰燼。

  「嗯,這裡太平了。」不僅看著平,是真沒有。

  不過,寧徽玉的寶貝徒弟也發育很慢,按照寧徽玉的想法,怎麼都得過個一兩年才有可能有點女子的特徵。

  聖音完全沒意識到,他已經不自覺把寧離當成女的。

  不過,沒有一項符合他的猜測,這讓他有點鬱悶,不能脫了這小子的褲子,寧徽玉也做不出來這種事。

  「還是我親自上陣吧。」他輕笑道。

  「上你妹!你這個臭流氓!我說了我是男的!你聽到沒有!你這個死變態!我……唔唔唔!」

  「這張嘴太厲害了,小孩子不可以說髒話。」他湊到姜離耳畔,低聲道。

  他不得不點了姜離的啞穴,這小子若是把其他人叫過來就不好了。

  姜離唔唔嘶鳴,憤怒早就讓她什麼都聽不進去了,目眥欲裂的死死盯著聖音。

  纖細的脖子、額角都蹦出青色的血管,可見憤怒程度。

  聖音貼著她,修長冰涼的手已經滾熱,他低低輕嘆一聲,對身下這副身子似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迷戀,不自覺的想靠近。

  他不是很明白,卻也不打算去想。

  「別怕,只是確認一下,乖乖的。」聖音的話低柔雅魅,手掌一點點下移。

  姜離唔唔後縮,驚慌之色從眼底浮起,她掙扎的想跑,聖音以身體摁住了她。

  聖音不自覺的屏息,他不喜歡猜來猜去,在自己隱約察覺到所起的心思時,必須先一步確認從一開始就不是離譜的錯誤。

  寧徽玉已經選擇了姜離,也許是緣分吧,這小子竟然叫寧離。

  他不喜歡姜離那種嬌花,既然寧徽玉也有幾分欣賞小甜心,那麼他就有把握讓寧徽玉最終接受她。

  畢竟,和姜離相比,寧離優秀的讓他都足以自慚形穢,不是嗎?

  寧徽玉教導姜離,難道就不是想培養一個優秀的繼承人嗎?可姜離太蠢,她做不到,總有別人做到!

  但在這之前,他必須確認,自己想的不錯。

  「唔——!」姜離瞳仁猛地一縮,發怒的小獸狺嘶。

  聖音動作一窒,微微怔愣,鮮紅的瞳仁灼灼如火的盯著她,忽然低頭吻了她唇角一下。「……真好。」

  真的如他所想。

  「砰!」

  下一刻,聖音就被擊飛。

  姜離氣怒難平,小宇宙徹底爆發,穴道強行沖破,她一口血噴出,縱身躍起,直追被她一記無影腿踢出去的聖音。「混帳!」

  她低吼聲憤怒到極致,偌大軍營都在迴盪這個暴怒的聲音。

  「砰!」聖音堪堪接住姜離的一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的五官。

  明明是一雙澄淨的烏色剪水鳳瞳,為何五官卻如此平常?他露出一抹深思之色,有寧徽玉易容的先例在前,他對人的面容也嗤之以鼻,那麼,他的小甜心也是如此?

  畢竟醫術如此高超,不是麼?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事?」

  姜離暴怒的聲音一起,四周營帳內的士兵一湧而出。

  聖音已經確認,也不再多留,深深的看了一眼姜離,縱身沒入夜色。

  「你站住!聖音!納命來!」姜離氣得失去理智,衝著聖音離開的方向追趕出去。

  聖音心情十分複雜,既覺得慶幸又有一絲疑竇。

  「寧徽玉……寧徽玉……」

  他喊了幾聲,寧徽玉沒有回應,他一時心緒難以描述。

  「哪裡走!」一道銀色的絲線飛速馳來,聖音猛地側避開才不至於被穿胸而過。

  姜離目光噴火,襲擊招式凌厲,滿心憤怒無以抒發。

  「小甜心,捨不得我嗎?」聖音低笑嫵魅,停在原地。

  「休逞口舌之勇!」姜離手握雙鋒刺,兩頭尖端如銀針,鋒利如隼,逼得聖音倒退兩步。

  姜離更擅長近身戰,速度極快,但聖音更擅操縱銀線,從暗處襲擊。

  姜離尚未來得及靠近,腳踝一緊。

  她瞳色一深,一低頭就看到泥土中鑽出一隻腐爛成枯骨的手拽住了她的腳。

  她長靴一動,剛要搖動九冥鈴,猛地想起九冥鈴是師父送給她的禮物,斷然不可在聖音面前出現。

  「砰!」

  一個猶疑,如蛛網般的金屬線將她網在其中,一瞬間收束變成了蠶繭。

  「我的小甜心,快點長大吧。」聖音輕笑,嗓音雅魅低磁,濕熱的長舌忽然伸出,舔向姜離唇角。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4:59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48 AM 編輯

第89章 小東西遲早是我的

  姜離面如殭屍,眼睛瞪的好似銅鈴。「你……你你……」

  她氣得渾身發抖,這個死變態!

  「嗯,味道不錯。」聖音意猶未盡,低低輕笑,溫熱的唇舌想再揩點油,姜離死抿唇角,惡狠狠的盯著他。

  聖音瞧著她想罵死他又不敢開口的模樣,低笑不可遏制。「小甜心,我知道你想罵我,沒關係,我受著。」

  姜離眼珠子漲紅發綠。

  聖音親暱的半含她嬌嫩的唇瓣,頗為愛不釋手,輾轉不去。「以後,你都是我的,知道麼?」

  「去你娘的!誰是你……唔唔!」

  聖音乘虛而入,抱起姜離倒入一頂漆黑的空帳篷中。

  他扣住她的後腦,強行索吻,姜離唔唔往外吐,試圖吐出他的唇舌,嘶聲衝突躲避。

  姜離瞪大眼,懵然呆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從來不知道輕吻可以這樣,和師父輕輕如蜻蜓點水完全不同。

  「唔唔唔!」她覺得自己快死掉了,窒息死的!

  姜離如一隻大蟲子似的奮力扭動,纏在身上的線牢牢束縛住她的手腳。

  聖音眼眸隨著深吻柔魅迷離,和她親近時彷若有一種魔力,鼻尖淡淡的藥香讓他有一瞬恍惚。

  赤色的瞳仁緩緩加深,潮濕朦朧,緩慢注入琥珀般溫潤的色澤,他的動作輕緩,從剛剛的強勢逐漸溫柔。

  一隻溫熱修長的手摟住姜離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細細摩挲她陌生的面龐,充滿憐愛和疼寵。

  「我的離兒……」

  長久的窒息讓姜離腦子很難保持神智,聖音的動作強勢霸道的讓她連咬死他都做不到。

  耳畔熟悉的低喚溫柔如水,溫暖的觸感,柔和寵溺的語氣,姜離陷入茫然。

  師父……

  她眨了眨眼,試圖看清楚眼前之人,迷濛的水霧讓她看不清晰,好像師父在她身邊……

  「師父……」

  「乖孩子,別怕。」寧徽玉點了她的睡穴,溫熱的頰輕貼她的小臉,殷紅濕潤的唇在小徒弟唇角留戀不去。

  他沒有想到聖音會這麼做,聖音是來真的,剛才那一瞬,兩人精神出現明顯的間隙,聖音精神飄忽。

  「寧徽玉!」聖音再度恢復神智時,剛才那番令人心醉神迷的吻已經結束了,寧離身上的束縛被解除,此刻安靜躺在他懷裡,沒有意識。

  「聖音,你在強迫一個孩子。」寧徽玉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聖音所做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他們是同一個人,可是……

  難道他心底就是想這樣對離兒的嗎?怎麼會?

  「強迫?」聖音指腹來回摩挲姜離微腫的薄唇,經過剛才,鮮紅如血,真是迷人……

  「強迫又如何?」他低頭又含吻了上去,體會那迷醉的感覺。「我喜歡的,我就要搶過來。」

  「你喜歡?」寧徽玉聲線低沉。

  聖音沒說話,他發覺自己很喜歡和這小鬼親近,是不是寧徽玉對姜離也是這種感覺?可惜他不是寧徽玉。

  寧徽玉的性格決定他無法明目張膽去親近,總是暗地裡做些小動作,把姜離往歪路上帶,讓那個臭丫頭主動親近自己。

  他喜歡,他就去做,小鬼不肯,他也不想放棄。「小東西遲早是我的。」

  「你忘記我們身上有什麼?」寧徽玉的話如一盆冷水澆下來。

  聖音怒氣難平。「那又如何?我不在乎有沒有孩子!你和姜離還不是一樣?你別以為自己和她能開花結果!她是枯顏的主人又怎樣?就算有孩子也永遠長不大,只能看著他去死!」

  既然這樣,還不如沒有!

  寧徽玉寂靜無聲。

  聖音心中冷笑。「你不敢明著對姜離太過親近,明明想得很又怕見她,難道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他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怪物,活了這麼久,密音宗的老不死們不就是害怕血脈斷絕嗎?幾百年了還在想著下一代繼承人,可他不想成為配種的存在!那些一個個等著一步登天的女人,有什麼資格擁有他和寧徽玉的種?

  「聖音,你沒到我的程度不會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多可笑。」寧徽玉眸色幽淡。

  聖音不過欣賞離兒,想要找一個合心意的反擊身為密音宗主人的宿命,可若是感情繼續發展下去,自己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以為有這麼輕鬆,隨口一說不要就不要,想停止就停止?

  哢噠哢噠。

  帳篷外傳來大片金屬鐵衣摩擦的聲音,寧徽玉微微嘆氣。「四周被包圍了。」

  這裡是衛陵的大本營,衛陵可不比白鱗軍老邁的將領,不然聖音不會幾次三番暗地裡來陰的要衛陵的小命。

  「那又怎樣?」聖音不以為然,指腹細細的碾磨姜離粗黑的眉毛,心不在焉。

  他瞧著指尖沾染的碳粉和眉毛,眉梢略有一絲笑意,親暱的在姜離唇角咬了一口。

  寧徽玉抿到了鮮血的鮮甜。

  「寧徽玉,她的味道好不好?」聖音刻意的讓他感覺到,當然,他也感覺到寧徽玉心情的陰鬱。

  「聖音,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後悔。」

  外面人真不少,想走恐怕難度係數不低。他點醒姜離,姜離剛醒,目光還有些渙散,然而,瞧見聖音的下一秒,腦子高速運轉,自動清醒。

  「聖音!你這個淫賊!我……我……」姜離抬手,發覺自己沒法動,她咬牙。「你今日休想逃出軍營!」

  外面起碼有上萬士兵排陣,應該是衛陵帶領的人。

  聖音別落到她手裡,她勢必要將他鞭屍!挫骨揚灰!

  「放心,人多才好渾水摸魚不是?」聖音低笑,肆無忌憚的佔便宜,不管姜離滿臉噁心的表情,纏綿輕吻,抿了抿她的唇。

  姜離感覺唇角被咬破了,有血腥氣,死盯著聖音,恨不能盯出一個洞來。「我會為你收骨灰的。」

  「呵……」聖音低笑,拉開她的衣襟,綿密的吻落到她精緻的鎖骨上。「你夫君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在你沒長開前。」

  「死流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姜離額角青筋崩出來。

  聖音興致盎然的佔便宜,一邊佔便宜還不忘毒舌兩句。「以後要為夫多摸摸,不然長太慢了。」

  他一隻鹹豬手準確的覆在姜離某位置,幽幽道:「比我還平。」

  姜離差點沒氣昏過去。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01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56 AM 編輯

第90章 聖音那狗賊

  「聖音,我知道你在裡面,放開阿離!」衛陵低沉的聲音如悶鼓,聖音紅唇如焰,唇角勾笑。

  「小甜心,衛陵難道真是你爹?」在這時候還顧忌他懷裡這小鬼,沒有一口氣衝進來。

  「我是你爹。」姜離驢唇不對馬嘴,狠狠瞪著他。

  聖音低笑,食指壓在姜離被他蹂躪的鮮紅的嫩唇上。「小東西,你不怕我殺了你麼?」

  「大不了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呵,我怎麼捨得呢?」聖音俯身,滾燙的氣息熨在姜離面上,姜離小臉漲成豬肝色,心裡把聖音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

  「小傢伙,惹惱了我,我就喜歡疼你……」聖音的手往她衣擺下方探,姜離眼睛霎時大瞪,目露驚慌。

  「你……你住手!住手!」

  「不要。」聖音低聲道,滾燙的手肆意伸入她的綾褲徘徊。

  姜離渾身打顫,淚珠子在眼眶打轉,強烈的讓她眼瞳迸發冰冷的寒芒。「聖音!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他日,我定會百倍千倍讓你償……唔!」

  聖音吻上她的唇,封住她未說完的話。「小東西,別害怕,我會等你能承受我時再愛你。」

  姜離眼眸泛冷,今日是她技不如人,不代表永遠如此!

  「小甜心,恨我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聖音言辭含糊,唇舌不斷與姜離糾纏,美妙的感覺真讓人上癮,難怪寧徽玉總喜歡這樣。

  寧徽玉愛重他的徒弟,那麼,他會讓寧徽玉看到,他看中的小甜心比他徒弟優秀百倍!

  聖音忍不住扣住姜離的後腦,不斷加深這種刻骨的親密感,黑色的衣袍散亂,男人性感的腰腹輕蹭身下嬌軟的身子。

  真有點想把她搶回去的衝動。

  不過。

  聖音眸底掠過一道殘色,外面可真吵。

  「小甜心,我走了之後,別又被人欺負了。」磁啞的嗓音帶著點情慾的味道,他垂眉看著身下小人兒緋紅濕潤的薄唇,眸底掠過笑意。

  姜離易容術再好也被聖音蹭落不少,露出右眼的眼尾細長,墨色瞳仁如最璀璨的黑曜石,捲翹長睫如一排精緻的蝶翼,她的五官無疑是十分精緻的,可惜被她刻意掩蓋。

  小甜心易容術不錯,被他這麼破壞也沒能完全褪去。

  衛陵盯著從帳篷中閑庭信步般走出的聖音,迅速給衛平做一個手勢,衛平立刻進了帳篷。

  聖音唇邊笑容不改,殷紅的唇瀲灩濕潤,黑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奢艷靡麗,他此時衣袍散亂,性感有力的腰腹若隱若現,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情慾後的饜足與艷靡,眼尾紫紅色的鳳尾詭魅妖異。

  所有的士兵看著他都透著一股子厭惡之色,衛陵看到他這副樣子從姜離帳篷走出後,臉色劇變,眼神迸射巨大的憤怒。

  「聖音!你這個無恥小人!」他大手一揮,怒喝:「死活不論!」

  所有聚集的士兵手持佩劍、長槍大喝一聲,一湧而上!

  對付一個人,他們就不信還能讓他逃跑。

  「衛陵,本座的小甜心受不得本座的熱情,受了些驚嚇,你可要好好照料著。」

  聖音長笑,黑色長線迸射,他如同香燭供案上靡豔的傀儡木偶,露出妖異詭豔的陰冷笑容飛速倒退,身前近百名士兵忽然反身砍向自己同伴!

  突如其來的劇變讓所有士兵應變不及喪生刀下,衛陵臉色一變。「注意引線!注意引線!」

  「哈哈哈!」聖音森涼的笑聲空曠尖銳,如一根根鋒利的銀針扎入士兵耳中。

  「噗!」

  接連不斷有人吐血倒地,衛陵第一時間察覺不對封鎖聽覺,那聲音卻依舊震得心腑亂盪。

  「抓住他!」

  「不要讓他跑了!」

  「封住軍營!」

  高聲命令一個接一個,指揮的將領奮力反擊,試圖抓住聖音。

  然而,僅僅一刻鐘不到的時間,除了身中提線傀儡術的士兵還在砍殺外,聖音早已不知所蹤。

  「格老子的!又讓那個魔頭跑了!」

  「將軍!不見聖音的行蹤!」

  「將軍,南面也沒有人!」

  衛陵臉色陰沉,近兩百名中傀儡術的士兵被強行製住後扯斷引線,但去除引線後,即使還沒死的人也立刻吐血身亡!

  「八百多人!」衛陵看著死亡與重傷人數,面皮鐵青。

  「還有兩百餘人重傷,靠近聖音的將士盡數中毒,其餘人等皆是中了傀儡術,還有部分人……」

  「死於我方士兵手中。」

  在場將士無不是心頭髮冷,都是中術後突然反戈所製。

  「沒想到聖音如此厲害!」

  「剛才的笑聲也是如此。」一群人覆住胸口,心腑還是一陣嘔意。

  「他也太囂張了!竟敢直入我方軍營如入無人之境!」

  「可恨!」

  衛陵聽著他們憤慨的言談,臉色始終陰沉,大步走入姜離的帳篷。「阿離如何?」

  衛平一張臉氣的發紫,人站到一旁,距離姜離還有一段距離,看到衛陵進來,看了看姜離。

  姜離已經穿好衣服站起身。「我沒事。」

  她的嗓子有點啞,衛陵抬頭看到她,目光一沉。「聖音那狗賊!」

  姜離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衣領豎起,把頸項遮的一絲不露,但是原本薄緋的唇此時鮮紅,被侵犯的痕跡無法短時間內抹去。

  衛陵想到聖音離開時說的話,臉色青白交加。

  「阿離,你……」衛平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將軍。」外面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有兩名身穿甲冑的男子走進來。「外面,出了點事情。」

  「將軍!你不能再包庇寧離了!」

  「將軍,她今日引來聖音,誰知他日還會做出什麼來!」

  「讓她滾出營!」

  「必須把她驅逐出營!」

  外面呼喝聲讓衛陵沉了臉。「阿離這兩日好好養傷,此事由我處理。」

  他掀簾正要出去,姜離瞳色冰涼,有些人,不給一點教訓是不會學乖的。

  也該到是她反擊的時候了。「將軍,若不出意外,這兩日白鱗軍很快就會求到這裡,與扶支一戰不可避免……」

  衛陵和衛平視線同時望過來。「白鱗軍連扶支的傀儡都對付不了,談何勝利?我這些日子捯飭出幾樣抗毒的藥丸,你分發給士兵防身也好。」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02 PM

第91章 被大魔頭睡了

  衛陵心中感慨萬千,為自己的士兵和手下感到羞愧。「阿離,士兵們只是人云亦云,被少部分人煽動,才會對你如此大的偏見。」

  「將軍,我很清楚是怎麼回事。」

  她初次到軍營,沒認識幾個人,很多士兵把她當做小弟弟照顧,什麼都會給她捎一份,篝火堆前鼓勵她的行醫「大志向」,帳篷外比賽賽跑還故意輸給她。

  她沒有多餘好心,可也不敢忘別人給她的好。

  奈何,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世上從不缺小人,你遞過去一捧鮮花,他只會在你背後捅一刀,有人見不得她好,惡意中傷無中生有,導致不少人對她恨之入骨。

  與其多費唇舌解釋,不如用行動讓所有人閉嘴。

  衛陵出面後,軍中強制要求趕走姜離的人暫時偃旗息鼓了一陣。

  這幾日姜離一直在軍帳中忙碌製藥的事,外面悄然興起一股難聽的流言,在軍營傳的沸沸揚揚,勢不可擋。

  「什麼!」

  「是誰在胡說八道!」

  衛陵聽到流言,氣得處置了好幾個士兵。

  「將軍,你生氣也無用,誰不知道扶支的那個魔頭看上了寧離,還把她給……」

  「劉易!你還不給我住口!這是你該說的話嗎!」衛陵一聲暴喝,抄起桌子上竹杯砸向劉易。

  「砰!」劉易被滾燙的茶水砸中,額頭砸出一道青色,他昂起頭,十分不甘。「將軍,此事不是末將亂說,當日聖音的話在場的誰不知道?只怪寧離行事不乾不淨!怎麼聖音不找別人就找她?」

  「你住口!」衛陵氣得胸口起伏。

  敢情還成了阿離的錯?是怪她,怪她太過優秀嗎!

  「是要怪阿離。」帶著傷的白凌幽幽開口,盯著滿眼不甘的劉易,冷笑:「怪她何必醫術如此高超?怪她為何要會解蒼雪?怪她何必要跑來幫我們,不顧危險跑去救龍安城的人,落的這般下場,若是她和劉副將一樣的是無能之輩,聖音也看不上她,你說是不是?」

  「白凌!你什麼意思!」

  「哦?難道我說錯了?」白凌臉色蒼白,雖說當日命被阿離撿回來了,但身體大不如前,還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

  旁人從數十丈高樓掉下,腑臟碎裂怕是也沒命活到現在。

  他頗為自嘲,到頭來,阿離還被人唾罵,真是諷刺萬分。

  「將軍。」帳篷外看守的士兵走了進來,單膝跪地。「寧……寧大夫已經將藥送過來了。」

  他低垂著頭,說到寧大夫三字時頓了一下,在場的諸多將領聽到他的話,一陣沉默。

  「她人呢?」衛陵道。

  「寧大夫沒過來,她是讓帳前的士兵送來的。」

  「知道了。」衛陵嘆氣。「衛平把藥丸全都分發下去罷。」

  衛平領命,正要出帳,立即有人冷笑接道:「寧離的藥也不怕吃死人,反正我們營不需要!」

  「我們營也不需要!別沒死在戰場上,被一個不知羞恥的庸醫毒死了。」

  「你——金月忠!你嘴放乾淨點!」白凌啪的站起身,衝著一名罵姜離的中年漢子冷喝。

  「哼,誰稀罕,我的騎兵營也不要她的東西!」劉易不屑。

  衛陵額際青筋暴起,衛平冷眼旁觀,到如今,他已經受夠了!

  跪在地上的士兵還沒走,他欲言又止,磕磕巴巴:「寧大夫說……說藥丸可以抑制扶支的屍毒。」

  可惜,在座的人,沒幾個聽他的,或者聽到了也不以為然。

  到最後,衛陵氣得把本就不多的藥全都給了白凌負責的一支五千衝鋒的小隊。

  寧離聽到消息時正在和幾位小士兵檢查藥材數量,搖頭:「可惜了,自己的領隊卻為了個人恩怨不顧下屬死活。」

  幾個小兵側目,不知為何聽著心中發寒。

  姜離瞳色烏黑幽冷,有條不紊的挑選藥材,選的差不多了,才似想起什麼,問道:「藥抬回來了嗎?」

  「那倒沒有。」跑來報信的小士兵撓了撓頭,笑道:「白少將搬走了好幾箱,一個個盯著手下士兵吃下去了。」

  姜離微愣。「白少將?他不是副將嗎?還有專門負責的隊伍?」

  「我也不知道,白少將是白家的人,白家除了大帥,有三位少將帶領隊伍,白少將還是人數最少的,只有五千人。」

  與公儀家幾乎齊平的白家?原來如此。

  「五千人?那應該還有多下來的兩箱。」姜離正考慮要不要搬回來,小士兵左右張望,小聲道:「寧大夫,沒有多下來的。」

  姜離一時沒反應過來。「藥吃多了可不好。」

  白凌不會讓他的下屬吃一堆吧?這不是要害死她?

  「是其他營私下里有部分兄弟托白凌少將手下的人討要的,就沒剩下了。」小兄弟賊兮兮的展開掌心,露出一枚褐色的藥丸。

  姜離傻眼。

  她敢確定這名小戰士絕對不是白凌的手下,好像是個不起眼的看守營帳的小士兵,她隨手指來提藥材的。

  姜離心情格外怪異,她還以為自己算洪水猛獸級別,得是人神共憤到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

  想到當日有人偷襲她,欲取她性命,除了衛平他們護著她,似乎的確還有兩個陌生面孔?

  她側眸沉思。

  ……

  「這就是那個被扶支大魔頭睡了的可憐蟲的藥?」

  嗯?

  姜離剛出帳篷,冷不丁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抬眼看到前方不遠處數名士兵發生衝突。

  被大魔頭睡了?可憐蟲?!

  姜離七竅生煙。

  「她的藥你們也敢吃?死了要我幫你收屍嗎?」

  「哈哈!就是啊!不會也變成一個被壓的吧?」

  囂張的笑聲直慣耳膜,姜離掰了掰指頭,覺得手很癢,需要發洩一下。

  她目光幽幽,陰沉沉的靠上前,準備讓這支叫囂的士兵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就不知道到時候死的是誰!」

  「就是!別哭著喊著來求我們賜藥!」

  「以為寧大夫是普通庸醫可以比的嗎?」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另外一支隊伍更囂張,領頭的虯髯大漢虎目圓瞪,呼喝之聲響亮如鑼鼓。「誰再敢罵寧小兄弟,老子打得他滿地找牙!」

  「喲,老韓,挺有種啊,不會是看上了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子了吧?」一道猥瑣的聲音嘲笑道。

  韓忠烈圓目大瞪,衝上去欲給他一拳。一道黑影閃來,一拳頭將開口之人腦袋砸入地面!

  「砰!」

  入地三尺。

  一隻小鹿皮長靴踩在他的臉上,來人單手叉腰,嗓音冰涼清越。「亂吠的狗到處咬人,狗主人快來認領!」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0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56 AM 編輯

第92章 你這個魔鬼

  姜離一點沒帶客氣的,腳尖使勁踩,將滿嘴污穢的壯漢完全碾壓。

  這是什麼情況?

  韓忠烈不可思議,被踩在地的壯漢無法動彈,他身後的士兵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待看清姜離,頓時大怒。「是你!」

  「就是她!寧離!」

  姜離眉梢微揚。「不是滿嘴噴糞挺能耐的嗎?不過如此。」

  「寧離,你偷襲又算什麼本事!」

  「沒錯!你還真以為自己有能耐?如果不是將軍包庇你,你什麼都不是!」

  寧離小小年紀,能有什麼本事?不過是背後有關係,跟在將軍身後撿功勞的富家子弟,他們最厭惡這種遊手好閒沒本事的貴族子弟!

  「無能鼠輩。」姜離冷漠的收回長腿,掃視全場。「只會逞嘴皮子功夫。」

  「你這小兒!」

  「可笑曾經熱血衛國,驅逐北涼的勇士鐵軍,如今淪落到市井長舌婦的地步。」姜離冷笑,黑色的瞳仁充滿深深不屑,身姿頎長筆挺,站定原地。「可悲可嘆。」

  她一番話讓兩個對峙的隊伍後看熱鬧的一些老兵臉色難堪。

  「寧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絕對無法容忍一個小兒侮辱他們身為戰士的尊嚴!

  寧離目光冷凝,掃向說話之人。「我聽聞衛將軍帶領的軍隊從北涼戰場而來,本以為定是悍猛正直的戰士,卻不曾想也不過是一群人云亦云的愚蠢之輩!」

  她的話冷厲沉痛,語氣濃重的失望和憤怒,讓外圍觀望的老兵們神情一怔,望向這個方向。

  「扶支攻戰在即,我沒看到昔日鐵血軍隊的任何備戰準備,沒看到你們絲毫的戰鬥士氣!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你們一個個如潑皮般扯著可笑的流言,說著污穢不堪的言語自命不凡!」

  「你們還敢說自己是保土衛疆,守護大姜國尊嚴的勇士?你們對得起身後對你們寄予厚望的萬千百姓?你們聽不到龍安城死去百姓的悲鳴嗎?你們忍心看他們死後屍身也被敵國侮辱嗎!」

  「如果他日,你們的親人也被製成傀儡,對你們刀槍相向,你們還笑得起來嗎!」

  姜離言辭犀利,清越的嗓音響徹整個廣大軍營。

  衛陵和一干將領正在帳篷內商談對付扶支的辦法,冷不防頭頂忽然響起震耳發聵的憤怒質問,他猛地的抬頭,驚訝萬分。

  帳篷內所有的人都茫然環顧四周,不少將領臉色發沉,一語不發。

  如同當頭棒喝,軍營十萬將士如同打了雞血,就差跟在後面呼應。

  是誰?是誰在說話?

  整個一望無垠的帳篷群中,無數士兵湧出來,沒有錯!他們曾經也是驍勇善戰的鐵血之軍!北涼蠻子都被他們趕回老家,還怕區區扶支嗎!

  「這個聲音……」騎兵營中,部分剛剛痊癒的傷員目有驚色。

  是當日龍安城傀儡來襲時,夜裡指揮作戰的聲音!

  是那個人。

  韓忠烈心中一震,看著眼前的黑衣少年,她如同一個耀眼的發光體,即使面容平庸,卻無法讓人忽視她的存在,黑色的鳳眸璀璨明亮,充滿無與倫比的自信!

  他胸口一熱,站到姜離身邊,大聲叫好。

  「好!寧小兄弟說的不錯!」

  姜離側目望他,頗感意外。

  是當初被她打飛兩次的大漢,她還記得當時聖音一把火燒了傷員帳篷,造成軍營裡的將士之間誤會,這位還綁了衛陵。

  雖說當時誤會解除,但這位和一批士兵都被軍法處置打了不少軍棍。

  「你們屁股的傷好了?」姜離哪壺不開提哪壺。

  韓忠烈老臉一紅。他身後一支年輕的新兵們一臉漲紫,嘿嘿乾笑。

  「已經好了。」

  「是啊是啊!」

  「當日多虧了寧大夫,我大哥才撿回一條命!」

  「還有我拜把子兄弟也是,多虧了寧大夫!」

  一群人嘰嘰喳喳不停,把姜離圍得水洩不通,外面找碴的人臉色鐵青,恨恨離去。

  因為四周不少老兵以一種不善的目光盯著他們,他們也知道現在不可能把寧離怎樣了。

  姜離聽了半天才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原來是當日扶支傀儡來襲時受傷士兵們親人。

  姜離發覺,這十萬人的隊伍中,新兵中很多被安排在不同的隊伍中,年輕人總是更容易抱成一團,劉易率領的騎兵營中剛好上次打頭陣衝鋒的騎兵們是一支新兵。

  一群士兵還憤憤不平,詛咒劉易,新兵們一股熱血的往前衝,一心想著精忠報國,在那樣的情況下,與其說是英勇,不如說是傻缺,被人當成試金石送死。

  姜離蹙眉思索,沒想到軍營裡還有這麼多隱藏的問題。

  「寧大夫!寧大夫!大將軍找你!」

  姜離一愣,衛陵找她?

  龍安城中,聖音靠坐在城主府中的紫檀長椅上,指尖晃蕩著金色酒樽,邪笑的看著匍匐在地的老者。

  老者花白的頭髮散亂,面容驚怒交加,仇恨的緊盯聖音。「聖音!你不得好死!」

  「啪!」一名鬼衛一巴掌煽向白黎天,打掉了他兩顆牙。

  老者吐出一口血,早已枯敗的身體癱倒在地,厲眸猶自死死盯住聖音。「聖音,你休想再通過我控制白鱗軍!」

  「那可說不準。」聖音唇角勾笑。「從今日起,世上再無白鱗軍,只有新增的三萬死靈軍。」

  「你——你說什麼?!」白黎天猛地瞪大眼珠子,猙獰的直撲聖音,被鬼衛一腳踢倒。

  「主上,一萬死靈傀儡已經成功進入龍安城,只待主上一聲令下即可入城絞殺。」黑衣的暗衛腰桿筆直,冰冷的聲音沒有起伏。

  白黎天眼前一黑,險些昏過去。「怎麼會……怎麼會……」

  聖音飲下酒樽中的酒水,薄唇妖嬈,低磁的嗓音醇厚如酒。「去罷。」

  「是。」天樞站起身離開。

  「不要留下一個活口,本座可不希望有人去衛陵的地方打擾本座的小甜心。」聖音支頤,笑容艷魅。

  天樞應了一聲,轉眼離開城主府。

  「不!聖音!你這個魔鬼!衛陵不會放過你的!他會為我將士報仇的!」白黎天發狂的衝向聖音。

  他的三萬白鱗軍,十萬人如今只剩下三萬,死後卻要變成聖音手中的傀儡,他如何甘心?死了也無法瞑目!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05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3:10 AM 編輯

第93章 妖魅

  「衛陵?」聖音托腮,狹長的赤眸妖絕森冷。「本座很快就會讓他與你地下作伴。」

  「聖音,你會有報應的!」

  「報應?」聖音笑聲妖魅,支肘笑望。「在此之前不妨告訴白帥一件趣事。」

  白黎天凶狠的盯著他。「老夫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聽說你令人殺了你的親孫子……」聖音剛說出口,白黎天鐵青的臉蒼白,強烈的仇恨使雙眼充血。

  「卑鄙小人!是你!是你!」

  聖音起身,烏髮殷唇,艷魅如最妖豔的滴露玫瑰,帶著鮮血般令人窒息的瑰麗。

  他緩緩踱步,身形頎長,笑道:「那小子被扔下城牆,腑臟碎裂,衛陵抬回去時也不知是何感想?」

  白黎天身體僵直,木然的跌倒在地。

  腑臟碎裂……他知道,阿凌受了重傷被他命人扔下高牆,怎麼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阿凌——!」

  他一聲淒厲的慘呼,彷彿遭受巨大的打擊,那是他最看重的孫子!他其實並不怪他在衛陵營中。

  聖音蠱惑人心的低柔魅語如地獄魔鬼的召喚。「你孫子死相淒慘,臨死前還不敢相信你這個爺爺會殺他……嘖嘖,真可憐……」

  白黎天猛地噴出一口血,犀利的目光渾濁,跪倒在地。

  不是他……不是他……

  聖音唇角噙著詭魅柔和的笑意,緋紅的瞳仁深處卻盡是陰森魑魅魍魎。

  他冷漠的收回視線,一條黑色巨蟒從紫檀椅後蜿蜒遊出,長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鬼衛放開白黎天,白黎天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意願,看著巨蟒爬過來也沒有一絲反應。

  「嘶——!」黑蟒豎直的眼睛森冷的盯著他,蛇頭豎起,張開獠牙,一口咬住白黎天。粗壯的蛇軀緊纏,不到片刻巨大的軀體淹沒了白黎天。

  府內所有的鬼衛神色平淡,眼看大蛇吞下一個人,蛇腹明顯凸起一個山丘,此時爬不動,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大嘴打個呵欠,豎瞳幽幽的盯著聖音。

  聖音從它身上踩過去,黑蛇也沒半絲反應。

  「真無聊,不知道小甜心知道龍安城沒了的消息高興不高興?」他似是想到寧離那張憤怒的小臉,唇角微揚。

  「主上!衛陵率領十萬大軍正往龍安城的方向來了!」七衛之一的天璇手握長劍,神色冷凝。

  聖音眉梢一揚,略有意外,眼眸深處卻不可遏制的升起一縷詭異興奮。「他以為靠人多就能取勝?」

  腳步卻一刻未停的朝外走,這可不像衛陵謹慎的行事風格!

  他有一種預感,一種強烈到血液都在沸騰的預感,衛陵領軍毫無徵兆之下出現在龍安城外,一定和寧離脫不了乾係。

  寧離瞇眼盯著眼前青灰色城牆,龍安城三字透著厚重的歷史氣息。

  從城外看,城內沒有任何異動,城樓上白鱗軍身穿雪白鱗甲,手持長槍正在來回巡邏,看到衛陵等人,如臨大敵。

  衛陵盯著城牆之上的一簇簇黑色的箭矢,面帶微怒,白鱗軍明知他的身份,到了如今地步竟還對他們刀劍相向!

  「將軍!難道真的要強行衝入城中?」

  「根本沒有什麼扶支的軍隊攻佔龍安城!」

  「現在退回還有商量的餘地,一旦攻入城中,我方與白鱗軍勢必要不死不休。」

  衛陵身側,眾多將領面透憂色,憤怒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衛陵身側的烏衣少年。

  她眸色冷淡,視線望向巍峨城牆,空氣中似有淡淡的腥臭味。

  是聖音的人!

  「衛陵!你想謀反嗎!帶著你的人從哪裡來滾哪裡去!」

  「弓箭手準備!」城牆之上李琦冷笑,囂張的盯著衛陵一干人,伸手從士兵手中接過一柄長弓,張弓搭箭,箭矢直指城樓之下的衛陵。

  「衛陵,這是你自找的!」李琦一聲嗤笑,猛地放箭。

  衛陵目色一冷,四周將士登時大怒!

  「李琦小兒!」

  「保護將軍!」

  李琦囂張至極,他還沒膽真的殺了衛陵,不過看到一代大將驚慌失措,他就格外有成就感,事後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撇乾淨。

  寧離黑瞳半瞇,冰涼的手閃電般從背後箭袋中抽出一支雪翎長箭。

  一道冷光陡然從衛陵身後射出!

  「砰!」

  雪白的長箭以勢不可擋之勢當空劈斷李琦的箭,氣勢不減,如一道閃電朝著李琦的方向直射而去!

  什麼?!

  李琦大驚失色,眼睜睜看著一支箭朝著他直直射來,驚慌之下,連連後退。

  「鏘!」

  雪翎長箭牢牢插入他的鐵頭盔,將李琦拖的釘入身后城牆。

  「哐當!」李琦的頭盔已經從頭上分離,被箭釘在城樓之上。

  現場陡然鴉雀無聲,駭然的望向衛陵的方向,這是什麼可怕的力氣!

  李琦臉色煞白,視線穿過重重高樓,緊盯城樓之下,筆直的坐在馬背上的烏衣少年。

  她眸色冰冽,手中長弓足有成年男子的高度,如此遠的地方彷彿還能感覺到她周身冰冷的殺意。

  衛陵周圍抱怨的將領啞口無言,張口慾喝,卻莫名其妙的攝於她此時散發的森冷氣息,不敢出聲。

  「將軍,聖音就在城中。」姜離鳳目微寒,十分肯定。「空氣中瀰漫著死屍氣息。」

  衛陵心中一寒。「又是提線傀儡!」

  「寧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襲擊本將!」李琦惱羞成怒,大聲喝斥。「給我放箭!放箭!」

  鋪天蓋地的箭矢飛射而出,李琦暴跳如雷,根本毫無理智,寧離唇角泛起冷笑,冰冷的箭矢握在手中,沉重鋒利。

  身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一道流光射出,速度比剛剛一箭快了數倍不止。

  「噗!」

  李琦被一箭穿眉,砰然倒地,一擊必殺。

  城樓之上一片喧嘩,白鱗軍被徹底激怒,弓箭手瘋狂攢射,羽箭如雨落下,衛陵目光一凜,迅速領軍退後到箭矢射程之外。

  「寧離!你瘋……」有人欲喝。

  「聖音!我知道你在城中,將白帥交出來!」姜離冷越的嗓音如冷泉,響徹守備森嚴的龍安城樓。

  城樓之上白鱗軍一聽到聖音的名字,如巨石落水,激起陣陣波濤。

  聖音!扶支大祭司聖音!

  還不待他們厲斥寧離胡說八道,城中接二連三響起白鱗軍的慘叫。

  「呵……」陰涼鬼魅的低笑倏然出現在所有將士耳畔,輕若鴻毛,令人骨醉神酥。「我的小甜心,你真是令我越發愛不釋手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07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6 AM 編輯

第94章 老變態

  聖音站在城牆角樓之巔,烏髮飄飛,姿容鮮妍,殷唇如血,狹長鳳眸波光瀲灩。

  他的嗓音如有魔力,聽者無不如勾魂般神色迷離,衛陵猛地一驚。「不要聽他的聲音!」

  渾厚的低吼如雄獅,將眾多將士從茫然狀態驚醒,驚駭的摀住耳朵。

  衛陵想起什麼,扭頭去看寧離。寧離是聖音直接傳音攻擊者,對她的損害迷惑力無疑是最大的。

  「聖音,你還是這麼討人嫌。」少年語氣冰涼,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眼底只有對聖音的深刻厭煩。

  衛陵想起聖音對寧離的所為,寧離恐怕煩透了他,難道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對聖音神奇的免疫?

  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和寧離相比,這裡所有將士無不是對聖音深惡痛絕。

  唯一的解釋就是阿離有足以抵擋魔音穿耳的能力。

  聖音也是這麼想的,雖然有點小驚訝寧離彷若未聞,抵擋的毫無壓力。

  「小甜心想本座了麼?如此急不可耐來見本座?」聖音陰涼的笑聲如水波漾開,震得士兵們臉色唰白。

  這是密音宗的馭音術!與百年前鬼方國失傳的馭音術有異曲同工之妙,聽聞扶支密音宗便是來源於鬼方。

  「我想你早點見閻王。」寧離豈容聖音得逞?她一聲清喝,強行阻斷聖音的攻擊。

  衛陵胸口一鬆,壓迫感忽然消失,他驚訝的看向寧離。

  寧離眸色凝重,她現在還不是聖音的對手,這個老變態比她多活太多年,她能夠感覺出來他沒有使出全力,可她卻用了很大的力氣。

  若是使用九冥鈴還有一拼之力,但暴露身份是小,關鍵是她很可能無差別殺人。她沒辦法單方面控制九冥鈴只攻擊聖音。

  這讓她真心想吐血。

  尚庸城內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令人毛骨悚然,城牆之上亂作一團,守城軍高聲嘶喝開城門,但巍峨厚重的城門被成群傀儡阻攔,紋絲不動。

  護城河的阻擋,令衛陵十萬大軍只能原地駐留,無法進入龍安城內支援。

  「攻城!」衛陵一聲令下,所有將領即刻就位,大軍分裂八大陣營,成方塊狀組成不同的軍陣。

  聖音挑眉,青絲肆意迎風飛舞,眼尾鳳翼斜飛,魅亂迷離。

  從高處看去,衛陵正指揮士兵泅水渡過護城河,後方弓箭手掩護,前方有正在搭建簡易橋梁的將士,僅僅不到一柱香時間,護城河中大批身穿海蛟皮水靠士兵,手執工具在水中叮噹一氣,木樁橋柱已有雛形。

  衛陵到底還是有些本事,不過……

  聖音薄唇微勾,笑意邪佞,修長指尖一挑,如演奏最動人的曲調,指節優美,無數看不見的透明絲線在陽光下反射出銳利的光澤,這些無形的線數量達到一個驚人的數字。

  完全不像正常人能夠控制的傀儡數。

  「遊戲才剛剛開始。」他低笑嫵魅。

  「可惜,本公子沒興趣和你耗下去。」姜離的嗓音凌空襲來,緊隨而後的是一支攜風雷之勢的破風鐵箭,呼嘯著衝破空氣,化作一道白色流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直逼聖音!

  聖音瞳仁一縮。

  箭簇朝著他的方向極速射來!

  嗖!

  千鈞一發之際,他頭一偏,箭矢驚險的從他鬢邊擦過。

  他凝眸望去,姜離神情冷凝,手中長弓尚未收回,遙遙與他對視。

  一縷青絲飄搖而下,落在黛色瓦片之上。

  「小離兒。」他忽然道。

  嗓音詭魅幽謐,如情人間最親密的耳語廝磨,在姜離耳畔響起。

  姜離身形一僵,緊抿的唇角溢出一縷血絲,蜿蜒如紅色小蛇。

  「你太頑皮了。」聖音每說一句話,姜離臉色便蒼白一分。

  她緊盯著聖音,沉默不語,抬手拭去唇角猩紅,緩緩調試紊亂的內息。

  聖音沒有想到,他到底還是小看了她,她的箭已經達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射程。

  「你的確很強,聖音。」姜離抬眸。「但這裡不是你說了算!」

  「衝啊——!」氣勢如虹的吼聲震天,大批士兵衝到城門。

  「攻城門!」

  護城河之上,無數士兵即將上岸。

  空氣中,悄然瀰漫濃重到窒息的腐爛氣息,隨著天氣逐漸變熱,傀儡身上的異味讓人在很遠的地方就能聞到,尤其是數量過鉅的情況下!

  姜離臉色一變。「衛將軍……」

  「噓……」聖音柔魅的嗓音忽起。「別說話,我的小甜心。」

  姜離臉色一白,猛地吐出一口血,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戰場上,衛陵正高喝著指揮將領作戰,號角震耳發聵,戰士熱血沸騰,前俯後仰的列陣渡河。

  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姜離。

  「小甜心。」聖音鬼魅般出現在姜離身邊,穩穩的抱住了她。

  俯首薄唇吻上她唇角,舔了一下她唇角鮮鹹的血線,眸光奕奕。「真甜。」

  姜離黑眸一瞇,反手一柄短刃刺向聖音。

  「呲。」

  在貼近聖音咽喉的前一刻,短匕卻刺不進去,姜離感覺到一股無形的阻力。

  短匕一翻,細小的透明絲線閃爍著白光,一道道纏繞住匕首,讓她無法寸進。

  姜離一頭撞向聖音!

  聖音低笑一聲,側頭避過,姜離低頭毫不猶豫地咬住他的肩頭!

  「嘎嘣!」

  姜離眼淚險些飆出來,牙關都差點咬崩了。

  「嗯,我好像穿了天羽衣。」聖音笑得格外妖魅。

  他一拉衣襟,露出光裸肩頭,笑瞇瞇的看著她。「要咬麼?」

  姜離推開他,迅速避退。「老變態!」

  「阿離,把他交給我!」衛平一身鐵黑甲冑,策馬奔來,大劍橫劈向聖音。

  「平副將!」姜離大驚。

  聖音目光微寒,指尖飛舞,衛平胯下黑馬淒厲長嘶,四肢被利線切斷,前傾栽倒倒翻。

  衛平從馬背上摔下來,聖音剛要結束他的命,側面一道冷風襲來,他原地後躍,躲過一支冷箭。

  他剛躲過去,又接二連三不斷有箭矢鎖定他。

  「平副將!你不是他的對手!」姜離長喝,四周將士配合,舉起長劍一齊刺向聖音。

  這面的戰鬥已經引起很多士兵的注意。

  「小甜心,你不過來,本座可要不高興了。」聖音搖頭,無數絲線鏘然崩起。

  「衛將軍!傀儡在護城河中!」姜離一聲清喝,響徹整個戰場,如驚雷轟鳴。

  衛陵立即下令所有士兵停止下水,然而不到片刻,河中咕嚕嚕一陣冒泡,原先下水的士兵一個接一個淹沒,水底如同潛伏一個個水鬼,強行將他們拉入深淵。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10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3 03:49 AM 編輯

第95章 隨便你摸

  衛陵大驚失色。

  眼看一個個士兵從水面詭異消失。

  「所有將士全部上岸!」接連不斷的嘶吼和號角下達指令,水中的士兵驚恐欲絕,淒厲異常的慘叫從水底發出。

  一隻隻腐爛的手從水底伸出來,強行將他們拉入地獄,水中士兵拼死掙扎試圖擺脫箝制,然而水底的死屍一個個力大無窮,手腳皆是利器,徒手就能撕碎健壯的男子。

  水面冒出的發白腐屍嚇得岸上支援的將士臉色發紫,完全驚嚇過度的見鬼模樣。弓箭手手中的箭都無法握緊。

  對於大部分士兵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見識傀儡攻擊,當初軍營的夜襲發生在小規模營帳中,事後處理及時,影響力遠遠達不到現在的程度。

  僵白無表情的腐爛五官,黑洞洞的眼眶,一個接一個的腐屍從水底冒出來,沖天的惡臭瀰漫。

  不少士兵嚇得兩股顫顫,胃部強烈不適,視覺和心理的巨大衝擊,讓水底的將士在眨眼之間被掐滅生機,徒留滿河道屍體。

  衛陵險些厥過去。

  老兵還能勉強支撐,新兵們早已慘叫著拼命退後,軍隊完全處於癱瘓狀態,士兵輕易被傀儡一手穿胸。

  戰場慘烈首次出現在五萬新兵眼前,以鮮血的代價告訴他們戰爭的殘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然而,面對已死的對手,詭異的情況,即使事先耳聞,真正面對,完全不堪一擊。

  聖音詭笑魅惑,從水底爬上岸的傀儡死靈隊伍猙獰的好似索命厲鬼,瘋狂追趕逃跑士兵,弓箭手的箭如同羽毛一樣毫無攻擊力。

  不到一個來回,衛陵失去的人馬達到一個驚人數字。

  指揮作戰的將領們牙關打顫,傀儡根本打不死,被抓一把,痛的他們幾乎想立刻死去。

  看到死屍腐白尖利的指爪,想到當初夜襲時受傷兄弟所言的屍毒,他們此時才能身處其境想到「屍毒」這兩字的可怕。

  唯有此時才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一道模糊的少年身影,無比後悔當日拒絕她的好意,那可是能防屍毒的藥!

  然而此刻,即使的後悔的腸子都青了也已經晚了。

  「你們想死嗎?」耳邊如雷炸鳴,一道清越冷漠的嗓音響起,處於驚恐中的年輕士兵們瞳仁一縮。

  什……什麼?

  「你們如果不想死,就聽好了!一旦退縮,你們將死無葬身之地,你們的屍體將成為你們面前的傀儡死靈軍,無法逃脫他們的命運,侵佔姜國的土地、屠戮自己的親人,你們想要變成他們嗎?」

  所有驚懼逃跑的士兵猛然僵住,腳步如灌鉛般無法移動。

  怎麼可能願意!他們就算死也不想成為這種可怕的怪物!

  「白鱗軍已經沒救了,如今你們身後的國土、土地上的親人只能靠你們自己雙手拯救,想讓他們面對你們現在所面對的一切嗎?想讓你們的父母看到你們的屍體向他們舉起屠刀嗎!」

  衛陵無法言表此時的心情,從驚恐到驚疑、從驚疑到鎮定、從鎮定要堅毅……

  所有的士兵一瞬間彷彿生出無窮勇氣。

  「勇士們,現在是證明自己的時候!不要被眼前的表象迷惑!斬斷傀儡身後的引線!他們不過是一群被操控的屍體!你們難道還怕一群已經死去的人嗎!只有你們能讓他們安息!」

  「衝啊——!」

  「嗚——嗚——!」

  衝鋒聲與高亢凌厲的號角聲使得廣袤地面都震顫不止,城樓之上,戰鼓雷鳴呼應。

  士兵們雙目充血,舉起砍刀,不怕死的衝入傀儡死靈軍中,前赴後繼,一浪高過一浪。

  箭雨朝著水底不斷射出,眼前散發著惡臭的屍體不再恐怖。

  沒有錯!不過是一群死後被操縱的屍體!

  「砍斷引線!在他們的手臂上!」

  「後腦也有!」

  「在腿上!」

  龐大的數量下,引線隱藏的再好也會被發現。

  「他們在水下操縱!」

  「水底有扶支人!」

  噗通、噗通。

  不斷有人又再度跳入水中,不再像剛才一樣發瘋的從水底逃上岸。

  聖音默然,垂眉看了一眼懷裡唔唔掙扎的小子。

  她一雙烏黑鳳眸噴火,唇角鮮紅的血液潺潺,艷美奪目。

  「鬆口,小東西。」聖音捂在她唇上的手被咬得出血,那血是他的血。

  阿離咬緊牙關不放鬆。

  「嘎嘣」輕細的聲音,聖音的手骨被咬脫臼了。

  他眉峰蹙了蹙,眼底波瀾幽黯,靜靜的看著她。指尖探入她的口中,捉住她的丁香小舌。

  姜離臉色一綠,吐出他的手。

  聖音單手鎖住她的後頸,修長白皙的手指不肯收回,不斷挑逗她的小舌,好像姜離險些咬斷的手指不是他的。

  「唔唔!」阿離恨死無法動彈的自己,使用傳音術後內力消耗過巨,要十萬人聽得見,她沒當場吐血見閻王都算她有本事。

  「小甜心,你真讓我驚喜。」聖音緩緩收回手,俯首吻住她下唇,水眸瀲灩生彩。

  十萬人傳音……

  這得是要多深厚的功底!他想要說這麼長的話讓十萬人聽到,也堅持不了多久。

  她這小小的身子,是怎麼做到的?

  他實在是太吃驚了!

  經過那一耗,姜離已經外強中乾,不然不會眼看聖音乘人之危,如捉耗子般輕易拿捏她,她卻無法對他構成任何實質威脅。

  「不如,我先就地法辦了你?嗯?」聖音舔吻她精緻的鎖骨,紅眸妖絕,冰涼的手在她衣內摩挲。

  姜離抿唇,一語不發,她說什麼,變態都不會改變初衷!

  目光死盯著聖音身後,突然扭頭對聖音道:「你別殺他,隨便你摸。」

  反正,她真的什麼都沒長出來,和師父一樣,雖然她體型沒師父有料。

  「呵。」聖音低笑。「……好。」

  「魔頭!放開寧小兄弟!」韓忠烈大怒,掄圓大斧,劈頭砍向聖音後背!

  聖音挑線,看不見的鋒利絲線倏然如電,直襲韓忠烈。

  「砰!」

  韓忠烈轟然倒地,雙腿被數道利線穿透,人被強硬釘在原地,他暴怒的揮舞大斧,下身無法動彈,他毫不猶豫的甩出大斧,橫切聖音!

  「無恥小人!納命來!」

  「掃興。」聖音挑眉。

  巨斧在半空詭異停頓,嘭地炸開無數碎鐵塊,落地。

  濺落的鐵塊打中韓忠烈腦門,他一瞬間被擊昏過去。

  「嗯,小甜心,我沒殺他呢。」聖音聲線軟魅,指尖抬起姜離下頜,鳳眸幽波盪漾。「怎麼獎勵本座呢?」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11 PM

第96章 師父到來

  他的手緩緩下移。「小東西,男人與女人的區別,你知道麼?嗯?」聖音腰腹貼上去,神情魅亂。

  姜離神色僵硬,薄唇緊抿成線,眼睛瞪的滾圓,淚珠子在眼眶裡打轉,她也不敢眨眼。

  師……師父……

  她一點也不喜歡變態,他太嚇人了!

  聖音瞳仁靡麗,若軟紅茜紗,指尖生溫,薄唇半含她的耳垂,軟笑魅惑,呵氣如蘭。「小甜心……」

  「聖音!」心底,寧徽玉薄涼低冷的嗓音充滿慍怒。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那是離兒!

  聖音手指曲折,一點點,不受他的控制。

  他微微瞇瞳,神色不悅,寧徽玉很少發脾氣,好像什麼事都不能讓他發怒,世人從未見過身為明月神醫的寧徽玉生氣。

  但是,他見識過幾次,無一另外都是為他的寶貝徒弟。

  那麼,這一次呢?

  「寧徽玉,我和我的小甜心親密,與你何干?」聖音神情陰鷙,指腹來回摩挲姜離的耳垂。

  他是他,寧徽玉是寧徽玉!

  就算他和小甜心有了夫妻之實,寧徽玉也管不著!

  他從不認為,自己和寧徽玉是同一個人。

  「你不能這麼做。」

  寧徽玉意識一動,聖音不受控制的將姜離拋出去!

  姜離一凜,乘此時機,反掌推開聖音,身體飛速後躍。一落地,扭頭跑到韓忠烈面前,一針打向他的痛穴。

  「大塊頭!快走!」

  韓忠烈被她打醒,姜離拽住他的胳膊,輕而易舉的把他提了起來,兩人退入已方軍隊之中。

  潮水般的士兵衝過來,淹沒了姜離和韓忠烈,看到不遠處的黑衣艷魅男子。

  「是聖音!」

  「殺了他!」

  韓忠烈驚呆了,很是不可思議的上上下下打量姜離。「寧……寧小兄弟?」

  她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姜離拽著稀里糊塗的韓忠烈跑出老遠,回頭看向聖音的方向,那邊正打得難分難解,聖音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來找她麻煩了。

  「你沒事吧?」姜離問道。

  韓忠烈根本不是聖音的對手,她可不希望他因為救自己而丟掉性命。

  韓忠烈連連搖頭。

  「沒事就好。」姜離二話沒說,鑽入士兵隊伍中,調頭去找衛陵。

  尚庸城已經失守,三萬白鱗軍與衛陵十萬大軍,不知還有多少人在這一戰中活下來?

  姜離遠眺尚庸城門,城門外護城河屍體堆積成山,血腥味與腐屍的惡臭令人眩暈。

  從一開始,尚庸城內地下暗道,以及護城河中就潛伏了大量死屍,掩藏在這些地方掩飾了刺鼻的惡臭,讓他們對傀儡數量預估產生了偏差!

  這一次聖音出動的傀儡數量恐怕高達上萬。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橫七豎八的扶支士兵屍體上,這些人身穿青褐色輕鎧,與姜國將士打扮完全不同,臉上還刻著猙獰的黑蛇紋。數量雖然沒有死靈傀儡多,但眾多屍體都是依靠他們操控。

  姜離蹲下來,撿起一人手中的引線,白色透明的絲線,堅韌富有彈性。

  她挑起線頭,三十丈開外,一具半腐爛的屍體忽然豎直,直挺挺的站起身,嚇得剛好從它身邊走過的數名士兵差點跳起來,舉劍警惕的盯著它。

  姜離眸色暗斂,若有所思。

  失去痛感的時態攻擊力確實很強,但是弱點也很明顯,無論怎樣厲害的傀儡都需要人來操縱,而且距離有限,夏季也不利於掩藏和突襲。

  「小心——!」

  從她身邊走過的士兵,忽然尖叫著沖她焦急呼喊,手中三尺青鋒卻直劈向她!

  姜離眸色一凝,猛然後仰,身體柔韌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足尖點地,迅速後滑一丈之外。

  青鋒長劍從她面上掃過去,一劍削下她頭上的灰色帽子。

  青絲如瀑,豁然瀉下,直墜足踝。

  姜離抬頭,卻見突然襲擊他的小戰士面露驚愕,她尚未回神,身後伸出一隻溫熱修長的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什麼?!!!

  身後有人,她竟然不知道!

  無影針一瞬伸至雙鋒刺的長度,猛刺向身後,曲肘欲襲,一道熟悉到骨子裡的溫柔聲音輕聲微嘆。「離兒……」

  姜離瞳仁驟縮!手中動作剎那僵硬。

  「噹啷。」細長的雙鋒刺墜地,她愕然驚住。

  怎……怎麼可能!

  「師……師父!」姜離反身欲撲,寧徽玉遮住她的眸子。

  「不要睜開眼睛,離兒。」

  寧徽玉細細摩挲她微微尖了些的下頜,薄涼的唇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姜離不知何故,甚是乖順的闔上眸子窩入他的懷裡,雙手緊緊抱住他的頸,心中哽咽。「師父!師父!」

  寧徽玉愛憐的輕順她柔長髮絲,指腹摩挲小徒弟冰涼的小臉,將她摟入懷裡。「離兒,答應師父,不要留在尚庸城。」

  「師父。」姜離語帶泣音,滿腔依賴和孺慕,密實的蹭摩師父的頸窩。「你去哪裡了,阿離好想你。」

  寧徽玉溫潤的眸子化作春水,偏首任由她蹭,微微闔眸,感受這短暫時刻的溫柔。「師父無事。」

  「嗯。」姜離抿唇,眼眶紅了一圈。

  她到處找他,最終找到了這裡,她終於找到了他。

  她再也不想離開。「師父,阿離不要和你分開,阿離已經長大了,阿離……」

  「離兒,不要和聖音正面衝突,無論發生什麼事,師父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師父……」姜離一驚,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囑咐。

  然而,不等她反抗,寧徽玉輕而易舉的讓姜離失去了意識。

  這一次後,他不知道下一次醒來會是什麼時候。

  聖音再這樣下去,他不敢想像,會發展成什麼情況,他不希望離兒承受密音宗的詛咒,她不能有孩子!

  一旦有孕,將會是滅頂之災,他怎麼忍心讓她承受失去的痛苦?

  不該是她!

  可他又不能告訴聖音寧離就是姜離,聖音會殺了她的。

  枯顏,聖音厭惡極了枯顏的主人。他還是沒有放下對密音宗的仇恨。因為恨,衍生了他們雙重的人格和靈魂,讓他們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聖音。」寧徽玉嗓音沉靜。

  「你……」聖音意識一出現,剛要諷刺寧徽玉兩句,感覺到臂彎裡的寧離,他語氣一頓。「你把她怎麼了?!」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13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3-19 01:47 AM 編輯

第97章 暗巷鬼衛

  「她無事。」寧徽玉聲線淡漠。「你不能碰她,聖音,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因為你的寶貝徒弟?」寧徽玉不喜歡他和別的女人做了男女之事,因為他和寧徽玉是同一個人。

  「寧離還未成年。」寧徽玉聲若冰玉。「你難道沒看出來嗎?」

  聖音這下子愣住了。「難怪她混在軍營裡沒人發覺異常,連那個都沒來嗎?」

  「沒有。」

  「是麼?」聖音笑意妖美,冰涼的指尖來回磨蹭姜離淡緋色的薄唇,嬌嫩柔軟。

  他忽地俯首,伸舌探入,做著曖昧的糾纏進出。「還是個小鬼頭,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

  她現在還不能承受他的寵愛,不代表以後也不行。

  他看上的小東西,死也只能死在他懷裡。

  他渾然忘我的親暱索吻,唇齒相依,寧徽玉心緒複雜,唇畔柔軟癡纏的暖意讓他心頭髮顫,心腑跳動急劇加快,他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影響了聖音,還是聖音影響了他。

  或許,都有罷。

  如果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麼?

  他嚐到襲髓入骨的濃烈纏綿滋味,令人醺醺欲醉。

  他知道,這種滋味只有懷裡的小徒弟能夠給他,能夠給聖音。

  「聖音。」

  「嗯?」聖音聲線迷離。

  寧徽玉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意識漸漸泯沒,讓他任性一回罷,至少聖音尚未瘋狂到去侵犯一個孩子。

  隨著寧徽玉意識的沉眠,聖音張狂妖肆的性子愈發如盛放馥郁的曼珠沙華,絲絲縷縷的血腥花瓣彷若被鮮血澆灌,肆意瘋長。

  身體深處住著一頭狂野的野獸,衝出來要將身下的嬌人兒拆吞入腹,強烈的慾望讓聖音幾近發瘋。

  「禽獸!」

  「魔頭!放下她!」

  數道暴怒的聲音將聖音迷失的神智拉回現實,他快速躲過長劍和羽箭的接連襲擊,倒躍尚庸城一座枯敗的酒樓二樓朱欄之上,鳳眸森冷妖魅,斜瞥一眼憤怒的衛平和幾名手持弓箭如臨大敵的士兵。

  她懷裡的少女纖軀半裸,在他意亂情迷之際烙印下曖昧的紅梅,她身形纖細,被他抱摟在懷裡,臉被聖音一手按入他赤裸的胸口,看不清具體面容。

  一頭微黃長髮如瀑散開,遮住了玲瓏身軀,聖音面容妖魅如魔,緋色棱唇濃艷似血,泛著濕潤的艷靡光澤。

  他愛憐又寵縱的輕撫懷裡少女,詭魅模樣讓人心悸又驚艷,如祭壇上魔鬼享用豐美的祭品,美艷血腥。

  衛平和一干將士只當聖音生性淫亂,在尚庸城內殘害無辜少女被他們撞到。

  「喔?這不是衛平?」聖音長笑嫵媚,肆無忌憚,濕潤紅舌迷戀的舔吻懷中人。

  「魔頭!休要猖狂!」衛平一聲令下,隊伍迅速分開圍攻聖音。

  弓箭隊的士兵礙於聖音手中有無辜者,不敢輕舉妄動。

  二樓朱欄轉眼被士兵包圍,衛平壓下心頭怒火,想到曾被聖音輕薄的寧離,更添恨怒,又看到聖音做下這等喪盡天良之事。「放下她!」

  聖音瞳色如常,看都沒看一眼圍上來的士兵,好像他們根本不存在。

  「打擾本座享用小點心。」他幽幽長嘆。「還是去死的好。」

  他的話一落音,衛平唰的抽出長劍,立刻感覺到空氣一緊!

  殺氣!

  大群黑衣鬼面,頭戴詭異黑白無常般的尖頂帽子的鬼衛突兀的出現在將士們面前。

  「殺!」領頭的鬼衛沒有戴黑色尖帽,他冰冷的聲音彷若從地獄傳來,鬼魅般衝入士兵隊伍們。

  「是扶支鬼衛!」

  「殺!」

  兩方交鋒,刀劍無眼,衛平和領頭的鬼衛首領纏鬥。

  透過森冷的面具,一雙漠然的眼睛看著衛平等人如看木偶死物。

  聖音幽幽從朱欄躍下。

  衛平大怒。「聖音!你站住!阿離在哪裡!」

  他反身欲追,怎奈被人纏住,氣怒交加。與他交手的鬼衛首領,原本砍向他頸脈的劍勢一緩,一劍刺入他胸口!

  衛平瞳孔大瞪,面朝下撲倒在地,了無聲息。

  「噗呲!噗呲!」

  接二連三,不斷有士兵不到兩三回合就被鬼衛斬殺殆盡。

  鬼衛首領抽出長劍,淡淡看了一眼衛平,冷聲對身後一群鬼衛道:「暗中保護主上和小主子。」

  「是!」

  所有鬼衛來無影去無蹤,一瞬消失。

  半刻鐘後。

  「咳——」

  原本被一劍刺中胸口的衛平嗆咳一聲,摀住胸口,抓住朱欄,蹣跚的站了起來,他擰眉,查看一番自己胸口的傷。

  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剛才的鬼衛首領大意,並未刺中心臟。

  沒想到鬼衛當真一直隱藏在聖音身邊暗處!只要他開口,就會出現。

  衛平掃了一眼地上戰死的諸多將士,傷口愈發作痛。

  鬼衛出手,定是要對手全軍覆沒。

  天樞領著一干鬼衛隱沒在暗處,與自己主子保持一定的距離,尚庸城內所有潛伏的傀儡和控制傀儡的密音宗外殿成員損失慘重,但主上似乎毫不在意……

  這世上也沒什麼是他在意的吧?損失這點人馬不過博己一悅。

  「頭領,您剛才說小主子是怎麼回事?」

  陰冷的暗巷中,一名鬼衛成員低聲問他。

  角落中,或蹲或站的鬼衛們注意力都集中到這邊,有擦劍的手一頓,有閉目養神的側目,還有正在數錢的又開始重新數。

  「小主子……」天樞望著坑窪的地面,面具遮住了臉上了表情。「主上的徒弟……和愛人。」

  「……」

  所有鬼衛都一聲不吭,好像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

  意外的是,他們的頭領卻反常的多話起來,冰冷的嘴角揚起一個幾乎看不清的弧度,緩緩道:「把我們當做家人的一個小子,當初離開,還哭得和傻子似的。」

  他的話讓鬼衛們呈現一種詭異安靜,暗巷中的冷風都忽然靜止了一樣。

  天樞似乎也發覺自己太多話了,不再開口。

  有些事情,鬼衛不該知道的太多,知道事情多的人,總是活得不長的。

  「天樞。」陰涼低魅的嗓音通過密音宗特殊的秘法傳到天樞耳中,天樞站起身。

  「主上,有何吩咐?」

  暗巷內的鬼衛們面容肅穆,垂首站立,如一尊尊黑色的木雕。即使那位和頭領說話的人並不在現場。

  「把本座的衣服拿一套過來,我的小甜心可受不得涼。」

  「是。」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14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2:37 AM 編輯

第98章 你睡了本座

  夏季漸至,尚庸城靠近南方,氣候更偏濕熱。

  聖音暗黑薄袍輕若無物,袍面是扶支技藝最精湛的繡娘繡出的大朵艷麗芍藥,朵朵鮮紅如血,黑色巨蟒盤旋花朵,呈現一種奢靡詭異的濃郁瑰麗。

  天樞沉默的遞上袍子退下,瑰豔的黑袍纏繞裹住姜離,貼著聖音的高溫,她雙頰被熨的潮紅,微黃的青絲沾染薄汗,被聖音一番蹭摩,稚嫩中帶了一絲絲嫵媚。

  聖音試圖擦去她五官上的易容痕跡,他每擦一點,姜離都不可抑制的痛吟一聲,軟魅的低吟如貓兒般撓著心底最柔軟的部位,聖音難耐的緊,很想將懷裡的嬌人兒揉成水。

  姜離被他給擦醒了,好似有人在拔面上細不可見的絨毛一樣刺痛,她倒吸一口冷氣。

  痛死了!

  她盯著眼前熟悉的五官,腦子熱的混沌,嚶嚀一聲,環住聖音的頸欲貼上去。然而,臉還沒碰到,嗅到一股濃郁的花香,與師父獨有的青草般清新的藥香迥然不同。

  姜離瞳孔猛地一縮,一瞬間冰水灌頂!

  「老變態!」

  她如炸毛的狐狸,蹭的突然蹦出去,聖音盯著她,狹眸愣了一下,薄唇勾勒一抹似笑非笑的曖昧弧度。

  姜離第一想到的就是趕緊跑,然而,走了沒兩步。

  她忽然僵住了,感覺一陣涼風襲來,她泰山崩於眼前猶自淡定的臉一點點的變成綠皮青蛙。

  她摀住嘴,緩緩蹲下來,嚥下險些出口尖叫的噪音。

  「小甜心,怎麼不跑了呢?你現在跑出去,我不抓你好不好?」聖音笑容柔和,眼底幽暗如鬼域,黑色長靴緩緩踱步至姜離面前。

  他伸臂一點點的將姜離抱入臂彎,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濕漉漉的舌纏綿溫柔的輕舔她的唇角、耳垂。

  姜離僵的脊背生涼。

  「你……你這個……」她欲哭無淚,牙關打顫,被氣得不輕。

  她什麼都沒穿!到底發生了什麼?明明是師父,為什麼……為什麼醒來會看到聖音?自己竟然一絲不掛在聖音的懷裡!

  姜離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砸得她腦子短暫失靈。

  她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腦子冷靜下來,才沒有做出瘋婆子的舉動。

  「我怎麼會在這裡?」

  「為什麼不?我們一直在一起纏綿悱惻,小東西對本座十分熱情,睡了本座,是不是該負責?」

  聖音勾起她的下頜,赤眸灼熱如岩漿的盯著她的唇,湊唇欲吻。

  姜離手一擋,聖音吻到她掌心。

  他忽然舔了一下她的掌心,笑望她發青的臉。

  「我睡了你?」姜離額角抽了抽,咬牙切齒,嗓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怎麼不上天呢?」

  睡你妹夫!

  「我們還共赴雲雨,確實如入天堂,小甜心一直喊著……」聖音眸光一閃,低魅道:「……徽玉。」

  轟隆!

  一個天大的霹靂擊中姜離,打得她眼前一黑。

  不……不會吧?!怎麼可能!

  她不會說出這麼欺師滅祖的話吧?!!

  她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直呼師父的名諱。

  姜離臉一陣青一陣白,良久沉默,她真的睡著了喊師父的名字?

  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那些光怪陸離的夢來,她總覺得怪怪的,好像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夢,可一覺醒來又什麼都不記得。

  和當初進入龍安城一樣,她被聖音擊昏後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城外,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那時候也是師父救了她?

  「你見過寧神醫?他在哪裡?」姜離沉靜下來,仰頭直視聖音。

  為什麼聖音和師父長得這麼像?如果不是完全不同的性格,還有怪異的行事風格,她恐怕會把聖音當做師父。

  但是,聖音就算站著不動不說話,行為舉止也能夠讓人一眼認出不是她師父!

  可師父知道聖音,她在師父身邊失去意識,醒來卻出現在聖音身邊,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聖音指尖勾纏姜離微微焦黃的髮絲,目色幽深如潭,瞳眸深處盡是鬼魅妖戾,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冒出來。

  「小甜心,你愛寧徽玉麼?」他摟住姜離的腰,強行貼著自己腰腹,聲音陰森又帶著蠱惑的味道。

  愛?

  姜離有一瞬茫然,然而,聖音下一句話讓她從茫然變成了驚愕。

  「你愛他也沒用呢,寧徽玉愛上了他的徒弟……」聖音幽幽道。

  「你……你說什麼?!!」姜離腦子徹底懵了。「怎麼可能!」

  「為何不可能?」聖音靠近她,親暱的嗅著她清甜的氣息,她遲早是他的。

  姜離斂眉,只覺得心臟跳動的太快了,臉好燙,她忍不住拿冰手碰了碰臉。

  她覺得她一定是瘋了,竟然覺得有一絲欣喜。

  不過。

  「聖音,你的話廉價的和一根狗尾巴草一樣。」毫無真實度可言,說謊信口拈來,說不定被他賣了還興高采烈的幫他數銅板。

  「小甜心,還是你懂我。」聖音詭笑,令人分不清真假虛幻。

  姜離心口一鬆,又覺得難受,這麼一番折騰,精神有些懨懨的。「聖音,你究竟和寧神醫是什麼關係?」

  為何他們長得這麼像?師父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又忽然消失?師父是扶支人嗎?

  姜離無法說清是什麼感覺,至少這一次她確認師父無事,心裡有個希望支撐。

  聖音笑容可掬。「小甜心,也許我就是寧徽玉呢?你愛上我也是一樣。」

  去你娘的!

  姜離暗咒一聲,冷嗤:「你怎麼不說你是玉皇大帝呢?」

  「呵……」聖音輕笑,也不以為意,眼眸深處,暗濤翻湧。

  「我的衣服呢?」姜離忍無可忍,縮成一團,努力遮住裸露的身體。

  她真的好想弄死聖音!

  聖音笑容妖冶,長臂一展,示意姜離過來他懷裡。「過來,我的小寶貝,我隨時對你敞開胸懷。」

  姜離根本不想理他,死也不挪步,眼光冷的似冰。

  「小寶貝兒,那邊有人來了。」聖音指了指不遠處被他一聲尖呼引過來的一支小隊伍。

  身穿甲冑的士兵一聽到這聲音,快步趕過來。

  「是扶支的狗賊!」

  「抓住他!」

  姜離聞聲臉色漲紫,二話沒說,閃電般飛速撲向聖音懷裡。

  「我的小寶貝真乖。」

  姜離:「……」

  她一定要弄死聖音!!!
作者: d76905    時間: 2017-1-31 05:16 PM

本帖最後由 d76905 於 2017-4-1 03:11 AM 編輯

第99章 坑爹不分國界

  輕鬆擺脫了一支百人小隊,聖音修長五指輕柔拍撫懷裡的姜離,笑道:「小寶貝要和本座再續雲雨嗎?如此急切?」

  姜離揪住他的外袍不撒手,試圖拽下一層,但聖音的手摟著她不鬆開。

  對於聖音的胡言亂語,她全當他間歇性發神經,連頭都沒抬,反正這狗賊的嘴最毒,越反擊她越慘。

  聖音唇畔含了一絲妖艷笑意,懷裡抱著一個小甜心寵著感覺還不錯。

  姜離拽住他的外袍不鬆手,抬眸死盯著他一雙桃花般亂抽搐的核桃眼。「把衣服還來!」

  「小甜心穿衣服了嗎?」聖音低笑,指尖勾到自己的衣領,神態妖詭,狹長鳳眸勾魂攝魄。「我沒看見。」

  「你不還,我就和你拼了!」姜離如暴怒的獅崽。

  「嗯?」聖音挑眉。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姜離指了指光溜溜的自己,陰險的盯著他。「不如,大祭司與本公子一起裸奔?」

  聖音微愣,唇畔笑意暈染開,手指一拉。

  「撕拉——」

  清脆的布料碎裂聲,姜離發懵,撫額、閉眼。「要長針眼了。」

  「呵。」低笑不可抑制,胸腔微微震動,聖音滾燙的氣息和愉悅的笑聲她在耳邊熨燙。「小甜心,本座的身材如何?」

  「變態的思想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夠揣測的。」姜離深覺自己道行不到家,完全不是對手。

  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麻煩你穿上衣服,老變態。」姜離牙梆子都要咬裂了。

  「嗯?」聖音咬了她耳垂一口,軟軟嫩嫩的,好似輕輕咬重就要咬出水來。

  他情不自禁的輕舔,懷裡小甜心抖了一下。聖音眸色微亮,小傢伙臉紅了。

  姜離低嗚捂耳,如同失去殼的蝸牛,輕輕一碰就縮成一團,又毫無辦法,沒有以供藏身的大殼兒讓她躲進去。

  聖音緋艷瞳仁微瞇,將姜離的腦袋按在光裸的胸前。

  姜離張口就咬住了他胸口一點凸起!

  聖音渾身一顫,詭異的感覺襲遍全身,讓他神智恍惚。

  電光火石間,姜離五指緊抓手中的黑色袍子,飛身倒躍!把黑袍往身上一蒙,飛速跳下高高的屋簷,轉頭就跑!

  她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腳下生風,跑的飛快。

  聖音不過一個閃神的間隙,姜離已經從眼前消失的不見蹤影。

  「主上?」天樞遠遠看到一道黑影過去,本以為是自己主子,一扭頭看到主子還在發怔,神情詭秘。

  要不要追上去?不過現在追好像晚了。

  聖音上身赤裸,腰腹有力,肌理分明,渾身沒有一絲瑕疵,唯左胸一點朱紅留下深刻的牙印。

  被咬青了。

  聖音目光晦澀,若非地方特殊不好下口,那小野貓估計是要咬死他不可。對付他可從來沒留手。

  他披上衣袍,看著姜離離開的方向不語,鬼衛的人並不敢直視他,見他沒有開口也沒有追趕姜離。

  心底有一絲悸然,那不是他的感受,是寧徽玉。

  寧徽玉的寶貝徒弟幼年,寧徽玉一直養在身邊,他雖是事後知曉,但當他知道一些事的時候,他和寧徽玉會偶爾共有一些記憶片段。

  好像透過他們的眼睛看到寧徽玉所看到的一切。

  姜離年幼時把寧徽玉當做父母,總是乘寧徽玉不注意把他當奶媽使。

  然而,那種哭笑不得的怪異感和今日的感覺卻似乎有哪裡不一樣?

  聖音長袍袍角落下,遮住黑色綾褲中的身體反應。

  不一樣……他感覺那時候小東西不跑,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不過……話說回來。

  聖音蹙眉,望了望四周。

  那小鬼跑的也太快了!人呢?!

  姜離是絲毫不敢託大,裹著袍子,赤著腳,一路飛簷走巷,在曲折迴繞的尚庸城暗巷中穿梭,以防被聖音發覺行蹤。

  初夏時節,黑袍罩在身上發燙,頭頂陽光正烈,她抬頭望天,伸手擋了擋刺目的烈日。

  「熱死了。」她擺手朝臉上扇了搧風,長髮散下,陽光映射,焦黃的髮絲泛著淡淡金色。

  跑了大半時辰,確信不會再被找到,姜離溜到街頭,伸頭左右張望一番,只看到街上巷戰後留下的士兵屍體。

  她伸手扒下一名剛死的扶支士兵衣服套上,恢復了平日的小少年模樣,這才敢走出來。

  只可惜,她實在受不了軍營裡其他士兵們的臭鞋子,只好光著腳丫子。

  「臭流氓!我一定會回來報仇的!」姜離從瓦礫中跳下來,決定去找衛陵了解一下目前的狀況。

  尚庸城千瘡百孔,入目都是殘壁斷垣,靠近南境的城池,飽經戰火,早已面目前非。

  姜離目之所及,屍橫遍野,觸目驚心,無論是對姜國還是扶支,死亡的人隨處可見。

  衝殺聲已經漸隱漸沒,這場戰鬥接近尾聲,戰場上還有不少人在做著陸續的收尾工作,尚庸城內的這一場戰鬥,雙方損失慘烈,姜國奪下了這座城池。

  但是,奪下了又有何用?

  姜離沉默,這座死城廝殺過後,寂靜無聲。地下的暗道和石炭甬道已使尚庸城不堪一擊,防禦力為零。

  姜離剛翻過一道斷垣,面前出現一支數千人的姜國士兵集結小隊,她看到正前方馬背上的衛陵,目色一亮,正要快步跑過去。

  她跨出一步,猛地想起自己現在是穿著扶支士兵的衣服!

  臉色一綠,這麼出去,得是被射成蜂窩啊!

  她飛速後撤,然而,在這麼多人面前,她幾乎是一眼就被發現。

  「是扶支的狗賊!」

  「抓住她!」

  「弓箭手!」

  嗖嗖嗖,數道箭矢從面龐飛過,姜離腳下速度驚人,若是旁人,早變成篩子了!

  坑爹啊!

  想她實在做不到對姜國死後的戰士下手扒衣服,才換上一套扶支的,完全沒想過會來這一茬。

  「等等!等等!我是姜……」

  「呲——」一道細長的銀色長線倏然從她頰邊飛速掠過,飛來的黑色羽箭被一根長線擊落。

  「小傢伙!快跑!」

  「是姜國的蠻子!」

  大約百名奇異打扮的扶支士兵大怒,其中十幾人衝過來,抄起黑色大劍揮舞,噹噹當的擋住飛來箭矢。

  「快走!」

  「我們掩護!」

  姜離愕然,正在驚怔狀態,腰間一緊,一名大約二十出頭的青鎧年輕人夾起她就朝扶支的陣營飛奔。

  姜離完全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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