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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尋找失落的愛情 -【容華似瑾】《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10:15 AM     標題: 尋找失落的愛情 -【容華似瑾】《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9 10:48 PM 編輯

【書名】:容華似瑾

【作者】:尋找失落的愛情

【內容簡介】:

  容顏盡毀,重病纏身。

  三十歲的許瑾瑜躺在陰暗低矮的屋子里等死。

  睜開眼,竟在十四稚齡醒來。

  身在通往京城威寧侯府的船上,駛向前世的噩夢。

  呵……

  這一生,她的出現,將是他們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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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10:2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9 10:42 PM 編輯

第一卷 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一章 醒來

許瑾瑜睜開眼。

眼角干澀無力,眼前有些模糊。

許瑾瑜很快察覺出了不對勁。

這不是她住慣的那間低矮狹小光線黯淡的屋子。

房間不大,擺設卻很精致。透過淺粉色的紗帳,可以看到小巧的梳妝臺光滑的銅鏡,妝臺上放著一支赤金鑲寶石的手鐲,在昏暗柔和的燭光下散發出點點璀璨的光芒。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又有些莫名的熟悉。仿佛在遙遠塵封的記憶里,她曾經住過這間屋子

這是哪兒?

她重病纏身躺在床上等死,為什麼忽然到了這里?

許瑾瑜壓抑不住心中的驚駭,猛的從床上坐直了身子。

“小姐,你怎麼忽然醒了?”睡在床邊地上的丫鬟被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站了起來。

這個丫鬟約有十四五歲,一雙杏眼水靈靈的,鼻子上有幾個小小的雀斑,平添了幾分俏皮。

是初夏!

是自幼陪伴她一起長大,隨她一起入京,不離不棄守在她身邊的初夏。

可初夏明明在十年前就死了,被一場大火燒的面目全非。她這個主子倉惶逃亡,甚至沒能為初夏收屍。

許瑾瑜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初夏的臉頰。

手指下的皮膚光滑溫熱。

而她的手,柔白細膩,手指纖長,精心修剪過的指甲透著淡淡的粉。

沒日沒夜的刺繡,徹底傷了她的眼。自兩年前開始,她就再也不碰繡花針。曾精心保養的手做起了粗活,漸漸變的粗糙難看,有凍傷有裂痕。眼前這只手,卻如少女時一般細嫩柔美。

初夏懵住了,怔怔的問:“小姐你忽然摸奴婢的臉做什麼?”

聲音一如記憶中的清脆歡快。

許瑾瑜嘴唇微微顫抖,神情似悲似喜,淚水迅速的滑落。

初夏被嚇到了,慌忙為她拭去眼淚:“小姐,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奴婢這就告訴太太一聲。”

太太?

許瑾瑜心中一顫,抬起迷蒙的淚眼急切的問道:“娘也活過來了嗎?大哥呢,大哥有沒有一起活過來?”

初夏聽了只覺得好笑:“什麼活過來,這話可不吉利。萬萬不能讓太太和大少爺聽到。不然,他們肯定要怪小姐胡言亂語了。”

這麼說來,娘和大哥果然一起活過來了

許瑾瑜被巨大的狂喜擊中,想笑卻笑不出來,淚水如泉涌。

她的天真愚蠢軟弱,不僅害了自己,還連累了兄長。風華正茂驚才絕艷的許徵,因為一步走錯,落得身首異處的凄涼下場。娘親鄒氏驚聞噩耗,當夜便用一條白綾了結了性命。留下她孑然一人在世上苦熬數年悔不當初。

她無數次想過尋死。可一想到舍命救她的初夏,想到枉死的兄長母親,自盡的念頭很快就被打消。

無論怎麼艱難,她也要堅強的活下去。她要親眼看著曾經傷害背叛過她的人不得善終。她狠心用剪刀劃破了右臉,毀了女子最珍貴的美麗容顏,又喝藥壞了自己的嗓子,隱姓埋名藏身在繡莊里。一躲就是八年。終於等到了機會報仇。

當仇人一一死了之後,她的眼也因為日夜刺繡傷的徹底,幾乎成了半瞎。之後的兩年,她孤身一人住在陰暗低矮的屋子里,重病纏身,日漸蒼老,最終只能躺在床上等著咽氣的一刻。

沒想到,再次睜開眼,最在乎的人都安然活著。

“初夏,”許瑾瑜哽咽著,言語混亂無章:“娘和大哥在哪兒?我要去見他們,現在就去。”

初夏一臉為難的勸慰:“現在已經半夜了,太太和大少爺早就歇下了。還是等明日早上再”

許瑾瑜哪里聽得進這些,迅速掀開薄薄的絲被下了床榻。纖細光潔的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一陣涼意。

眼看著許瑾瑜不管不顧的要往外跑,初夏急了,忙扯住許瑾瑜的衣袖:“小姐,這深更半夜的,你衣衫不整連鞋也沒穿,跑出船艙被船上的人看到了怎麼辦?這船上除了許家的人,還有船夫呢!”

船上?

許瑾瑜動作一頓。遙遠的記憶,陡然襲上心頭。

十四歲的那一年,她和兄長隨母親一起進京,投靠姨母威寧侯夫人。從臨安到汴梁路途遙遠,先坐了幾日馬車,之后又坐船走了半個月水路。

怪不得她醒來時覺得周圍陌生又熟悉。原來,她竟然重生回到了這一年。

許瑾瑜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如果她能說服母親改變心意,進了汴梁之后遠離威寧侯府,是不是就能避開前世的噩夢?

在初夏錯愕的目光中,許瑾瑜迅速的推開門。

這艘官船共有三層。底層住著船夫,第二層住著家丁和仆傭。鄒氏帶著一雙兒女住在第三層船艙里。許瑾瑜住在中間,左邊的艙房里住著鄒氏,許徵則在右側的艙房里。

許瑾瑜急促的敲門。

寂靜的深夜里,驟然響起的敲門聲驚醒了熟睡的鄒氏和許徵。

兩扇門幾乎同時開了。

“瑾娘!”匆忙起身的鄒氏又驚又急:“你怎麼只穿中衣連鞋都沒穿就跑出來了。”

兄長許徵也大步走了過來。

一直活在腦海中的親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如果這是一場夢,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夢境。

她願永遠沉溺在夢中,永不醒來。

許瑾瑜猛地撲入鄒氏的懷里,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摟住鄒氏。全身不停顫抖,淚如雨下:“娘,娘!”

鄒氏被女兒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摟緊了許瑾瑜:“瑾娘,別怕,娘在這兒呢!”

許徵關切的聲音響起:“妹妹該不是夢魘了吧!”

鄒氏一邊輕拍許瑾瑜的后背,一邊皺眉說道:“瑾娘素來柔順乖巧聽話,忽然半夜這麼跑出來,必然是夢魘了。你先去睡下吧,今晚我陪著她一起睡。”

“妹妹這般模樣,我哪里放心得下,就算回去也睡不著。還是一起陪陪她吧!等她情緒平靜了再問問是怎麼回事。”許徵的聲音清朗干凈,令人聽著格外安心。

許瑾瑜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鬱積了十幾年的痛楚和辛酸隨著淚水傾斜而出,激動狂喜紊亂的心緒終於稍稍平息。

她早已回到艙房坐到了床上,長發略有些凌亂的披散在肩頭和胸前,白凈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眼眸紅腫,嗓子也被哭啞了。

鄒氏心疼的用帕子為她拭去眼淚:“你這丫頭,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半夜就鬧騰成這樣。瞧瞧你眼都哭腫了。明天船到碼頭,天黑之前就能趕到威寧侯府。這副樣子去見你姨母可不妥。你到底是做了什麼噩夢?”

默默陪伴了許久的許徵,也詢問的看了過來。

如果母親和兄長知道去了威寧侯府以后會發生什麼事,他們還會堅持要去威寧侯府嗎?

話到嘴邊,又被許瑾瑜生生的咽了回去。

歷經坎坷磨難熬到三十歲病逝,睜開眼時回到韶華之齡,像遙遠的記憶中那樣身在去往京城的船上這麼匪夷所思的事,連她自己都覺得如置身夢中。鄒氏和許徵怎麼可能相信?

這個秘密,只能永遠的藏在她的心底。就算親如母親兄長,也永不提起。

既不能說出實情,要想打消他們的念頭,只能想個別的法子了。

許瑾瑜定定神,輕聲說道:“我確實做了噩夢。夢見我們到了威寧侯府之后,總是處處受輕視。姨母為了護著我們,時常和府中的人發生爭執。娘,我們還是別去威寧侯府了,回外祖家住些日子。”

鄒氏不以為意的笑著安撫道:“只是噩夢,不必放在心上。到了侯府,我們處處謹慎小心,不要張狂惹人生厭,不給你姨母添麻煩就是了。”

“你外祖父母早已過世,你舅舅一家都在山東。如今在京城就剩一座空宅子。我們要安頓住下,不知要花多少時間力氣。再有半年多就是秋闈,你大哥要靜心讀書,實在耽擱不起。再者,我年前就讓人送信給你姨母,你姨母早就命人收拾好了住處。我們答應好了若是不去,豈不是拂了你姨母的一片心意?”

自從丈夫三年前病逝后,鄒氏便將所有的心思和希望都放在了兒子身上。許徵年少聰穎天資過人,十二歲便考中了童生,今年到京城參加秋闈。為了專心備考,鄒氏特意提前帶著一雙兒女入京,投靠妹妹小鄒氏。

鄒氏一番話有理有據,態度十分堅定,顯然不會輕易更改。

許瑾瑜心中一沉。

鄒氏當然是疼愛她的。可在鄒氏心中,許徵永遠排在第一位。許徵的前程和未來,更是第一要緊的事。

許瑾瑜不想輕易放棄,繼續游說:“寄住在別人府上,總有諸多不便。大哥在侯府里,未必能靜下心來讀書。”

“參加秋闈,不止是閉門讀書這麼簡單。”許徵張口說道:“還要多寫些時文請名儒大師指點,和同屆參加秋闈的學子多交流,若是能打聽出秋闈的主考官是誰,揣摩其性情投其所好,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考取好名次。”

投奔威寧侯府,除了寄住,更重要的是想借勢迅速的融入京城。

看著目光熠熠的兄長,許瑾瑜啞然無語。

許徵的想法沒錯。當年寄住在威寧侯府,對許徵的學業科舉確實有益。也因此,許徵在秋闈中一舉奪魁,來年又在春闈中大放光彩名噪京城。可是,他們兄妹也就此深陷泥沼無力自拔。

“娘知道你不願在別人府上借住,”鄒氏聲音柔和下來,眼中流露出愛憐:“不過,為了你大哥,你就暫且忍上一忍。最多住上一年我們就搬走。”

一年的時間,正好夠許徵考完秋闈和春闈。

許徵看向許瑾瑜:“離天亮還有一兩個時辰,再好好睡會兒,別胡思亂想了。有大哥在,沒人敢欺負你。”

最后一句話,說的堅定坦然擲地有聲。

許瑾瑜鼻子一酸。

父親去世之后,年少的兄長早早擔起了一家之主的重任。他急切的想考科舉出人頭地,想讓鄒氏和她有所依靠過上好日子。

她怎麼忍心阻攔?

鄒氏和許徵走后,許瑾瑜獨坐許久,眼神漸漸堅定。

醒的時候已經身在船上,無力避開京城之行,必須面對前世曾經歷過的噩夢。如果這是老天的安排,她也無需畏懼!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10:34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6 10:36 AM 編輯

第二章 汴梁

初春二月,枝頭吐綠,鶯啼婉轉。

微涼的春風中帶著淡淡的青草香氣。歷經了一整個寒冬的汴梁,從嚴寒中解凍,漸漸嶄露出初春風情。

汴河邊有不少游春踏青的人。穿著儒衫頭戴方巾的清秀書生搖頭晃腦的吟誦著酸詩,衣衫鮮亮的世家公子們在僕傭的簇擁下談笑風生,偶爾還有容顏嬌美的妙齡少女以扇遮面含羞淺笑。

不遠處有一個碼頭。

碼頭上人來人往,賣苦力的腳夫們挑著沉甸甸的擔子,叫賣吃食之類的小販們扯著嗓子吆喝,在朝陽下顯得生機勃勃一派繁華。

一艘官船由遠至近緩緩而來。

一個身著青色儒衫的少年站在船頭。他年約十六,身材修長,相貌俊秀,清亮的眼中浮著贊嘆和笑意:“天子腳下,果然非同一般。”

這里只是汴梁外城的碼頭,若是進了內城,不知會是何等模樣!

這個負手而立的青衫少年,正是許徵。

許徵興致勃勃的看了片刻,轉回船艙,笑著對鄒氏和許瑾瑜說道:“娘,二妹,你們兩個也別在船艙里悶著了。一路行船悶了半個多月,出去瞧瞧汴梁城是個什麼樣子。”

鄒氏笑道:“你嫌悶就在船頭多站會兒,我和瑾娘還是不出去了。”

時下世風對女子不算苛刻,不過,正經的閨閣千金等閑不會在人前露面。

許徵沒有勉強鄒氏,又看向眉目微垂的許瑾瑜:“妹妹,你現在好些了嗎?”昨夜一直鬧騰到三更才睡,也不知許瑾瑜心情平復了沒有。

聽著兄長話語中濃濃的關切,許瑾瑜心里暖融融的,露出昨夜醒來後的第一抹淺笑:“我已經沒事了,大哥不用為我擔心。”

真的沒事了?

許徵凝神打量許瑾瑜。

十四歲的少女臉頰光潔似玉,彎彎的眉,翹挺的鼻子,紅潤小巧的唇,無一處不美。最美的還是那雙沉靜清澈的明眸。微微含著笑意時,如春風拂過湖面,令人心中情不自禁的蕩起陣陣漣漪。

除了眼眸微微紅腫之外,一如往常。

可許徵敏銳的察覺到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了?許徵心中暗暗思忖,不自覺的盯得久了一些。

許瑾瑜抿唇輕笑,臉頰邊梨渦隱現:“大哥,我的臉上有什麼臟東西麼?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許徵回過神來,隨口打趣:“沒什麼。我就是在想,你昨夜一直哭鬧不肯去侯府寄住,怎麼一夜過來就想通了。現在這般平靜。”

許瑾瑜故作羞惱的瞪了許徵一眼。惹來許徵一陣朗笑。

許徵笑起來干凈明朗,十分好看。略有些暗淡的船艙,也因為他的笑容變得明亮。鄒氏也隨之笑了起來。

許瑾瑜近乎貪婪的看著母親和兄長的笑顏,心中暗暗立誓。

今生誰也休想再傷害她和她的親人。

官船在碼頭緩緩停下。

汴河貫通汴梁城內外,載貨載人的船只來往頻繁,大小碼頭有十幾個。這一處碼頭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停靠的船只中不乏奢華精致的官船。

鄒氏母子三人所坐的官船也算華麗,在其中卻不惹眼。

李媽媽匆匆的出了船艙,很快便揚著笑臉回來了:“太太,威寧侯府的人已經在碼頭候著了。”

李媽媽和鄒氏年齡相容,皮膚微黑相貌平平。她是鄒氏當年的陪嫁丫鬟,一直沒嫁人,是鄒氏最親信的心腹。

鄒氏嗯了一聲:“先打發人將行李都搬到馬車上。”

李媽媽應了一聲,領著仆傭將船艙里的行李一一搬到馬車上。

鄒氏舉家前來京城,帶的行李自然不會少。大小箱籠數十個,許徵帶的書籍詩冊筆墨就放了整整四箱。好在威寧侯府派了四輛馬車來。

一個年約三十歲穿著銀紅襖裙的婦人走進船艙,沖著鄒氏行禮問安:“奴婢是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太太叫奴婢一聲何媽媽就行了。夫人一直惦記著太太,連著半個月打發人在碼頭候著,今日總算接到太太了。”

這個何媽媽容貌尋常,卻能言善道口齒利索。

到底是久居京城侯府,連一個管事媽媽都有這樣的氣度。

何媽媽又笑著給許徵許瑾瑜兄妹兩個行了禮,贊道:“奴婢沒去過臨安,不過,只看大少爺和二小姐,也知道臨安是個人杰地靈的好地方。”

何媽媽也不是胡亂拍馬屁。初見這一雙兄妹,再挑剔的人也會禁不住暗贊一聲好。

許徵眉目俊朗,笑容明凈,氣度出眾。

許瑾瑜眉目如畫,微微含笑,溫婉沉靜。

兄妹兩個容貌肖似,氣質卻又各自不同。併肩站在一起,猶如一對明珠,散發出奪目的光輝,令人心折。

這句話,算是誇到了鄒氏的心坎里。

鄒氏臉上笑容更盛:“他們兩個還小,又沒見過世面。哪里及得上威寧侯府里的公子小姐。何媽媽謬贊了。”

許瑾瑜神色從容的聽著兩人寒暄,不露半點異樣。

這個何媽媽是侯府里的二等管事。風光的時候百般逢迎,落魄的時候落井下石不遺余力,是一個見風使舵望高踩低的小人。當年在侯府里,她吃過不少悶虧。如今見了一臉殷勤的何媽媽,心中只覺得惡心。

可心中再厭惡,也不能流露出一星半點。

進了威寧侯府,她會遇到比何媽媽奸惡陰險數倍的人。若是連這點城府都沒有,只會像前世一樣被算計陷害。

何媽媽笑吟吟的說道:“這里是外城,等進了內城,再到侯府,怎麼著也得三四個時辰。稍微一耽擱,只怕趕到侯府的時候天就黑了。還請太太領著大少爺和二小姐上馬車,早些啟程。”

鄒氏笑著點了點頭。

威寧侯府的馬車停在碼頭邊的官道上。

許瑾瑜微微垂首,隨鄒氏一起上了馬車。木轱轆在平坦的官道上咯吱作響,向威寧侯府駛去。

威寧侯府的馬車從南熏門進了外城。兩個時辰后,才到了朱雀門。

高大堅固的城門,軍容整齊的守城士兵,城門外排的長長的等著進城的百姓一切井然有序,半點不見嘈雜。威寧侯府的馬車也沒有先進城的特權,老老實實地排在隊伍里。等了一刻鐘才進了城門。

進了朱雀門,便是汴梁內城。

大燕建朝兩百余年,國力興盛,尤以江南之地最為富庶。鄒氏母子久居臨安,一直以臨安為傲。然而,和汴梁城一比,臨安又實在算不得什麼了。

街道寬敞平整,兩側店鋪林立,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許徵掀起車簾往外看,年輕俊秀的臉孔上流露出飛揚的神采:“能在汴梁大展身手,方不枉此生。”

話語中充滿了少年人的雄心勃勃。

聽著馬車外熙熙攘攘的聲音,就連鄒氏也忍不住探頭張望,笑著嘆道:“成親不到三年,我就隨你們的父親去了臨安,那時徵兒你才出生不久。一晃十幾年沒回京城,如今看著汴梁城,連我都覺得陌生。”

母子兩個各自心懷感嘆。

坐在鄒氏身邊的許瑾瑜,更是暗暗唏噓不已。

此時的大燕國力昌盛四海太平,京城汴梁安定繁華。誰能想到,短短六年間,大燕便改天換日天翻地覆。汴梁城內血流成河。

“妹妹,你怎麼一直都不說話?”許徵關切的看了過來。

許瑾瑜性情溫婉,在家人面前卻也慧黠俏皮。今日上了馬車之后卻一直靜默不語,半點不見進京的雀躍欣喜,著實令人詫異。

許瑾瑜回過神來,抿唇笑道:“等到了威寧侯府,我要更柔順貞靜少言才是呢!”

許徵笑容一斂,眼中流露出歉然:“對不起,為了我的緣故,要委屈你了。”威寧侯府再好,畢竟是寄人籬下。許瑾瑜顯然不情願寄住在侯府里,為了他的一己私心,才勉強點頭同意。

許瑾瑜見兄長一臉歉意愧疚,心中暗暗懊惱自己失言,故作輕快地笑道:“大哥別這麼說,之前是我不懂事胡鬧。寄住在姨母家有什麼可委屈的。”

既然已經決定去威寧侯府,又何必再流露出不情願,惹得許徵和鄒氏難過?

威寧侯府縱是龍潭虎穴,也沒什麼可畏懼的。她有前世的所有記憶,知悉侯府里所有腌臜的事情和秘密。只憑著這一點,已經足以立于不敗之地了。

拿定主意后,許瑾瑜也裝作歡喜地一起往馬車外看,時不時驚嘆一聲。鄒氏見她表現的一如往常,心中頗為欣慰。

許徵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凝視著妹妹的笑顏,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他一定要早日考中科舉走上仕途,到那個時候,妹妹和母親再也無需寄人籬下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中午眾人在一處酒樓草草用了午飯,緊接著又上了馬車。

臨近傍晚,終于到了威寧侯府。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10:47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6 10:52 AM 編輯

第三章 侯府

“威寧侯府到了,請太太少爺小姐下馬車。”

何媽媽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許徵先一步下來,然後扶著鄒氏和許瑾瑜下了馬車。

威寧侯府朱紅色的正門緊緊關著,門上的匾額字跡古樸蒼勁,歷經風雨已然褪色。

這塊匾額,是大燕太祖皇帝親自賞賜的,迄今已有百年。威寧侯府擴建了三次,圍墻越建越長,宅院越來越多。唯有這塊匾額巋然不動,見證著威寧侯府的興榮。

許瑾瑜抬眸,迅速的掠過匾額上“威寧侯府”四個字,唇角浮起一絲冷笑,旋即隱沒。

十幾年后,威寧侯府滿門被斬。這塊掛了百余年的匾額也被摘了下來,一刀劈成了兩段。傳承了百年的勛貴侯府,就此煙消雲散。

許瑾瑜垂下眼瞼,柔順乖巧的隨著鄒氏從側門進了侯府。

鄒氏出身書香門第,之后隨丈夫許翰在臨安居住多年,也算有見識。此時見識到威寧侯府的氣派,也禁不住暗暗驚嘆。

何媽媽在前領路,一邊殷勤的介紹侯府格局:“這里是外宅,過了垂花門便是內宅。夫人住在汀蘭院,世子和世子妃住在淺雲居。”

許瑾瑜聽到世子兩個字,神色不變,只是垂著的眼眸冷了一冷,藏在袖中的右手用力握緊。

何媽媽一路引著眾人進了汀蘭院。

守門的小丫鬟進去通傳,眾人在院門外等候。等了片刻,一個身著靛青衣裙的丫鬟笑著迎了出來,屈膝行禮:“奴婢含玉,給太太少爺小姐請安。夫人在廳堂里候著,請諸位隨奴婢一起進去。”

含玉年約十六七歲,皮膚白皙,杏眼桃腮,眼眸靈動,唇畔含笑。

鄒氏微笑點頭,心中卻不是滋味。

千里迢迢遠道而來投奔親妹,可這位已經做了威寧侯夫人十幾年未曾見過的妹妹,架子拿的未免太高了一些。竟連出門迎一迎也不肯,只打發了身邊的丫鬟過來相迎。

罷了,自己攜兒帶女前來投奔,日后少不了要靠著小鄒氏提攜,也計較不了這麼多了。

鄒氏打起精神,領著一雙兒女進了汀蘭院的正廳。

一個盛妝麗人笑意盈然地起身。

尖尖的瓜子臉,柳眉彎彎,眼波似水,櫻唇貝齒,五官無一處不美。更吸引人的,是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萬種風情。

明明已年近三十,看上去卻只有雙十年華。

這個女子,就是威寧侯夫人小鄒氏。

縱然已經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在見到小鄒氏的一剎那,許瑾瑜依然難以抑制的輕顫了一下。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

貌如天仙,心如毒蠍!

如果不是因為小鄒氏,前世的她也不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縱然最後她拼盡所有報了仇,可枉死的人不能復生。許徵鄒氏初夏已經永遠的長眠地下,再也不會回到她身邊了。她未滿三十就重病不起,躺在破敗低矮陰暗的屋子里等死,何嘗不是因為她已經報仇雪恨生無可戀?

這一生可以重來,她再也不會重蹈覆轍。更不會放過眼前這個惡毒婦人。

“大姐,”小鄒氏笑盈盈的走上前來,親熱的握住鄒氏的手:“自從你隨姐夫去臨安,十幾年都沒回過京城。我們姐妹兩個足有十五年沒見了。”

小鄒氏如此熱情,令之前心情陰鬱不快的鄒氏心氣稍平,笑著嘆道:“是啊,轉眼就是十五年了。”

當年她風光出嫁的時候,小鄒氏只是鄒府里不受寵的庶女。她隨丈夫出京赴任的那一年,小鄒氏嫁給威寧侯做了繼室。如今小鄒氏是堂堂二品誥命夫人,她這個嫡出的長姐卻只是一個從四品同知的遺孀。

世事無常,令人不得不心生唏噓。

鄒氏略略打量小鄒氏幾眼,心中愈發感慨。

自丈夫死后她便日漸蒼老,眉宇間總帶著幾分愁苦落寞。三十四歲的年紀,看著倒像是四十歲的婦人。而小鄒氏,就如盛開在沃土上的鮮花,美麗妖嬈,恣意的散發著成熟婦人的美麗風韻。

姐妹兩個相差不過四歲,此時相對而立卻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但凡是女子,沒有不在意容貌的。饒是鄒氏心態平和,也不免冒出些酸意和自慚。

小鄒氏妙目流盼,目光落到了許徵的身上:“這就是徵兒吧!”

許徵上前一步,拱手行禮:“侄兒許徵,見過姨母。”

小鄒氏打量許徵一眼,笑著贊道:“徵兒和姐夫當年生的倒是相似,眉目清俊斯文有禮一表人才。”

許翰才高八斗容貌俊美,當年被點中探花郎,一時風光無二。身為鄒家大小姐的鄒氏當年嫁給許翰,也是一段人人稱頌的佳話。許徵相貌氣質猶勝其父,令人望之生出好感。

小鄒氏又看向低眉斂容的少女:“這就是瑾娘了吧!”

許瑾瑜抿唇,輕輕喊了聲姨母。

這一聲姨母,溫潤輕柔,如溪水潺潺流淌過山澗,說不出的悅耳舒心。

小鄒氏忍不住凝神打量許瑾瑜。這一打量,小鄒氏不由得暗暗訝異。

正值妙齡的少女猶如枝頭待放的花苞,都是鮮嫩動人的。年僅十四歲的許瑾瑜,更是格外的美麗。氣質溫婉沉靜,靜靜的站在那兒,如同一塊稀世珍玉。那雙清澈黑亮的眼眸,宛如一汪清冽的潭水,令人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

小鄒氏忍不住誇贊:“瑾娘真是生的好相貌。平日我看著妤兒也算出挑了,和瑾娘一比,可就差了不止一籌。”

紀妤是小鄒氏的女兒,今年十三歲。

許瑾瑜故作羞澀的垂下頭:“姨母過獎了。”一直翻涌不息的恨意怒意漸漸沉澱。

小鄒氏精明厲害,不是善茬,她必須打起全部精神和她周旋,絕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簡單寒暄幾句,小鄒氏便笑道:“你們一路舟車勞頓,一定十分疲倦,不妨先去引嫣閣休息安頓。到晚上我為你們洗塵接風。”又扭頭吩咐含玉:“你去清芷苑告訴三小姐一聲,晚上到汀蘭院來。”

含玉恭敬的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的問道:“沉香閣淺雲居那邊,是不是也要說一聲?”

小鄒氏笑容似頓了一頓,然后淡淡說道:“沉香閣那邊打發人去送個信。世子妃正在養病,不宜出門見人,今晚的接風宴就別驚動她了。”

威寧侯已故原配陳氏生有兩女一子。

長女紀嬛嫁入鎮西侯府,次女紀妧已經定了婚期,今年就會出嫁。長子紀澤早早請封為世子,娶了勛貴顧府的嫡長女顧氏。

小鄒氏過門之后,只生了女兒紀妤,膝下無子。

威寧侯幾年前便領了關西軍駐守邊關,幾年都未回過京城。威寧侯世子任侍衛歩軍副都指揮使,大多待在軍營里。偌大的威寧侯府,平日只有幾個女眷。

小鄒氏身為繼母,執掌侯府中饋,和兒媳顧氏的關系自是微妙。至于紀妧,畢竟是即將出嫁的姑娘,就算心中有些芥蒂也無需顯露。

鄒氏整理起腦海中知悉的侯府情況,很快拿定了主意。

到了引嫣閣之后,李媽媽領著丫鬟們安頓行李。

鄒氏則拉著許瑾瑜的手低聲叮囑:“瑾娘,你姨母雖是侯府的主母,畢竟是繼室,只怕和世子妃顧氏關系並不妥當。還有那個紀二小姐,是威寧侯原配陳氏所出,和你姨母必然不甚貼心。我們既是投奔你姨母,日後在侯府里說話行事可得全心向著你姨母。你記著和你妤表妹多親近來往。”

許瑾瑜心不在焉的聽著,時不時的點頭或嗯一聲,心中卻哂然冷笑。

小鄒氏和顧氏的關系何止不妥。中間夾雜著的腌臜事情,說出來只會臟了她的嘴和鄒氏的耳朵。

很快,顧氏就會病重身亡。

顧氏一死,紀妧再出嫁,這威寧侯府就徹底成了小鄒氏的天下。

小鄒氏心狠手辣,又極擅做戲,表面文章做的天衣無縫。前世剛進侯府的她天真單純溫軟善良,被小鄒氏設計陷害渾然不察,傻乎乎的以為小鄒氏全心為她著想,對小鄒氏感恩戴德。直到幾年后,嘗盡了辛酸苦楚的她才認清了小鄒氏的真面目。

可是,一切已經遲了。

她被軟禁在田莊里,許徵因為她泥足深陷。

再然后,許徵被斬首,鄒氏自盡身亡。

初夏為了掩護她逃走,甘願代她一死。她要帶初夏一起走,初夏不肯,含淚道:“奴婢賤命一條,今日為小姐而死也值了。請小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藏好少爺給你的東西,找時機為少爺和太太報仇。”

她淚流滿面,咬牙逃出田莊。

身後,火光映天。

那一刻,善良軟弱的許瑾瑜徹底死去。報仇雪恨,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所有動力。

蒼天垂憐,賜予她新生。

前世犯下的錯,今生可以一一彌補。那些曾經設計傷害背叛過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10:53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6 10:56 AM 編輯

第四章 表姐

小憩了片刻,小鄒氏身邊的大丫鬟含玉便來了。

“晚飯已經備好了,夫人命奴婢請太太和少爺小姐一起過去。”含玉笑意盈盈,目光在掠過許徵清俊的臉孔時,不自覺的頓了一頓。

許徵扭頭和許瑾瑜說話,並未留意。

許瑾瑜不動聲色的瞄了含玉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隨著鄒氏和許徵一起去了汀蘭院。

小鄒氏重新梳洗,又換了套衣裙。精心妝點過的臉龐嬌艷嫵媚。站在小鄒氏身側的少女自然就是紀妤了。

紀妤今年十三歲,個頭生的高挑,和許瑾瑜相若。

紀妤沒有完全承襲小鄒氏的美貌,容貌更肖似威寧侯紀弘。生的濃眉大眼十分俏麗,有幾分女兒家少見的英氣和高傲。

紀妤對給遠道而來的姨母一家接風興致缺缺,眼底浮著些微的不耐和不情願,襝衽行禮的動作都顯得敷衍:“妤兒見過姨母。”

她表現的這麼明顯,讓人想裝著看不出來都不行。

鄒氏心中暗暗尷尬難堪,面上卻不便流露出來,笑著誇讚了紀妤幾句:“妤兒生的一副好相貌,英姿勃勃。”

殊不知紀妤生平最不喜別人誇她英氣。正值妙齡的姑娘家,更樂意聽別人讚自己美貌多才。英氣是什麼意思?不就是側面說她不夠溫柔美麗麼?

紀妤冷了臉,將頭扭到了一邊去。

鄒氏笑容僵住了。

許徵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暗暗握了握拳頭。

許瑾瑜倒是半點不意外。紀妤自幼被小鄒氏慣著,眼高於頂性情驕縱,心中的輕視和不喜都放在臉上。卻也沒什麼城府,最好應付。

“妤兒,你姨母和你說話,瞧瞧你什麼樣子。”小鄒氏故作不快的數落紀妤:“還不快些給你姨母陪個不是。”

鄒氏打起精神笑道:“是我剛才說話不妥,怪不得妤兒不高興。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我不知道挑著優點誇,只說什麼英氣,是我該向妤兒陪個不是才對。”

鄒氏的話說到這份上,紀妤若是再撂臉子可就說不過去了。

紀妤不怎麼情願地轉過頭:“姨母可別這麼說,是妤兒不懂事。”

一直靜默不語的許瑾瑜忽的笑著走上前來,親熱的拉起紀妤的手:“妤表妹性情直率,快人快語,我心中一見就十分歡喜呢!說起來,我們兩個也是有緣分。我閨名的最后一個字,和妤表妹的閨名是諧音,叫起來倒像是一個人。”

瑜和妤,確實同音。

看著娉婷玉立美麗溫婉笑顏如花的許瑾瑜,紀妤心中騰騰升起一股嫉火,皮笑肉不笑的應道:“諧音倒也無妨。下人們叫我三小姐,叫你表小姐,絕不會混淆的。”

此言一出,連小鄒氏也忍不住皺了皺眉,警告的瞪了紀妤一眼。

遠來是客,這樣說話顯得氣量狹窄,半點閨閣千金的風度都沒有。

許瑾瑜半點都沒惱,甚至對小鄒氏笑了笑:“妤表妹還小,說話難免有些疏漏的地方,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姨母也別怪妤表妹了。”又轉頭對紀妤笑道:“你以后就叫我一聲瑾表姐好了。我自幼就盼著有個妹妹,如今可算是如願了。”

許瑾瑜的寬容大度,愈發襯托出紀妤的驕縱無禮。

這一次,就連小鄒氏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誰要當你的妹妹!

紀妤正要脫口而出,被小鄒氏瞪了回來,悻悻的叫了聲瑾表姐。心中憋悶不已。

許瑾瑜瞄著紀妤懊惱不快的表情,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前世寄住在威寧侯府,她可沒少受紀妤的閑氣。現在的她可不是當年那個軟弱無用的許瑾瑜了。

經歷過慘痛的家破人亡,為了報仇狠心親手毀掉自己的容顏躲藏在暗處八年,她的心性早已如磐石般堅韌,心思縝密靈活。區區一個紀妤,連對手也算不上。

一直憋著一口氣的許徵,此時才稍稍平了心氣。

寄人籬下有求於人的滋味果然不是好受的。剛才鄒氏受辱的時候,他幾乎憋不住想發作。幸好妹妹聰慧機靈,不動聲色的羞辱了紀妤,掙回了顏面。

很快,紀二小姐紀妧也來了。

紀妧芳齡十七,一張鵝蛋臉,唇紅齒白,雪膚花容,是個美人。態度淡然中帶著幾分矜持,卻並不失禮。和鄒氏許瑾瑜許徵一一見了禮后,才坐下了。

這才是真正的名門閨秀風范。哪怕對投奔繼母的許家人心存鄙夷不屑,面上也不肯失半點禮數。

許瑾瑜坐在鄒氏身邊,正對著紀妧。

紀妧出生不久,陳氏就因病去世。小鄒氏過門的時候,紀妧只有兩歲。比起年長懂事的紀嬛紀澤,紀妧對生母的印象並不深刻。不過,這絕不代表紀妧就會將小鄒氏當成親娘。最多維持面子上的禮數,私底下勾心斗角明爭暗斗從來沒消停過。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過,紀妧和小鄒氏關系不睦,連帶著看許家人都不順眼。想要暗中拉攏利用紀妧這顆棋子,可得好好謀算一番才行。

許瑾瑜不動聲色的想著,面上一派溫婉可人的微笑。

紀妧偶爾抬頭,正迎上許瑾瑜寧靜的笑顏。

這個許瑾瑜,倒是生的好相貌。

見慣了美麗矜傲的京城貴女的紀妧,也禁不住有些驚艷之感。還有俊秀溫文不卑不亢的許徵,這一雙兄妹俱是人中龍鳳,實在令人難以生出惡感。

安靜地用完飯之后,紀妧率先起身告退:“大嫂這些日子身子愈發虛弱,連飯也吃不下,大哥又不在府里,我去淺雲居陪一陪大嫂。”

話語聽似平常,細細品味,卻能咂摸出些異樣的意思來。

兒媳重病不起,當婆婆每天只打發身邊的丫鬟去看看,未免太過輕忽不上心了。

小鄒氏被刺了一下,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冷意,口中卻嘆道:“顧氏這一病就是一年多,宮里的太醫也請來看過了,顧家也幫著請了名醫來診脈。開了這麼多方子,喝了多少名貴的補藥,卻總不見好轉。我心中每每想起此事,便如刀絞一般。”

假惺惺!

許瑾瑜和紀妧同時在心中嗤笑一聲。

小鄒氏巴不得顧氏長病不起才是真的。

顧氏出身名門,是顧家嫡出的長女,嫁到威寧侯府后是正經的世子妃。為人寬厚,處事公允,在府中極得人心。只可惜嫁來七八年了,未曾生過一子半女。

前年顧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府中上下人人為之雀躍歡喜。卻在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受驚重重摔了一跤,當時便肚痛不止血流如注。孩子沒保住,是一個已經成了形的男嬰。顧氏的身子徹底傷了元氣,又傷心過度,之后一直纏綿病榻。

翻過這個年頭之后,顧氏身子愈發不好了。每日進食愈來愈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顧氏即將油盡燈枯,說不準哪一天就閉眼走了。

小鄒氏平日里不聞不問,極少到淺雲居探望。

紀妧早就心中不滿,軟中帶刺的譏諷一兩句是常有的事。聽了小鄒氏的話,紀妧故作關切的說道:“大嫂生病也不是一兩日了。母親就算再心疼大嫂,也萬萬不能傷了自己的身子。這府里的事情全靠母親撐著,若是母親一急之下病倒了,府中上下一百多口人可怎麼辦才好?”

看似關切,實則暗藏譏諷。

饒是小鄒氏城府深臉皮厚,臉上也有些火辣辣的,心中咬牙暗恨不已。

這個紀妧,簡直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這些年來,她明里暗里下了不少功夫。本以為自幼喪母的紀妧最好對付。沒想到紀妧根本沒把她這個繼母放在眼里。

紀妧的親事是威寧侯親自定下的。她沒機會插手,也就沒了拿捏紀妧的機會。

許瑾瑜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十分解氣。

以前她被小鄒氏蒙蔽,只覺得紀妧伶牙俐齒極為難纏,恨不得避而遠之。現在看紀妧倒是順眼多了。

紀妤和紀妧素來不睦,聽著紀妧句句帶著譏諷,心中火氣嗖嗖地涌了上來,面色不善地張口說道:“二姐,你要去陪大嫂只管去,又沒人攔著你。何必句句夾槍帶棒針對我娘?”

紀妧臉上的錯愕和委屈恰到好處:“三妹說這話可真是冤枉我了。母親如此關心大嫂,我也是擔心母親因此憂慮過度,所以才勸了母親幾句。怎麼到了三妹口中,就變成夾槍帶棒針對母親了?”

紀妤啞口無言。

大獲全勝的紀妧出了心中一口悶氣,這才優雅的退下了。

被紀妧這般落了顏面,小鄒氏心中十分窩火。更懊惱的是當著鄒氏母子三人的面丟了臉!

鄒氏善解人意的扯開了話題:“我今日才到侯府,還未曾見過世子妃。明天我領著徵兒和瑾娘一起去淺雲居探望。”

小鄒氏定定神應道:“也好,明天早飯過后,我領著你們一起去淺雲居。”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10:58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6 11:04 AM 編輯

第五章 顧氏

從臨安趕路到京城,耗時半個多月,眾人都很疲憊。鄒氏和許徵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許瑾瑜昨夜幾乎一夜未睡,今天又累了一天,早已疲累之極,躺在床上卻沒什麼睡意。目光無意識的落在淺色的紗帳上,思緒早已游離天外。

要在威寧侯府住上一年。

這一年里,她要打起所有的精神周旋應付。小鄒氏當然要對付,卻不能操之過急。仔細籌謀,務必一擊就中,讓小鄒氏永不能翻身。

初夏默默的陪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張口問道:“小姐,你怎麼還沒睡?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昨夜哭鬧了半夜,今天又出乎尋常的沉默。令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擔憂來。

許瑾瑜回過神來,看到的就是初夏溢滿了關切的眼眸。

和記憶中那雙含淚卻又堅定的眼眸悄然重合。

許瑾瑜心中五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更多的卻是慶幸。慶幸在韶華之齡醒來,慶幸此時所有的悲劇都未發生。

“大概是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心里總覺得不踏實,一時睡不著。”許瑾瑜展顏笑道:“初夏,你也上來,陪我一起說說話。”

初夏是許瑾瑜奶娘的女兒,自幼陪伴許瑾瑜一起長大。此次進京,奶娘被留在臨安看守許宅,初夏則隨著許瑾瑜一起來了汴梁。

兩人年齡相若,名為主僕情同姐妹.,私下相處時也沒那麼多規矩。初夏笑著應了,很快脫衣睡到了許瑾瑜身邊。

初夏性子活潑愛說話:“小姐,奴婢以前一直覺得臨安城好,今日到汴梁可算是開了眼界了。這威寧侯府比我們在臨安的宅子大了五倍不止呢!侯府里的丫鬟也格外的氣派。那個含玉,身上的穿戴都快趕上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了。”

許瑾瑜莞爾一笑:“你是在嫌我這個做主子的虧待了你麼?”

初夏笑嘻嘻的應道:“小姐明知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就是覺得,這侯府里處處都不一樣呢!”

“確實不一樣。”許瑾瑜聲音平淡悠然,卻莫名的透著一股意味深長:“我們這是初來乍到,等住得久了,有的是你大開眼界的時候。”

初夏沒聽出什麼異樣,興致勃勃的接過了話茬:“是啊,奴婢也是這麼想的。明天早上就要去探望世子妃了,不知道這位世子妃生的美不美。還有,不知道世子爺又生的何等模樣。二小姐三小姐都生的好樣貌,想來世子爺也一定生的很俊。”

確實很俊。

京城最出名的美男子之一,年少俊彥,聲名赫赫。縱然早已娶妻,傾慕他的依然大有人在。

當年的她,不也被那張俊美如玉的皮囊迷昏了頭?

許瑾瑜深幽的黑眸中盛滿了痛苦和悔恨,聲音卻出乎尋常的平靜:“明天早上你隨我一起跟著姨母去淺雲居就能見到世子妃了。至於世子他總有休沐回府的時候,我們要在侯府里寄住一年,總有機會見到他。”

初夏沒聽出異樣,笑著嗯了一聲,又絮叨著說起了閑話。

熟悉的聲音和身邊的體溫,讓人覺得無比安心。

許瑾瑜的情緒緩緩松懈下來,倦意襲來。

初夏打個呵欠,小心地將頭靠過去,主仆兩個依偎在一起,漸漸入眠。

隔日清晨,用完了早飯後,鄒氏母子三人一起去了汀蘭院。很快,紀妧也來給小鄒氏請安。

小鄒氏和紀妧俱都神色自若,仿佛昨天晚上的口舌交鋒沒發生過一般。

紀妤卻沒什麼城府,一直繃著俏臉,見了紀妧也愛理不理的。

許瑾瑜身為紀妤嫡親的表姐,不用選天生就該站在紀妤這一邊。含笑和紀妤搭起了話:“妤表妹,你今日穿的羅裙款式倒是特別,我以前從未見過呢!”

這話撓中了紀妤的癢處。

紀妤不無自得的揚了揚唇角,聲音中透著傲然:“這是今年汴梁最流行的款式,是從宮里流傳出來的。你在臨安當然沒見過了。”

許瑾瑜的眼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艷羨,然後小聲說道:“妤表妹,可不可以將這條羅裙借給我,我也照著做上一條。”

紀妤的虛榮心陡然膨脹,施恩一般的應道:“這樣的裙子我做了四條,你和我身材差不多,你喜歡我送你一條就是了。下午我就讓人送過去。”

“真的麼?”許瑾瑜一臉驚喜:“那就謝謝妤表妹了。”

區區一條裙子就能歡喜成這樣!到底是從小小的臨安城來的,說話行事都透著股小家子氣。

紀妤心中略有些不屑的想著,再看許瑾瑜姣好的臉龐也沒那麼不順眼了,心想身邊多一個處處捧著自己的表姐解悶也算不錯。

沖動易怒心胸狹窄又蠢鈍無腦!對付這樣的人,實在不費什麼力氣。

許瑾瑜微笑盈然,心中悠然想道。

蛇鼠一窩!

紀妧偶爾瞄低聲說笑的兩人一眼,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卻不屑的笑了一笑。昨天她大概是看走了眼。小鄒氏這樣的人,姨侄女又能好到哪兒去。

一行人以小鄒氏為首,很快到了淺雲居。

顧氏的貼身丫鬟碧羅恭敬的迎了出來:“奴婢見過夫人,見過兩位小姐,見過許太太表少爺表小姐。”許家人進府的事人盡皆知。碧羅雖未見過許家人,也能猜出來人身份。

碧羅是顧氏當年的陪嫁丫鬟,性子沉穩容貌端麗,已經過了二十歲,一直沒有婚配。

小鄒氏嗯了一聲,問道:“世子妃今日身子如何?”

碧羅目光暗了一暗,低聲應道:“剛喝了藥,早飯用了小半碗梗米粥。”

“你進去告訴她一聲,就說我和許家太太一起來看她。”小鄒氏淡淡說道:“她身子不好,就別折騰著起來了。”

碧羅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內室。很快便回轉,領了眾人進去。

推開門,撩起珠簾,便到了內室。

已經是初春,天氣漸暖,可屋子里還是掛著厚重的窗簾,光線顯得暗淡。屋里有淡淡的檀香味,卻遮掩不住藥味。

一個瘦弱的年輕婦人坐在床上,腰部以下蓋著厚厚的絲被。

她年約二十三四歲,一臉病容,面色灰白,原本秀麗的臉孔消瘦的幾乎不成形,手腕細瘦的令人心驚。

這個病弱的年輕婦人就是顧氏了。

顧氏和小鄒氏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觸。

短短剎那的目光交匯後,兩人各自移開了目光。

別人沒留意,許瑾瑜卻暗暗冷笑一聲。小鄒氏平日極少來探望顧氏,絕不止外人想象的那麼簡單只是小鄒氏城府極深,顧氏也不得不強自掩飾,婆媳兩個將那樁齷齪的事遮掩的結結實實無人知曉。

顧氏唇角揚著淺淺的笑意,有氣無力的喊了聲婆婆。

小鄒氏溫和地笑道:“你姨母領著徵兒和瑾娘來看你。”

顧氏略有些歉然地看了過來:“我這身子孱弱,一直臥病在榻,不便下床行禮。還請姨母見諒。”

“你身子不適,安心在床上待著,說這些話可就見外了。”鄒氏揚起笑臉說道:“倒是我們母子三個,今後要在侯府長住,多有打擾。”

顧氏微笑道:“姨母到侯府就像到了自己家中一般,只管放心住下,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目光落到許瑾瑜兄妹的身上,眼中閃過贊嘆:“徵表弟和瑾表妹容貌出眾氣度過人,簡直是人中龍鳳。姨母真是好福氣。”

不等鄒氏客套自謙,顧氏又含笑叮囑紀妧紀妤:“二妹三妹,我整日病怏怏的不能下床,無法招呼姨母和表弟表妹。你們兩個可要盡好地主之誼。”

短短幾句話,聽著人說不出的舒心。

即使病重在床,顧氏依然顯出了世子妃的泱泱氣度。

紀妧笑著應下了。顧氏過門的時候,她還沒滿十歲,和小鄒氏一直不甚親近,倒是和顧氏這個長嫂頗為投緣。

紀妤和顧氏卻疏遠多了,聞言隨口應了一聲,顯然並未放在心上。

屋子里都是女眷,許徵身為唯一的男子,不免有些尷尬,一直沒怎麼說話。許瑾瑜更是謹慎,一直微笑著站在一旁,聽眾人不痛不癢的寒暄說話。

顧氏強自打著精神,眼角眉梢卻很快流露出倦意。

鄒氏正要張口告辭,一個小丫鬟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在碧羅耳邊低語了幾句。

碧羅走到床榻邊,低聲說道:“世子妃,顧夫人領著四小姐來看你了。”顧夫人是顧氏的親娘,顧四小姐是顧氏嫡親的幼妹。

顧氏精神一振,卻沒立刻命人請顧夫人她們進來,反而看向了小鄒氏。

小鄒氏和顧氏恩怨再多也是私底下的事,面上卻不能失了禮數,立刻起身笑道:“親家夫人來了,我這就出去迎一迎。”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02:37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6 02:41 PM 編輯

第六章 來意

小鄒氏領著紀妧和紀妤出去相迎,鄒氏也隨著一起去了。

許瑾瑜並未把握這樣的好機會和顧氏親近,站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眉目微垂,寧靜柔和。

顧氏心地仁厚心思細密,待小姑親厚,待下人寬厚,是一個好女人。只可惜,老天不公,偏偏讓顧氏嫁了一個面熱心冷狼心狗肺的丈夫。

她記得很清楚,顧氏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不出一個月,就會病逝。身子因小產傷了元氣只是引子,真正令顧氏絕望心如死灰的,是丈夫紀澤的薄情寡義心狠無情。

顧夫人今日領著顧四小姐登門,也不僅僅是探望顧氏那麼簡單。

此時顧氏滿心歡喜滿眼的期盼,等她真正明白顧夫人的來意之後,只怕再也笑不出來了吧!

想及此,許瑾瑜忍不住抬頭看了那個可憐的女人一眼。

顧氏正好抬眼,將許瑾瑜眼里的憐惜看了個正著。

自小產又纏綿病榻後,這樣的眼神顧氏看的多了,倒也沒生出疑心,只笑著沖許瑾瑜招手:“瑾表妹,到床邊來坐會兒,離的這麼遠,我聲音又小,只怕說話你都聽不見。”

許瑾瑜柔順的嗯了一聲,坐到了床邊。

離的近了,顧氏消瘦的驚人的臉孔愈發清晰。

不用照鏡子,顧氏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麼瘦弱憔悴難看。看著眉目如畫清新如枝頭花苞的少女,顧氏情不自禁的悵然嘆道:“看著你,我才覺得自己真的已經老了。”

年紀還未老,心卻已垂垂老矣,宛如日落西山來日無多。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悲涼。

許瑾瑜心中微酸,下意識的握住顧氏枯瘦纖細的手:“表嫂可別這麼說。整日病躺在榻上,難免沒什麼精神。等病養好了,多出屋子轉轉,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許瑾瑜的聲音十分輕柔,聽在耳中說不出的動聽舒適。

一個人是語出真心還是隨口敷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除了紀妧,顧氏已經很久沒聽到這般真切的關心話語了。心中緩緩涌起一股暖意,唇角也微微揚了起來:“承你吉言,只盼著我真有好起來的那一天才好。”

前世許瑾瑜和顧氏沒多少交集。到了侯府之後,她大多和紀妤待在一起,或是待在小鄒氏身邊。直到顧氏病逝,她和顧氏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超過十句。

那個時候的她,從未想過顧氏年紀輕輕就病逝的蹊蹺,反而為紀澤死了妻子暗暗欣喜。直到很久以後,得知了真相的她,終于體會到顧氏曾經的痛苦。

許瑾瑜從心底莫名的生出同病相憐的親近之意,抬起明亮的眼眸說道:“表嫂,我以後可以常來陪你麼?”

“當然可以。”顧氏抿唇一笑,目光柔和:“只要你不嫌陪一個病人太悶,隨時想來都行。”

許瑾瑜俏皮的笑道:“到時候表嫂可別嫌我來的太勤,擾了你的清靜才好。”

“這怎麼會,你肯常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顧氏溫和的問道:“你平日里都做些什麼消遣?讀書習字,還是撫琴作畫?”

閨閣千金們的生活也不像外人想的那麼輕松,琴棋書畫讀書習字廚藝女紅都要學,還有管賬管家打理內宅等等。

“自小父親為我啟蒙,將字認全了,讀書習字都會一些,琴棋書畫也稍有涉及,卻不精通。”許瑾瑜笑道:“我平日最喜歡刺繡,在臨安的時候也曾正式的拜師學過,勉強算拿得出手。”

這當然是許瑾瑜的自謙之詞。

許翰曾是才華橫溢的探花郎,詩詞書畫樣樣出眾。許翰十分疼愛女兒,自許瑾瑜四歲起,就親自為她啟蒙。許瑾瑜天性聰慧,絲毫不弱于兄長許徵,四書五經學的有模有樣,書畫更是出挑。

鄒氏又特意花重金請來了臨安城里最出名的李繡娘。許瑾瑜隨李繡娘學了幾年蘇繡。她擅長書畫,刺繡之藝很快青出于藍。構圖精巧,繡工超卓,在臨安城內赫赫有名。

李繡娘一開始是沖著高額的束脩才同意進許家教導許瑾瑜,幾年下來,早已將聰慧過人天賦出眾的許瑾瑜視為傳人,將不傳之秘雙面繡的針法也傳給了許瑾瑜。

許瑾瑜前世憑著高超的繡藝進了京城最大的繡莊,一躲就是數年。她耗費了兩年的時間心血,繡了一幅萬壽圖獻給太後。太後欣賞贊嘆之余,召她入宮覲見。她也終於有機會將許徵死前留下的東西安然送進了宮。

顧氏看得出許瑾瑜在謙虛,對她更多了幾分好感:“以前我身子還沒病的時候,也喜歡做些女紅打發時間。”頓了頓,又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現在病的連拿針線的力氣都沒了。”

許瑾瑜不願惹顧氏傷感,有意哄她高興:“原來表嫂擅長女紅刺繡。日後我可要厚著臉皮請表嫂指點才是。”

一聲表嫂,迅速的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顧氏自然不知道許瑾瑜刺繡之藝何等高妙,含笑應了下來。

顧氏看著性子隨和,真正能合她眼緣的人其實並不多。論身份,許瑾瑜是她最憎惡的小鄒氏的姨侄女,按理來說,她無論如何不該對許瑾瑜另眼相看。

可人與人之間,真的有緣分這回事。許瑾瑜奇妙的入了顧氏的眼。

當眾人進內室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兩人低聲說笑的樣子。

小鄒氏心中訝然又不快。這個許瑾瑜倒是伶俐,也不知說了什麼,這麼短短片刻就博了顧氏的另眼相看。

紀妧也忍不住多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聽到動靜,含笑起身站到了一邊,目光掠過華服婦人和她身邊的少女。

這個婦人年約四旬,容貌端麗,氣質嫻雅,正是顧氏的母親顧夫人。

少女約有十四五歲,相貌和顧氏有五分相似,面色紅潤秀麗可人。正是顧四小姐顧采蘋。

眾人見面,自要寒暄見禮。

顧氏掙扎著要下床。

顧夫人一臉心疼的阻止:“蕙娘,你身子不好,就安心在床上躺著,別下床了。我們是親母女,還講究這些虛禮做什麼。”

顧采蘋坐到床邊,親昵的扶著顧氏細瘦的胳膊,笑盈盈的說道:“大姐,我早就想來看你了。前兩次娘沒帶我來,這次我央求了許久娘才答應。”

顧氏素來疼愛幼妹,聞言笑道:“既是這樣,不妨留下小住幾日。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顧采蘋抿唇輕笑:“就是大姐不留,我也要賴上幾天才走呢!”

顧氏莞爾一笑,因久病而陰郁沉悶的心情陡然好了不少。

顧氏留自己的親妹妹住幾日,小鄒氏自然不好出言反對,當著顧夫人的面笑著說道:“我這就讓人去收拾客房。”

“不用了!”顧氏姐妹兩個不約而同的出聲。

顧采蘋略有些羞澀的看了顧氏一眼,才張口道:“淺雲居里就有客房,我就住在淺雲居里好了,這樣離大姐近些,也方便說話。”

“四妹說的是。”顧氏將心里那一絲怪異的感覺壓了下去:“就住在淺雲居吧!”

小鄒氏眸光微閃,心中在想什麼無人得知,臉上卻是笑吟吟的:“也好,這樣你們姐妹兩個也能親近些。”

許瑾瑜不露聲色的瞄了含羞帶怯的顧采蘋一眼。

這位顧四小姐看著天真單純,其實頗有心機。打著陪顧氏的名義正大光明的在淺雲居里住下,等紀澤回府,親近說話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顧采蘋暗中戀慕姐夫紀澤,顧夫人心疼幼女,又覺得長女病重命不久矣,威寧侯世子妃的位置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留給自己的嫡親妹妹。便領著顧采蘋登了門。

顧氏此時大概還沒想到這一層。不過,精明的小鄒氏顯然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02:43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6 02:47 PM 編輯

第七章 疑惑

到了中午,小鄒氏特意命廚房準備了精致的飯菜。

一桌子女眷,只許徵一個男子未免尷尬。小鄒氏打發人到隔壁請了紀家二房的紀灝來。

紀灝和許徵同齡,生的濃眉大眼,性子頗為爽朗。兩人一見如故,很快便熟稔起來。

兩個少年有說有笑,女眷這一席卻安靜多了。

顧夫人母女暗暗盤算著心思,許瑾瑜母女秉持著少說少錯的原則,紀妧生性冷淡矜持,只有小鄒氏和紀妤偶爾說話。

用完飯之後,顧夫人領著顧采蘋去了淺雲居。

紀灝下午要參加一個詩會,熱情的邀許徵同去。

許徵沒有擅作主張應下,特意問了鄒氏一聲。

鄒氏見許徵這麼快交到了朋友,心中十分歡喜,笑著說道:“半天功夫耽誤不了課業,你想去只管去就是了。”

許徵隨紀灝走了之後,鄒氏和許瑾瑜回了引嫣閣。

剛到引嫣閣,鄒氏便沒了笑意,吩咐丫鬟們都退下,然後皺眉看向許瑾瑜:“瑾娘,我昨日特地叮囑過你的事,你怎麼沒放在心上?我們來投靠你姨母,往後要依仗她的地方肯定不少。我們在侯府里說話行事也該處處小心,站在你姨母這一邊才是。你怎麼特意和顧氏交好,你姨母看在眼里,心中肯定不喜。”

就是要讓小鄒氏心里覺得膈應,讓小鄒氏知道她這個姨侄女心思多不易掌控,也就不會像前世那樣將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來。

許瑾瑜隨意的笑了笑:“娘,你也太小心了。我不過是和表嫂閑聊了幾句,姨母又不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生我氣的。”

“你姨母可不是省油的燈。”

鄒氏見許瑾瑜沒將自己的勸告放在心上,有些急了,低聲說道:“當年她在閨閣中的時候,就很有心機。以她庶女的身份,嫁給威寧侯做繼室根本不夠資格。也不知她從哪兒打聽到了威寧侯常出入的地方,制造機會和威寧侯‘偶遇’。威寧侯被她美貌吸引,這才登門提親。”

“這十幾年來,我沒回過京城,和她只有些書信來往。不過,她以繼室的身份,能將侯府內宅的事務緊緊攥在手里不放,光從這一點也能猜出她平日行事風格來。你還是小心些為好。”

許瑾瑜抬眸:“可是,我已經答應表嫂以後常去陪她了。做人總不能言而無信吧!”

鄒氏被噎了一下,半晌才說道:“要不,你就去一兩回,稍坐片刻就回來。既敷衍了顧氏,也免得你姨母心中不快。”

許瑾瑜一如往日柔順,笑著應下了。

鄒氏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許瑾瑜這麼快就乖乖點頭了,頗有點用力出拳卻擊中了棉花的無力感,忍不住看了許瑾瑜一眼。

自兩天前哭鬧了半夜之後,許瑾瑜似乎就有了微妙的變化。可具體哪裡不一樣了,又無法用言語描述。

許瑾瑜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臉無辜:“娘,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好像看著陌生人似的,我有哪里不對麼?”

鄒氏回過神來,想起剛才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念頭,不由得暗暗自責。她這是怎麼了,無端端的怎麼疑心起自己的女兒來?

“沒什麼,”鄒氏掩飾的笑了笑:“我就是覺得你近來似乎瘦了一些,下巴都尖了不少。以後可得多吃些。”

許瑾瑜笑著嗯了一聲,又說道:“娘,妤表妹今日說要送一條新的衣裙給我。我想做些簡單的繡活,繡些絲帕之類的送給妤表妹。”

鄒氏眉頭舒展開來,唇角含笑:“你的繡活素來做的好,當做禮物確實極好。對了,也別忘了給二小姐送上一份。”

許瑾瑜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妧表姐和姨母隔著一層肚皮,姨母心中定然不喜歡妧表姐。我若是送了帕子給她,姨母生氣怎麼辦?”

鄒氏反射性的駁了回去:“不過是送個帕子,你姨母不至于這麼小心眼”說著說著覺得不對勁了,又好氣又好笑的白了許瑾瑜一眼:“你這丫頭,真是蔫壞。”

竟用她說過的話來堵她的嘴。

許瑾瑜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依偎在鄒氏的身邊撒嬌:“誰讓娘不問青紅皂白就罵人。”

一副嬌憨的小女兒模樣,令鄒氏心中一軟,笑著摟緊了許瑾瑜:“是是是,都是娘的不是。以後娘保證再也不隨便數落你總行了吧!”

母女兩個說笑了一會兒,鄒氏才回了屋子休息。

鄒氏走了之後,許瑾瑜果然做起了繡活。

無需描花樣底稿,柔軟潔白的絲帕上一點點的繡出圖案輪廓。飛針走線,靈活之極。

她前世本就擅長繡藝,後來又在繡莊里藏身八年,每日一睜開眼就是拿起針線刺繡。小小的繡花針幾乎已經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初夏在一旁看的驚嘆不已:“小姐,你的繡活可愈發做的好了。”

往日小姐也常做繡活,卻遠不及此刻熟稔流暢。仿佛閉上眼也絕不會繡錯半針似的。

許瑾瑜動作微微一頓,旋即抿唇微笑:“是啊,李娘子知道我繡藝又有進步,一定很高興。”

初夏粗枝大葉,並未察覺出什麼不對勁,一個勁兒的點頭附和。

許瑾瑜笑了笑,重新低下頭,濃密黑長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前世發生過的一切,已經深深的烙印進了她的血液里。如今的她,外表稚嫩年輕,一顆心卻已堅韌冰冷,說話行事想法也有了許多改變。不經意間就會流露出來。根本瞞不過身邊最親近的人。

短短兩天,先是許徵察覺出了她的異樣,今日又有鄒氏和初夏。幸好她反應靈敏,及時的遮掩了過去。可長此下去,總難免有疏漏的地方。

一味的遮掩不是什麼好法子。

她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改變”,讓身邊的人毫無戒心地接受改變後的自己。

汀蘭院里。

小鄒氏不知在想什麼,神色明暗不定。

紀妤憋了半天,終于有機會發牢騷了:“娘,顧夫人來看大嫂也就罷了,那個顧四小姐要在淺雲居里住下算怎麼回事。過兩日大哥就該休沐回府了,哪有姐夫和小姨子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虧得顧家也是勛貴世家,怎麼也不懂得避嫌。要是傳出去了,顧四小姐哪還有什麼閨譽。將來等大嫂一走,干脆嫁給大哥做續弦算了等等,顧家該不是就打著這個主意吧!”

說到最後一句,幾乎是驚呼了出來。

小鄒氏瞪了紀妤一眼,厲聲呵斥:“口沒遮攔,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嗎?要是傳到顧氏耳中像什麼樣子。以後不準胡說八道!”

小鄒氏平日最是嬌慣紀妤,偶爾數落也是輕飄飄的,像此刻這般冷臉斥責的幾乎從未有過。

紀妤被罵的一懵,委屈的辯駁:“這兒又沒別人,我隨口說說怎麼了。又沒跑到大嫂面前去說。”

“住嘴!”小鄒氏面色愈發陰沉:“顧家人在打著什麼算盤是顧家人的事,自有世子拿主張。我這個婆婆,也不是任人算計擺布的。你一個沒定親的姑娘家不準摻和。以後再提半個字,我饒不了你!”

紀妤眼圈一紅,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小鄒氏陰郁煩悶,也沒心情哄她:“好了,別哭了,先回清芷苑去。用毛巾把眼敷一敷,別讓人看出你哭過。”

紀妤哭哭啼啼的走了。

小鄒氏陰沉著臉坐在那兒,許久都沒說話。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們噤若寒蟬。

小鄒氏忽的張口:“你們都退下,沒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含玉等人應聲退下。

小鄒氏走到梳妝鏡前,從首飾匣子的第三層里取出一把精巧的鑰匙。然後,從一旁的櫃子底層摸索出一個小巧的木盒子來,用鑰匙開了木盒子。

盒子里別無他物,只有一塊玉佩。那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通體瑩潤剔透。

小鄒氏癡癡的看了片刻,拿起玉佩,悄然用力握緊。妝點的精致嫵媚的臉龐閃過令人心驚的陰沉冷厲。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02:49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6 02:57 PM 編輯

第八章 偏心

直到天黑了,許徵也沒回來。

鄒氏坐立難安,打發李媽媽去門房那兒問了兩次,口中念叨著:“徵兒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這詩會總不會一直開到晚上吧!”

許瑾瑜聽的好笑不已:“娘,你就別擔心這擔心那的了。詩會的確不會太久,不過,年輕人到一起免不了要閑談應酬,肯定吃了晚飯才會回來。再說了,大哥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在外面多待會兒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又笑著打趣:“你不是一直盼著大哥有出息嗎?整日只懂埋頭死讀書的人,不識人情世故不懂變通。就算考中科舉,將來也沒什麼大出息。大哥剛到京城就結識了朋友,這是好事才對。”

鄒氏訕訕一笑:“是啊,這是好事,是我太多慮了。”

其實,這些道理鄒氏未必不懂。只是因為太過在意許徵,才會這麼患得患失。

前世也是如此。

許徵考中了探花之後,沒有進翰林院,在世子紀澤的引薦下做了秦王府的長史。因為才華出眾行事周全,深得秦王寵信,一時風光之極。鄒氏深以兒子為傲。只可惜好景不長,短短幾年間風雲變色。秦王謀害太子犯上作亂證據確鑿,被灌了毒酒身亡。秦王一黨的人都受了牽連。年僅二十二歲的許徵落了個身首異處的凄涼下場。

鄒氏得知這個噩耗之後,當天夜里便用一條白綾懸梁自盡。

她被軟禁在田莊里,消息不靈通。幾天後才知道了這一噩耗,整整哭了一夜。

她為兄長的枉死傷心,更為鄒氏決絕的尋死而難過。鄒氏渾然忘卻了還有女兒被幽禁在田莊里,拋下了孤零零的她,毅然決然的隨著兒子一起死了。

回想起當初的辛酸苦楚,許瑾瑜心中不由得暗暗發悶。可親娘一意偏心兄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多了也沒用。

許瑾瑜將這些念頭拋在腦後,問初夏:“廚房的飯菜已經送來了吧!”

初夏笑著答道:“早就送來擺好了。現在只怕已經涼了,要不,奴婢把飯菜端回廚房熱一熱。”

“不用這麼麻煩了。”許瑾瑜隨意的笑了笑:“天不算冷,飯菜涼一些也能入口。”

女兒如此善解人意,鄒氏既覺得欣慰又有些愧疚。是她堅持要等許徵回來,等的飯菜都涼了。

“還是讓人把飯菜端到廚房熱一熱吧!”鄒氏定定神說道:“也費不了多少工夫,廚房里的丫鬟婆子總不至于為這點小事跑到你姨母面前嘀咕。”

許瑾瑜淡淡一笑:“她們確實不敢去姨母面前亂嚼舌頭,私下里會說什麼就不好說了。我們寄住在侯府里,本就有諸多麻煩之處。還是少留些話柄與人為好。”

鄒氏拗不過許瑾瑜,只得點頭同意。

女兒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越來越有主見,說話不疾不徐,卻句句讓人無法反駁。

飯菜是威寧侯府的大廚房送來的。

八道菜肴,葷素搭配合宜,做的也算精致美味。只是涼了一些,飯菜也少了幾分滋味。

鄒氏心里記掛著許徵,草草吃了幾口,食不知味,很快便擱了筷子。

許瑾瑜卻吃的津津有味。

前世被幽禁的時候,飯食簡單粗糙。嬌生慣養的她當然是吃不慣的。

可餓肚子的滋味更難受,只能逼著自己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再到後來,她自毀容顏躲進繡莊里,飯食就更不可能講究了,能填飽肚子就算不錯了。

眼前的飯菜對曾經苦熬了十年的許瑾瑜來說,算是美味了。

鄒氏見許瑾瑜吃的歡快,不由得暗暗驚訝。

許瑾瑜自小錦衣玉食的長大,在吃食上也十分挑剔。已經冷掉的飯菜怎麼入得了她的口?

“瑾娘,”在許瑾瑜盛第二碗飯的時候,鄒氏終于忍不住張口了:“這些飯菜你能吃得慣麼?”

許瑾瑜一眼便看出了鄒氏在想什麼,隨意地笑道:“有什麼吃不慣的。不過是涼了一些,我沒那麼嬌貴。”

她說的是真心話,鄒氏卻以為她這麼說是在哄自己高興。心中不由得一酸,嘆道:“今晚委屈你了。都怪我,非要等你大哥回來。不然,也不用吃冷菜冷飯。”

許瑾瑜毫不在意的笑了一笑:“娘,你別胡思亂想,我沒覺得委屈”話音未落,門口就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許徵回來了!

鄒氏顧不得再聽許瑾瑜說話,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許瑾瑜:“…”

偏心也太明顯了吧!許瑾瑜心里暗暗嘀咕,面上自然不會流露出來,笑著一起相迎。

“徵兒,你怎麼回來的這麼遲?吃過晚飯了嗎?”鄒氏上前噓寒問暖,聞到許徵身上飄出的淡淡酒味,忍不住擰起了眉頭:“你是不是喝酒了?”

許徵俊秀的臉孔上沒有半點不耐,笑著解釋道:“詩會設在茶樓里,到下午本來就結束了。不過,今日紀二表哥又做東,請了所有人到酒樓喝酒,我推卻不過,只好隨著一起去了。”

鄒氏立刻吩咐李媽媽去廚房做一碗醒酒湯來。

許徵不以為意的笑道:“我只喝了幾杯酒,又沒喝醉,不用什麼醒酒湯。而且都這麼晚了,廚房里的人肯定都歇下了,還是別麻煩了。”

“你習慣了晚上看書,頭昏昏沉沉的怎麼行。”鄒氏異常堅持:“不過是一碗醒酒湯,很快就能做好了。我親自去廚房一趟,料想廚房里的人也不敢怠慢。”

不由分說的領著李媽媽去了廚房。

留下一臉無奈的許徵,對著許瑾瑜嘆道:“娘什麼都好,就是太體貼太較真了。”

體貼較真也是看人的好不好。剛才飯菜涼了,鄒氏可沒這麼堅定的要去廚房熱一熱飯菜。

許瑾瑜半真半假的開起了玩笑:“大哥,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換成是我,娘未必肯親自跑一趟廚房呢!”

許瑾瑜是說笑,許徵卻聽出了什麼似的,笑容一斂,大步走進飯廳看了飯桌一眼。待看到飯桌上毫無熱氣的飯菜之後,許徵的臉色很不好看。

許徵太了解鄒氏了,幾乎立刻就猜出了是怎麼回事:“娘一定是堅持等我一起吃晚飯,一直等到飯菜都涼了。因為寄住在這兒,又不便拿回廚房去熱飯菜,所以你和娘吃的就是冷掉的飯菜吧!”

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不滿和隱忍的怒氣。

這份不滿和怒氣,有一半是在自責,另一半卻是因鄒氏的偏心舉動而起。

兄妹兩個自幼一起長大,朝夕相處,感情極好。許徵話沒說全,許瑾瑜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心里不由得一暖:“大哥,你別自責,也別怪娘。娘之前說了把飯菜送回廚房熱一熱,是我攔了下來。娘拗不過我,只好和我一起吃了涼掉的飯菜。”

許徵依然無法釋懷:“不管怎麼樣,也不該讓你受這樣的委屈。如果是因為寄住在侯府不願麻煩留人話柄,剛才為什麼又非去廚房做什麼醒酒湯?”

答案太明顯了。

鄒氏偏心,為了許徵做什麼都可以,到了許瑾瑜的身上,不免要打些折扣了。

這一點,兄妹兩個都心知肚明。

許瑾瑜心中偶爾有些酸意,不過這幾年來早就習慣了:“你每天晚上都要溫書到半夜,確實少不了醒酒湯。娘這麼做,也是為了你。我都半點不介意,你還有什麼可生氣的。”

許徵啞然,俊秀的眉眼在燭光下沉寂下來。半晌才低聲說道:“妹妹,這幾年來娘處處偏心于我,對你不免疏忽了一些。你受委屈了”

許翰在世的時候,許家一家四口父慈子孝母賢女嬌,算不上大富大貴,卻幸福和樂。許翰重視長子許徵,最喜歡疼愛的卻是女兒許瑾瑜。每日都撥出時間來親自教導許瑾瑜讀書習字作畫。

那個時候的鄒氏,親自照料一雙兒女的衣食起居,俱都十分精心。

許翰重病去世後,鄒氏也大病了一場。病好了之後,鄒氏性情有了不小的改變,幾乎將所有的精力心思都放在了許徵身上,對許瑾瑜不免有些疏忽。對許徵學業的異常重視,甚至已經到了有些緊張過度的地步。

對年輕的許徵來說,母親的期望是動力,何嘗不是沉甸甸的壓力?

許瑾瑜抬眸,眼眸明亮溫柔,輕輕說道:“大哥,我不委屈。真正委屈的人,一直都是你。”

十六歲的少年,本該鮮衣怒馬恣意縱情。

許徵的年少時光,卻在十三歲那一年戛然而止。

他逼著自己成熟長大,逼著自己承擔起撐門立戶的責任,逼著自己每晚勤奮苦讀。只為了早日考中科舉取得功名,光宗耀祖揚眉吐氣,滿足鄒氏所有的期望。也能更好的照顧母親和她這個妹妹。

背負著這麼沉重的期許,許徵沒有一日輕鬆過。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6 03:06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6 03:11 PM 編輯

第九章 能言

真正委屈的人,一直都是你。

短短的一句話,卻令一向堅強的許徵全身一顫,心中掠過酸楚難言的滋味。

許瑾瑜凝視著兄長,聲音愈發低柔:“大哥,你也別把自己逼的太緊了。你自幼天資出眾,一直跟著父親讀書,這三年又拜了臨安城里最出名的大儒為師,熟讀四書五經,經義策論都不在話下。唯一所慮的是時文不夠精辟老練。如今到了京城,還有半年多的時間才到秋闈。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你溫習準備。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中秋闈。”

看著許瑾瑜眼中的心疼和憐惜,許徵心頭一暖:“妹妹,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考中秋闈。我要的是秋闈的頭名解元!”

說到最後幾個字,少年的自信和傲氣油然而生。

許瑾瑜不由得抿唇一笑,黑眸閃出慧黠俏皮的神采:“那是當然。我爹當年文采風流俊美無雙,被皇上親自點為探花郎。大哥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先在秋闈中考個頭名解元,到明年的春闈和殿試中,再考個一甲狀元回來。到時候,我娘和我都能沾許大狀元的光了。”

許徵被逗的啞然失笑,原本沉郁的心情也輕松了不少:“好,等我考中了狀元,一定睜大了眼挑一個如意的妹婿。”

妹婿。

許瑾瑜笑容微微一頓,然後故作羞澀的紅了臉,嬌嗔的跺跺腳:“大哥!”

許徵哈哈笑了起來。

“你們兄妹兩個在說什麼,笑的這麼開心?”鄒氏端著醒酒湯走了進來,笑吟吟的問道:“老遠就聽到你們兩個的笑聲了。”

沒等許徵張口,許瑾瑜便笑著接過了話茬:“大哥正和我說起今天去詩會的事呢!”

許徵下意識地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不動聲色的回了個眼神。偏心之類的話私下說說也就罷了,當著鄒氏的面還是保持緘默的好,免得傷了鄒氏的心。

兄妹兩個素有默契,許徵立刻會意過來,順著許瑾瑜的話音說了下去:“是啊,我剛才正和妹妹說詩會的事,娘也一起過來聽。”

鄒氏卻道:“這麼晚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也不遲。你快些喝了醒酒湯,早些回屋去看書吧!”

就知道鄒氏會是這樣的反應!

許徵迅速的和許瑾瑜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接過熱騰騰沉甸甸的醒酒湯,喝下之後,便回屋看書去了。

許徵晚上讀書的時候,身邊不用人伺候,不過,讀書耗費體力心力,夜宵是少不了的。

在臨安的時候,夜宵都是由鄒氏親自下廚做的,從不假手他人。現在到了侯府,這引嫣閣里連個廚房也沒有。想為許徵準備宵夜,又得勞煩大廚房。

鄒氏心里反復思慮,無意識的擰起了眉頭。

晚上做繡活太傷眼,許瑾瑜捧了一本游記類的閒書打發時間。偶爾一抬頭,便看到鄒氏擰緊的眉頭。

能讓鄒氏愁容滿面的事,十有八九和兄長有關。

許瑾瑜略一思忖,便猜出了鄒氏的心事:“娘,你是不是為了大哥的夜宵發愁?”

鄒氏點點頭嘆道:“是啊,我一直在想該怎麼辦才好。你大哥每晚讀書到半夜,沒有宵夜就得空著肚子睡覺,這樣太傷身體了。和你姨母說讓廚房多準備一份宵夜,我實在不好意思張這個口。”

許瑾瑜眸光微閃,笑著說道:“不如在引嫣閣設一個小廚房,隨時做些點心或宵夜都方便。”

鄒氏略一猶豫:“有了小廚房,就得有廚娘,柴米油鹽灶具,還得有米面魚肉蔬菜等等。這樣的要求一旦張口,才是真正讓你姨母為難呢!還不如讓廚房每天送一份宵夜來。”

“大廚房里做的宵夜,哪里及得上娘的手藝好。”許瑾瑜笑道:“大哥早習慣娘親手做的宵夜了,別人做的肯定不合他的胃口。”

一涉及到許徵,鄒氏就開始搖擺不定了,遲疑著說道:“有小廚房當然方便,不過,也太麻煩你姨母了。”

許瑾瑜微微一笑:“有什麼麻煩的。引嫣閣單獨設一個小廚房,所有的開銷銀子都我們自己出。每日需要用的柴米油鹽和各類食材,我們自己派人出去買。我們每日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忙活一個小廚房也不費多少力氣。”

鄒氏被說的動了心。

許瑾瑜又笑道:“我知道娘臉皮薄,不好意思和姨母說。這個主意是我想出來的,明日就由我和姨母說好了。”

這丫頭,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能言善道了?

鄒氏失笑,索性點頭應了下來:“也罷,這事就交給你了。”

許瑾瑜說服了鄒氏,抿唇一笑。

她竭力慫恿鄒氏設小廚房,當然不止為了許徵的宵夜這麼簡單。

小鄒氏當年“相中”她的最重要原因,是因為她的溫婉柔順好拿捏。現在她和前世全然不同,小鄒氏應該不會再把主意動到她的身上吧!

隔日清晨,母子三人用完了早飯之後,便去了汀蘭院。

小鄒氏妝容比平日更濃一些。

許瑾瑜不動聲色地瞄了小鄒氏一眼。顧采蘋昨日就在淺雲居住了下來,小鄒氏昨夜大概輾轉反側一夜難眠。所以今日才用濃妝遮掩。

小鄒氏親切的問許徵:“這兩日在引嫣閣里住的可還習慣?”

許徵笑著應道:“一切都好,多謝姨母關心。”

“習慣就好。”小鄒氏笑道:“還有半年多就是秋闈,你平日除了溫習書本,也要多出去參加詩會文會。二房的紀灝和你年齡相若,平日讀書也算勤奮。你不妨和他多來往。等世子回府,我會請世子領著你去拜訪京城最出名的大儒,你將平日練習的時文多準備一些,請人指點一二,一定有所裨益。”

許徵忙起身道謝:“有勞姨母費心了。”

小鄒氏笑吟吟地應道:“你是我嫡親的侄兒,我這個姨母盼著你好,費點心思也是應該的。”

口蜜腹劍!許瑾瑜暗暗冷笑。

小鄒氏會有這麼好心才怪。她分明料定了許徵非池中之物,此時故意施恩於許徵,以圖將來挾恩利用罷了。

鄒氏和許徵此時自是不知小鄒氏的用心,兩人心中俱對小鄒氏十分感激。

小鄒氏看著鄒氏母子眼底的感激,心里暗暗得意,又和顏悅色的對鄒氏說道:“大姐,你若是有什麼不慣的地方只管和我說一聲。侯爺不在府里,內宅的事我總是能拿主意的。”

話語里透著幾分傲然。

鄒氏擠出一個歉然的笑容:“說起來,還真有件為難的事。”

“我們想在引嫣閣里設一個小廚房,”許瑾瑜含笑接過了話茬:“有了小廚房,可以隨時做些點心宵夜,燒熱水也方便,也免得總驚擾大廚房里的人。”

設小廚房?

小鄒氏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旋即笑道:“單獨設個小廚房也不算什麼為難的事,不過,你們如今在侯府里住著,若是再設小廚房,豈不是讓人覺得我這個做姨母的照顧不周?依我看,小廚房就不用了。我待會兒就讓人把廚房管事叫來,讓她對引嫣閣的飯食多盡些心。若是她膽敢怠慢,我一定會嚴懲。”

話說到這份上,再堅持設什麼小廚房可就太不識趣了。

鄒氏連連沖許瑾瑜使眼色。

許瑾瑜只當沒看見,笑著繼續說道:“我們到汴梁來投奔姨母,已經給姨母添了這麼多麻煩了,哪里好意思再讓姨母費心。還是設個小廚房的好,小廚房里所需的一應用具和日常食材,都由我們自己出銀子買。大哥要忙著讀書,沒有時間精力過問這些瑣碎的事。不過,我和娘都沒什麼事,整日閑著也無趣。忙活一個小廚房,只當是打發時間了。”

感情是有備而來!

哪里是征詢她的意見,分明就是通知她一聲而已。

小鄒氏笑的略有些僵硬:“也好,那就設個小廚房。灶具食材侯府里都有,讓下人去準備就行了,不用你們出去買了。”

“這怎麼行,”許瑾瑜笑顏如花,聲音不疾不徐,溫潤柔雅悅耳:“我們來汴梁前帶了不少銀子,足夠我們平日花用,怎麼能讓姨母一再破費。還是我們自己出銀子吧!這樣也免得碎嘴的下人在背地里說閑話了。姨母你說是不是?”

好一個伶牙俐齒心思靈活的許瑾瑜!句句說的周全,讓人想挑刺都挑不出來。

鄒氏每年送來的書信里時常提及許瑾瑜,俱都是溫婉聽話之類的。前兩日的許瑾瑜,也合乎小鄒氏心目中的想象。

直到此刻,許瑾瑜才顯露鋒芒。

小鄒氏心里十分不快,面上不免顯露了一兩分,淡淡笑道:“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隨你的心意好了。”

許瑾瑜微微一笑:“先謝過姨母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09:24 AM 編輯

第十章 好戲

說完此事之後,小鄒氏沒再說話。

氣氛陡然冷凝。

鄒氏乾巴巴的坐了片刻,頗為尷尬。許徵不知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許瑾瑜卻笑意盈然神色自若。

小鄒氏眼角余光瞄到許瑾瑜坦然的樣子,心中愈發不喜。

紀妤進來給小鄒氏請安,總算打破了沉悶。

紀妤昨日被小鄒氏臭罵了一頓,心里還在鬧別扭,請安之後便悶著臉坐到了一旁。

許瑾瑜笑瞇瞇的搭話:“妤表妹,你昨天讓人送來的衣裙,我試了一試,還算合身。今日特地穿在了身上,你看看怎麼樣?”

紀妤看了許瑾瑜一眼。許瑾瑜生的一副好相貌,膚白似雪,身材窈窕,那身秋香色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愈發精致奪目。

四條新做的衣裙里,紀妤最不喜歡秋香色,嫌老氣一直沒穿,因此才毫不心疼的送給了許瑾瑜。沒想到許瑾瑜穿著卻這般好看。

紀妤心中又嫉又惱,不冷不熱的應了句:“還過得去。”

許瑾瑜哪能猜不出小心眼的紀妤在想什麼,故意抿唇笑道:“妤表妹對我這麼好,我無以為報,想繡個帕子送給妤表妹。不知妤表妹喜歡什麼樣的圖案?”

那身衣裙可是汴梁城里最好的繡莊做的,值二十兩銀子呢!許瑾瑜也好意思用帕子做回禮!

紀妤撇撇嘴:“我可不缺絲帕,你繡帕子留著自己用吧!”

“妤表妹身邊當然少不了會繡帕子的丫鬟,我只是想表一表我的心意罷了。”許瑾瑜半點都不惱,笑吟吟的說道:“妤表妹生的像芙蓉一般俏麗出塵,我就為你繡一朵芙蓉好了。正好相得益彰。”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紀妤聽的美滋滋的,面色也和緩了不少。

小鄒氏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眼眸暗了一暗。

紀妤脾氣急躁沉不住氣,又眼高于頂,從來都是想什麼說什麼。許瑾瑜只比紀妤大了一歲,城府卻遠勝紀妤,三言兩語就將壞脾氣的紀妤哄的高高興興。

“夫人,二小姐和顧四小姐來了。”含玉走進來稟報。

小鄒氏眸光一閃,唇角似笑非笑:“快些請她們進來吧!”

珠簾叮當作響,兩個妙齡少女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紀妧還是那副矜持淡然的樣子,行了禮之後便坐下了,沒有說話。顧采蘋倒是主動和小鄒氏搭了話:“大姐一直臥床養病,深愧沒能日日來汀蘭院請安。我來之前,大姐特意叮囑我代她給您問安。”

語氣恭敬,全然一副晚輩和長輩說話的口吻,挑不出半點不妥。

也正因為如此,反而更讓人覺得異樣。

顧氏和小鄒氏面和心不和絕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自顧氏小產之後,婆媳兩個關系愈發冷淡。小鄒氏等閑十天半月都不去淺雲居一回。此事顧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顧采蘋身為顧氏嫡親的妹妹,理所當然的站在顧氏那一邊。現在卻主動向小鄒氏示好這背後暗藏的意思,實在值得琢磨。

小鄒氏心中冷笑不已。

顧家也是勛貴名門,顧氏和紀澤成親算是門當戶對。可這幾年來,顧家不得帝心,漸漸式微。紀家卻深得聖眷。紀賢妃所出的三皇子頗得聖心,威寧侯紀弘領兵駐守邊關,世子紀澤也執掌兵權,做了侍衛歩軍副都指揮使。

如今的威寧侯府,已經是大燕最頂尖的勛貴門第之一。

眼看著顧氏熬不了多久了,顧家人開始打著將幼女嫁進侯府做世子續弦的主意。

這個顧采蘋,看著秀麗端莊,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沒定親的姑娘巴巴的跑來住下,瓜田李下的算怎麼回事?一旦傳出什麼名聲,豈不是要賴著世子負責了?

小鄒氏將心里翻涌的怒火按捺下去,神色淡淡的笑道:“顧氏身子不好,安心養病就是了。一家人請不請安的有什麼要緊,最要緊的是她快些好起來。也免得大家伙兒日夜心中記掛。”

有意無意的將一家人三個字說的重了一些。

顧采蘋臉頰微微一熱,旋即故作坦然的應道:“我昨日陪著大姐說話,也這麼勸她呢!大姐這一病就是一年多,一直躺在床上養病,侯府里的事情一概管不了,就連淺雲居的事都無法操持打理。幸好有伯母一直幫著打理。”

小鄒氏嘆道:“看著她整日躺在床上,我這個做婆婆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幫著打理些瑣事也不算什麼。”

許瑾瑜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譏諷。

一個覬覦自己的親姐妹,親姐還病在床榻上,就迫不及待的湊上來謀算。另一個更陰暗扭曲,懷揣著不可告人的隱晦心思,恨不得將一心傾慕紀澤的顧采蘋立刻趕出侯府。

偏偏兩人面上都不肯流露出來,虛情假意你來我往,聽著簡直令人作嘔。

說到底,最可憐的還是顧氏。人還沒死,世子妃的位置就已經被人覬覦算計了。

閑話片刻,顧采蘋起身,秀麗的臉龐露出柔婉的淺笑:“大姐一個人待在淺雲居,我心中著實放心不下,厚顏先告退了。”

一派關心長姐的好妹妹模樣。

小鄒氏強自忍住嗤鼻冷笑的沖動,和顏悅色的應道:“也好,你早些回去陪顧氏吧!只管當成是自己家。缺什麼張口就是了。”

顧采蘋一臉感激的道了謝。

紀妧不耐煩看小鄒氏惺惺作態,隨著顧采蘋一起告退。

從汀蘭院回來之後,鄒氏免不了又要絮叨幾句:“瑾娘,你今日說的話可太過火了。非要堅持設小廚房,惹的你姨母不高興,剛才臉色那麼難看。我們母子三個剛才多尷尬。”

許瑾瑜彎了彎唇角:“一時尷尬怕什麼,總之姨母已經答應了。有了小廚房,以後想給大哥做點心宵夜多方便。我們也不用總吃大廚房送來的飯菜了。”

最妙的是,打著采買的名義,可以隨時自由出入侯府。今後想做些什麼也方便的多。

鄒氏拿許瑾瑜沒法子,無奈的叮囑了一聲:“這一回就算了,以後說話行事可得小心些。”

許瑾瑜隨意的點了點頭,顯然根本沒往心里去。

這丫頭,以前溫馴聽話又乖巧,現在怎麼像換了個人似的。

鄒氏無奈的嘆了口氣,很快又打起精神和許瑾瑜商議起了小廚房的事。眼下最要緊的是把小廚房弄好。至于小鄒氏那邊,只能以後再找機會慢慢修補關系了。

引嫣閣里原本就蓋了小廚房,只是一直沒用,積了不少的灰塵。李媽媽領著丫鬟婆子收拾了半天,便將小廚房拾掇了出來。

第二天,鄒氏又命小廝出府買了灶具碗筷食材之類的回來。很快,小廚房便有模有樣了。

鄒氏此次到京城來,一共帶了十幾個下人。還有一些留在了臨安的許宅里。十幾個人不算多,伺候母子三個也綽綽有餘了。其中有一個孫媽媽廚藝最好,如今正好派上用場,做了廚娘。

鄒氏看著布置一新的小廚房,心里暗暗歡喜,開始盤算起今天的夜宵要做什麼,一邊隨口問道:“李媽媽,瑾娘人呢?”

李媽媽笑著應道:“回太太的話,二小姐去了淺雲居。”

淺雲居?

鄒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忍不住在李媽媽面前發了幾句牢騷:“這幾日瑾娘像變了個人似的,特別有主見。我叮囑過她的事,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我讓她少和顧氏來往,多和妤姐兒親近,她就是不肯聽我的。”

李媽媽是鄒氏當年的陪嫁丫鬟,這麼多年來看著許瑾瑜長大,對許瑾瑜的性情也十分熟悉。聞言點頭附和道:“是啊,奴婢也覺得二小姐變了不少。”

頓了頓又笑道:“二小姐今年十四,到明年就及笄,說起來也是大姑娘了。有些主見也不是什麼壞事。”

女子十五及笄後,也到了議親出嫁的年齡。

鄒氏想到這些,心里不免一陣悵然,嘆道:“老爺兩袖清風,除了臨安城的宅院,也沒留下多少財物。將來瑾娘出嫁,只怕連一份像樣的嫁妝也沒有。”

女兒生的一副好相貌,聰慧過人,詩詞書畫無不精通,一手刺繡之藝更是無人能及。鄒氏深以女兒為傲。可許瑾瑜畢竟沒了父親,又沒太多嫁妝。想謀一門好親事實在不易。

鄒氏低聲下氣的投奔小鄒氏,不止是為了許徵的前程,也是為了許瑾瑜。以威寧侯府的門第聲勢,只要小鄒氏肯出力,許瑾瑜想尋一門好親事也未必是難事。

許瑾瑜嫁的好了,將來或許還能幫扶兄長一把。

這些隱秘的心思,鄒氏自然不會隨意說出口,很快就扯開了話題。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09:25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09:38 AM 編輯

第十一章 舊夢(一)

沉寂了許久的淺雲居,今日格外熱鬧。

顧氏半倚半靠著坐在床頭,消瘦蒼白的臉頰難得的有了一絲血色。

顧四小姐溫柔體貼的坐在床邊,紀妧唇角含笑,很少來淺雲居的紀妤也露了臉。許瑾瑜坐在紀妤身側。

幾個少女各有特色。

顧采蘋秀麗可人,紀妧冷艷優雅,紀妤俏麗明媚,許瑾瑜溫婉美麗。

一眼看去,紀妧容貌最奪人,許瑾瑜卻是最耐看的。清亮美麗的眼眸有著同齡人少見的沉靜,唇畔的淺笑令人如沐春風。

女子湊在一起,談些首飾衣物,或是說些勛貴世家的八卦見聞,便足以打發時間了。

紀妤有意在許瑾瑜這個“土包子”面前顯擺,說的格外賣力,時不時自得的斜睨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前世在京城十幾年之久,對紀妤說的這些幾乎如數家珍。卻裝出一副驚嘆的樣子來,大大的滿足了紀妤的虛榮心。

顧采蘋和紀妧平日來往不多,因為顧氏的關系,才多了一份親近。

“妧姐姐的婚期快了吧!”顧采蘋好奇的問道。

紀妧提起自己的親事也沒什麼羞澀:“定在了六月初四,還有三個多月。”

顧采蘋笑著打趣:“待嫁的姑娘該忙著繡嫁妝才是,你倒是每日悠閑的很。”

紀妧淡淡一笑,卻沒解釋什麼。

她的親事早就定下了,是刑部李尚書的次子李睿。去年就應該成親,偏巧李睿的祖父過世。李睿需守孝一年,婚期只得推遲了一年。此事也不是什麼秘聞,知道的人絕不算少。

侯府里的人都知道紀二小姐的脾氣,等閑沒人會提起此事,免得紀妧心中不快。顧采蘋卻不知這一點,貿貿然就提起了這個話頭。

紀妤素來和紀妧不和,正好趁機給紀妧添堵:“顧四姐姐有所不知。二姐的嫁妝早在去年就準備好了,不巧婚期延遲了一年。二姐不用再繡嫁妝,自然悠閑自在。”

紀妧神色冷了一冷。

顧采蘋這才會意過來,暗暗懊惱自己說錯了話,訕訕的笑道:“原來是這樣。”忙將話題扯了開去:“對了,我到侯府來已經第三天了,一直沒見到姐夫。他平日很少回府麼?”

此言一出,眾人的神色都很微妙。

一個沒出閣的少女,張口就問姐夫的行蹤。

難怪前世顧采蘋沒能如願以償。就這點心機,哪能鬥得過精明陰狠的小鄒氏?

許瑾瑜不動聲色的瞄了顧氏一眼。

顧氏眼里的笑意褪了一些,聲音倒是很平靜:“世子大多待在軍營當值,每半個月才回府一日。算算日子,今天就該回來了。”

紀妤打從心底里瞧不上顧采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顧四姐姐和大嫂真是姐妹情深,竟幫著大嫂關心大哥的行蹤。”

這話說的可就刺耳了。

顧采蘋耳後火辣辣的,幾乎不敢看顧氏,自己都不知自己胡亂應了句什麼。

許瑾瑜溫潤悅耳的聲音響起:“表嫂整日躺在床上,顧四姐姐也是心疼表嫂,才會特意問起表哥什麼時候回府。”

顧采蘋沒料到許瑾瑜會為她解圍,感激地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回了一個善意的微笑。顧采蘋對威寧侯世子妃的位置志在必得,這一世,她再不會和顧采蘋爭奪,巴不得雙手奉給顧采蘋。

話題很快就被扯開了。

顧采蘋很快恢復如常,只是說話小心了許多。

顧氏沒多少力氣說話,大多時候只笑著聆聽。這麼多人陪著自己,顧氏今日的心情還算不錯,撐著坐了一個多時辰才露出倦容。

許瑾瑜最是細心,第一個察覺到顧氏眉宇間的疲憊:“我們來了這麼久,打擾表嫂休息了。”

許瑾瑜這麼一提醒,紀妧等人也留意到了顧氏的異樣,不約而同的起身告辭。

顧氏打起精神笑道:“你們再坐片刻也無妨,我整日待在床上,坐著躺著也沒什麼區別。有你們幾個陪著,心情可比平日好多了。”

紀妧笑道:“大嫂喜歡我們陪著,我們明日再來就是了。今天待的時間也夠久了,還是不打擾大嫂了。”

顧氏也不再強留,笑著說道:“也好,你們若是有空,明天再來。四妹,你替我送一送二妹三妹瑾表妹。”

顧采蘋笑著應了,起身送許瑾瑜等人。

還沒等眾人抬腳,碧落便含笑進來稟報:“啟稟世子妃,世子回來了。”

世子回來了?!

顧采蘋心里怦怦一跳,唯恐別人發現自己的異樣,忙垂下頭。

顧氏聽聞丈夫回來,竟也沒多少歡喜,淡淡的應道:“知道了。”頓了頓又道:“我身子不便,就不下床去迎世子了。世子難得回府,四妹和瑾表妹正好等上片刻見一見。”

許瑾瑜強忍著抽身離開的沖動,命令自己展顏微笑應一聲,縮在袖中的雙手悄然握緊。

一盞茶後,一個青年男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個青年男子約有二十四五歲,穿著一襲寶藍錦袍,腰間系著質地上乘的玉佩,右手拇指戴了一個翡翠扳指。一雙略顯狹長的眼眸深邃漂亮,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

身材頎長,相貌俊美,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成熟男子的魅力和貴公子的風流氣度。足以令所有的懷春少女芳心怦然。

這個青年男子,就是威寧侯世子,顧氏的丈夫紀澤。

顧采蘋悄然抬眸看了一眼,俏臉悄然染上紅暈。

許瑾瑜的臉上也飛起了兩抹紅暈,卻不是因為害羞竊喜。胸膛里的熱血叫囂涌動不息,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飲其血。

就是這個男人,毀了她的一生!

前世她一定瞎了眼,竟對這個表里不一的男人一見鐘情。為此,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顧氏死了之後,紀澤要為亡妻守孝一年才能續弦。她寄住在侯府里,一縷少女情思系在了紀澤的身上。小鄒氏窺破了她的心思,私下和鄒氏商議讓她嫁給紀澤做填房。

紀澤年少得志,相貌家世千里無一。顧氏又沒留下任何血脈,她若是嫁給紀澤,以後生下的兒女,都是正經的嫡出。

鄒氏聽的心動,私下問她是否願意,她被喜悅沖昏了頭,沒怎麼細想就答應了下來。

小鄒氏以顧氏亡故未滿一年為理由,沒有正式下定。滿心歡喜的她,已經將紀澤看作了要依靠終身的良人。當紀澤暗中命人送口信邀她月下在假山處相會時,她雖然覺得私下相會不妥,卻還是懷著激動雀躍忐忑的心情赴了約。

那一夜,月光如華。

他含笑佇立在假山旁的木槿花叢里,容顏俊美,目光中流露出絲絲情意,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喊了聲瑾娘。

她全身莫名的燥熱難耐,難以自制的投進他的懷中。

衣衫凌亂的拋在花叢邊,她細嫩的皮膚被花枝劃破,迷亂中夾雜著痛楚神智迷茫中,嘈雜的腳步聲響起。

然後,便是鄒氏驚恐慌亂的聲音,還有小鄒氏忍著怒氣的斥責。

她羞愧的不敢抬頭看任何人。尚未出閣的女子失了貞節,還是她主動投懷送抱.....這件事,毀了她所有的清譽和名節。她躲在閨房里以淚洗面。

鄒氏被氣病了,兄長許徵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鐵青著臉去質問紀澤。不知私下說了什麼,當許徵回來的時候,神色已然平靜,對兩眼紅腫哭啞了嗓子的她說了一句:“妹妹,你放心,紀澤會娶你過門。”

小鄒氏緊接著也來了:“瑾娘,那一天的事我已經嚴令下人不得亂傳,你和世子也需盡快成親。有我這個姨母在,斷不會讓你受委屈。”

一席話,聽的她感激又感動。

小鄒氏憐恤她體弱,特地命人熬了補藥送來。

一個月後,顧氏病逝一年整。她也嫁給了紀澤,成了他的妻子。

洞房花燭夜,她頂著紅蓋頭,忐忑緊張地在床邊枯坐了半夜,才等來了丈夫。掀開蓋頭後,引入眼簾的俊臉卻沒有半點喜色,狹長的眼眸異常冰冷,浮著輕蔑的冷笑。

她的心如墜冰窖,夾雜著無盡的委屈和酸澀。

她弄不清素來端莊知禮的自己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那一晚,就如著了魔怔一般,可不管怎麼說,毀了她清白的人是他。他為什麼要用那樣鄙夷不屑的眼神看著她?

他沒碰她半根手指,在夜半時分離開新房,不知所蹤。

她一個人垂淚至天明。

第二日天亮前,他回來了,沒有正眼看她,只冷冷的說道:“我昨夜歇在你的屋里,現在去給母親敬茶。”前一句警告她不得將他半夜離開的事情說出去,後一句卻是明白的告訴她在人前不得露出異樣。

那個夜晚溫柔淺笑的男人,只是黃粱一夢。

她跪在笑意盈盈格外嬌媚明艷的小鄒氏面前,奉上了媳婦茶。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09:4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09:44 AM 編輯

第十二章 舊夢(二)

新婚半個月,紀澤每晚都留宿在她的屋子里,在人前對她也算溫和。婆婆小鄒氏待她更是親厚。

鄒氏和許徵聽聞這些,都放了心。

她看著母親兄長釋然的笑容,硬生生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了。

紀澤人前人後兩副模樣,每天晚上進她的屋子,卻從未碰過她。一到半夜就悄無所蹤,天亮前一定會回來。

在外人眼里,他們兩個新婚情熱。事情的真相卻如此難堪。

再然後,紀澤請了一位京城名醫來。那位名醫仔細地為她診了脈,然後宣布了喜訊。她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算一算日子,正是那一晚的春風一度後珠胎暗結。成親前的那一段日子,她也確實沒來過月事。

紀澤滿臉歡容,重賞了那位名醫。隨後,以靜心養胎為由,讓她待在淺雲居里。

與此同時,小鄒氏生了惡疾,為了避免傳染給孕婦,便獨自去了田莊里養病。

安胎的湯藥源源不斷的送到淺雲居來,紀澤每日噓寒問暖溫柔體貼。她受寵若驚,以為自己終于苦盡甘來。

兩個月後,她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

懷孕婦人應該有的癥狀,她半點都沒有。肚子平平,毫無隆起的跡象。偏偏月事一直沒有來,那位名醫隔幾日來診脈,總說胎相不穩,不能出去走動免得滑胎。

她越來越慌亂不安,隱隱覺得自己掉進了無法掙脫的迷霧里。

那個時候,許徵已經考中了探花,做了秦王府的長史,鄒氏也隨著許徵去了秦王府。她在淺雲居里養胎,身邊只有初夏。

初夏也察覺出異樣來,想偷溜出府去找許徵母子,剛一出淺雲居,就被幾個壯實的婆子擰著胳膊壓了回來。

那一刻,她又驚又怒又怕又疑。

紀澤將她幽禁在淺雲居里,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懷了身孕?

當天晚上,紀澤出現在她面前。俊美的臉孔陰冷狠戾:“許瑾瑜,我說你懷了身孕,你就是懷了身孕。從今天起,你不準出房門半步,安心‘養胎’。等過幾個月,你會平安的‘生’出孩子來。只要你安分守己,這世子妃的位置自然是你的。否則,不止是你性命難保,還有你娘和許徵,都會一起到地下去陪你!”

在他狠戾陰冷的目光下,她全身僵硬冰冷。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

他費盡心思要她‘懷孕’,過幾個月還要‘生產’。那孩子到底從哪兒來?

從那一天起,她再也沒能踏出房門半步,陪著她的只有初夏。門外有幾個壯實的婆子看守,其中一個每日送飯進來,順便“教導”她要如何‘懷孕’的逼真。她在衣服里塞了小小的枕頭。

四個月後的一個夜晚,她“早產”生下了一個兒子。

紀澤親自抱著剛出生不久的男嬰,放到了她的枕邊。他俯下身,溫柔的凝視著孩子,眼中溢滿了喜悅。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孩子還小,眉眼輪廓依稀有幾分肖似紀澤。下巴和嘴唇也隱隱有些眼熟,竟和她也有些相似。

電光火石間,她的腦海中忽的掠過一個最不可思議的答案,驚駭不已。

紀澤俯視的目光挪到了她震驚的臉上。

他唇角冷冷的勾起,聲音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好好做月子,不該想的事最好別胡思亂想。”

很快,小鄒氏惡疾痊愈回了府。

孩子的滿月宴舉辦的隆重而熱鬧。她這個“母親”身體羸弱沒有露面。孩子滿月後,被抱到了汀蘭院由祖母小鄒氏代為照顧。

世上多的是讓一個人“病逝”的法子。因為兄長極得秦王器重,紀澤投鼠忌器,才留了她一條性命。她在侯府里日夜被監視,舉步維艱。三年後又被以養病為由,被送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田莊里。

許徵也漸漸察覺出了不對勁,想來探視她卻被紀澤百般阻撓。只得命人暗中查找,找了兩個多月才終于找到了她的下落。

兄妹相見的那一刻,恍如隔世,抱頭痛哭。

許徵將一個用牛皮紙包裹好的信箋給了她,讓她一定要貼身收好,說這是能扳倒紀澤的證據。他安排好一切後,就會來接她。

她滿懷期盼的等了三日,等來的卻是秦王作亂許徵被斬首鄒氏自盡身亡的噩耗。

深埋在心底的慘痛記憶呼嘯而來。

許瑾瑜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逼著自己垂下頭,掩住眼底徹骨的恨意。

紀澤進了屋中,見到有這麼多人,略略挑眉笑道:“今日淺雲居倒是熱鬧。”他的皮囊生的實在太好,漫不經心的一笑,便如烈日般耀目。

許瑾瑜站在顧采蘋身側,垂著的眼眸清楚的看到顧采蘋激動的雙手微顫。

許瑾瑜自嘲的扯了扯唇角。顧采蘋和當年的她一樣,被紀澤俊美的容顏翩翩的氣度迷昏了頭。

紀妧和紀澤是親兄妹,自然親厚,笑著喊了聲大哥,紀妤和紀妧關系不睦,對這個兄長倒是頗為親密,也笑著走上前:“大哥,你可有些日子沒回來了。”

紀澤嗯了一聲,又看向顧氏:“你身子近來好些了沒有?”

顧氏神色淡淡的應道:“妾身大概是好不了了,說不準哪一天就撒手歸西。勞煩世子惦記了。”

屋子里陡然靜了一靜。

紀澤臉上的笑容隱沒。

自一年多前小產後,顧氏和紀澤從原來的相敬如賓變成了相敬如冰。

紀妧聽著暗暗著急,悄悄沖顧氏使了個眼色。大哥難得回來一趟,心里縱有再多的怨氣,也該好好的哄著大哥再說。怎麼這麼冷硬的頂了回去?

顧氏自然看到了紀妧焦急的神色。

她這滿身的病,有大半都是心病。沒見到紀澤的時候勉強能忍得住,看到紀澤的時候,心里的酸苦實在難以抑制。反正她是將死的人了,還用在乎紀澤的顏面嗎?

看著紀澤不算好看的臉色,顧氏心中掠過近乎自虐的快意,正要張口說什麼。一旁的顧采蘋忽的鼓起勇氣說道:“大姐,姐夫日日在軍營里忙碌,所以沒多少時間回來看你。你也該諒解姐夫才是。”

這一次,臉色難看的人輪到顧氏了。

好!好一個親妹妹!

她還沒死,就當著她的面對她的丈夫討好獻媚了。

顧采蘋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不由得有些後悔。轉念一想,這件事遲早是要讓大姐知道的。她想順利嫁到侯府來,還得靠大姐從中出力才行。再者,這也不是她擅做主張。父親母親他們都是贊成的。大姐現在大概會有些生氣,不過,很快就該想通。

這世子妃的位置與其便宜了別人,留給自己的親妹妹不是更好?

這麼一想,顧采蘋又大著膽子看向紀澤:“姐夫可還記得我麼?我是采蘋。”

顧氏蒼白的臉頰迅速地飛起憤怒的紅暈,暗暗咬了咬牙。

紀澤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看了滿臉怒意的顧氏一眼,才笑道:“當然記得,你是蕙娘的四妹。我兩年前見過你一面,那時你還是個孩子,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若是在外面遇上了,我未必敢認。”

聲音溫和悅耳,帶著絲絲笑意和無法抵擋的魅力。

顧采蘋俏臉微紅,眼中卻閃出了喜悅的光芒。

紀妧紀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撇了撇嘴。

這個顧采蘋,平日看著還算不錯,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子。當著自己親姐的面勾引姐夫虧得她做得出來!

氣到極點,顧氏反而冷靜了下來,淡淡笑道:“世子這幾日不在府里,還沒見過姨母他們。這是瑾表妹。”

紀澤聞言看了過來。

自他進來之後一直垂首靜默的少女上前兩步,盈盈一禮:“瑾瑜見過世子。”

聲音溫潤柔婉,十分悅耳。

少女約有十四五歲,眉目如畫,溫婉沉靜,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十分美麗。

紀澤挑眉一笑:“瑾瑜,懷瑾握瑜,真是個好名字。你既是姨母家的女兒,見了我叫一聲表哥就行了。”

許瑾瑜抬眸迅速的看了紀澤一眼,改口叫了表哥。

對視的短短剎那,她的目光明亮異常。

紀澤見慣了少女愛慕熱切的眼神,也沒特別放在心上,又看向顧氏:“我要去汀蘭院給母親請安,你身子不好,就好好歇著,不用等我吃晚飯了。”

顧氏淡淡的應了一聲,縮在衣袖中的手悄然握緊,指甲掐進掌心,一陣陣刺痛。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10:05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10:12 AM 編輯

第十三章 姐妹

紀澤要去汀蘭院,紀妧和紀妤也隨著一起離開了。

許瑾瑜留在原地沒有動彈。

短短片刻,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自制力。再對著紀澤,她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流露出恨意。

紀澤的精明狠辣,她比誰都清楚。要報仇,來日方長,謀定而後動才是上策。絕不能輕舉妄動惹來紀澤的疑心。

“瑾妹妹,你不跟著一起去汀蘭院麼?”顧采蘋見許瑾瑜一動不動,心裡暗暗著急,忍不住出言慫恿。若是許瑾瑜跟著去了,她再跟上也就不算惹眼了。

許瑾瑜回過神來,迎上顧采蘋略顯急切的眼眸。顧采蘋的那點心思,不用仔細思量也能猜得到。

“我已經出來半天了,得先回引嫣閣,免得我娘擔心。”許瑾瑜微微笑道。

顧采蘋不死心的想繼續說服她:“你們母子到侯府有幾日了,卻都沒見過姐夫。姐夫難得回府,今晚肯定會設宴邀請你們母子三人。你何必回引嫣閣,直接去汀蘭院等著就是了。”

許瑾瑜繼續微笑:“我還是先回去。晚上若是有家宴,自然會有人去引嫣閣通稟。”

顧采蘋連續碰了軟釘子,心中頗有些羞惱,正要說什麼,顧氏忽的張口發話了:“瑾表妹,你急著回去,我就不留你了。”

許瑾瑜有禮的告了退。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了這對姐妹。

碧羅極有眼色,不等顧氏發話便領著一眾丫鬟退下了。

屋裡只剩下姐妹兩個。

顧采蘋有些心虛,不敢抬頭看坐在床上的顧氏,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裙擺。淺粉色的繡鞋露出了一點點,在碧色羅裙的映襯下格外精致好看。

顧氏也沒說話。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屋裡一片令人窒悶的沉寂。

顧采蘋到底年輕沉不住氣,鼓起勇氣抬頭看向顧氏:“大姐,我...”

“虧你還記得我是你大姐。”顧氏憔悴瘦削的臉孔一片潮紅,聲音裡滿是隱忍的怒火,目光亮的令顧采蘋不敢直視:“顧采蘋,你今日真是給我長臉了!”

顧采蘋臉上火辣辣的。

一個尚未定親的女子當眾對一個男子示好,這種事若是傳出去,確實沒什麼臉面。可是可是她總得找機會表明心意。否則,顧氏一走,紀家上下誰還會惦記著她?

顧氏見顧采蘋半點不辯解就這麼默認了,心血一陣陣翻涌,氣的全身不停的顫抖:“好,你倒是勇氣可嘉,敢作敢當!我這個做大姐的索性成全了你的心意。今天晚上就找條繩子上吊,一死了之,早些給你騰出位置來。”

顧采蘋聽的俏臉一白,想也不想的沖到床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姐,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癡心妄想,你千萬別因此動怒氣壞了身子。”說著,眼淚已經涌出了眼角。

顧氏怒氣未消,冷笑一聲道:“前兩日母親特地帶你來看我,還讓你在府裡住些日子陪我。我早該看出不對勁了。我一個快死的人了,對顧家也沒什麼用處了,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原來是打著這樣的主意。”

素來溫和寬厚的顧氏,氣到了極處,說話也尖酸刻薄了起來:“你正值妙齡,生的秀麗窈窕。比我這個年老色衰一臉病容的強了百倍。只可惜,威寧侯府如今聖眷正濃,世子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膝下又無子女。傾慕他的女子數不勝數。我一死,多的是想嫁給他做填房的,未必輪得到你。所以,你借著來探望我的名義先住到侯府來,最好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再不濟,還能仗著是我的親妹妹,厚顏表露心意。自毀了清名,到那個時候,紀澤想不娶你也說不過去了。”

一句一句,將顧采蘋心底所有隱晦的心思都說了出來。

顧采蘋羞愧的無地自容,哪裡還敢反駁,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你一切倒是算計好了,不過,我絕不會同意。你趁早給我死了這條心!”顧氏情緒太過激動,說完這番話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顧采蘋顧不得抹眼淚,忙為顧氏拍打背部順氣。

顧氏喉頭一甜,咳出了一口血。

鮮血從唇角溢出,滴落在被褥上,宛如綻開了點點紅梅,觸目驚心。

顧采蘋駭然:“大姐!你怎麼了?來人,快來人,快些去請大夫來!”

話音未落,碧羅便急急推門走了進來。當看到被褥上的血跡時,碧羅面色陡然一白,迅疾的沖到了床邊:“世子妃,你這是怎麼了?”

明明一下午都是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吐了血?

顧采蘋慌亂無措,連連催促碧羅:“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問這些。快些去請大夫過來。再打發人到汀蘭院報個信。”

“不用了。”顧氏聲音微弱,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堅持:“我身子怎麼樣,我自己心裡清楚的很。不用叫大夫來,也不用驚動任何人。”

油盡燈枯,藥石罔效。

她很清楚,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等死的滋味太難熬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早一日閉上眼睛也好,也免得一日一日的苦熬。

“不叫大夫怎麼行。”顧采蘋紅著眼睛哽咽道:“大姐,都是我鬼迷了心竅,是我不知廉恥,將你氣的吐了血。你再生氣也別折騰自己的身子。等你身子好了,要打要罵都由你。現在還是請大夫來吧!”

“我說不用就不用了。”顧氏聲音微弱幾不可聞:“我想靜一靜。你先退下,碧羅留下陪我。”

顧采蘋還想說話,顧氏卻已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碧羅眼眶紅紅的低聲道:“四小姐,世子妃不宜情緒再激動了,你就聽世子妃的,暫時回屋子裡休息。等明日再過來看望世子妃吧!”

碧羅自十歲起就在顧氏身邊伺候,至今有十年了,是顧氏最親信的丫鬟。顧采蘋在她面前也不好擺出主子架勢來,悶悶的應了一聲,起身出了屋子。

碧羅坐在床邊,看著面色蒼白唇邊猶有血跡的顧氏,心中一慟。輕輕的用帕子為顧氏擦拭唇角。

顧氏睜開眼,眼中一片死寂。

碧羅暗暗心驚,低聲勸道:“四小姐還沒定親,生出些心思也是難免。世子妃別和四小姐計較了。不管怎麼說,她總是顧家人,是你的親妹妹。”

“我寧願沒這樣的妹妹。”顧氏聲音低啞,眼中滿是傷心和憤怒:“我還沒死,就開始算計著要嫁進來做填房。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沒臉沒皮的往世子面前湊。簡直丟盡了顧家的人!”

情緒一激動,蒼白的臉上又涌起異樣的紅暈。

碧羅唯恐她再激動吐血,忙順著顧氏的話音說道:“是是是,四小姐今日確實做的不妥。你先平心靜氣,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顧氏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有人巴不得我早些被氣死才好。”

那個“有人”,顯然不止是顧采蘋。

碧羅伺候顧氏多年,對顧氏在侯府裡的艱難處境十分清楚。聞言一陣心酸,強打起精神安慰顧氏:“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好生歇息一會兒。世子爺難得回來,吃了晚飯就會回淺雲居。到時候您也有力氣陪世子爺說話。”

顧氏眼裡的譏諷之色更濃,卻什麼也沒說。過了片刻,才張口道:“你現在就打發人去顧府送個信,就說四小姐打算明日回府。”

碧羅略略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忙應下了。

四小姐確實不宜再留在侯府裡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10:3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10:41 AM 編輯

第十四章 抹黑

“瑾娘,世子今日回府了。”

鄒氏走了進來,笑吟吟地說道:“你姨母剛才打發人來說了,今晚在汀蘭院設宴,特意邀我們母子三人都過去呢!”

許瑾瑜低頭繡著帕子,聞言嗯了一聲。

從淺雲居回來後,她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做繡活。

心情煩悶陰郁的時候,刺繡能讓她迅速的平靜下來。

從到了威寧侯府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做好了面對一切的心理準備。可她還是高估自己了,今日乍然見到紀澤,心里的恨意一直澎湃不休。以這樣的狀態去汀蘭院當然不行。她必須讓自己冷靜鎮定。

鄒氏沒留意到許瑾瑜的異樣沉默,歡喜的說道:“只要世子肯出些力,哪怕是幫著徵兒寫幾封薦書也是好的。待會兒去汀蘭院,你可得機靈些,別再惹你姨母不高興了。”

許瑾瑜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依然低頭繡著帕子。

“好了,別忙活繡什麼帕子了,明日再繡也不遲。”鄒氏催促道:“快些去換身新衣。”

許瑾瑜無奈地放下手中的繡活:“娘,今晚讓大哥好好表現就是了,我換新衣做什麼。”

鄒氏笑著白了她一眼:“姑娘家當然要打扮得水靈標致些。你看看紀妧紀妤,每日都要換兩身新衣呢!那位顧四小姐,說是來陪世子妃,每天在穿戴上花的精力可不少。論容貌,你半點不輸給她們。仔細收拾打扮一回,免得大家小瞧了。”

許瑾瑜不以為然的說道:“較這個勁做什麼。再說了,我若是太出風頭,妧表姐和妤表妹都會不高興,姨母心中也會不喜。”

這些當然那是藉口。她不想做出任何會讓小鄒氏誤會她對紀澤有意的舉動。

這一年里,她要想方設法讓小鄒氏厭惡自己,更要遠遠避開紀澤。

鄒氏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也就不吭聲了。

許徵很快也來了。他穿了一襲嶄新的竹青儒袍,眉目俊朗,身材修長,神采奕奕,格外清俊好看。

許瑾瑜打量許徵一眼,笑著打趣:“大哥,你這麼一收拾,就連我也覺得眼前一亮。要是這麼走出去,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婦會偷偷看你呢!”

許徵咧嘴一笑,親昵地揉了揉許瑾瑜的頭:“你這丫頭,竟拿大哥開起玩笑來了。我現在可沒娶媳婦的心思。等我考取了功名謀了前程,再給你娶一個溫柔賢惠的嫂子回來。”

許瑾瑜臉上笑意盈盈,心中卻微微一酸。

前世許徵考中了探花之後,就去了秦王府,頗得秦王器重歡心。以許徵的相貌人品才華,完全可以娶一個出身良好的名門閨秀為妻。只可惜,許徵沒能等到那一天就死在了鍘刀下。

這一生,她不會再陷入小鄒氏的圈套,不會再嫁給陰險狠毒的紀澤。許徵也就不會再和犯上作亂的秦王有牽扯,不會再英年早逝。

許徵會擁有全然不同的人生!

鄒氏看著言笑晏晏的兄妹兩人,心中溢滿了自豪驕傲,笑著催促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去汀蘭院了,免得你姨母他們等的著急。”

許瑾瑜隨著母親兄長一起到了汀蘭院。

小鄒氏含笑坐在上首,紀妧紀妤坐在一旁,紀澤神色也頗為溫和。之前不知在說些什麼,氣氛頗為融洽。

小鄒氏心情顯然不錯,因小廚房生出的不快也暫且擱下了,笑著說道:“世子,這是你許家姨母,還有許家的表弟表妹。”

紀澤站起身來,笑著喊了姨母。

鄒氏頓時受寵若驚了,忙笑道:“世子不必多禮。”小鄒氏是世子的繼母,認真論起來,他們母子三個和紀澤可沒什麼實在的血緣關系。沒想到,紀澤沒擺半點世子的架子,表現的這麼禮貌客氣。

許徵笑著走上前,拱手道:“許徵見過世子。”

紀澤和顏悅色地笑道:“叫我一聲表哥就行了。剛才聽母親說,你打算今年參加秋闈。讓紀灝帶著你多去些詩會書會,多認識些人總是好事。我再為你寫幾封薦書。你可以拿著平日寫的文章登門請人指教。”

沒等許家人張口,便主動應承下了要幫忙。

許徵心中大喜,忙笑著道了謝。

鄒氏和許徵對紀澤的第一印象都極好。

這也難怪。紀澤此人城府極深,那張溫和親切的面具不知騙到了多少人。許徵母子初來乍到第一次接觸紀澤,難免會被蒙蔽。

許瑾瑜柔順安靜的站在鄒氏身側,微微垂著頭,不著痕跡的避開了和紀澤對視說話的機會。

紀澤並未放在心上,親切地和許徵閑聊起了汴梁風土人情。

小鄒氏不動聲色的瞄了許瑾瑜一眼。見許瑾瑜一直低著頭安分守己的看都沒看紀澤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詫異。

紀澤玉樹臨風俊美不凡,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眾人的焦點。妙齡的懷春少女根本無法抵擋。顧采蘋不就被迷昏了頭麼?這個許瑾瑜倒是特別,竟然完全不為所動。

她答應鄒氏母子到侯府來寄住,當然沒存什麼好心。從一開始,就打上了許瑾瑜的主意。可才短短幾天,她就察覺到許瑾瑜和鄒氏在信中描述的並不一樣。聰慧可人沒說錯,溫婉柔順可就未必了!此時的溫馴十有八九也是裝出來的。

小鄒氏思忖著,下意識地多看了許瑾瑜幾眼。

許瑾瑜正好抬眸,和小鄒氏的探尋目光碰了個正著。

許瑾瑜眸光微閃,唇角似笑非笑的彎了彎。

小鄒氏沒有錯過這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心中不由得一跳。這個許瑾瑜,實在難以琢磨。看來,之前想好的計策還得多思慮一番再說。

反正顧氏還能撐些日子,就算死了,紀澤也要等上一年時間再續弦。來日方長,慢慢籌謀也不遲。

小鄒氏打定主意,也不再多想,笑著說道:“今晚沒有外人,也不必分席了,坐在一起也熱鬧些。”

眾人自然沒有異議。

紀澤抬頭,和小鄒氏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觸,很快又各自移開。

飯後,母子三人一起回了引嫣閣。

鄒氏對紀澤簡直是贊不絕口:“家世出眾不說,相貌人品也是一等一的。難得的是半點都不傲氣,平易近人不說,對你姨母也很尊重。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

許徵也忍不住嘆道:“往日我在臨安自恃甚高,總以為世上無人能及得上我。今天見了表哥,才知道什麼叫年少俊彥!”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毫不客氣的潑了盆冷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著溫和親切的人,說不定心腸格外冷硬狠毒。你們可別被人家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銀子。”

鄒氏笑著白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說話越來越沒譜了。你也才見人家第一面,怎麼就能肯定他是那種口蜜腹劍的人?”

許徵倒沒說什麼,只是用不太贊成的目光看著許瑾瑜。

許瑾瑜淡淡說道:“我這麼說可不是沒理由的。你們想想看,姨母嫁過來的時候,世子已經十歲,早就是懂事的年紀了。他又不是親兒子,對繼母這麼尊敬,對繼母的娘家人也分外和氣。你們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嗎?”

被許瑾瑜這麼一說,鄒氏和許徵的笑容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是啊,人心隔肚皮。紀澤身為威寧侯府世子,年紀輕輕就手握兵權,有什麼理由要對繼母的娘家人這麼好?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11:04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11:08 AM 編輯

第十五章 釋然

許瑾瑜見兩人面色漸漸凝重,心里暗暗鬆口氣。

紀澤和小鄒氏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隱秘,紀澤對小鄒氏當然格外尊敬,連帶著對小鄒氏的娘家人也高看幾分。不過,這一層隱情鄒氏許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想抹黑紀澤輕而易舉。

只要鄒氏和許徵多保持幾分警惕,今後就不會輕易相信紀澤了。

“妹妹說的對。”許徵率先打破沉默:“我們初來乍到,凡事都要謹慎小心。不能太過輕易地相信別人。”

許瑾瑜連連點頭,不遺余力的繼續抹黑紀澤:“就是就是,說不定他是覺得大哥非池中物,現在示好,將來就能挾恩利用大哥。”

這麼說可半點都沒冤枉紀澤。當年如果不是他想利用許徵,許徵也不會進秦王府,落得那般凄涼的結局。

“越說越誇張。人家好心幫忙,倒被你說成是居心叵測的壞人了。”鄒氏口中嗔怪,心里也覺得不踏實了。

以後還是小心些才好。

許瑾瑜太了解鄒氏了。見鄒氏這般反應,便知道她已經聽進了自己的話。也不和鄒氏爭辯,笑著對許徵說道:“大哥,世子不是說了明天要帶你出府拜見國子監的曹大人嗎?你今晚就別熬夜讀書了,早點歇著。”

許徵略一遲疑:“可是,你剛才說的也有道理。萬一他沒存好心”

“他有什麼盤算是他的事。”許瑾瑜不以為然的說道:“你以後小心提防些就是了。明天有機會去見曹大人可不能錯過。我們特意投奔姨母,為的不就是有人能替你引薦京城出名的大儒嗎?”

許徵:“…”

鄒氏:“…”

這話說的,也太直接太勢利了!大有先利用完再一腳踢開半點恩情都不念的白眼狼架勢!

許瑾瑜眨眨眼:“娘,大哥,你們是不是覺得利用完人家一腳踢開,半點恩情都不念,這種行為像白眼狼?”

鄒氏許徵一起用力點頭。

許徵忍不住說道:“古人雲,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如今借住在侯府,又要厚顏借勢沾光,怎麼能有翻臉不認人的打算?”

許瑾瑜悠然一笑:“你們臉皮薄,難免覺得不好意思。沒關系,將來這種翻臉不認人的事交給我就行了。”

許徵:“…”

這還是那個善良溫柔的妹妹嗎?

許瑾瑜看著許徵俊臉扭曲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一笑,宛如鮮花怒放,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

許徵看著這樣的許瑾瑜,也笑了起來:“妹妹,幾日都沒見你笑過了。”

許瑾瑜這幾日的異樣沉默,敏銳的許徵早就察覺到了,心中一直暗暗憂心。此刻見許瑾瑜恢復了往日的慧黠俏皮,才稍稍釋然。

看著許徵眼中的憐惜,許瑾瑜心中一暖。

重生後,面臨恨之入骨的仇敵,每日都要強自壓抑恨意。在鄒氏和許徵面前還要裝的若無其事。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其實心里陰鬱沉重從未輕鬆過。親如兄長豈能看毫無察覺?

“我前幾日心情不太好,所以總不想說話。”許瑾瑜笑容明亮,聲音輕快:“現在我已經想通了。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重生一回,她不止要報仇,還要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都活的幸福安樂。如此,才不枉老天恩賜的新生。

許徵見她神色輕鬆歡快,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習慣性地揉了揉許瑾瑜的頭:“想通了就好。”

鄒氏見兄妹兩個親親熱熱有說有笑,心中十分欣慰。

隔日清晨,許瑾瑜隨著許徵一起去了淺雲居。

心態有了微妙的變化,再見到紀澤,許瑾瑜的心情很平靜,徹骨的恨意深深地藏到了心底。

許瑾瑜微笑著見了禮:“表哥難得休沐,卻要為大哥的事奔波,瑾瑜先謝過表哥了。”

這一番話說的落落大方十分得體。

紀澤忍不住多看了許瑾瑜一眼,唇邊噙著溫和的笑意:“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如此客氣。”

許徵一臉感激之色:“對表哥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是莫大的援手之德。”

昨天妹妹說的有道理。不管紀澤存了什麼心,總之,現在不利用白不利用。至於以後該怎麼回報那是以後的事情,暫且不急著考慮。

許瑾瑜接過兄長的話:“是啊,表哥援手之恩,我們兄妹沒齒難忘。”

昨日初見,許瑾瑜一直垂首不語,顯得柔順安靜。今日卻唇角含笑,俏生生的站在那兒,宛如枝頭初綻的花朵,姣美動人。讓人幾乎移不開眼睛。

小鄒氏正巧走到了門邊,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暗暗咬牙。

這個許瑾瑜,果然生的玲瓏心腸。昨天的不為所動原來都是裝出來的,今天一大早就巴巴的跑到淺雲居來哼!

許瑾瑜抬眸,看到小鄒氏眼中一閃而逝的陰沉,心中哂然冷笑。

小鄒氏嫉妒獨占心極重,連正經的兒媳都容不下。仗著婆婆的身份,一直對顧氏百般刁難。一年多前顧氏“意外”小產,和小鄒氏脫不了關係。

顧氏的病,有大半都是小鄒氏逼出來的。眼看著顧氏熬不了多久了,小鄒氏便提前謀劃紀澤續娶一事。最好是娶一個性格柔順沒有得力娘家吃了悶虧也不敢吭聲的就像前世的她。

不過,這一世可完全不一樣了。小鄒氏若是還將主意動到她的身上,有的是她後悔的時候。

“有表哥領著大哥出府,姨母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還要特地跑來淺雲居一趟。”許瑾瑜親熱的迎上前來,攙扶起小鄒氏的胳膊。

小鄒氏笑容微微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我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

小鄒氏特地來淺雲居,當然不是沖著許徵來的。許瑾瑜眼中迅速地閃過一絲嘲諷,面上卻笑容不減,親昵的攙扶著小鄒氏進了屋子。

對許瑾瑜突如其來的親熱,小鄒氏心里總覺得怪怪的不太舒服。不過,此時也無暇細想。

紀澤笑著給小鄒氏問安:“還沒來得及去汀蘭院給母親請安,沒想到母親就來了。”

小鄒氏隨意地笑道:“一家人講究這些虛禮做什麼。我也是想著來看看顧氏,才順便過來。”

欲蓋彌彰!

許瑾瑜心中冷笑不已,口中卻笑道:“姨母要去看表嫂麼?正好我也想過去,就陪姨母一起去好了。”

小鄒氏被噎了一下,心里暗暗惱火。偏偏沒法子指責半個字。

誰讓她拿探望顧氏當幌子?許瑾瑜順著她的話音說,一副討好她的架勢。讓她滿肚子的氣只能往回咽。

“好,我們一起去探望你表嫂。”小鄒氏擠出笑容,臨走前忍不住看了紀澤一眼。

紀澤看不出半點異樣,笑著招呼許徵:“時候不早了,我們現在就出府。”

顧氏面色頹敗,遠不如昨日。靠著碧羅的支撐,才勉強坐了起來,連連咳了幾聲。

就算不通病理的人,也能聽得出顧氏的咳聲不對勁。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又好像是身體內所有的元氣都隨著咳嗽溢了出來。令人心驚!

小鄒氏冷眼看著,心里十分快意,面上假惺惺的問了句:“怎麼咳的這麼厲害?”

碧羅略一遲疑,沒敢說實話:“世子妃大概是昨夜有些受涼了。”

顧氏被顧采蘋氣的吐了一口血,之後一直斷斷續續地咳嗽。

小鄒氏也不是好糊弄的,聞言心中冷笑不已,口中故作關切地說道:“怎麼也不早說一聲,快讓人去請大夫來。”

話音剛落,一個小丫鬟便匆匆來稟報:“啟稟世子妃,四小姐不小心扭傷了腳,疼的直掉眼淚呢!”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11:1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11:16 AM 編輯

第十六章 扭傷

扭傷了腳?

許瑾瑜眸光一閃。這位顧四小姐,為了留在侯府里,真是煞費苦心了。

小鄒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斜睨了面色蒼白難看的顧氏一眼,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既是扭傷了腳,就留下好生休養,別急著回顧家了。免得傳了出去,說我們侯府不懂待客之道。”

顧氏氣的全身簌簌發抖,偏偏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自己的妹妹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她這個做姐姐也跟著沒了臉面。

小鄒氏哪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句句都戳顧氏的心窩:“這里也沒外人,我這個做婆婆的就多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四小姐是你的親妹妹,在侯府里住多久也無妨。不過,總住在淺雲居里總是不太合適。若是傳出些什麼風聲就不好了。”

顧氏死死的咬著嘴唇,心血翻湧不息。還擊的話沖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姨母,你說這話我可聽不明白了。”許瑾瑜一臉好奇的插嘴問道:“采蘋姐姐住在淺雲居里陪伴表嫂,怎麼會傳出什麼不好的風聲?”

小鄒氏:“...”

看著那張天真無辜的俏臉,小鄒氏心中的火氣嗖嗖的涌了上來,沒什麼好氣的應道:“你今年也有十四了,怎麼連避嫌的道理也不懂。世子雖然時常在軍營,不時的也會回府來。顧四小姐住在淺雲居里,不就是瓜田李下麼?若是有人在背後閒言碎語,不止會損了四小姐的閨譽,也會傷了世子和你表嫂的感情。”

許瑾瑜故作訕訕的笑了笑,然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自言自語’:“這點小事,連表嫂都沒著急,姨母有什麼可急的。”

小鄒氏:“...”

小鄒氏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別提多精彩了。

這句輕飄飄的話犀利戳中了小鄒氏的痛處。說到底,這是紀澤夫婦的事,她身為婆婆,哪來的資格過問?

許瑾瑜看著小鄒氏忽紅忽白的臉,心里別提多暢快了。擺出一副失言懊惱自責的模樣來:“姨母,我剛才可不是說你多事,你可千萬別生氣。”

一口老血在喉嚨處蠢蠢欲動,小鄒氏憋得都快內傷了。可對著一臉無辜又歉然的許瑾瑜,偏偏半個字都不便指責。

小鄒氏恨恨的咽下這口悶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罷了,我和你一個孩子置什麼氣。”

許瑾瑜釋然地松口氣,一臉慶幸的笑容:“幸好姨母大人大量,不和我一般計較。”

小鄒氏笑的十分僵硬。

顧氏氣的慘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感激地看了許瑾瑜一眼。

小鄒氏的腌臜心思,許瑾瑜絕不可能知道。剛才的話大概是誤打誤中。可不管怎麼說,許瑾瑜都為她狠狠地出了一口心頭惡氣。

“多謝婆婆關心四妹。”顧氏打起精神說道:“其實,昨日世子回來之後,我也覺得四妹住在淺雲居里不妥。原本打算今日就命人送她回去,沒想到她不巧扭傷了腳。看來還得多留幾日,至少也得等腳傷好了再走。讓她再住在淺雲居里多有不便,還請婆婆多費些心,另外為四妹準備住處。”

顧氏再生顧采蘋的氣,在人前也不好表露出來。

不過,有一點小鄒氏說的對。顧采蘋無論如何不能再留在淺雲居了。就算她死了,也絕不能讓顧采蘋嫁到侯府來。

在這一點上,婆媳兩個有志一同。

小鄒氏也不推脫,很快就有了主意:“四小姐扭傷了腳,暫時不宜挪動,先命人請大夫來看看。也不用另外收拾住處了,讓她住進清芷院里,正好能和妤兒做個伴。”

按著親疏關系,顧采蘋住到紀妧的沉香閣才是最合適的。小鄒氏像忘了這一點似的,偏讓顧采蘋住進紀妤的清芷院。

分明是成心要掐斷顧采蘋和紀澤見面的可能!

顧氏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口中卻毫不猶豫的應下了。旋即又吩咐碧羅:“你讓人到顧家送個信,就說四小姐不慎扭傷了腳,暫時不能回府了。”

碧羅領命退下了。

顧氏病重不能起身探望顧采蘋,小鄒氏只好親自前往。

許瑾瑜隨著小鄒氏一起去探望扭傷了腳的顧四小姐。

顧采蘋淚眼盈然的坐在椅子上,頗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樣子。當門口響起腳步聲時,顧采蘋抬起淚眼看了過來。

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沒能瞞過許瑾瑜和精明的小鄒氏。

這個顧采蘋,倒也有幾分心機。故意扭傷了腳,一來能順利留在侯府,二來也能趁機見一見紀澤。顧氏臥病在床不能過來,紀澤總該代顧氏來探望吧!

如意算盤打的不錯,只可惜紀澤已經領著許徵出了府,壓根不知道這兒還有一位楚楚可憐的少女等著他。

許瑾瑜很厚道的忍住了笑,一臉關切的上前問道:“采蘋姐姐,好端端的,你怎麼會扭傷了腳?”

顧采蘋略有些尷尬的應道:“剛才急著想去看望大姐,走路的時候沒留意腳下,一不小心扭傷了腳。”說著,自己也有些心虛了:“其實也不算嚴重,休息兩日就好了。讓大姐別為我擔心。”

事實怎麼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揭穿罷了。

許瑾瑜溫和地應道:“表嫂聽到此事,怎麼可能不憂心。采蘋姐姐可得早些養好腳傷,不然,不止是表嫂擔心,姨母更是著急呢!”

小鄒氏:“...”

為什麼她有種被嘲諷的錯覺?

一定是她聽錯了!許瑾瑜才來了幾日,絕不可能知悉她的秘密!

小鄒氏定定神說道:“瑾娘說的是,四小姐在侯府扭傷了腳,我這心里也覺得不自在。若是顧夫人來了,我可真沒臉見她了。”頓了頓又若有所指地說道:“只可惜世子已經陪著許徵出了府,不然肯定會前來探望。”

顧采蘋到底年輕沒多少城府,被乍然說中了心思,俏臉頓時紅了一紅。強自鎮定地應道:“我這點小傷沒什麼要緊的,姐夫有事要忙,無需來探望。”

小鄒氏似笑非笑的瞄了顧采蘋羞臊的俏臉:“四小姐善解人意又識大體,不知將來誰有這樣的福氣娶了四小姐回去呢!”

顧采蘋哪是小鄒氏的對手,短短兩句話,便羞臊的俏臉通紅。

小鄒氏稍稍解了氣,又說道:“顧氏身子有恙,沒精力照顧你。世子也很少待在府里,你住在淺雲居里無人照看。我和顧氏商議過了,你暫時搬到清芷院里住上幾日。不知四小姐是否願意。”

都已經商議好了,她不願意也不好張口了。

顧采蘋擠出一個笑容:“有勞伯母費心了。”

許瑾瑜在一旁看好戲看的津津有味。

小鄒氏心狠手辣心胸狹窄,顧采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只可惜顧采蘋戰斗力太弱,和小鄒氏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連對掐的資格都沒有。

很快,大夫來了。

顧采蘋為了留下,腳扭傷的貨真價實,紅腫了一片,稍微碰一碰都疼的鉆心。

大夫仔細的查看了一番,留下了一瓶上好的藥膏:“一日外敷三次,多休息,大概三四天左右也就好了。”

顧采蘋一一應了,心里暗暗琢磨著,等過了這三四天,大姐的氣也該消的差不多了吧

送走了大夫之後,小鄒氏利落的命人將顧采蘋連人帶行李搬到了清芷院。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11:17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11:23 AM 編輯

第十七章 難言

往日顧夫人登門來探望,顧氏總是滿心歡喜。今日,顧氏卻冷著一張臉,叫了一聲母親之後,便沒再說話。

顧夫人也有些訕訕,喊了聲“蕙娘”,也不知要說些什麼了。

昨天晚上接到顧采蘋要回府的消息,顧夫人就知道不妙了。顧氏必然是猜出了原委,才會一怒要攆人。輾轉難眠了一晚,今日卻聽到了更令人震驚的消息。

顧采蘋竟然扭傷了腳?!

這個蠢笨的丫頭!這麼蠢的法子也虧她想得出來。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麼?先不說侯府里眾人會是什麼反應,就是顧氏也絕不可能看不出來。

顧夫人心中暗恨不已,一路上都在思忖著要怎麼安撫顧氏。可一見面看到顧氏這副隱忍怒氣的樣子,顧夫人想好的一番說詞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無言的沉默良久。

終於,還是顧夫人張口打破了沉默:“蕙娘,你如今病著,就安心休養,別整日胡思亂想,免得傷了身子。”

“原來母親還關心我的病情。”顧氏抬眼,眼中滿是譏諷:“我還以為,母親巴不得我早點死,好給四妹騰出位置。”

顧夫人臉上火辣辣的,不得不好言解釋:“蕙娘,你先別生氣。我絕沒有要咒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麼?”一向好脾氣的顧氏此次動了真怒,消瘦的臉孔上滿是冷凝:“母親不妨將所有的苦衷都說出來。我這個嫁出門的女兒,身上留著的還是顧家的血,自然會幫襯娘家一把。哪怕是要我拱手讓出自己的丈夫,為丈夫和妹妹牽線搭橋,也絕不會推辭。”

顧夫人羞愧的幾乎不敢直視顧氏憤怒的臉。

這事確實是顧家做的不厚道。

就算顧氏纏綿病榻命不久矣,可活著一日,就是威寧侯府的世子妃。怎麼能容忍有人算計自己的位置?更不用說,往顧氏胸口戳刀的是自己的娘家人。

“我十六歲就嫁進侯府。外人看著我這個世子妃風光,真正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別人不知道,難道母親也不清楚嗎?”顧氏的聲音漸漸哽咽:“我熬不了多久了,母親為什麼連最後幾天的舒心日子也不肯讓我過?別人欺壓我算計我也就罷了,為什麼偏偏是我的親娘和親妹子。你們這是拿軟刀子戳我的心,逼著我早點死啊!”

顧氏越說越難受,淚水嘩地涌出眼角。

顧夫人又是愧疚又是難堪,忍不住也掉了眼淚,邊哭邊說道:“千錯萬錯都是娘的錯,你要怪就怪娘,別再折騰自己的身子。你要是真的被氣出個好歹來,我這個做娘的一輩子心里都難安。”

顧氏卻徹底心涼了。

到了這一刻,顧夫人也不指責顧采蘋半個字。很顯然,顧夫人還在打著讓顧采蘋嫁給紀澤做填房的主意。現在的哭泣懺悔,不過是在哄她罷了!

“母親,”顧氏緩緩張口,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和采蘋趁早打消這份心思。我絕不會允許采蘋嫁到侯府來。”

顧夫人聞言一驚,一時也忘了哭泣,急急抬起頭來:“蕙娘,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也犯不著和采蘋賭氣!將來如果你真的走了,世子總要續弦。這世子妃的位置,給你妹妹,總好過便宜了別人。你無子無女,日後連個為你上香燒紙的人都沒有。要是采蘋嫁給了世子,有了一子半女,絕不會忘了你這個親姐姐。你先別顧著生氣,仔細想一想這其中的道理。”

去他的道理!

顧氏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行!我絕不同意!”

她已經熬的油盡燈枯,怎麼能讓妹妹再嫁到這個火坑來?

顧夫人素知長女外柔內剛的性子,見顧氏態度這般堅決,心中不由得一沉。也顧不得再掩飾什麼了,索性直截了當的問出了口:“為什麼?難道你情願將來別的女子嫁給世子?”

顧氏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一年多前那骯臟的一幕似乎又浮現在了眼前。

自己的丈夫和繼母有私情,絲毫不顧及她腹中的孩子。這麼腌臜骯臟的事,讓她怎麼說得出口?

顧夫人還在喋喋不休:“蕙娘,今日既然把話說開了,我也就不瞞著你了。這事你爹他們也都是默許的。我們顧家比不得從前,紀家卻是聖眷正濃。這個姻親無論如何不能斷了。我們顧家不便張這個口,你私下和世子說一聲卻是無妨。世子就算念著多年的夫妻恩情,一定不忍拒絕你。”

一字一句,宛如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刺進她的胸膛。

丈夫冷硬無情,婆婆虎視眈眈,娘家人也在算計著她這世上,還有人在意她的感受麼?

顧氏心中慘然,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這口鮮血,猛地濺落到顧夫人的衣襟上。

顧氏吐完這口血之後,便昏迷了過去。

顧夫人驚駭不已,驚呼尖叫起來:“蕙娘,蕙娘!你這是怎麼了!來人,快來人!”

原本守在門外的碧羅等人聽到顧夫人的哭泣尖叫聲,急急地推門進了屋子。待看到面白如紙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顧氏時,碧羅心中一涼,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

短短兩日,顧氏已經吐了兩回血。心頭血,可都是一個人的元氣。顧氏本就孱弱,哪里還禁得起這樣的折騰?

許瑾瑜午睡醒了之後,聽到的便是顧氏吐血昏迷的消息。

“奴婢聽說當時只有顧夫人在屋子里,也不知顧夫人說了什麼,竟讓世子妃氣的吐血昏迷過去。”初夏滿臉的好奇和疑惑。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十有八九是為了顧四小姐的事。”

顧采蘋做的這麼明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就是泥捏的人也有三分性子,娘家人這般算計自己,再有小鄒氏冷嘲熱諷,顧氏焉能不憤怒?

初夏嘆口氣,聲音里多了幾分同情:“世子妃也夠可憐的。”

是啊!榮華富貴光鮮都是給外人看的,日子過的是否舒心,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今日的顧氏,甚至不如昔日的她。至少,當年她還有全心護著她的兄長。顧氏卻是連娘家人都在盼著她早點死。

想及此,許瑾瑜心中微酸,起身往外走。

剛出屋子,就見鄒氏行色匆匆的走了過來:“瑾娘,你來的正好。聽說世子妃吐了血,眼下正昏迷不醒。我們一起去淺雲居看看。”

紀澤今日為了許徵的事不在府中,偏偏顧氏又出了這樣的事。於情於理,她們都該前去探望。

許瑾瑜想了想說道:“娘,我們總不能就這麼空著手去。你那兒不是還有一株百年人參麼?不如帶過去。”

人參是可以吊命的好東西,百年以上的十分難尋,昂貴的令人咋舌。當年丈夫病重的時候,鄒氏花了許多銀子買了兩株百年人參。用了其中一株,剩下的另一株一直收著沒舍得動用。

雖說侯府里不缺這些東西。可她們總得表示一下。

鄒氏有些肉痛地點了點頭。

母女兩人帶著人參去了淺雲居。

小鄒氏等人都在。扭傷了腳的顧采蘋也讓丫鬟攙扶著過來了,此時正坐在床邊垂淚。顧夫人也在床邊,眼睛紅紅的。

顧氏躺在床上,氣若游絲,面白如紙。

許瑾瑜看了一眼,心陡然一沉。

這分明就是將死的征兆。

前世顧氏熬到了三月才離世。這一世,或許顧氏根本連這幾日也熬不過去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11:24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11:30 AM 編輯

第十八章 迴光

大夫正為顧氏施針。

細長的金針散發著冷幽的光芒,令人心悸。

一針又一針,顧氏卻全無反應。

屋子里沒人說話,只聽到顧采蘋低低的啜泣聲。很快,顧夫人也低聲哭了起來。

小鄒氏心中快意,面上卻表現的戚戚然,裝模作樣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吉人自有天相,顧氏只是一時昏迷,肯定會很快醒過來,親家夫人也別太難過了。我已經打發人去給世子送信,他很快就會趕回來了。”

顧夫人哽咽著說道:“蕙娘的命真是太苦了,還這麼年輕,連個孩子都沒有。這要是真的走了,將來這侯府里只怕連個記著她的人都沒了。”

好一個親娘!

許瑾瑜幾乎快冷笑出聲了,冷眼看了紅著眼眶的顧夫人一眼,心中滿是嫌惡。

顧氏危在旦夕,顧夫人不關心顧氏的身後事,還在一味地惦記世子妃的位置。顧氏若是此時有知覺,非被氣的再次吐血不可!

小鄒氏也在暗暗冷笑,面上卻故作不知,一味地勸顧夫人不要傷心顧氏一定能醒來雲雲。至於顧夫人心中盤算的事,半個字都不提。

顧夫人倒也不急。

一旦顧氏撒手歸西,紀澤總得為亡妻守孝一年才能續弦。這一年里,顧家以姻親的身份多來走動,這門親事十有八九跑不了。

半個時辰後,紀澤回了府。

紀澤大步走進來,溫和俊美的臉孔上滿是急切和焦慮:“蕙娘,蕙娘!”

一派擔憂妻子病情的好丈夫模樣。

看到床上面無人色的顧氏時,紀澤面色泛白,眼中流露出痛楚和自責:“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才半天時間,怎麼就人事不省了?”

顧夫人聞言心虛不已,哪里敢提起自己和顧氏發生的爭執,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顧采蘋悄悄抬眸看了紀澤一眼,就著滿臉的淚痕又哭了起來:“大姐,你快些睜開眼看看。姐夫回來了,我們也都陪著你呢!你別嚇唬我們了!”

鮮花一般的年輕少女,就連哭泣的樣子都是好看的。

紀澤很自然地看了哭的傷心的顧采蘋一眼,嘆道:“四妹也別哭了。蕙娘若是知道你這般傷心難過,一定會心疼的。”

顧采蘋抽抽搭搭的嗯了一聲,用帕子擦了眼淚。

許瑾瑜垂了垂眼瞼,掩去眼底的譏諷和冷意。

紀澤如果真的在乎顧氏,又怎麼會和繼母亂倫?眼睜睜地看著小鄒氏氣地顧氏小產,漠然地看著顧氏纏綿病榻。

他的冷漠無情不聞不問,才是造成顧氏重病不起的罪魁禍首!

不過,紀澤慣會做戲。在顧家人面前,更是表現的完美無缺。顧采蘋母女兩個,根本就不知道紀澤的虛偽和陰險,滿心做著嫁到侯府來做世子妃的美夢說起來,這倒是挺合適的一對!

許徵也進了屋子,見了這副情形,心里也沉甸甸的。

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可顧氏的情形再清楚不過。只怕是熬不過這幾天了。

顧氏一連昏迷了兩天。

施針不見效,參湯灌下去不到片刻就會吐出來。

眾人心里都很清楚,顧氏撐不了多久了。

顧家人聞訊紛紛趕來,男男女女的擠滿了屋子。紀澤告了假,一直守在床榻邊。顧家上下誰也挑不出半點不是來。

小鄒氏也表現的可圈可點。每日去探望幾回,一邊暗中命下人準備喪事用的東西。

真正為顧氏傷心難過的,只有紀妧和許瑾瑜。

紀妧和顧氏姑嫂感情深厚,在她心中,溫柔寬厚的長嫂甚至比兄長更親近。眼看著顧氏不省人事,紀妧每日的眼睛都是紅紅的。

許瑾瑜對顧氏更多的是同情憐憫,還有感同身受的悲憤。不過,她才到侯府幾天,和顧氏接觸不算多。如果表現的太露骨了,反而容易惹來猜疑。只能暗暗唏噓難過。

鄒氏每天陪著小鄒氏,倒也沒留意到許瑾瑜異樣的沉默。

這一天晚上,顧氏終於醒了。

她蒼白的臉龐透著異樣的紅暈,精神出乎尋常的好,說話也十分清晰:“碧羅,多點兩支燭臺,屋里也能亮堂些。”

很明顯,已經是迴光返照。

碧羅心如刀絞,強忍著淚水應下了。

顧家人都回了府,顧夫人和顧采蘋卻一直留在侯府里。聽聞顧氏醒了,母女兩個急急地趕來探望。

顧采蘋還不能如常走路,由丫鬟攙扶著進了屋子,剛喊了聲“大姐”,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顧氏心思異常清明,對顧采蘋的那點小心思心知肚明,淡淡說道:“行了,我就快閉眼了。死前讓我清靜一會兒,把想說的話都說完。等我閉上眼,想怎麼哭都隨你。”

顧采蘋被噎了一下,訕訕的擦了眼淚。

顧夫人坐到床邊,握住顧氏冰涼的手,紅著眼眶說道:“蕙娘,你別怨恨娘狠心。我真的不是成心要氣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保證再也不存那份心思了。”

現在說這些,不嫌太遲了嗎?

還是以為她是個傻子,兩句好話就能哄得她回心轉意,臨死前安排好顧采蘋的親事?

顧氏扯了扯唇角:“母親,你什麼也不用說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等會兒世子來了,我會和他說的。”

顧夫人心中一喜,眼睛都亮了起來。

顧采蘋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卻是激動和竊喜。

看著她們兩個的表情,顧氏心頭一陣翻涌,喉頭隱隱一陣腥甜。

她全仗著一口氣硬撐著,一旦吐了最後這口血,就真的閉眼了。顧氏硬是將血腥味咽下:“你們先出去,我要單獨和世子說話。”

臨終向丈夫托付親妹,這種事,娘家人確實不便在場。

顧夫人依依不舍的看了顧氏一眼,領著顧采蘋退下了。

顧氏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問碧羅:“世子人呢?你沒打發人去叫他嗎?”

碧羅躊躇片刻,才低聲答道:“奴婢打發人去請世子了。世子沒在書房,也沒在練功場。大概是去了汀蘭院用晚飯。”

汀蘭院。

顧氏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眼中流露出無邊的恨意。

白天有顧家人在,紀澤裝模作樣的留在淺雲居。到了晚上,無需再做這些門面功夫,紀澤就去找小鄒氏那個賤人。

門開了。

紀澤走了進來。

明亮的燭光下,紀澤一襲寶藍錦袍,步履優雅,風度翩然,俊美如玉。

嫁給這樣一個家世相貌出眾的丈夫,當年閨閣中的姐妹誰不羨慕顧氏的好福氣?只可惜,光鮮的外表下隱藏著的卻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

沒了外人在,紀澤也懶得做戲,臉孔上滿是漠然,看著顧氏的目光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顧氏的眼淚早在一年多前就流盡了,早已意冷心灰。快死的人了,也沒較勁慪氣的心思了,吩咐碧羅退下。

屋子里只剩夫妻兩人。

顧氏緩緩張口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嫁給你八年,從未做過半點對不起你的事。你怎麼對我,你心里很清楚。紀澤,你無情無義,虧欠我顧采蕙良多。我臨死前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會化為厲鬼來找你。”

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紀澤眸中閃過一絲冷意,聲音也沉了下來:“你想讓我娶顧采蘋?”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7 11:3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7 11:38 AM 編輯

第十九章 香消

這不可能!

先不說小鄒氏不情願,他也不願再娶顧家的女兒。

顧家再落魄,也是勛貴世家。顧采蘋又是個心思淺薄的人,一旦嫁到侯府來,發現了他和小鄒氏的私情,再傳到顧家人耳中,可就不妙了。

想來小鄒氏已經吹了風,所以紀澤的面色才會這般不愉。

顧氏沒了譏諷嘲弄的力氣,定定地看著紀澤,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絕不娶四妹過門。”

縱然娘家人有再多不是,縱然再憤怒傷心,她也不願顧采蘋嫁到火坑里來。

這是她臨死前能為顧采蘋做的最後一件事。

這個意料之外的請求,令紀澤楞了一愣。很快,紀澤反應過來,沒有半點猶豫地點頭應下:“好,我答應你。”

顧氏鬆了一口氣。

強自忍著的血腥氣涌上了喉嚨。

大口的鮮血湧出唇角,染紅了衣襟。

眼前漸漸模糊,最終定格在紀澤漠然的臉孔上。她曾經為之傷心痛苦絕望的丈夫,至始至終也沒愛過她。

幸好,她再也不用在意了。

死亡,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顧氏去世的噩耗很快傳遍了侯府。

許瑾瑜原本在做繡活,聽聞此事,手中的繡花針一抖,戳中了手指。手指上冒出血珠,一陣刺痛。

這個可憐的女人,終於還是死了。

窗子沒關緊,料峭的初春寒風從窗欞的縫隙里透進來,燭光忽明忽暗。

許瑾瑜眼眸微垂,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哀傷。

初夏素來粗枝大葉,並未留意到許瑾瑜的靜默和異常:“幸好威寧侯夫人早有準備,已經打發人去各府送喪信了。今晚忙著布置好靈堂,明日有人登門吊唁也不會慌了手腳。”

許瑾瑜心中陰鬱,壓根沒聽進初夏在說什麼。

鄒氏很快就來了,低聲叮囑許瑾瑜:“我現在就去汀蘭院看看,幫著你姨母布置靈堂之類的。今晚會回來的很晚。你就別過去了,早些睡下,明天早上再去靈堂。”

許瑾瑜默默地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她真的不想看到小鄒氏志得意滿的臉,更不想看到紀澤偽裝傷心令人作嘔的模樣。

鄒氏匆匆走了,初夏又在許瑾瑜耳邊絮叨了起來:“小姐,世子妃真是命薄沒福氣。早早地就這麼走了,連個子嗣也沒留下。世子年輕又英俊,肯定是要續娶填房的。也不知道將來誰有這樣的福分嫁到侯府來。”

“初夏,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先退下吧!”許瑾瑜出人意料的打斷了初夏。初夏性子活潑,對她十分忠心,唯一的缺點就是話稍微多了一點。

初夏一怔,有些委屈的嗯了一聲退下了。

屋子里安靜下來。

許瑾瑜獨坐在窗前,腦海中浮現出顧氏消瘦蒼白的臉龐,心里涌起一陣陣酸澀。

如果沒有兄長許徵,前世的她也會像顧氏一樣,日復一日的憔悴直至凋零吧!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許瑾瑜下意識地抬眸,看到的是許徵關切的臉:“妹妹,你怎麼將自己關在屋子里?是不是聽聞了表嫂過世的事心情不好?”

那張年輕清俊的臉孔,和記憶中焦灼急切的兄長悄然重合。

許瑾瑜哽咽著喊了聲:“大哥”淚水已然滑落。

許徵心疼地走上前來,伸手撫摸許瑾瑜的頭發,低聲安慰:“我知道表嫂死了你心里不好受。其實,我也覺得難受。雖說沒見過表嫂幾面,可她這麼年輕就死了,連個孩子都沒留下,實在令人惋惜。”

不,她不止是惋惜顧氏的死,還有對小鄒氏和紀澤的無邊恨意。

前世,這一對茍且亂倫的賤人,害了顧氏還不夠,又暗中算計她。為了小鄒氏肚中的孩子有個正大光明的身份,紀澤故意引誘她,占了她的清白。年輕單純的她,滿心歡喜地赴心上人的邀約,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下的茶水里被人下了藥。

她婚前失貞,清譽盡毀,背負著不堪的名聲嫁給紀澤,在侯府中根本抬不起頭來。就連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底。

等“生”下孩子之後,她也沒了利用價值。如果不是許徵一心護著她,她早就性命不保了。

許徵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長。卻被她這個妹妹連累,在最好的年華死去。

顧氏的死,像一個引子,引出了她一直壓抑在心底的痛苦過往。

許瑾瑜伏在許徵的懷里,淚水浸濕了許徵胸膛處的衣衫。

許徵從未見過許瑾瑜哭的這般傷心過,又是心疼又是著急,不停的輕拍許瑾瑜的後背:“傻丫頭,表嫂病了這麼久,遲早是熬不過去的。你可別哭壞了自己的身子。”

許瑾瑜哭聲漸止,眼睛紅紅的,低聲說道:“大哥,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你不哭了,我什麼事都答應你。”許徵半開玩笑的哄道。

兄妹兩人自幼親厚,許徵愛護妹妹,凡事都會讓著她。即使是最心愛的東西,只要許瑾瑜裝模作樣的哭兩聲,許徵也會忍痛相讓。不知私下允諾過多少不平等條約。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許瑾瑜心中愈發酸澀,抬起眼眸認真地說道:“我要你答應我,將來不論我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以自己為重。”

別再為了我做任何違心的事,更別為了我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

請你好好保重自己!

許瑾瑜哭了許久,眼眸早已紅腫,目光中滿是祈求和難以言喻的哀傷。

許徵的心似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有些酸澀,更多的卻是憐惜:“傻妹妹,盡說傻話。我是你的親哥哥,我不護著你,還有誰護著你。不管你遇到什麼事,我都絕不會袖手旁觀。”

許瑾瑜眼淚唰地涌了出來。

“你怎麼又哭了。”許徵半是無奈半是好笑,有些笨拙地為她拭去眼淚:“這麼大的姑娘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動不動就哭鼻子。被人看見了,非笑你不可。”

“我才不管誰會笑我。”許瑾瑜一邊哭一邊固執地說道:“總之,你要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答應我。”

許徵沒轍了,只得嘆口氣:“得了,算我怕了你了。我答應你總行了吧!”

答應了也沒用。

她若是出了什麼事,他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許瑾瑜同樣清楚這一點。可不管怎麼說,許徵這麼答應下來,她心中壓抑了數年的愧疚自責減輕了不少。前世兄長一直守護著她,這一生,就換她來守護許徵吧!

許瑾瑜的情緒漸漸平息,終於察覺到自己還賴在兄長的懷抱里,不由得有些微不自在。微紅著臉退開了幾步。

年幼的時候,許徵常背著她抱著她。年歲漸長,兄妹也得避嫌才是。

許徵莞爾一笑:“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明日侯府要辦喪事,肯定沒個消停的時候。我們雖然只是來寄住,也不能躲著清閒。”

頓了頓,又叮囑道:“你一個人睡若是覺得害怕,就叫初夏陪你。”

他以為許瑾瑜今晚是被顧氏的死嚇到了。

許瑾瑜先是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初夏一來,我一整個晚上都別想清靜。”

許徵被逗得哈哈大笑。

因為顧氏的死帶來的陰鬱憂傷,在許徵爽朗的笑聲中悄然消散。

想起顧氏的死,她的心里依然一陣陣酸楚。

不過,人死不能復生。顧氏已經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只等著安眠地下。她也無需耿耿於懷。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09:44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09:51 AM 編輯

第二十章 喪事

隔日清晨,威寧侯府的所有下人都換上了白色的孝服。

靈堂就設在淺雲居里。

顧氏年紀輕輕病逝,喪事不宜大操大辦,一切從簡,入殮停殯三日就要下葬。

威寧侯府聖眷正濃,紀澤年紀輕輕就做了京城侍衛步軍副都指揮使,嫡親的姑母是宮中的賢妃娘娘,最得皇上歡心的三皇子秦王殿下是紀澤的表哥。就沖著這一層關系,來吊唁的人也絕不會少。

小鄒氏身為婆婆,不用為兒媳穿孝,只挑了一身色澤淡一些的衣裙穿上,胭脂水粉少抹了一半罷了。

眼中釘肉中刺終於死了,小鄒氏心情不知多舒暢愉快,硬是將那份喜意壓進心底,不停的用帕子抹著眼角。

帕子是用辣椒水浸過的,不一會兒,小鄒氏的眼眶便紅了。

鄒氏不知內情,心里暗暗奇怪。小鄒氏和顧氏婆媳不和的事眾人皆知,顧氏如今死了,小鄒氏竟表現的這麼哀傷難過。

許瑾瑜穿著素白的衣裙,站在紀妧紀妤的身後。偶爾抬頭看裝模作樣的小鄒氏一眼,心中一陣鄙夷嫌惡。

若論演技,紀澤顯然更勝一籌。

今日的紀澤,為亡妻穿上了素服,俊臉黯淡憔悴,眼中布滿了血絲。靜靜地站在棺木邊,凝視著顧氏慘白的臉龐,眼中流露出的哀傷和深情令人動容。

真令人噁心!

許瑾瑜抿緊了唇角,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棺木上。

顧氏靜靜地躺在棺木里。面容安詳,仿佛睡著了一般。

或許,活著對顧氏來說只是漫長的沒有盡頭的煎熬,死了反而是種解脫。

顧家人今日都來了。顧氏的父親叔叔兄長嫂子弟弟弟媳,加起來足有十幾個。男子們面容哀戚,顧家的女眷們一個個捏著帕子低聲啜泣。

尤其是顧夫人,扶著棺木哭泣:“我可憐的蕙娘,你還這麼年輕,怎麼這麼早就扔下娘走了。”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傷心地幾乎昏厥過去。

顧采蘋眼睛紅紅地扶著顧夫人,一邊低聲勸慰:“母親,大姐已經走了,你也別太傷心難過了。若是傷了身子,大姐在地下有知也不會安心。”

顧夫人哪里聽得進去,兀自哭的傷心欲絕。

又是一個裝模作樣的。

如果顧夫人真的憐惜顧氏,又怎麼會等不及顧氏去世就開始算計世子妃的位置?顧氏比前世提早半個多月身亡,顧夫人和顧采蘋“功不可沒”。

聽著顧夫人母女的哭聲,許瑾瑜心中只覺得厭惡。可惜靈堂就這麼大,想躲也躲不過去,只能強自忍耐。

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女子進了靈堂。

這個女子穿著素色羅裙,容貌美麗氣質嫻雅,眉宇間和紀妧有幾分肖似。正是威寧侯的長女紀嬛。

紀妧迎了上去,低低地喊了聲大姐。

昨夜得知了顧氏病逝的噩耗之後,紀妧一夜沒睡,眼睛哭的又紅又腫,清亮悅耳的聲音也變得沙啞。

紀嬛握住紀妧冰涼的手,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和顧氏親厚,她這麼走了,別說你,就是我心里也不好受。可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

紀妧眼中閃出水光,哽咽著嗯了一聲。

紀嬛走到紀澤身邊,低聲勸慰了一番。紀澤不言不語,也不知聽進了多少,俊臉一片哀傷靜默。一旁的顧家人看在眼底,心中各自有一番思量計較。

紀嬛終於留意到了紀妧身側的陌生美麗少女,略一思忖,便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你就是許家表妹吧!”許家母子三人來投奔小鄒氏的事,紀嬛早有耳聞,只是一直沒回府來,未曾見過面。

許瑾瑜上前一步見了禮:“瑾瑜見過嬛表姐。”

紀嬛扯了扯唇角:“瑾表妹不必多禮。日後得了閑空,不妨和二妹一起到鎮西侯府來做客。”

這麼明顯的客套話,當然不能當真。她是小鄒氏的姨侄女,紀嬛紀妧和小鄒氏關系冷淡,看她也絕對順眼不到哪兒去。

許瑾瑜柔聲應了。

今天是顧氏的喪禮,眾人也沒心情說話。草草寒暄幾句,便各自住了嘴。

很快,前來吊唁的人便一一登了門。

小鄒氏一個人招呼不過來,幸好有紀家二房三房的人來幫忙。

鄒氏也不得清閒,一直跟在小鄒氏的身邊。趁著這個機會,鄒氏結識了不少京城勛貴女眷。看到待字閨中的妙齡少女時,免不了暗暗打量幾眼。

許徵也不算小了,等今年秋闈過後,就可以張羅親事了。

許徵相貌人品才學樣樣出眾,只可惜家世差了一些。門第太高的千金小姐未必攀得上,得往門第低一些的尋一門親事。不過,鄒氏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兒子。女子的容貌氣質才學都得出挑才行。

在鄒氏暗中觀察打量別人的同時,殊不知,許家兄妹也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今天到侯府來吊唁顧氏的,大多是和威寧侯府交好的世家女眷。陡然見到兩張陌生臉孔,不免多看幾眼。

許徵穿著竹青色的儒袍,眉目清俊,身材修長,斯文有禮。許瑾瑜一身素色羅裙,容貌美麗,氣質沉靜,身材窈窕,楚楚動人。

這麼出色的一對兄妹,想不惹人矚目都難。只是今天的場合不宜打聽,有心的人便暗暗記在心里,等威寧侯府的喪事結束了再打聽也不遲。

門房負責迎客的管事形色匆匆地走了進來:“啟稟世子,秦王殿下攜秦王妃來了。”

秦王竟然親自來了!

紀澤不敢怠慢,立刻親自迎了出去。小鄒氏領著紀嬛姐妹三人一起迎了出去,再加上二房三房的人,堪稱聲勢浩蕩。

鄒氏略一猶豫,便打算厚顏地跟上去:“徵兒,瑾娘,我們也一起去迎一迎。”

“還是別去了。”兄妹兩個不約而同的說道。

雖然理由不一樣,不過,兄妹兩個態度倒是有志一同。

鄒氏一怔,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低低說道:“為什麼不去?”

那可是秦王殿下,是當今聖上最喜歡的三皇子。這麼尊貴的人物,平日想見也見不著。今天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能湊上前露個臉也是好的。為什麼一雙兒女都不願意?

許徵低聲解釋:“秦王殿下身份尊貴,今日是為了吊唁表嫂才特意前來。我們畢竟只是侯府的親戚,這麼腆著臉湊過去實在不妥。若是惹來姨母和世子的反感就得不償失了。”

“大哥說的是。”許瑾瑜從善如流的接過話茬:“今日我們兄妹出的風頭已經夠多了,還是低調些的好。想結識秦王殿下,以後多的是機會,何必急在一時。”

鄒氏沒料到兄妹兩個都齊齊反對,只得訕訕地作罷:“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既是覺得不妥,就不去好了。”

許瑾瑜暗暗鬆口氣。

當今皇上共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

嫡長子慕容旸乃皇後所出,今年三十有二,十年前便被立為太子。

二皇子慕容晅,今年二十九歲,被封為魏王。魏王幼年時患了腿疾,不良於行,平日極少出府走動。

三皇子慕容曄是紀賢妃所出,被封為秦王,今年二十六歲,也是紀澤嫡親的表哥。

四皇子年幼夭折,五皇子慕容昀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被封為楚王,今年只有十五歲,尚未大婚。

安樂公主慕容漪是魏王的胞妹,兩年前就已出嫁。安寧公主慕容湘則是秦王的同胞親妹,今年十四歲。

皇上最器重的是太子,最寵愛的卻是秦王。甚至讓秦王領了戶部的實差。秦王禮賢下士素有賢名,朝野名聲極佳。鄒氏遠在臨安也聽說過秦王的名聲,因此滿心盼著許徵能在秦王面前露臉。

許瑾瑜卻清楚地知道秦王賢名下的勃勃野心。

前世許徵受秦王牽累被斬首。這一世,許瑾瑜絕不願兄長再重蹈覆轍,離秦王越遠越好。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09:57 A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故人(一)

靈堂外響起一片嘈雜的腳步聲。

許瑾瑜不動聲色的扯著許徵後退幾步,正好退到了靈堂的角落里。巧妙的借著眾人遮掩住了身形。

許徵半開玩笑地低聲道:“別人都搶著湊上前巴結討好,我們兄妹兩個反其道而行之,躲在角落里。”

許瑾瑜半真半假的應道:“如果不是怕惹人注目,我早就溜出去躲一會兒了。”她半點都不想見到秦王。

許徵被逗的啞然失笑,寬慰道:“你也別太緊張了。我雖從沒見過秦王殿下,也聽說過秦王殿下禮賢下士名聲極好,應該不難相處。而且我們又沒打算腆著臉上前套近乎,有什麼可擔心的。”

但願秦王別留意到他們兄妹才好。許瑾瑜隨意的扯了扯唇角。

一行人走進了靈堂。

走在最前面的青年男子相貌俊朗器宇軒昂,舉頭投足間顧盼神飛。

論相貌,這個青年男子不及面如冠玉的紀澤,卻比紀澤多了一份高高在上的貴氣和從容的氣度。

這個青年男子,正是秦王慕容曄。

秦王右側的年輕貴婦是秦王妃李氏,一身華服容貌美艷。

秦王的左邊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少女穿著粉紅宮裝,生的一張可愛的圓臉,皮膚白皙,眼睛大而靈活,俏挺的鼻子,菱形的紅唇,臉頰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顯得俏皮可人。

這個少女,正是秦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大燕朝的安寧公主慕容湘。

秦王兄妹俱是紀賢妃所出,威寧侯紀弘是他們嫡親的舅舅,關系自然十分親密。顧氏病逝,秦王和安寧公主一起到侯府來吊唁,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的場合不宜熱鬧寒暄,眾女眷中有和秦王妃相熟的,也只點頭示意。

許瑾瑜兄妹兩人躲在角落里,和秦王一行人中間隔著不少人,果然沒引起秦王的注意。

秦王走到棺木前,神色肅然地吊唁片刻。之後,又拍了拍紀澤的肩膀,低聲嘆道:“玉堂,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紀澤神色木然地應了一聲,一副哀痛的近乎麻木的模樣。落在眾人眼中,儼然是一個心痛妻子病逝的有情有義的男人。

如果不是許瑾瑜知道他的真面目,必然也會被蒙蔽過去。

許瑾瑜抬眸看了紀澤一眼。

許徵敏銳的捕捉到了許瑾瑜一閃而逝的冷然,心中不由得暗暗訝異。許瑾瑜似乎對紀澤有些排斥不喜。上一次提醒他要留意紀澤,此刻更是明顯的流露出了厭惡。

明明初到京城和紀澤從無交集,這份厭惡從何而來?

此時當然不便追問。許徵默默的將這個疑問按捺了下去,暗暗想著日後找個機會仔細問一問許瑾瑜。

另一邊,安寧公主正握著紀妧的手低聲安慰:“妧表姐,死者已矣,表嫂地下有知,也一定不願看到你這般難過。”

紀妧扯了扯唇角,擠出一個苦澀之極的笑容:“嗯,我知道輕重,不會熬垮自己身子的。”

紀妤不甘被冷落在一旁,厚顏湊上前,語氣輕快地說道:“公主,你可有些日子沒來侯府了。我心里一直惦記著你呢!”

安寧公主對紀妤卻有些冷淡:“這些日子母妃身子有恙,我一直陪著母妃,很少出宮。”

“賢妃娘娘生了什麼病?現在好些了麼?”紀妤絲毫不介意安寧公主的冷淡,一臉擔憂。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紀妤又是在關心紀賢妃的病情。安寧公主雖然不太待見紀妤這個表妹,也不好不理人:“母妃只是偶感風寒,喝了幾天藥,如今已經好多了。”

紀妤釋然的鬆口氣:“娘娘無恙就好。對了,過些日子就是娘娘的生辰了吧!”每年紀澤紀妧都會進宮為紀賢妃祝壽,她早就眼熱不已了。

安寧公主明明聽出了紀妤的話中之意,卻只當不知,淡淡地嗯了一聲。

紀妤碰了個軟釘子,訕訕的住了嘴。

秦王一行人並未逗留太久,吊唁過後,很快離開了。

許瑾瑜暗暗鬆了口氣。

很快,又有吊唁的人來了。當許瑾瑜聽到安國公府四個字的時候,神色微微一動。腦海中忽的閃過一張塵封在遙遠記憶中的少年面孔。

這一失神,頓時引來了許徵的注意:“妹妹,你認識安國公府的人嗎?”

許瑾瑜迅速地回過神來,神色自若的應道:“我才到京城幾日,從未出過侯府半步,怎麼可能認識安國公府的人。不過,我之前倒是聽妤表妹提起過陳家,所以一時失了神。”

許徵也未起疑心,低聲說道:“我也聽娘說起過。聽說已故的威寧侯夫人陳氏就是出自安國公府。”

威寧侯府是大燕朝的頂級勛貴世家,安國公府比起威寧侯府來也不遑多讓。

已故的老安國公驍勇善戰,立過無數戰功,先皇賞賜了世襲一等公的爵位,並賜下丹書鐵卷。先皇逝世不久,老安國公也壽終正寢,爵位傳給了長子陳玹。

只可惜,虎父生了犬子。這位安國公可比其父差遠了。兵法的書讀了不少,真正領兵上戰場就不行了,和那位名垂千古擅長紙上談兵的趙括頗有些相似。

說起安國公,不得不提他的妻子葉氏。

葉家是書香門第,長女嫁給了年輕的太子,太子登基後,葉皇後名正言順的執掌六宮。葉家也因此成了炙手可熱的新貴。

葉氏是葉家的幼女,容貌絕色更甚葉皇後。安國公枉自生了一張俊臉,卻是個繡花枕頭,又貪花好色。這門親事,葉家自然十分不情願。奈何這是老安國公親自恭請先皇下旨賜的婚。葉家再不情願,也只能將才貌出眾的幼女嫁到了安國公府。

成親三年,葉氏無所出。安國公的侍妾倒是生出了庶長子。又隔了兩年,葉氏才生下了嫡子。幾年後,安國公又多了一個庶出的女兒。

安國公共兄妹三人。陳珩比兄長善于領兵,只是命運不濟,在領兵平匪的時候染上了惡疾,不到三十歲就一命嗚呼。留下孤兒寡母,如今也住在安國公府里。

安國公的妹妹陳氏也是個命薄的,嫁給了威寧侯之後,生了紀嬛紀澤,隔了幾年又生下了紀妧。因為難產傷了元氣,在紀妧一歲的時候就撒手人寰。一年過後,威寧侯便續娶了小鄒氏過門。

安國公府是紀澤姐弟三人的舅家,即使陳氏亡故多年,平日里來往也頗為密切。

侄媳顧氏病逝,安國公身為長輩,沒有親自前來。和紀澤同輩的倒是都來了。

小鄒氏身為繼室,和原配陳氏的娘家人關系自然微妙,卻不得不強打精神招呼陳家的人。

許徵凝神打量陳家兄妹,忍不住低聲贊嘆:“我原本覺得我們兄妹兩個相貌生的好,到了侯府里,又覺得紀家的人個個相貌出挑。現在再看陳家兄妹,才知道什麼叫人中龍鳳。那個最年長的,應該就是陳家的長子陳元白,生的溫文爾雅貌若潘安。那個年輕的少年,最多和我差不多大,濃眉大眼十分俊俏。還有那個少女,應該比你大不了多少,也生的明艷動人。”

說了半天,許瑾瑜都沒半點回應。

許徵暗暗奇怪,忍不住扭頭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正定定地看著那個俊俏少年,眼中似浮起一層淡淡的薄霧,神情似喜似悲。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09:5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10:03 A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故人(二)

少年約有十五六歲,淺淺的麥色皮膚,濃濃的眉,黑亮的眼,不笑時也帶著三分笑意。俊朗中透出幾分勃勃英氣。

和許徵的清俊斯文相比,這個少年爽朗愛笑,令人望之生出好感。靈堂里的幾個妙齡少女,都在暗暗留意這個少年。就連眼高於頂的紀妤,也偷偷瞄了少年幾眼。

不過,這些少女中絕不應該包括許瑾瑜。

許徵最了解自己的妹妹,許瑾瑜性子柔韌溫柔知禮,絕不會對著一個剛見面的少年發花癡。

許瑾瑜還在看著那個少年。

許徵皺了皺眉,扯了扯許瑾瑜的衣袖,低聲道:“妹妹,那個人是誰?是陳二公子嗎?”年齡似乎有些不對。陳二公子陳元昭今年至少二十歲了。

許瑾瑜收回目光,定定神應道:“他不是陳元昭,是陳三公子陳元青。”

這語氣,未免也太篤定了。

“你說的這麼肯定,難道你之前見過他們兄弟不成?”許徵按捺下心底的疑惑,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當然見過,而且十分熟悉。

許瑾瑜眼中閃過一抹復雜和唏噓,口中卻應道:“我到京城之後一直待在侯府里,連府門都沒出過半步,怎麼可能認識陳家兄弟。不過聽妤表妹說起過,陳元昭領著神衛軍在山東剿匪平亂,沒在京城。這個少年和陳大公子在一起,肯定就是陳家二房的三公子了。”

許徵似笑非笑的瞄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被看的有些心虛:“大哥,你這麼看我做什麼?我說的不對麼?”

“你說的倒沒什麼不對。”許徵低聲取笑:“我只是難得見你對一個少年郎這般感興趣,連話都比平日多了。”

許瑾瑜故作忸怩地垂下頭,避開了許徵探尋的目光。

塵封已久的往事襲上心頭,心潮澎湃,久久難以平息。

當年,陳元青對她一見傾心。單純可愛的少年幾乎將一片癡情寫在了臉上,為了討她歡心,不知做過多少傻事。

可惜當時的她早已對紀澤芳心暗許,對陳元青的一腔熱情視而不見。

後來鬧出了婚前失貞的醜事,她很快便嫁給了紀澤。陳元青傷心之餘,聽從了其母的安排成親娶妻。

之後幾年,兩人只見過寥寥幾次。礙於彼此的身份,陳元青從未逾越。只在看著她的時候,流露出關切。

她被送到田莊軟禁,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負責看守她的何媽媽尖酸刻薄,每日冷嘲熱諷不說,送來的飯菜大多是冷的,粗糙的難以入口。每日被關在屋子里,沒有出去走動的機會,偶爾出門,身邊總有幾個壯實的婆子虎視眈眈。說話也要格外謹慎。

才二十歲,她已嘗盡世間的辛酸苦楚。

她偶爾也會想起陳元青,想起那個爽朗愛笑親手做了風箏討她歡心的少年。如果沒被紀澤所迷惑,如果嫁的是全心全意愛著她的陳元青,她過的應該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生活吧!

沒想到,有生之年,她還會和陳元青有所牽扯。

那一夜,她知道了許徵和鄒氏身亡的噩耗。初夏毅然代她赴死,一把火燒毀了田莊。初夏被燒的面目全非,辨不出面容。為了躲避紀澤暗中派來搜尋她行蹤的護衛,她喬裝改扮成農婦模樣,身上除了許徵臨死前給她的那封信之外,別無長物。

天大地大,她卻不知該躲到哪里。思來想去,終於決定冒險回到汴梁城。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紀澤心再黑手再狠,在京城也有諸多顧忌。更重要的是,許徵不能枉死,她要為兄長報仇,就必須回京城。

她不敢走官道,一直走小路,整整走了一天一夜。腳上磨出了血泡,全身疲累不堪,全憑著一股信念在支撐著自己。

在靠近城門的時候,她竟遇到了陳元青。陳元青一眼就認出了她,焦灼的臉上溢滿了驚喜。

原來,田莊被燒毀的消息傳到京城之後,陳元青又驚又急,當夜便騎馬到了田莊。見到被燒為灰燼的田莊後,猶自不死心,一直四處搜尋她的下落。

“瑾娘,你若是信任我,就隨我走。”陳元青溫柔急切地凝視著她:“你兄長是秦王黨羽,已經被斬首。你絕不能再輕易露面,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真正想殺她的人,是她的丈夫和婆婆。她孑然一人,能躲得過一時,卻躲不過一世。

許瑾瑜一咬牙,躲進了陳家的馬車里。

陳元青將她藏在了一處隱秘的宅院里。兩進的宅子不算大,足夠她容身。紀澤疑心田莊里那具辨不出面容的屍首不是她,一直暗中命人搜查她的下落。

她在宅院里躲了一個多月,外面風聲鶴唳,搜尋她下落的人一直沒消停過,卻一直無人發現她的行蹤。

那一個多月里,陳元青暗中去見過她兩回。每次只能待短短的一個時辰。看著她的時候,他的眼中溢滿了柔情和憐惜。

“瑾娘,我知道自己不配說這些。你的身份見不得光,我也娶了妻,給不了你名分。可是,我的心里從來沒忘過你。”陳元青情難自禁的握住她的手:“如果你願意,不妨長住在這里,我得了空閒就會來陪你。”

這是什麼意思?是想讓她當他的外室?

她惱羞成怒,幾乎想也不想地冷了臉攆人。

陳元青訕訕地走了,之後半個多月都未露面。照顧她的人和看守宅院的護衛,早已得了他的嚴厲叮囑,倒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她身負血海深仇,從沒有一日展顏過。躲在宅院不能出門半步,每天孤孤單單冷冷清清。難過軟弱的時候,她也想過不再堅持什麼。身邊有這麼一個全新愛著自己的男子,總能多一些溫暖。

可每次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有另一個堅定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許瑾瑜,你恨自己的丈夫與別的女子茍且。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你和那個卑鄙下賤的女子又有什麼區別?

很快,宅子里又有人來了。來的卻不是陳元青,而是他的堂兄陳元昭。

身材挺拔修長面容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看著她,目光冷冽,聲音如寒冰:“許瑾瑜,元青要休妻,還要辭了吏部的差事,說是要一個人離開京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吧!”

許瑾瑜一臉不敢置信。她沒想到,陳元青竟肯為她放棄所有的一切。縱然是心腸再冷硬,在這樣熾烈不顧一切的感情面前,也無法不動容。

陳元昭冷硬無情的打斷了她的思緒:“我絕不會允許元青為你這樣的女人毀了自己的人生。我已經將他軟禁在府里,等過些日子,他就會冷靜清醒了。”

泥人也有三分脾氣。被人用那樣冷凝鄙夷的目光看著,字字句句透著輕蔑羞辱,許瑾瑜氣的俏臉煞白,挺直腰桿應了回去:“陳二公子,有件事你弄錯了。我感激陳三公子的收容之恩,但是從沒有要勾引他的意思。他曾說過要一直照顧我,已經被我嚴詞拒絕了。至於他要休妻辭官離開京城的事,我一無所知。而且,我還要為兄長報仇,絕沒有離開京城的打算。你大可以放心!”

陳元昭絲毫沒動容,冷冷說道:“你能識趣些最好。以後元青不會再來了,這處宅院和人手都留給你,你好自為之。”

說完,便拂袖而去。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10:05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10:11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故人(三)

幾日後,一臉憔悴消瘦了一圈的陳元青出現在她面前。

陳元青急急說道:“瑾娘,二哥一直將我關在府里,他今天進宮當值,我才有機會偷偷溜出來。別的東西我來不及帶,只帶了些金銀細軟。衣物也不用收拾了,我們現在就離開京城,我們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誰也不認識我們兩個。我們可以換了姓名身份,長相廝守。”

“你回去吧!”許瑾瑜硬著心腸拒絕:“我還有大仇未報,從沒想過離開京城,更沒想過要和你私奔做夫妻。”

陳元青神情一僵,放軟了語氣近乎哀求:“瑾娘,你別固執了。你區區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對付得了威寧侯府?更何況,你如今已經‘死’了,一旦你露了面,就會被紀澤找到帶回侯府。到時候你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日後要怎麼報仇是我自己的事,和你無關。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她冷然拒絕,轉過身,不再看他。

他眼里的亮光黯了下來,沉默著佇立了許久,臨走前低聲道:“我過些天再來看你。”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陳元青。

當天晚上,陳元昭在宮中被以謀逆的罪名捉拿問罪。皇宮內風雲變色血流成河。陳元昭身中數箭而死。

謀逆是誅九族的重罪,安國公府上下無人幸免。陳元青也死於那一場滅族的屠戮中。

驚聞噩耗,她只覺得無限悲涼。親人死了,世上唯一在意她的男子也死了。她一個人躲在小小的宅院里茍且偷生又有何意義?

她獨自坐了一夜,終於下定了決心。天亮前悄悄收拾了一些換洗的衣物離開了那個院子。自毀容貌更名改姓,藏身在繡莊里,伺機報仇雪恨。

之後的數年里,她偶爾會想起陳元青,心中總有一絲愧疚。如果當年她肯隨他一起私逃出京城,陳元青也不會死。

只可惜,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她要為兄長報仇,絕不肯離開京城,更不願以那樣的方式和陳元青在一起。

漫長的十幾年時光和昔日的回憶,只存在她的腦海中。

人群中的少年依然和當年一樣,俊俏不凡英姿勃勃神采飛揚。

許瑾瑜心中涌起一股重見故人的溫暖和歡喜。

陳元青吊唁過顧氏之後,正和陳四小姐說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忍不住抬起頭看了過來。

隔著一段距離,隔著重重人影,陳元青依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少女。

一身素色羅裙,容顏如玉,溫婉沉靜。眼眸清澈似潭水,紅潤小巧的唇角淺淺含笑。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木槿花,美麗卻不張揚。

兩人目光相觸。

隔了這麼遠,陳元青卻清晰地看到了少女眼中的溫暖和笑意,心里莫名的怦怦一跳。似有一顆種子悄然落進了心田,剎那間生根發芽開花,開了滿心的愉悅欣喜。

陳元青下意識地盯著那個少女。可惜,少女已經移開了視線,扭頭和身側的俊秀少年說起話來。

然後,另一張熟悉的俏臉出現在他面前,不偏不巧地遮擋住了他的目光:“元青表哥。”

是紀妤!

陳元青收斂心神,沖紀妤淡淡一笑,禮貌地喊了聲“妤表妹”。

陳家是紀澤兄妹的嫡親舅家,和小鄒氏生的女兒可扯不上什麼關系。陳家兄妹對紀妤都沒什麼好感,礙於顏面不得不維持禮貌罷了。

紀妤似是沒察覺陳元青的冷淡,笑著說道:“元青表哥,這里人多擁擠,說話也多有不便。不如出去透透氣。”

陳元青卻沒領情,一臉正色地說道:“表嫂年紀輕輕病逝,我們心中悲痛,前來吊唁,實在沒有出去透氣閑聊的心情。還請妤表妹體諒。”

紀妤沒料到陳元青說話這般不客氣,尷尬又難堪,臉頰飛速地漲紅。

一旁的陳四小姐輕咳一聲:“妤表妹,三哥沒有譏諷你的意思。不過,今天日子特殊,還是待在靈堂里更好些。”算是為紀妤解了圍。

紀妤有些僵硬地應道:“雪表姐說的是,剛才是我考慮不周了。今天確實不宜四處走動。等下次元青表哥和雪表姐來了,我再陪你們去園子里賞花。”

陳凌雪淺淺一笑,也不和紀妤多說什麼,轉頭和紀妧低聲絮語。

紀妤被無形地晾在一旁,頗有幾分尷尬。依著她的脾氣,早該拔腿走人了。可今天不怎麼地,滿身的脾氣愣是發不出來,厚著臉皮賴在一旁舍不得挪步。

陳元青的聲音清亮又好聽:“妧表姐,今日來吊唁的人你都認識嗎?”

紀妧之前哭了許久,嗓子略有些低啞:“大部分都認識,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

是啊,陳元青問這個做什麼?紀妤好奇地抬眼看過去。

一向爽朗活潑的少年難得有一絲羞澀,小麥色的臉孔閃過一抹紅暈:“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角落處的那個少女不知你認不認識?就是那個個穿著素色羅裙生的美麗嫻靜的那一個。”

紀妧先是一怔,旋即抿唇笑了一笑:“今日來吊唁的人這麼多,大多都是穿著素色衣服來的。你這麼形容,我哪里知道是哪一個。”

陳元青被笑的有些心虛,厚著臉皮說道:“就是那一邊的那個少女,看著最多十四五歲的模樣。她身邊還有一個穿著竹青儒袍的少年,兩人相貌有些相似,大概是兄妹。”

兄妹?

紀妧很快會意過來:“你說的是徵表弟和瑾表妹吧!他們是母親娘家的侄兒侄女,隨著許家姨母到京城還沒幾日,也怪不得你不認識。”

竟是小鄒氏的娘家親戚。

陳元青略一猶豫,看向紀妤:“妤表妹,不知可否麻煩你引見一下?”

紀妤早就笑不出來了,心里又嫉又恨,卻又不得不應下:“好,待會兒我就叫他們過來見一見元青表哥。”

陳元青心中暗喜,笑著道了謝。想了想又說道:“叫人家過來太不禮貌了,還是我們一起過去見他們好了。”

紀妤暗暗咬牙。

紀妤板著臉孔走到了許瑾瑜面前,那副表情,活似別人欠了她一堆銀子似的。她的身後是陳元青陳凌雪兄妹兩人。

許瑾瑜隱約猜到了她的來意,卻故作不知:“妤表妹,有什麼事麼?”

紀妤抿緊了唇角,忍住沖到嘴邊的冷哼,十分不情願地說道:“你們初到京城,還不認識陳家的雪表姐和元青表哥吧!”又轉身對陳元青兄妹說道:“這是許家的徵表哥和瑾表妹。”

介紹完之後,便是互相見禮。

按理來說,應該由年齡小一些的給年長的見禮。

許瑾瑜正要張口說話,就見陳元青略顯激動的上前一步:“瑾表妹,我是陳家三郎,全名陳元青。一元初始的元,萬古長青的青。你叫我元青表哥就行了。”

被忽略無視的許徵:“…”

許瑾瑜忍俊不禁的抿唇,如春風輕柔地拂過湖面,漾開清淺的笑意。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話語。和前世初見時一模一樣。

陳元青,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10:12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10:19 AM 編輯

第二十四章 故人(四)

許瑾瑜抬眸,輕輕地喊了聲“元青表哥”。

好美的眼眸!好悅耳的聲音!

陳元青聽到自己沉寂了十六年的心怦怦亂跳,全身血液胡亂竄動,勉強按捺著才沒當眾臉紅耳赤。

這個陳家三公子,怎麼傻愣愣的直盯著妹妹看,初次見面也太失禮了。

許徵心中有些不快,渾然忘了自己剛才還贊過陳元青。上前一步,有意無意地擋住了陳元青的視線:“我今年十六,生辰在四月,不知該稱呼一聲元青表哥還是元青表弟?”

陳元青定定神應道:“我也十六,七月生辰,我該叫你一聲徵表哥。聽聞徵表哥今年要參加秋闈,我也打算下場試一試,日後可要厚著臉登門請教了。”

許徵神色淡然:“元青表弟這麼說,我實在愧不敢當。我讀書平平學業淺薄,應該多向元青表弟請教學習才對。”

陳元青厚著臉皮打蛇隨棍上:“既是如此,我們兩個也不用誰向誰請教,以後多在一起切磋交流。我常接到詩會書會的帖子,你隨我一同前去也無妨。”

第一次見面就這麼熱情,怎麼看都有點無事獻殷勤的意味!

許徵嘴角微微抽搐,正想婉言拒絕,許瑾瑜忽的微笑道:“元青表哥一片熱誠,大哥你就別推辭了,免得傷了元青表哥的一片心意。”

許徵:“…”

許徵一不小心,表情有些扭曲。

陳元青聽了卻眼睛一亮,心花怒放,連連點頭附和:“瑾表妹說的是。”

一旁的紀妤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手中的帕子幾乎快被擰成了麻花。

陳凌雪也看不下去自家堂兄春光爛漫的蠢樣了,咳嗽一聲說道:“三哥,我們兩個過來夠久了,還是回去吧!大哥找不到我們兩個,肯定著急了。”

陳元青不甚情願地應了一聲,臨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許瑾瑜一眼又一眼。

許徵神色如常,只是唇角抿的緊了一些。

只有熟悉許徵脾氣的人才知道,這樣的表情代表著他正不高興。

許瑾瑜心知肚明許徵是為了什麼生氣,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哥,你先別生氣。我剛才那麼說,也是想為你多結一份善緣。陳三公子出身雖高,性子倒是隨和,沒半點架子,這樣的人值得結交。”

許徵依然不快,低聲道:“我們是來投奔姨母的,陳家再好,也是紀家的姻親,和我們沒什麼相干。這個陳元青,第一次見面就自來熟的湊上來,能存什麼好心,分明是..”

分明就是一眼看中了你,才厚著臉湊過來套近乎。

這句話差點沖口而出,又被許徵生生的咽了回去。

“分明是什麼?”許瑾瑜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臉無辜的追問。

許徵哪里說得出口,含糊其辭的應道:“你就別追問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遠著他一些才好。”

前世也是如此。許徵一直不太喜歡陳元青,理由嘛,也很簡單。哪個做兄長的都不樂見情竇初開的臭小子時常在妹妹身邊晃悠。

看著許徵嘴硬又別扭的樣子,許瑾瑜既覺得窩心又忍不住偷笑。許徵再不待見只怕也沒用,陳元青若是和前世一樣,很快就會頻頻在他們兄妹面前出現了。

“徵兒,瑾娘,你們兩個怎麼一直躲在角落里偷閒。”鄒氏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低聲嗔怪:“今天來吊唁的人太多了,你姨母忙不過來,你們兩個快隨我一起過去幫著招呼客人。”

偷懶清閒了半天的許瑾瑜兄妹應了一聲,乖乖隨著鄒氏去了。

這一天除了吃飯之外,幾乎一直或站或走,到了晚上,累的手腳酸軟。

來吊唁的客人都走了,紀澤留下親自守著靈堂。許瑾瑜母子三人回了引嫣閣。

鄒氏陪著說了一天的話,嗓子都啞了,也沒心情再說什麼話。隨意的梳洗一番便回屋睡下了。

許徵回屋之後,拿起書本看了起來。

平日有再多的煩心事,只要一拿起書本,立刻就會消除所有雜念。今天晚上,許徵卻滿腹心思,書本上的字密密麻麻,一個都看不進去。

明亮的燭火跳躍,許徵俊秀清朗的臉孔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目光閃爍不定。

許瑾瑜端著宵夜進屋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許徵靜默沉思的樣子,不由得一怔:“大哥,你在想什麼呢?”許徵讀書素來自律刻苦,很少見到他拿著書本發呆。

許徵回過神來,自嘲地笑了笑:“剛才在想一件事,不知不覺就走神了。”

“也別把自己逼的太緊了,偶爾放鬆一下也好。”許瑾瑜沒有追根問底,笑盈盈地將熱騰騰的夜宵放到了桌上:“孫媽媽做了最拿手的紅豆元宵,你趁熱吃一些。”

許瑾瑜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擅女紅刺繡,唯一的遺憾就是不懂廚藝。

精於刺繡的女子最要緊的就是一雙纖纖玉手,許瑾瑜自幼年時就嶄露出過人的天分,因此,鄒氏便不再讓她學廚藝。許瑾瑜長到十四歲,幾乎沒進過廚房。

因為不懂廚藝,也讓前世的她吃了不少苦頭。

許徵胃口不佳,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便停下了。

許瑾瑜關切地看了過來:“怎麼只吃幾口就不吃了?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元宵做的很好,是我沒胃口。”許徵在許瑾瑜面前沒了遮掩的心情,低聲道:“表嫂過世,來吊唁的幾乎都是京城最頂級的勛貴,連秦王和安寧公主也親自來了。還有安國公陳家。我在想,就算我一舉考中了狀元,也只能從六品的翰林做起。有生之年也不可能創下這樣的家業,更無法讓你像紀二小姐和陳四小姐那樣風光。”

“大哥,”許瑾瑜無奈又好笑地打斷許徵:“你別總胡思亂想行不行。人過的幸福與否,和家世沒什麼關系。紀二小姐自幼喪母,和繼母不和睦。陳四小姐是庶出,在陳家未必受寵。我衣食無憂,又有親娘和兄長疼愛,哪里比不上她們了?”

許徵先是笑了一笑,然後嘆道:“有一點總是比不了。以許家目前的樣子,將來你說親的時候,只怕要受些委屈了。”

陳元青的出現,觸動了身為兄長的許徵那顆敏感脆弱的心。

陳元青是陳家二房唯一的兒子,安國公是他嫡親的大伯。陳元青的相貌人品在少年中也是極出眾的,想說一門好親事不難。

自己的妹妹樣樣出挑,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少年郎。在許徵看來,陳元青還配不上許瑾瑜。可從從家世來看,許家顯然高攀不起陳家。

好吧!才見第一回就想這種問題確實太遠了。

可許徵實在忍不住不想,也因此心情鬱結了一個晚上。

許瑾瑜覺得窩心又感動,鼻子酸酸的,故作輕快地笑道:“大哥,你又胡思亂想了。我從沒覺得委屈。而且,我現在還小,談親事未免太早了。等你金榜題名娶了嫂子之後,再為我操心也不遲。”

許徵被逗的笑了起來,沉鬱了一個晚上的心情總算好了不少:“好,我聽你的,什麼也不多想了。剛才浪費了這麼多時間,現在開始看書了,你先回屋去睡吧!”

許瑾瑜說的對。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全力應付秋闈和來年的春闈。

他一定要盡快的出人頭地,為自己博一個前程未來,這樣才有底氣為妹妹撐腰。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02:05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02:16 PM 編輯

第二十五章 奸情

夜半三更。

威寧侯府里的主子下人們都已入睡。

汀蘭院一片安靜。

涼風陣陣,掛在屋檐下的風燈輕聲作響,投下昏黃的光暈。

值夜的含玉毫無睡意,謹慎地守在小鄒氏門外幾米遠的地方,目光警惕。

她竭力不讓自己去聆聽門內偶爾傳出的異樣聲響。那些聲音卻不受控制地鉆到她的耳中。

結實的紅木床輕微的搖晃聲,女子隱忍難耐的低吟和呢喃,還有男子粗重的喘息聲種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令人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的一幕。

暗夜里,含玉的俏臉上看不到多餘的表情,只有擰緊的雙手顯露出了她此時的緊張和不安。

含玉不想知道主子的陰私隱秘,更不願充當這麼一個不光彩的角色。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不是侯府的家生子,只是小鄒氏買來的丫鬟。她的賣身契在小鄒氏手里。她的這條命也被小鄒氏捏在了手里。如果她不乖乖地聽小鄒氏的吩咐,小鄒氏隨時可以“發落”了她。

她八歲起就被小鄒氏買到身邊,調教了兩三年就開始貼身伺候,如今已是小鄒氏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在府中人人羨慕嫉妒她的好運氣,無人知道她心中是何等的惶恐難安。

她之前的大丫鬟梅香,伺候小鄒氏數年。到了應該放出府嫁人的年齡,意外地得了一場重病死了。

她呢,知道小鄒氏這麼多秘密,將來小鄒氏會輕易放她嫁人離開嗎?

含玉用力地咬了咬嘴唇。

屋內的聲音終于緩緩平息。

屋里沒燃燭臺,些微清冷的月光從窗欞悄悄透進來,灑在床腳。

糾纏了許久的身子依然交疊在一起。女子妖嬈豐滿的身子緊緊的纏著年輕健壯的男子身軀,呢喃的低語中透出了饜足和媚意:“玉堂,玉堂。”

男子低笑一聲,湊在女子耳邊低聲調笑:“剛才叫了這麼久,還沒滿足嗎?等我休息一會兒再給你。”接下來的穢語不便一一描述。

小鄒氏吃吃笑了幾聲:“你這狠心的,在人前一副好丈夫的樣子,要給你媳婦守靈。半夜卻偷偷摸到我的床上來。你也不怕顧氏在棺材里氣的活過來。”

紀澤低低一笑:“我要是不來,只怕你這一夜孤枕難眠翻來覆去睡不好。以後又要擺出一副閨中怨婦的嘴臉給我看了。”

“你一個月才回來兩天,每次都要等到半夜才能來,天不亮就得走。”

小鄒氏半真半假地哀怨:“我可不就是閨中怨婦麼?”

“你總嫌顧氏礙你的眼,現在顧氏已經死了,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提及顧氏,紀澤的聲音無比涼薄,仿佛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小鄒氏心中舒暢之極,口中卻輕哼一聲:“顧氏死了,可顧氏還有妹妹呢!人家可是滿心想著嫁給你做填房呢!”

語氣里滿是酸意。

紀澤聽著受用極了:“你就別泛酸了。顧氏臨死前求過我,我答應過顧氏,絕不會娶顧采蘋過門,你只管放寬心。”

小鄒氏心中一喜,迫不及待的追問:“你真的沒動半點心思?”

“那個青澀的黃毛丫頭,哪里及得上你一星半點。我對她可沒半點興致。”紀澤漫不經心的應道。邊說邊重重擰了她豐滿的胸脯一把。另一只手則摸索到了另一處豐滿的地方,用力地按壓揉搓。

小鄒氏輕呼一聲,呼吸又急促起來:“你就算不娶顧采蘋,也得續娶別的女子。到時候有了新人,只怕就把我這個舊人拋到一邊去了。”

紀澤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不管娶誰過門,我心中都只有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話語中已經有了幾分不耐和不悅。

小鄒氏立刻放軟了語氣:“我沒有不滿意。我就是擔心,將來新婦過門了,萬一是個潑辣性子,知道了我們的事藏不住鬧開來就糟了。還是娶一個溫馴聽話好拿捏的過門才好。”

紀澤毫不在意的說道:“那就找一個性子軟不敢吭聲的。由你親自張羅,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小鄒氏終于得到了紀澤的親口允諾,不由得心花怒放,豐滿的胸脯緊緊的貼了上去,聲音甜膩嫵媚:“玉堂,你真好!”話沒說完,身下濕潤滑膩的地方,被用力地貫穿。

小鄒氏難耐地呻吟,雙腿纏上了他的腰間,木床又輕輕地搖晃了起來。

春宵苦短,行樂需及時。

第二天,小鄒氏特意撲了一層厚厚的粉,遮掩住臉上的紅暈和春意。

含玉跟在小鄒氏的身後到了靈堂。在見到紀澤的一瞬間,含玉反射性地垂下了頭。耳邊傳來紀澤和小鄒氏的說話聲。

“母親昨天操勞了一天,今日怎麼不多休息會兒再來。”紀澤維持著繼子應有的禮貌。

小鄒氏輕嘆一聲:“一想到顧氏這麼年輕就去了,我這心中就覺得難受,哪里還睡得下。今天應該還有來吊唁的,我便早些過來了。”

“有勞母親費心了。”

一切看來毫無異常。

含玉垂下眼瞼。這一幕她不知看過多少回,每次看到,心中依然寒意陣陣。他們兩個演技太好了。如果不是知悉內情,誰也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正想著,許瑾瑜母子三人過來了。

眾人見面之後,草草寒暄了幾句。

許瑾瑜了然的瞄了小鄒氏一眼。小鄒氏臉上抹了厚厚的一層粉,為的是遮掩什麼?

小鄒氏遮掩得了臉色的紅潤,卻遮掩不住眼底的絲絲春情。昨天晚上,紀澤肯定沒真的守靈,半夜偷偷和小鄒氏私會還差不多。

丈夫遠在邊關,常年不回京城。小鄒氏獨守空閨,卻沒有半點閨閣怨婦的樣子。反而嬌艷明媚的像一朵被滋潤的鮮花。落在明眼人的眼中,豈能不生出疑心?這也是小鄒氏不熱衷出府應酬的最重要原因。

小鄒氏敏感的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

許瑾瑜早已收回了目光,扭頭和許徵低聲說話。

小鄒氏狐疑地看了許瑾瑜一眼,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略有些悻悻地移開了目光。

昨日來吊唁的客人多是姻親,今天來的大多是紀澤的同僚朋友,以男客居多。

許徵隨著紀澤一起招呼來客,趁著這樣的機會,也結識了不少朝中官員。

許徵生的清俊斯文,言行舉止有度,談吐溫文知禮,給人第一印象極好。再聽說他是當年名聞京城的許探花之子,眾人對他的印象就更深了。

許徵沒有半點讀書人的迂腐,深知人脈關系對仕途的重要性。有這麼難得的好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不過,許徵再忙碌,也不會忘了留意許瑾瑜這一邊。

許瑾瑜一直和紀家姐妹待在一起,見兄長時不時地看向自己,心中一暖,用眼神示意自己無事。

許徵這才放心地轉過頭去。

不過,很快許徵就皺起了眉頭。

陳家人昨天已經來吊唁過了,今天怎麼又來了?

更過分的是,那個陳元青不老老實實在男客這邊待著,跑到女眷那一邊算怎麼回事?

他竟然還走到了許瑾瑜面前,和許瑾瑜搭訕?!

許徵俊臉微黑,心里的怒火嗖嗖地涌上來,板著臉孔,大步走了過去。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02:32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02:36 PM 編輯

第二十六章 元青

“瑾表妹,”穿著一襲嶄新杏色錦袍的陳元青出現在許瑾瑜面前,俊朗的臉孔上浮著笑意,目光熱切。

看著熟悉的少年臉孔,許瑾瑜心中涌起一陣暖意。

前世三十年的生命里,充滿了陰謀算計陷害。陳元青的出現,是她生命中最特別的記憶。

韶華之齡風華正茂時,有少年傾慕自己理所當然。二十歲的那一年,她形容憔悴落魄,失去了親人背負著血海深仇四處逃亡,陳元青冒著風險收留了她,愛她一如往昔。甚至想拋下一切和她離開京城。

這樣的深情厚意,她永生難忘。

許瑾瑜抿唇微笑:“元青表哥,你昨日已經來吊唁過表嫂了,今天怎麼又來了?”

少女淺淺一笑,唇邊的笑靨如花般嬌美動人,沉靜美麗的眼眸正靜靜地看著他。

陳元青的心亂跳了幾拍,隨口應道:“昨天我是隨著大哥一起來的,代表的是陳家。今日是我獨自前來吊唁表嫂,代表的是我自己。表嫂要停靈三日,我明天還會代替我娘來候府。”

等等,他剛才到底說了什麼?

陳元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懊惱的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

許瑾瑜忍俊不禁,唇角彎彎,露出兩個小小的笑渦。

陳元青還是像以前一樣冒失沖動又可愛!

陳元青臉上還有些熱辣辣的,不過,話說都說了,總不能再咽回來。只能厚著臉皮當什麼也沒說過:“瑾表妹,你怎麼就一個人待在這里?”

站在許瑾瑜身邊被忽略無視的很徹底的紀妤,不甘心地張口叫了聲“元青表哥”。

什麼叫一個人待在這里?她不算人麼?

陳元青扭頭看了紀妤一眼,一臉訝然:“你什麼時候來的?”

紀妤:“…”

她至始至終都站在這里好麼?!

紀妤俏臉都黑了,不高興地說道:“我一直都站在瑾表姐身邊,元青表哥只顧著和瑾表姐說話,哪里還能看到別人。”

話語里酸意沖天。

陳元青雖然不待見紀妤,被這麼指控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忙笑著陪禮:“是我馬虎大意,竟沒留意妤表妹也在。真是對不住了。”

心悅的少年滿臉誠摯地道歉,令紀妤的心情好轉了不少。正要嬌嗔幾句,陳元青已經轉過頭和許瑾瑜說話去了。

紀妤:“…”

紀妤憋了一肚子嫉火和怒火,當著陳元青的面卻不好發作,別提多憋悶了。心里恨恨地想道,這個許瑾瑜,不聲不響的,手段倒是厲害。元青才見她一回就被迷住了。

一個穿著竹青儒袍的少年走了過來。

許瑾瑜笑著喊了聲:“大哥,你不是陪著世子在招呼人說話麼?怎麼跑到這邊來了?”

許徵溫和地笑道:“他們都是世子的同僚好友,我插不上話,不如過來陪你。”說著,又故作驚訝地看向一旁的陳元青:“元青表弟,你怎麼也在?昨天你不是來吊唁過表嫂了嗎?今天怎麼又來了?”

對著許徵,陳元青自然不敢把剛才的說辭搬出來,咳嗽一聲道:“今日在家中無事,想來找徵表哥說說話,所以就來了。”

這樣的話,鬼才信!

紀妤撇了撇嘴,將頭扭到了一邊。

許瑾瑜又有了想笑的沖動。以許徵的性子,肯放過陳元青才是怪事。

果然,就聽許徵欣然笑道:“我也覺得和元青表弟一見如故,沒想到元青表弟也有同感。這里說話不便,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聊聊。”

陳元青:“…”

他一點都不想去什麼清靜的地方!只想待在瑾表妹身邊。

許徵熱情地挽著陳元青的手離開。陳元青心中不情願,卻不便表露出來,悄悄回頭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徵眼尖的留意到了他的小動作,一臉關切的問道:“元青表弟,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漏在那邊了?”

丟了魂算不算?

陳元青臉孔一熱,訕訕地應道:“這倒沒有。”

“沒有就好。”許徵眸光一閃,若有所指的說道:“雖說是姻親,畢竟男女有別。在人前還是注意些分寸才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來。男子倒沒太多妨礙,女子的閨譽卻是最要緊的。元青表弟,我說的是也不是?”

陳元青想了想,認真地點了點頭:“徵表哥說的有理,是我考慮不周。下次再到侯府來,盡量私下獨自去找你和瑾表妹,免得被人看見說三道四。”

許徵:“...”

這個陳元青,到底是真聽不懂他的暗示,還是在裝傻?

許徵忍不住看向陳元青。陳元青一雙眼睛生的格外有神采,既明亮又干凈,讓人實在生不出惡感來。

如果不是家世相差太多,陳元青倒是一個不錯的妹婿人選。可惜了嗯,也沒什麼可惜的。他將來一定會為妹妹挑一個更好的。

許徵心念電轉,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總之,絕不能讓“心懷叵測”的陳三郎接近自家的寶貝妹妹。

陳元青走後,紀妤一直繃著臉,看向許瑾瑜的目光里像刀子一般。

許瑾瑜一臉無辜地回視:“妤表妹,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紀妤恨恨的瞪了許瑾瑜一眼,滿心的嫉恨讓她俏麗的臉龐隱隱有些扭曲。她總算記得這里是靈堂,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彼此能聽見:“許瑾瑜,就憑你的家世身份,根本配不上元青表哥。你最好識趣點,別再妄圖勾引元青表哥。”

說到最後一句,語氣中滿是憤然。

許瑾瑜收斂了笑意,正色應道:“妤表妹的話,我實在不明白。我和元青表哥今天才見第二回,加起來也沒說過十句話。最多是寒暄的客套話,每次妤表妹也都在一旁,說了什麼你都聽的一清二楚。到底哪一句讓你生出了這樣的誤會?”

紀妤啞然無語。

許瑾瑜沉著俏臉說道:“這兩次見面,都是元青表哥主動打招呼寒暄,我從未主動上前和他說過話。所謂的‘勾引’一詞又是從何而來?妤表妹是正經的名門千金,應該知禮懂禮,這麼腌臜的字眼怎麼也說得出口。”

紀妤惱羞成怒,俏臉憋的通紅,咬牙切齒地說道:“許瑾瑜!你竟敢羞辱我?”

情緒激動,音量不免高了一些,不免惹來了眾人的側目。

“我只是就事論事,妤表妹何必動怒。就算生氣,說話聲音也該小一些,”許瑾瑜依然冷靜:“你總不想我們兩個說的話被別人聽見吧!到時候丟人的可不止我一個。”

紀妤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氣呼呼的將頭扭到了一邊,不肯再搭理許瑾瑜。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許瑾瑜向自己賠禮道歉。紀妤忍不住扭過頭,迅速地瞄了許瑾瑜一眼。

這一看之下,紀妤氣的肺都快炸了。

許瑾瑜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湊到了紀妧身邊,不知在低聲說些什麼。壓根沒把她的怒氣當回事!

這個許瑾瑜,真是太可惡了!

紀妤暗暗咬牙切齒,憤憤地在心中記上了一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02:37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02:41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圖謀(一)

此時喪事習俗極多,比喜事更講究。一場喪事過後,忙的人病上一場也不稀奇。好在顧氏的喪事一切從簡,停靈三天就下了葬。

這三天里,侯府上下人人都是疲累不堪。

小鄒氏忙里忙外腳不沾地,將喪事操持的利落妥當。紀澤在靈堂里守了三日,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顧家人就是想挑毛病也無從挑起。

顧氏短命?那是顧氏命薄福淺,怪不得丈夫,更怪不得婆婆。再說了,死者入土為安,活著的人總得向前看!

顧家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並未接“腳傷未愈”的顧采蘋回府。于是,顧四小姐就一直住在清芷院里。

紀妤很快就忍耐不住了,憤憤不平地對小鄒氏說道:“娘,那個顧采蘋到底要在我們侯府住多久。我天天對著她那張臉,真是煩死了。哪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大嫂已經病逝下葬了,她硬是賴著不走算怎麼回事?”

小鄒氏心中也覺不快。雖然紀澤允諾過絕不會娶顧采蘋過門,可顧采蘋這麼賴在侯府總是讓人膈應。

紀妤又說道:“娘,我可不想再看見她了。明天就和她說,讓她早些回顧家去。”

“胡鬧!”小鄒氏回過神來,不快地瞪了紀妤一眼:“來者是客,怎麼能攆人走。你大嫂剛下葬,屍骨未寒,我們就這麼對她的親妹妹,你想讓人在背後戳我們侯府的脊梁骨嗎?這麼大的人了,連點腦子也不長。枉費我平日花心思教導你了!”

紀妤被小鄒氏罵的滿心委屈,扁扁嘴,卻不敢再吭聲了。

小鄒氏看紀妤這副樣子,不免又有些心疼,放軟了語氣哄道:“好了,你也別生氣了。這幾天世子一直在府里,所以顧采蘋才厚顏留在我們侯府不肯走。過幾天世子回了軍營,她自然就會回顧家了。你再忍耐幾日。”

紀妤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含玉笑著進來稟報:“夫人,世子和二小姐來了。”

小鄒氏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面上依然矜持淡然:“請他們進來。”

紀澤見了小鄒氏,恭敬地行禮問安。紀妧也隨著紀澤一起行禮。

小鄒氏親切地說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多虛禮。快些坐下說話。”

雖然威寧侯常年不在府里,世子對繼母卻很敬重,從不會少半點禮數。下人們慣會看人下菜,哪里還敢有什麼別的心思。

小鄒氏將侯府內宅緊緊的抓在手里,顧氏在世的時候處處憋屈,根本斗不過小鄒氏。顧氏一死,紀妧又快出嫁了,這威寧侯府以後就成了她的天下了。

一想到這些,小鄒氏心中便覺得無比暢快。她飛速地看了紀澤一眼,兩人目光對視剎那,閃過只有彼此才能意會的隱秘喜意,很快又各自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

“賢妃娘娘的生辰就快到了。”紀妧張口說道:“我和大哥打算一起進宮為娘娘祝壽。不知母親是不是要一起進宮?”

小鄒氏笑道:“娘娘生辰,我自是要進宮祝壽。”

紀妤一聽這話,立刻將剛才被訓斥的懊惱不快扔到了一旁,急急地說道:“娘,我也要去。”

宮中規矩多,前幾年紀妤還小,小鄒氏唯恐紀妤行步差池,進宮時從不肯帶紀妤。今年紀妤也十三了,也該領著進宮見一見貴人長長見識了。

小鄒氏略一思忖,便點頭應下了。

紀妤心花怒放,又央求道:“賢妃娘娘的生辰還有半個月才到,時間足夠做幾身新衣了。我還要新的珠釵首飾。”

年輕的少女,沒有不愛美的。

小鄒氏對紀妤十分縱容,含笑道:“既是要進宮,當然要做些新衣買些新首飾。待會兒我就打發人去繡衣閣說一聲,讓繡衣閣的掌櫃下午到府里來。再叮囑珍品齋的掌櫃也一起過來。”

繡衣閣是京城最出名的繡莊,以款式新穎繡工卓絕著稱,一條普通的羅裙也得二十兩銀子。珍品齋是專賣珠寶首飾的,樣式精巧華美。當然了,價格也同樣不菲。

紀妤喜滋滋地應了一聲。

接下來,小鄒氏便和紀澤商議起了壽禮的事:“今年是不是該比去年送的更貴重一些?”

紀澤不以為意地應道:“賢妃娘娘在宮中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們就是送的再貴重,娘娘也未必放在眼底。重要的是我們有這份心意。而且,礙著皇後娘娘,賢妃娘娘的壽辰也不便辦的太過隆重。我們還是照著往年的賀禮準備就好,想來娘娘不會怪罪的。”

小鄒氏笑吟吟地應下了。

紀澤忽的又說了句:“進宮的時候把許徵兄妹也帶上吧!”

什麼?帶上許徵兄妹?

小鄒氏一怔,正要說什麼,紀妤已經不滿地搶先一步張口:“他們兄妹兩個不過是來投奔我們侯府的親戚,帶他們進宮做什麼!憑什麼讓他們白白沾光,這也太便宜他們了。”

紀澤略略皺眉。

小鄒氏見紀澤面色不愉,立刻呵斥紀妤:“住嘴!世子既然這麼說了,自然有他的考慮。你什麼也不懂,別在這兒亂嚷嚷!”

紀妤不服氣的反駁:“我說的都是實話,哪里是亂嚷嚷。他們兄妹都是從臨安那個小地方來的,舉手投足說話行事透著小家子氣,根本沒見識過大場面。他們若是跟著我們進了宮,沖撞了宮里的貴人怎麼辦?”

紀妤自以為說的有道理,沒想到就連小鄒氏都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許徵許瑾瑜兄妹兩人,一個清俊溫雅,一個美麗溫婉,相貌氣質俱都十分出挑。待人接物言談舉止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就算是用最苛刻的眼光來挑刺,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紀妤這麼說,分明是存了極大的偏見。

紀妤確實是在遷怒。因為陳元青,她和許瑾瑜鬧了口角,已經冷戰了兩天沒說話——主要是紀妤單方面的發脾氣鬧別扭。許瑾瑜可沒受什麼影響,依舊好吃好睡面色紅潤。

一想到這些,紀妤更覺得一肚子窩火,恨恨不已地想著,這次一定要想法子阻止許瑾瑜兄妹進宮的事。

“帶他們兄妹進宮,我自有用意。”紀澤沒看紀妤難看的面色,一錘定了音:“就這麼定了。”

紀妤急了,還想張口反對,卻被小鄒氏狠狠地瞪了回來。

紀妤頓時慫了。

午後,含玉笑盈盈地來送口信:“夫人請太太領著少爺小姐去汀蘭院,說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

鄒氏先是一愣,旋即揚起笑容應了,心中不由得暗暗揣測起“要事”會是什麼。難道是世子又要為許徵引薦當朝大儒?還是托人打聽到了今年秋闈的主考官?

鄒氏心中越想越美,忙命人去叫了許徵許瑾瑜過來:“你們姨母特地叮囑,讓你們兩個也一起去汀蘭院,現在就隨我一起過去。”

許徵點點頭應了,許瑾瑜卻微微蹙起了眉頭。

小鄒氏特地叫他們過去做什麼?

前世這個時候,似乎沒什麼特別的事情。

等等,如果沒記錯的話,宮中的紀賢妃生辰應該就快到了。小鄒氏和紀澤兄妹都會進宮祝壽。可這些和她們母子三人根本沒什麼關系吧?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02:41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02:45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圖謀(二)

“瑾娘,你在想什麼呢?”鄒氏嗔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叫了你幾聲你都沒應。”

許瑾瑜回過神來,掩飾地笑了一笑:“沒什麼,我是在想,不知道姨母特地叫我們過去是為了什麼事。”

鄒氏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也滿腹好奇呢!

許瑾瑜卻道:“等一等,我先回屋拿些東西。”

鄒氏一怔:“你要去拿什麼?”

“這些日子我繡了幾個帕子,正好趁著現在帶過去,送給妤表妹妧表姐。”許瑾瑜很快恢復如常,含笑說著。

女兒這麼懂事,鄒氏心中十分欣慰。

許瑾瑜很快取了帕子來,母子三人一起去了汀蘭院。

各自見了禮之後,小鄒氏和顏悅色地笑道:“大姐,你們來的正好,我有件要緊的事和你商議。還有半個月,就是賢妃娘娘的生辰。按著往年的慣例,我們會進宮為娘娘祝壽。難得徵兒和瑾娘也在府里,我想帶上他們兩個一起進宮。”

什麼?

要帶許徵許瑾瑜一起進宮?

鄒氏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滿臉喜色地起身道謝:“這可實在感激不盡。”進宮的機會可實在難得。說不定還有機會覲見天顏!

沒想到小鄒氏竟肯這般提攜自己的一雙兒女。

小鄒氏笑吟吟地說道:“大姐說這話可太過見外了。徵兒是我嫡親的侄兒,瑾娘是我的親侄女。我這個姨母,哪有不盼著他們好的。”

鄒氏喜上眉梢,許徵聽聞有機會進宮,也不禁精神一振。

許瑾瑜卻暗暗一驚。

前世紀賢妃生辰,小鄒氏可沒帶他們兄妹進宮。這一世為什麼會出現了偏差?看著母親和兄長高興的樣子,許瑾瑜默默的咽下了出言拒絕的念頭。

有機會進宮,在所有人看來都是莫大的榮耀和體面。鄒氏和許徵此刻都在為此事歡喜。小鄒氏更是擺出了一副施恩於人的嘴臉。如果她貿然張口拒絕,肯定會惹來眾人疑心。

小鄒氏索性好人做到底,笑著說道:“難得有機會進宮,總得穿戴的講究些。待會兒繡衣閣和珍品齋的掌櫃會到府里來,正好為徵兒和瑾娘挑些上好的衣料做些新衣。瑾娘再挑些新首飾。”

“怎麼好意思這般破費。”鄒氏受寵若驚,忙笑著推辭:“能跟著進宮一趟,已經是他們兄妹的福氣了,新衣首飾就不用了。在來汴梁之前,我特地為他們做了不少新衣,足夠穿到明年了。”

小鄒氏笑道:“我說句實話,大姐可別不愛聽。京城這邊流行的衣服首飾款式和臨安那邊不一樣。日常穿著倒是無所謂,進宮覲見賢妃娘娘總要慎重些。我們是賢妃娘娘的娘家人,可不能讓那些勢利的宮女太監或別的妃嬪娘娘們小瞧了去。所以,這新衣是一定要做的,首飾也得重新挑一些。”

鄒氏哪里還說得出半個不字,一臉感激地應了。

許瑾瑜冷眼旁觀,愈發覺得不對勁。

小鄒氏怎麼可能這麼好心!這般殷勤,必然有所圖謀!

很快,紀妤和紀妧便來了。

紀妤看見許瑾瑜,心里的怨氣涌了上來,不屑地輕哼一聲,將頭扭到了一邊。這一回,許瑾瑜主動來搭話了:“妤表妹。”

哼!現在知道來討好哄我了,我才懶得搭理你!

紀妤傲嬌地想著,看都沒看許瑾瑜一眼。

“你這兩日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見了面總不理我。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麼,你只管說,我一定改。”許瑾瑜略有些委屈的聲音不算太大,足夠小鄒氏聽進耳中。

小鄒氏疑惑地看了紀妤一眼。紀妤從來都是藏不住話的性子,若是和許瑾瑜鬧了矛盾,早該到她面前來告狀了才對。

紀妤被小鄒氏看的心虛不已。為了陳元青和許瑾瑜鬧口角,這種事她哪有臉向小鄒氏告狀,一直憋悶在心里。沒想到許瑾瑜竟當著小鄒氏的面挑破了這一層,她想不搭理許瑾瑜都不行了。

這個許瑾瑜,實在是狡猾又可惡!

紀妤恨恨地咬牙,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瑾表姐誤會了。因為大嫂的病故,這幾日我心情一直不佳,沒什麼說話的心情。絕沒有生你的氣。”

許瑾瑜釋然的松口氣,展顏笑道:“沒生氣就好。對了,前些日子我說過要繡了帕子送給你,已經繡好了。”

說著,從初夏的手中取過一塊絲帕送了過來。

紀妤接過帕子,很隨意的瞄了一眼。不過是一塊普通的帕子而已好吧,她這麼說確實有點違心了。

柔軟潔白的帕子一角上繡了一朵盛放的芙蓉花,栩栩如生,繡工極佳。細細一看,花蕊處還繡了一個小小的妤字。

真好看!

紀妤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心里十分喜歡,口中卻不肯誇贊半個字。

許瑾瑜含笑問道:“妤表妹,這帕子你喜歡嗎?”

紀妤擺出一副勉強的表情:“還算過得去。”

口不對心!要是不喜歡,攥的這麼緊做什麼。許瑾瑜也沒揭穿她,抿唇笑道:“這個帕子的特別之處,只怕妤表妹還沒留意呢!”

“不就是繡了朵芙蓉花,還有我的閨名嘛,還能有什麼特別的。”紀妤嘟噥一聲,隨手將帕子翻了過來,然後不敢置信地驚呼一聲。

這帕子的另一面,繡著的竟是一朵芙蓉花苞,在碧綠的荷葉映襯下亭亭玉立。

竟然是被譽為刺繡中絕頂珍品極為罕見的雙面繡!

這樣一幅精美的雙面繡,若是放在市面上,至少也值百兩銀子!作為回禮,何止是不失禮,簡直是厚禮回贈了!

紀妧和小鄒氏也被吸引了過來,細細看了片刻,驚嘆不絕。小鄒氏忍不住贊道:“聽聞雙面繡的技藝已經快失傳了,沒想到瑾娘竟會雙面繡。”

鄒氏心中暗暗自得,口中故作淡然:“瑾娘自小就對女紅感興趣,拜擅長蘇繡的李繡娘為師。李娘子見她還算有天分,便將雙面繡傳了給她。其實,我們這樣的人家,又不靠這樣的技藝謀生,不過是閒來無事繡些物件打發時間罷了。”

聽聽這語氣,多驕傲多自豪,哪有半點低調!

紀妧看著那方帕子,也是一陣心動。

若是有這麼一方絲帕,今後在閨中姐妹們面前也會格外的有面子。不過,她和許瑾瑜不是正經的姻親,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會貿然張口。

“妧表姐,我為你也繡了一方帕子,不知你是否喜歡?”一方帕子忽的出現在紀妧眼前。同樣是精巧絕倫的雙面繡,一面繡著梅花綻放風姿楚楚,另一面則繡了一樹寒梅在風中搖曳。構圖精妙,繡工卓絕。

紀妧頗有些驚喜地接過帕子,抬眸看向許瑾瑜:“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梅花?”

許瑾瑜微微一笑:“只要有心,這點小事總是不難打聽的。”

紀妧明知道許瑾瑜是有意示好,卻依然無法拒絕這份善意,笑著道了謝。

許瑾瑜從初夏的手中取過了最後一方帕子,遞給了小鄒氏。這方帕子兩面繡的是明媚嬌艷的海棠,花色形狀俱不相同,讓人不得不驚嘆許瑾瑜的心靈手巧。

小鄒氏一看之下,也頗為喜歡,正要說什麼,就聽許瑾瑜說道:“說出來姨母可別見怪。這方帕子本是我繡了送給表嫂的,如今表嫂病逝,這帕子是用不著了。我想著送給姨母,日後姨母見了這帕子,也能常想起表嫂。”

小鄒氏:“...”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8 02:46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8 02:51 PM 編輯

第二十九章 坑人

小鄒氏最不願提及的人,非顧氏莫屬。

許瑾瑜口口聲聲都是顧氏,將原本打算送給顧氏的帕子送給了她,讓她睹物思人小鄒氏被戳中了痛處,還不能表露出來,別提多憋悶懊惱了。

許瑾瑜一臉的忐忑:“姨母,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呢!”

她臉色好看才有鬼了!

小鄒氏暗暗咬牙切齒,臉上卻硬生生地擠出笑容來:“你這麼惦記顧氏,可見心地良善。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剛才沒說話,是因為想起了顧氏,心里覺得不好受。”

許瑾瑜釋然地松口氣:“姨母不生我的氣就好。這方帕子姨母可一定要日日帶在身邊,這樣一定能常常想起表嫂呢!”

小鄒氏笑的僵硬:“這是當然。”

看著小鄒氏強忍怒意有苦難言的樣子,許瑾瑜的心情大好。

很快,繡衣閣的人便來了。

繡衣閣的東家姓葉,是當今皇後娘娘的遠房族親。背靠著葉皇後這棵大樹,繡衣閣在短短數年間擠垮吞併了數家繡莊,一躍成了京城最有名氣規模最大的繡莊。

繡衣閣里有一個大掌櫃和四個副掌櫃。大掌櫃姓董,大多待在繡衣閣里,今日登門的是王掌櫃。

王掌櫃約有三十多歲,生的白白胖胖一團和氣。繡衣閣是京城最出門的繡莊,王掌櫃也常和勛貴府邸的女眷們打交道。見了小鄒氏,王掌櫃殷勤地請安問好。

小鄒氏笑道:“今日打發人叫你到侯府來,是想為府里的小姐少爺做些新衣。你帶了什麼衣料來,不妨先讓他們幾個看看。”

王掌櫃笑著應了,扭頭使了個眼色,幾個伶俐的伙計將幾十匹衣料一一擺開。綾羅綢緞顏色各異鮮亮華美,讓人眼花繚亂。

紀妤立刻湊過去,興致勃勃的挑揀了起來。

紀妧笑著招呼許瑾瑜:“瑾表妹,你也別站著發呆,一起過來看看。”那塊雙面繡的帕子起了不小的作用,素來冷淡矜持的紀妧難得的親切溫和。

許瑾瑜笑著應了一聲,和紀妧一起走了過去,低頭看起了衣料。

王掌櫃熱情的介紹起了各式衣料。許瑾瑜聽的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抬頭看王掌櫃一眼。

前世的記憶紛至沓來。

當年她毅然自毀容顏更名改姓,憑借著高妙無雙的女紅刺繡進繡衣閣做了繡娘。收留她的,正是這個王掌櫃。

董大掌櫃見她繡工卓絕,將她當成了搖錢樹,逼著她沒日沒夜的做繡活。別的繡娘嫉妒她繡藝出眾,時常排擠她。她不願與人紛爭惹人矚目,一一忍了下來。繡衣閣里,唯一待她和善的,就是王掌櫃了。

那個時候的她,毀了半張臉,整日不說話,只知埋頭刺繡。在別人眼里和怪人無異。王掌櫃是動了惻隱之心,所以肯照顧她一二。

沒有王掌櫃的照應,或許,她根本熬不到順利進宮的那一天。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前世沒這個機會,今生既然遇上了,總該找個機會報答當年的恩情。

許瑾瑜的頻頻注目,顯然引起了王掌櫃的誤會。

“許二小姐真是好眼光。”王掌櫃一張胖臉笑成了一朵花,嘴皮子別提多麻溜了:“這塊衣料是京城今年最流行的蜀錦,光滑柔軟,印染的花紋繁復艷麗。制成衣裙十分好看,無需再繡任何圖案。許二小姐生的花容月貌,穿上蜀錦肯定艷冠群芳。”

沒等許瑾瑜有反應,紀妤便搶著張口道:“這塊蜀錦確實好看,我要了。”

王掌櫃不假思索的堆起笑臉:“三小姐好眼光!蜀錦色澤鮮艷奪目,最能襯出三小姐的美麗耀目。”

還是和她記憶中的一樣八面玲瓏反應敏捷。

許瑾瑜眼中迅速地閃過一絲笑意,也不和紀妤爭搶,轉而看起了另一塊衣料。

王掌櫃順著許瑾瑜的目光看過去,笑著誇贊:“這是從江南來的絲緞,顏色淡雅飄逸,穿在身上最是柔順舒服,許二小姐若是喜歡。”

紀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塊絲緞我要了!”

王掌櫃:“...”

要是再看不出紀妤是成心針對許瑾瑜,小鄒氏也白活這麼多年了,警告地瞪了紀妤一眼。

紀妤還在記恨之前許瑾瑜讓她難堪的事,現在有機會報仇,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只當沒看到小鄒氏的暗示,依然故我。

王掌櫃:“許二小姐,這是上好的絲綢。”

紀妤:“我要了!”

王掌櫃:“許二小姐,這綾羅是從金陵來的..”

紀妤:“我要了!”

鄒氏笑不出來了,許徵更是皺起了俊眉,神色不愉。小鄒氏滿心的惱火,就連紀妧也微微蹙眉。

許瑾瑜反而半點都沒著惱,慢悠悠的將所有的衣料都看了一遍。等看到最後一塊的時候,不等紀妤張口,便主動說道:“這塊衣料妤表妹也要了。”

紀妤:“...”

王掌櫃:“...”

許瑾瑜沖王掌櫃展顏一笑:“今日真是要恭喜王掌櫃了,帶了這麼多衣料來,每一塊都合妤表妹的心意呢!”

王掌櫃雖然暈乎乎的沒搞清是怎麼回事。出於生意人的本能,反射性地彎腰笑道:“多謝三小姐了。”

.....為什麼她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紀妤看著許瑾瑜笑吟吟的俏臉,後知後覺地察覺出不對勁來。

這麼多衣料做成新衣,她一天換一身也穿不完!而且,繡衣閣是出了名的價格高昂。這麼多新衣得花多少銀子?!小鄒氏不臭罵她一頓才是怪事!

可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堂堂威寧侯府三小姐,總不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吧!

紀妤硬著頭皮道:“讓繡娘們趕在半個月之內做好送到府里來,要是耽擱了,別怪我翻臉不客氣。”

王掌櫃本就不算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忙招呼一旁的繡娘為紀妤量尺寸。紀妤不敢看小鄒氏快噴火的眼睛,眼觀鼻鼻觀心,別提多老實了。

這個不省心的蠢丫頭!被許瑾瑜戲耍的團團轉還不自知!

小鄒氏恨的牙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便責罵紀妤。還得擠出歉然的笑容安撫許瑾瑜和紀妧:“妤兒這丫頭又淘氣了,你們兩個做姐姐的別和她計較。等過了今日,再讓王掌櫃帶些好衣料給你們挑。”

許瑾瑜半點都不介意,一臉的善解人意:“妤表妹生的標致水靈,喜歡新衣也是難免的。姨母可千萬別怪她。妧表姐肯定也不會介意的。”

紀妧樂得配合:“是啊,我上次做的新衣還沒穿完,這一次不做新衣也無妨,都讓給三妹好了。”

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分明是用話在臊她們母女兩個!

小鄒氏臉上火辣辣的。

量完了尺寸之後,王掌櫃領著伙計們先退下了。

緊接著,許瑾瑜等人也一一告了退。

待眾人都走了,小鄒氏的臉刷地沉了下來,恨恨地瞪著紀妤,張口便罵:“你就沒長腦子嗎?許瑾瑜看一塊衣料,你就要一塊。以後是不是要把她看中的所有東西都搶過來?真不知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蠢笨的東西!”

怎麼能都怪她!

如果不是許瑾瑜先搶了她在意的東西,她又怎麼會去搶許瑾瑜相中的衣料?再說了,她也沒想到許瑾瑜會這麼狡猾,故意坑她!

紀妤被罵的淚水汪汪,心里頗為委屈,卻不敢辯解半個字。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8:3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8:40 AM 編輯

第三十章 結交

出了汀蘭院,紀妧忽的笑道:“瑾表妹來了幾日,還沒去過沉香閣呢!若是有空,不妨隨我去小坐片刻!”

許瑾瑜欣然應下了:“早就聽聞妧表姐的沉香閣布置的十分雅致,今日終於有機會親眼一見了。”

能讓紀妧主動張口邀約,那方雙面繡的帕子功不可沒。更重要的是,她剛才戲耍紀妤的舉動,贏得了紀妧的歡心。

鄒氏和許徵回了引嫣閣,許瑾瑜則隨紀妧去了沉香閣。

沉香閣在淺雲居的左後側,要去沉香閣,淺雲居是必經之處。

走到淺雲居外,紀妧不自覺地慢下了腳步,顧氏的音容笑貌悄然浮上心頭,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

“表嫂走的太突然了。每次走到這兒,總覺得她還在,想進去陪她說說話。”許瑾瑜的輕嘆聲傳入耳中,說到了紀妧的心坎里。

紀妧苦澀的笑了一笑:“你認識大嫂還不到半個月,我和大嫂可是朝夕相處了八年。她這麼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

紀妧自幼沒了親娘,和繼母小鄒氏感情冷淡,寬厚溫柔的長嫂顧氏照顧她長大成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顧氏的病逝,最傷心的不是丈夫和娘家人,而是紀妧。

如果紀妧知道了顧氏纏綿病榻的病因,會是什麼反應?紀妧會向著疼愛自己的嫂子,還是自己的嫡親兄長?

這個念頭在許瑾瑜的心中飛快地閃過,面上自是一絲不露,順著紀妧的話音安慰道:“表嫂病了這麼久,身子早就熬干了元氣,走了也是解脫。活著的人更該好好活著,好好保重自己,才能讓死者安心的長眠地下。”

紀妧嗯了一聲,笑著看了許瑾瑜一眼:“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溫柔沉默不善言辭,直到今日才領教了你的伶牙俐齒。”

紀妧話中有話意味深長,顯然是別有所指。

許瑾瑜是小鄒氏嫡親的姨侄女,隨著母親兄長來投奔小鄒氏。巴結討好小鄒氏母女才是正理,偏偏許瑾瑜今日當著小鄒氏的面戲耍紀妤實在讓人想不通。

許瑾瑜笑容不減,隨口說道:“人與人相處,最重要的是投緣。血緣親近的,未必性情相投。”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委婉的表明了和紀妤不是一路人,不著痕跡的捧了紀妧,卻絕不會讓人覺得是逢迎拍馬生出反感。

紀妧眼里有了一絲笑意和欣賞。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哪像紀妤那個蠢貨!除了威寧侯府的三小姐身份和那張勉強能見人的臉蛋之外,幾乎一無是處。如果不是因為有一層牽扯不斷的血緣關系,她才懶得搭理紀妤。

比起紀妤,許瑾瑜強太多了。美麗聰慧又不張揚,讓人不得不喜歡。只可惜,許瑾瑜到底是小鄒氏的娘家侄女,不然,兩人倒是可以做一對閨中姐妹。

紀妧在想什麼,許瑾瑜也能猜到一些。

礙著身份,紀妧不可能和她太過親近。事實上,她也沒有和紀妧成為閨中密友的打算。不過,示好結交卻沒什麼妨礙。或許,將來有一天對付小鄒氏的時候,紀妧會是一大助力。

兩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一路有說有笑頗為相投。

很快就到了沉香閣。

紀妧領著許瑾瑜在沉香閣里轉悠了一圈。

沉香閣不算大,卻收拾得清新雅致。院子里種了幾株梅花,開花的時節早就過了,也不知這幾株梅花是什麼品種,竟在初春時節開放。

一陣微風吹過,樹枝輕輕搖曳,潔白的梅花瓣掉落了一些,在風中打著轉飄落。樹下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拎著精致的竹籃在撿拾花瓣。

紀妧含笑解釋:“梅花香氣淡雅怡人,凋落的花瓣掃在樹下有些可惜。將花瓣撿起洗凈,可以做成香包放在屋子里。滿屋子的清香。”

紀二小姐喜歡梅花,侯府里幾乎人盡皆知。

許瑾瑜笑道:“梅花生性高潔,素有花中君子的美譽,妧表姐喜歡梅花,正是相得益彰。”

馬屁人人會拍,可像許瑾瑜這麼會說話的,實在少見。

紀妧展顏一笑:“瑾表妹這般盛贊,我愧不敢當。對了,我身邊的丫鬟書琴廚藝極佳,會用梅花做點心。我這就打發她下廚,讓你也嘗個新鮮。”

許瑾瑜欣然點頭。

書琴長的頗為清秀,杏眼靈動,唇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她利落的取了竹籃,從樹上摘了些新鮮的梅花瓣去了廚房。

不過半個時辰,書琴便捧著一盤點心來了,笑盈盈地說道:“小姐,梅花糕已經做好了。”

紀妧笑道:“這梅花糕趁熱吃滋味最佳,瑾表妹,你先嘗一嘗。”

許瑾瑜拈起一塊,打量幾眼,忍不住贊道:“書琴真是心靈手巧,這梅花糕做的精致小巧,香氣撲鼻,看著便有食欲。”

梅花糕做成了梅花的形狀,散發著梅花特有的清冽香氣,咬一口,甜甜糯糯的,十分美味。許瑾瑜本就嗜吃甜食,吃了一塊,忍不住又吃了一塊。

這樣的舉動,比所有誇贊的語言更令人愉快。

紀妧抿唇輕笑,轉頭吩咐書琴:“以後做梅花糕的時候,送一份到引嫣閣。”

書琴忙笑著應了,心里不由得暗暗驚訝。小姐素來矜傲冷淡,能入得她眼的少之又少。不知這許二小姐有什麼特別之處,在短短時日內就讓小姐另眼相看。

許瑾瑜也不和紀妧客套,爽快地領了這份人情:“多謝妧表姐了。吃了妧表姐的梅花糕,我總得送些回禮表示心意。不如就為妧表姐繡一個香包如何?”

紀妧笑著打趣:“梅花糕用料簡單,我只要動動嘴就行了。一個香包瑾表妹至少也得做上兩三日。這麼說來,我可是大大占了便宜。”

說完,兩人對視一笑。

紀妧命人取了琴來,坐在梅花樹下撥弄起了琴弦。

琴音叮咚悅耳,宛如春風拂面。

許瑾瑜坐在一旁,微微閉眼,仔細聆聽。一曲琴聲結束,才睜眼贊道:“妧表姐琴藝果然高妙,這一曲春曉吟彈奏的十分悅耳動聽,至少也下過七八年的苦功。”

紀妧抿唇一笑:“一聽就知道瑾表妹也是琴藝高手,快些過來撫一曲,讓我聆聽一番。”

對名門閨秀們來說,琴棋書畫幾乎是必修的功課。少女們在一起談論詩詞琴藝是極風雅的事。

許瑾瑜倒也沒推辭,笑著應道:“我少時確實學過幾年,不過這幾年來極少彈奏,大概手生了。彈的不好,妧表姐可別笑我才是。”

紀妧含笑起身,許瑾瑜坐到了古琴前,伸出手輕按琴弦,發出叮咚一聲脆響。

紀妧的目光落在許瑾瑜的手上,不由得一聲驚嘆:“你的手真美。”

許瑾瑜的手指瑩潤修長,潔白如玉。紀妧一向自恃極高,可此時看著許瑾瑜的纖纖玉指,也不由得自嘆弗如。

許瑾瑜抿唇輕笑,輕輕撥弄琴弦。

她自幼隨著父親許翰習琴,琴藝出眾。只是後來專心於刺繡,於琴藝一道就疏懶了一些。前世苦熬十年,更是從未碰過琴。這麼一算,彈琴幾乎是上輩子的事了。

琴聲一開始斷斷續續不甚順暢,直到後來才漸漸流暢起來。

紀妧從漫不經心,慢慢變的神色認真。

她擅於琴道,自然能聽得出許瑾瑜久未碰琴有些生疏。不過,許瑾瑜的琴藝功底顯然很深厚,很快就找回了狀態。

春日晴朗,微風輕拂,花香怡人。樹下美人撫琴,琴聲淙淙。

好一幅美人撫琴圖。

沉醉於琴音中的兩人,沒留意到院門處多了一個身影。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8:4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8:46 A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勾引?

身著寶藍錦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站在院門外,遙遙地看著梅樹下的撫琴少女,眸光微閃,若有所思。

紀妧正好抬起頭來,笑著喊了一聲:“大哥,你來了怎麼也不進來,站在門邊做什麼。”

許瑾瑜手中一頓,琴音戛然而止。

紀澤閑庭漫步一般悠然走了進來:“我貿然進來,豈不是擾了瑾表妹撫琴。瞧瞧,本來瑾表妹還彈的好好的,我一進來就停了。”

俊美的臉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聲音里蘊含著淺淺的笑意,透著一絲似有若無的親昵,一派意態風流的貴公子氣度。

情竇初開的少女,哪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

前世她就是被這樣的紀澤迷昏了頭現在想來,紀澤只怕是早就存了這份心。所以才有意無意的勾引她。

一個成熟的男人,想對付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實在簡單。

一個專注的眼神,一抹淺淺的微笑,一點似有若無的曖昧,便足矣!

許瑾瑜心中暗暗冷笑,盈盈起身,故作羞怯的應道:“我這點微末琴藝,哪里能入得了表哥的耳。”不待紀澤說話,又笑道:“我聽娘說過,姨母當年琴藝超卓。不知表哥是否聽過?”

少女微微仰起俏臉,面頰光潔如玉,梨渦隱現。滿樹的梅花也及不上她唇邊的甜甜淺笑。

看不出半天不妥或異樣。

看來,剛才提起小鄒氏是無心的。

紀澤心念一閃,淡淡笑道:“這我倒不太清楚了。”繼母擅長琴藝,也不可能特意在繼子面前撫琴。這樣的回答很合乎情理。

許瑾瑜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紀妧和兄長紀澤親厚,關切地打量紀澤一眼:“大哥,忙了幾天的喪事,你整個人都瘦了。”

紀澤俊臉一黯,輕嘆一聲:“顧氏嫁給我整整八年,雖然沒生過一字半女,卻溫柔賢淑,是個好妻子。沒想到熬不過這場病,就這麼去了。我心里實在不好受,連著幾日都吃不下。瘦一些也是難免的。”

世上怎麼會有這等虛偽的令人作嘔的人!顧氏明明就是他和小鄒氏聯手逼死的,他怎麼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許瑾瑜抿了抿唇角,微微垂眼,掩去眼底的鄙夷憎惡。

紀妧柔聲安慰紀澤一番。說來說去,不外乎是“死者已矣活著的人總得好好過下去”之類的。

紀澤又嘆了口氣:“二妹,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道。可一回到冷冷清清的淺雲居,我就會想起顧氏。她在世的時候,我整日待在軍營里,很少回來陪她。如今想陪也沒機會了。”

“大哥,”紀妧鼻子一酸,聲音有些哽咽:“我也很想大嫂。可人死不能復生,大嫂安眠地下,再也不會回來了。你總得好好保重身體,否則,大嫂就是在地下也不會安心。”

紀澤點了點頭。

許瑾瑜沒有說話。她怕自己一張口就會忍不住出言譏諷!

“算了,不說這些了。瑾表妹聽著也一定覺得悶了。”紀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低沉迷人:“總在院子里待著太悶了。此時正是春日,春景正好。不如到園子里轉轉吧!”

果然還是像前世一樣想引誘她麼?或者,他是想暗中觀察她是否“性子柔順好拿捏”?

許瑾瑜抬眸一笑:“難得表哥有這份閑情逸致,我求之不得。”

既然注定躲不開,那就挺起胸膛面對吧!

許瑾瑜和紀妧並肩同行,紀澤悠閑地跟在兩個少女身後。

汴梁城寸土寸金,威寧侯府卻占地極廣。

時下女眷們除了必要的應酬交際,等閑不出府,每天絕大部分時間都要消磨在後院里。花園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招待客人的最佳場所。這麼一來,在園子里耗費大量金銀時間精力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威寧侯府的花園在汴梁城的勛貴府邸里也首屈一指。各式花草,怪石奇樹,假山流水,亭臺軒榭,九曲回廊,幾步便是一景。

只可惜,許瑾瑜沒什麼心情欣賞美景。

前世她在威寧侯府里住了幾年,早就看厭了這里的一草一木。更不用說,紀澤就在身後。

前世的歷練,早已使許瑾瑜變的超乎尋常的冷靜。縱然心潮澎湃,面上依然一如往常。

紀妧難得的好心情,一一向許瑾瑜介紹園子里的景致:“那座水榭十分雅致,到了夏日的時候,坐在水榭里賞荷撫琴,最有雅趣。水榭那邊有一座假山,假山邊種了許多木槿花。等到了花期,開了一片的木槿花,絢爛美麗。”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許瑾瑜笑容依舊,心里浮起隱隱的痛楚和恨意。

前世的那一夜,她就是在那里被占去了清白,污了名節!如果說威寧侯府的幾年生活是一場噩夢,那一夜,就是噩夢的起源。

“瑾表妹的閨名和木槿的槿字諧音,”紀澤的聲音響起:“看來,瑾表妹和這片木槿花倒是有緣。”

依稀熟悉的話語,迅速勾起了許瑾瑜的回憶。

當年,紀澤也曾這麼說過。

她悄悄將這句話記在了心頭,時常獨自去假山邊。後來紀澤讓人送來口信邀她在假山旁私會時,她心里暗暗的歡喜。以為他一直在暗中關注自己,所以才會知道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許瑾瑜停步,轉身沖紀澤展顏一笑:“表哥這麼說了,我可得親自過去瞧一瞧才是。”

三人走上了水榭,很快就到了假山邊。

一座別致的假山,足以令園子增色不少。威寧侯府的園子里,造了三座假山,水榭邊的這一座假山最大也最別致。

所有的石頭都是挖自湖底,沖洗干凈了之後依然透著青綠,建成假山之後,也帶著幾分野趣。石頭本身不算稀奇,花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卻難以想象。

假山邊種了一大片木槿花。此時花期已過,看不到木槿花大片開放的絢爛。只有碧綠的樹葉在陽光下閃著光澤。

故地重游,最痛恨的仇人就在身邊,她卻不能露出半點異樣。

許瑾瑜將所有的恨意都壓進心底,俏臉上露出驚嘆:“這座假山真大真美!還有這麼一大片木槿花,當時建假山的時候可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

“原本這里種了一片海棠樹。母親不太喜歡海棠,便命人將海棠樹都砍了,建了一座假山。”紀妧輕描淡寫地接過了話茬,話語中聽不出多余的情緒。

已故的陳氏最喜歡海棠。

小鄒氏過門之後,頗得威寧侯寵愛。故意將海棠樹砍了,建了假山。也正因為此事,讓威寧侯府的下人們看清了小鄒氏的心計手段。小鄒氏也迅速在侯府站穩了腳跟。

這段往事,紀澤同樣清楚。

紀澤眸光微閃,低聲說道:“二妹若是喜歡海棠,過些日子我讓人在沉香閣里種上幾株。”

紀妧扯了扯唇角,淡淡說道:“不用了。”

再有幾個月,她就要出嫁到夫家。威寧侯府的內宅後院也會徹底成了小鄒氏的天下。種不種海棠又能代表什麼?

身後,忽的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姐夫,妧姐姐,瑾表妹,沒想到這麼巧在這兒遇到了你們。”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8:48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8:53 A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巧遇”

是顧采蘋!

顧采蘋喜中帶羞的目光越過許瑾瑜和紀妧,落到了紀澤俊美的臉上:“姐夫,你今日怎麼在府里?不用去軍營麼?”

紀澤眸光微閃,溫和應道:“顧氏喪事剛過,我告了假,打算在府里待上幾日。”頓了頓又問道:“你的腳傷怎麼樣了?”

被紀澤這般關切的詢問著,顧采蘋心中暗暗歡喜,羞怯地應道:“腳傷已經好了大半,只是尚未痊愈。再養上幾日就該好了。”

表現的這般明顯,讓人想裝著看不出來都不行。紀妧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對顧采蘋生出了幾分厭惡和不喜。

大嫂剛下葬,屍骨未寒。她這個親妹妹賴在侯府里不走也就罷了,竟還擺出這麼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來,就差沒在臉上寫上勾引兩個字了。

還有,這麼大的侯府,怎麼會這麼巧的就在這里遇上了?分明是暗中買通了府里的丫鬟為她通風報信。聽聞兄長來了園子里,特意趕過來“巧遇”。

顧采蘋也是正經的名門閨秀,怎麼做得出這般毫無廉恥的事情來?

紀妧全仗著良好的教養才沒當場撂臉色。饒是如此,臉色也不算好看,淡淡的說道:“顧四妹妹腳傷尚未痊愈,應該好好養著,怎麼跑到園子里來了?萬一不小心再扭傷一次,可就糟了!”

要是再扭傷一次,豈不是要一直賴在侯府里不走了!

話不用說的太直接,聰明人自能心領神會。

許瑾瑜忍著笑,對紀妧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幾分。矜持優雅的外表,口舌冷淡又犀利,讓人實在不能不欣賞!

顧采蘋俏臉飛速的漲紅,頗有些尷尬和難堪。

更難堪的是,無人為她解圍。

紀澤對顧采蘋毫無興趣,又曾允諾過顧氏絕不續娶顧采蘋,自是要和顧采蘋保持距離。至於許瑾瑜,對顧采蘋也沒半點好感。冷眼旁觀紀妧羞辱顧采蘋,心里只覺得解氣。

好在顧采蘋臉皮厚度足夠,很快恢復如常:“多謝妧姐姐關心。今日我是覺得氣悶了才到園子里轉轉,待會兒我就回清芷苑。”

紀妧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熱的說道:“顧四妹妹知道保重自己的身子就好。也免得顧夫人生出誤會,以為我們慢待了你。”

顧采蘋笑容有些訕訕:“妧姐姐說笑了。我在侯府里住了這些日子,侯府上下人人都待我極好,哪有半分輕慢。”說著,又主動扯開了話題:“這座假山造的真是別致,還有這麼一片木槿花。到了花期的時候,一定很美。”

紀妧冷嘲熱諷一番,出了不少悶氣,也不好一直讓顧采蘋難堪,聞言笑道:“是啊,這處是園子里最好的景致之一。我和大哥特意陪瑾表妹過來欣賞。”

他們兄妹竟然特意陪許瑾瑜前來!

顧采蘋笑容頓了一頓,下意識地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一直靜默不語,只微笑著靜靜站在那兒,可誰也無法忽視她。

許瑾瑜似乎天生就有過人的風華,令人見之難忘。和紀澤並肩站在一起,竟出奇地相襯

顧采蘋心里陡然涌起一股酸意和嫉意,面上卻露出笑意:“真是太巧了。瑾妹妹的閨名里也有一個瑾字,和木槿諧音呢!”

許瑾瑜抿唇一笑:“是啊,確實很巧。所以表哥和妧表姐才特意領著我過來看看。我在侯府要寄住一段日子,說不定能看到木槿開花的美景呢!”

寄住一段日子。

顧采蘋心中警鈴大作,不動聲色地笑道:“我也喜歡木槿花。那我就厚顏先約好,等木槿開花的時候,開個賞花宴,一起來賞花。”

還沒嫁到侯府來,就已經將自己視為侯府女主人了麼?張口就約設宴一起賞花!

許瑾瑜心中暗暗好笑,沒有立刻應下,笑著看向紀妧:“妧表姐,顧四姐姐的提議,你意下如何?”

紀妧淡淡應道:“我就快出嫁了,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到那個時候可不好做這個主。設宴賞花的事,還是和母親商議好了。”

許瑾瑜剛一張口,顧采蘋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再被紀妧這般明里暗里的嘲弄,顧采蘋再厚的臉皮也抵擋不住了,耳後都覺得火辣辣的,咬咬牙擠出笑容:“瞧瞧我,只顧著和瑾表妹說的熱鬧,竟忘了這一層,讓妧姐姐見笑了。”

紀妧淡淡一笑:“不過是隨口閑聊罷了,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對了,我們還要去假山那一邊。顧四妹妹要跟著一起過去嗎?”

當然要。顧采蘋剛要張口,紀妧又歉然笑道:“看看我這記性,明知道你腳傷還沒好,不宜走動太久,還是多休息的好。”

顧采蘋:“...”

顧采蘋的面色精彩極了,半晌才訕訕地應道:“妧表姐說的是,我這就回清芷苑休息。”說完,依依不舍地看了紀澤一眼。

可惜的是,紀澤也沒有半點挽留她的意思。

顧采蘋由丫鬟朝露攙扶著匆匆離開了,怎麼看都有點灰溜溜的感覺。

活該!

許瑾瑜半點都不同情顧采蘋,瞄了她的背影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然後,繼續隨紀澤兄妹在園子里轉悠。

侯府的園子很大,走走停停逛了一個時辰,天色才漸漸暗了。

紀妧和許瑾瑜的話都不多,卻十分投契。紀妧含笑說道:“天已經晚了,瑾表妹隨我到沉香閣用了晚飯再回去吧!”又對紀澤說道:“大哥,你也很久沒和我一起用晚飯了。不如一起到沉香閣來吧!”

紀澤略一沉吟,便應下了。

兄妹兩個很自然的忽略了許瑾瑜的意見。

許瑾瑜到了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一個下午都能熬過來,一頓晚飯也不算什麼。

晚飯分量不算多,每道菜肴都做的很精致。紀妧和紀澤偶爾閑聊幾句,許瑾瑜極少插嘴,甚至從未多看紀澤一眼。

紀妧看在眼中,對許瑾瑜高看了幾分。

比起那個裝模作樣恬不知恥的顧采蘋來,許瑾瑜溫柔知禮舉止端莊,更有名門閨秀的風范。

“四小姐,奴婢聽說,世子和二小姐一直陪著許家的表小姐在園子里轉悠。直到天黑了才回沉香閣。二小姐還留許家小姐吃了晚飯。”

清芷苑的客房里,朝露低聲在顧采蘋耳邊稟報。

顧采蘋的俏臉陰沉了下來。

這個許瑾瑜,看著溫柔可人,原來這麼有心機有手段。來京城還不到一個月,就已經博了紀妧的另眼相看。紀妧是紀澤嫡親的妹妹,有紀妧時常在紀澤耳邊說好話,紀澤肯定會對許瑾瑜生出好感來。

她原本打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主意,沒想到,許瑾瑜比她更搶先了一步!

朝露見自家主子面色難看,忙安撫道:“小姐先消消氣。世子英明神武,絕不會被許二小姐這點伎倆蒙蔽。”

這可未必!

許瑾瑜生的那般美貌,就算她再有自信,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不及許瑾瑜的。萬一紀澤被許瑾瑜迷惑住了怎麼辦?

更重要的是,她最多再住幾天,就得回顧家去。而許瑾瑜,卻能正大光明的留在侯府里,一邊討小鄒氏的歡心,一邊交好紀妧。

顧采蘋秀麗的臉龐一片嫉恨憤怒,隱隱有些扭曲,忽的張口道:“朝露,你去叫碧羅過來。”

朝露一怔,卻不敢多問,立刻應下了。

很快,碧羅便來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8:54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8:59 AM 編輯

第三十三章 威逼

顧氏的病逝,對忠心的碧羅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這幾日,碧羅病了一場,形容憔悴消瘦,穿著素服,頭上戴了一朵白色的絹花。看來頗有幾分楚楚動人的風韻。

碧羅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四小姐。”

顧采蘋已經收斂了所有的嫉恨,至少表面看來平靜了不少:“我在侯府最多再留三四天,就會回顧府。日後你在侯府里,要機靈一點。”

機靈一點?

這是什麼意思?

碧羅一怔:“奴婢愚鈍,不明白四小姐的意思。”

顧采蘋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姑娘家的矜持了,直截了當地吩咐:“你在侯府待了八年,一定很熟悉侯府里的情形。我要你留意許瑾瑜的一動一靜,將她所有的事都暗中記下,定期派人送信給我。”

碧羅一驚,霍然抬頭。

四小姐為什麼要讓她盯著許二小姐?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樣!世子妃剛過世,四小姐斷然不會這麼快就動了心思。

顧采蘋接下來的話,讓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碧羅徹底死了心:“碧羅,你是大姐身邊最親信的人。如今大姐過世了,你也該為自己的未來好好打算一番。一年孝期過了,姐夫就會續弦。新婦一旦過了門,你肯定沒什麼好日子過。只有我會重用你。”

其餘的話不用再多說了。

就算再笨,也能聽出顧采蘋的話中之意。

碧羅臉龐蒼白,半晌才低聲道:“四小姐,奴婢是顧家的家生子,自小就伺候大小姐。如今大小姐過世了,奴婢再沒有半點別的心思,只想好好地留在淺云居里,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她竟然婉言拒絕了自己的招攬?!

顧采蘋又氣又怒,狠狠地盯著碧羅:“碧羅!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的賣身契不在我手里,可你別忘了,你的家人還在顧家。”

碧羅攥緊了衣袖,俏臉慘白。

耳邊響起顧采蘋的聲音:“你今晚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想明白了,明日再來見我。”

碧羅機械地行禮告退。

顧采蘋獨坐良久,面色變幻不定,低聲自言自語:“許瑾瑜,我顧采蘋看中的東西,你休想搶走!”

回到淺雲居後,碧羅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輕輕推開了顧氏寢室的門。

自從顧氏小產後,便獨居一室。紀澤極少踏足這間屋子。顧氏走了,屋子里依然有揮散不去的藥味。

碧羅看著床榻,仿佛顧氏像往昔一樣躺在那兒,用軟弱無力又溫柔的聲音喊著碧羅。

小姐!

你為什麼這麼早就走了?

老天對你實在不公!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卻錯嫁了丈夫,早早病逝。

你屍骨未寒,四小姐就開始謀算世子妃的位置,還逼著奴婢為她做事,否則就要對奴婢的家人不利。

小姐,奴婢該怎麼辦!

淚水不停的湧出眼角,模糊了視線。碧羅哆嗦著用袖子擦眼淚,沒等眼淚擦乾凈,臉上又多了新的淚痕。

碧羅顫抖著用雙手捂住臉,隱忍壓抑的低低哭泣起來。

這一夜,徹夜難眠的人不止是顧采蘋和碧羅。

含玉站在小鄒氏的寢室外。暗夜遮掩住了她秀美的輪廓,緊張又警戒的目光顯得異常明亮。

隱隱約約的低喘和呻吟聲從門內傳了出來。

含玉這幾晚聽的幾乎麻木了,也沒了恨不得捂上耳朵的沖動。

世子妃一死,世子和夫人更少了幾分顧忌。除了她這個貼身丫鬟守門放風,外面自然少不了世子的暗衛。知悉這個秘密的人其實不算少,可又有誰敢訴之於口?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動靜才消停下來。

黑暗中,小鄒氏的聲音嬌媚的響起:“玉堂,你今日為什麼忽然決定要帶許徵兄妹進宮?”

紀澤湊在小鄒氏耳邊低語數句。

小鄒氏恍然,輕笑一聲:“原來你打著這個主意。我還覺得奇怪呢,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忽然想起要提攜他們兄妹?”頓了頓,又不無酸意的說道:“你是不是看中許瑾瑜那個丫頭了?”

不然,怎麼會陪著許瑾瑜逛園子,又一起在沉香閣吃晚飯?

紀澤漫不經心的應道:“當然不是。將來我總得續弦,免得惹人疑心。娘家沒什麼依靠,性子柔順好拿捏,許瑾瑜不正合適嗎?而且,她還是你的親侄女,日後不管怎麼樣,總跳不出你的掌心。你肯收留許家母子,不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溫和從來只是紀澤的面具。年紀輕輕就手握兵權深得帝心,靠的絕不只是威寧侯世子的名頭。

真正的紀澤,精明深沉,手段狠辣無情。

小鄒氏被說穿了心思,也不否認:“我原本確實是這麼打算的。不過,這些日子看著,她可不像大姐說的那樣柔順溫婉。”

反應敏捷,聰慧冷靜。話雖然不多,每次一張口,總能說的人啞口無言。

紀澤不以為意的說道:“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我今日留意她許久,確實不算蠢笨,卻溫柔靜默,懂禮本分。比起顧采蘋要強多了。”

提到顧采蘋,紀澤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輕蔑和厭惡。

顧氏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怎麼會有那麼一個不知羞恥的妹妹?

“顧采蘋賴在府里不走,還不都是為了你。”小鄒氏輕哼一聲,語氣酸溜溜的:“你還是快些回軍營吧,也免得人家總惦記著你不肯回去。”

紀澤低笑一聲:“好,我聽你的,明天就回軍營去。”

小鄒氏卻又捨不得了:“明天就回麼?你難得有機會告假,還是在府里多待幾天好了。”

紀澤曖昧的調笑:“一會兒催著我回軍營,一會兒又讓我留在府里。母親到底是什麼心意,不妨說清楚了,也免得兒子誤會。”

邊說邊動作起來。

黑暗中,響起了小鄒氏急促的聲,一聲聲“玉堂”甜膩嫵媚。

隔日清晨,小鄒氏起的比平日遲了一些。

她本就生的美麗嫵媚,豐潤的唇角含笑,眉宇間浮著饜足和慵懶。散發出成熟婦人特有的妖嬈風情。

含玉謹慎的伺候小鄒氏梳妝。當看到小鄒氏耳側可疑的痕跡時,含玉面不改色,用厚厚的脂粉涂抹遮掩,又拿了件領口高的衣服來伺候小鄒氏穿上。

小鄒氏對含玉的知情識趣十分滿意,隨手拿起一支沉甸甸的金釵賞給了含玉。

含玉不敢推辭,恭敬的謝了恩:“奴婢謝夫人厚賞!”

小鄒氏若有所指的說道:“你做事周全仔細,伺候的好。這金釵是你應得的。”頓了頓,又笑道:“你自打進了府之後,就一直在我身邊伺候。這幾年,我從未虧待過你。只要你對我忠心,將來自有你的好處。”

這是小鄒氏行事的一貫風格。暗中威逼,明著利誘。

含玉能搏得小鄒氏另眼相看,當然也有幾分本事,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的應道:“能伺候夫人,真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婢什麼好處也不要,只想一輩子伺候夫人。”

只要小鄒氏還有用得著她之處,她的性命就無大礙。要是她打著離開小鄒氏身邊的念頭,只怕也活不長久了。

小鄒氏扯了扯唇角。

含玉倒是機靈,借著這樣的機會表明了忠心。

一個丫鬟罷了,賣身契捏在自己手里,諒她也翻不出風浪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9:03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9:08 AM 編輯

第三十四章 碧羅

紀澤在府里又待了三日。到了第四天的早晨,吃了早飯後便去了軍營。

此時,顧氏的頭七也過了。靈堂撤了,下人們恢復了平日的穿戴。只有碧羅還堅持穿著素服為顧氏守孝。

淺雲居里沒了女主人,日常瑣事總得有人打理。小鄒氏當仁不讓的接管了淺雲居。

小鄒氏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自顧氏進門的那一天開始,就成了小鄒氏的心頭刺。如今這根刺終於徹底的拔除,淺雲居也落入她的手里。心中實在快意。

紀妧紀妤許瑾瑜坐在一旁,鄒氏陪著小鄒氏閑話:“淺雲居原本是由顧氏打理,如今顧氏走了,這些瑣事都落到了妹妹身上。妹妹著實辛苦。”

小鄒氏按捺住心底的自得喜悅,嘆口氣:“這都是我分內的事,也談不上什麼辛苦。”

裝模作樣!盼這一天不知盼多久了!

許瑾瑜心中冷笑一聲,面上露出關切的神色:“姨母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千萬別太過操勞了。”

小鄒氏含笑點頭:“放心好了,侯府里這麼多管事婆子,事情自有她們去做,我不過是每日做些安排,累不到哪里去。”

何止是不累,簡直就是樂在其中。

許瑾瑜釋然的笑了一笑:“這樣就好。不然,我還真為姨母憂心呢!姨母畢竟也有三旬了,精力總比不得年輕時候。凡事還是小心為好。”

什麼叫年輕時候?

她現在很老嗎?

小鄒氏的笑容僵了一僵。

但凡是女子,誰都不樂意被人說自己老。尤其是小鄒氏,平日自詡保養得宜容貌美麗風情萬千,即使站在繼子身邊,也看不出她比紀澤年長五歲。

這話,簡直就是戳小鄒氏的心窩!

許瑾瑜似是察覺到失言了,忙又說道:“姨母,我絕沒有說你老的意思。你雖然有三十歲了,可看起來卻年輕貌美,最多二十七八歲的模樣。”

小鄒氏的臉都快黑了。

鄒氏急的連連沖許瑾瑜使眼色。這丫頭,平日聰慧可人,最會說話。今天這是怎麼了?句句都在找小鄒氏的不痛快?

許瑾瑜留意到了鄒氏頻頻眼神,不怎麼確定的小聲道:“娘,你一直向我使眼色做什麼。我說錯什麼了麼?可是,我剛才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姨母看起來確實不顯老嘛!”

鄒氏:“...”

小鄒氏:“...”

鄒氏咳嗽一聲,硬生生地扯開話題:“妹妹,你派了何媽媽去淺雲居,那碧羅要怎麼辦?”

小鄒氏努力平復心緒,隨口說道:“碧羅是顧氏的陪嫁丫鬟,如今顧氏去了,總不好將碧羅留在侯府。我打算放她回顧家,也免得耽擱了碧羅。”

說著,便吩咐身邊的丫鬟:“去把碧羅叫來。”

一旁的丫鬟應了一聲,匆匆地去了淺雲居。

很快,碧羅便來了。

碧羅這幾天心事重重,整個人消瘦的厲害,原本圓潤的下巴變的尖尖的。白色的衣裙穿在身上,顯得有些寬鬆。

小鄒氏打量碧羅一眼,淡淡說道:“碧羅,幾天不見,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碧羅勉強一笑:“奴婢這幾日沒什麼胃口,所以瘦了一些。”

小鄒氏對碧羅的胖瘦毫不關心,很快便說起了正事:“碧羅,你是顧氏從顧家帶來的人,如今顧氏走了,你不必留在侯府,可以回顧家。”

一看到碧羅,不免想到顧氏。還不如打發回顧家。

碧羅的反應卻出乎小鄒氏意料。

只見碧羅蒼白著臉跪下了:“夫人,碧羅不想回顧家,只想留在淺雲居里,還請夫人成全。”

不想走?

小鄒氏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張口:“這倒是奇怪了。我肯放你回顧家和家人團聚,你怎麼反倒不肯回去了?”

碧羅滿心苦楚,卻半個字都不能透露,只低聲道:“奴婢隨世子妃在府中八年,早已將侯府當成了自己的家。更何況,世子妃故去之後,屋子總得有人幫著照料。奴婢想留在淺雲居,懇請夫人答應。”

說著,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迅速的紅了一片。

小鄒氏沒有立刻答應,緊緊地盯著碧羅,目光銳利,似要看透碧羅的心思:“你想留在淺雲居,只是為了照料顧氏的屋子?”

碧羅低低的應了聲“是”。

小鄒氏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只怕未必吧!

威寧侯府的內宅是她的天下。顧采蘋私下里做的那些小動作,當然瞞不過她的耳目。這三天里,顧采蘋召碧羅去了兩回。

有什麼樣的事,需要用得上碧羅?

顧采蘋那點心思和算計,淺薄的可笑!

小鄒氏正待毫不留情的拒絕碧羅,一直沉默的紀妧忽的張口求情:“母親,就留下碧羅吧!她伺候大嫂這麼多年,由她來照看大嫂的屋子最合適不過。”

紀妧和顧氏來往密切,和碧羅也頗為熟稔。此時見小鄒氏要攆碧羅回府,紀妧心中頗覺得不是滋味。

紀妧難得張口,小鄒氏也不好不給幾分顏面,不怎麼情願地應道:“也罷,既是妧姐兒為你求情,你就留在淺雲居吧!”

碧羅松口氣,感激的看了紀妧一眼,磕頭謝恩:“奴婢謝過夫人,謝過二小姐。”

小鄒氏不冷不熱的應道:“好了,你先起身吧!別總跪著了。”

碧羅起身後,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許瑾瑜看了垂頭不語的碧羅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嘆息。

碧羅對顧氏忠心耿耿有情有義,正如初夏待她一樣。可惜顧氏死的太早了,碧羅在侯府里沒了依靠,又被心思不正的顧采蘋逼著做了一些不願做的事。後來被小鄒氏暗中動手害死了。

當年的她從未記恨過碧羅,如今的她,看著碧羅更多了幾分憐憫。

“啟稟夫人,顧四小姐來了。”含玉笑著來稟報。

顧采蘋連著幾天沒露面,今日忽然過來,會是為了什麼?

許瑾瑜眸光微閃,很快就猜出了顧采蘋的來意。小鄒氏顯然也想到了,唇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快些請顧四小姐進來說話。”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9:0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9:12 A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離開

幾日未見,顧采蘋似是清瘦了一些,精神倒是不錯。

見了紀妧和許瑾瑜,神色間毫無異樣,主動的打了招呼。

仿佛幾日前花園假山旁尷尬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這個顧采蘋,姑且不論心計如何,這份臉皮厚度已經遠勝常人了。

論演技,許瑾瑜當然不會輸給顧采蘋,一臉關切的問道:“采蘋姐姐,你的腳傷已經好了麼?”

“我也正想問一問呢!”小鄒氏接過了話茬,擺出一副親切溫和的長輩面孔來:“姑娘家的容貌和身體都是頂頂要緊的,扭傷了腳就得好生養著,萬萬不能逞強。”

顧采蘋羞澀的應道:“多謝瑾表妹和伯母關心。我的腳傷已經徹底好了。這些日子一直住在侯府,給伯母添麻煩了。今日我是特地來向伯母辭行的。”

果然是要回顧家了!

小鄒氏心中一鬆,假惺惺的挽留:“何必急著回去,再住些日子也無妨。正好和妤兒作伴。”

紀妤憋了半天沒說話,此時總算找到機會插嘴了:“娘,我一個人住在清芷苑挺自在的,不用人陪。”

小鄒氏:“...”

顧采蘋:“...”

許瑾瑜努力忍住笑。

生平第一次覺得紀妤不分場合的刁蠻驕縱也挺好的。看看,顧采蘋的面色多尷尬,小鄒氏的面色多精彩。嘖嘖!

小鄒氏強忍住瞪紀妤的沖動,咳嗽一聲說道:“妤兒還小,說話不知輕重。顧四小姐可別見怪。”

顧采蘋巴不得找個臺階下,忙擠出笑容:“我在清芷苑叨擾多日,麻煩妤妹妹之處甚多。我已經命人收拾好了衣物行李,今日就會回顧家了。”

總算是肯走了!

紀妤在小鄒氏不悅的目光下,將這句話忍了回去,沒什麼誠意的說道:“顧四姐姐日後若是有閒空,不妨到侯府來住些日子。”

這麼明顯的敷衍,顧采蘋卻像沒聽出來似的,欣然笑道:“那我日後可就常厚顏來打擾了。”

眾人:“…”

顧四小姐,你的臉皮還能再厚一點企圖心還能再明顯一點嗎?你就沒看出侯府上下其實沒人歡迎你嗎?

顧采蘋待了片刻,很快起身告辭。

小鄒氏身為長輩,無需親自送一個晚輩,隨口吩咐道:“妤兒,妧兒,瑾娘,你們代我送一送顧四小姐。”頓了頓,又別有用意的看了碧羅一眼:“碧羅,你也去送一送四小姐。若是有什麼話要帶給你家人,正好可以托付給顧四小姐。”

碧羅不敢直視小鄒氏,垂著頭應下了。

許瑾瑜一行人送了顧采蘋出府。

論關系,自是紀妧和顧采蘋最親近。可惜顧采蘋的種種行徑,著實讓人瞧不上,紀妧一路上也沒和顧采蘋說什麼話。

紀妤就更不用說了,一臉送瘟神的表情。

顧采蘋心中羞惱不已,暗暗咬牙。

哼!等她將來嫁到侯府來,再和紀妤慢慢算賬。

許瑾瑜反而出乎意料的親切,握著顧采蘋的手說道:“這些日子因為表嫂病逝,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沒能好好招呼顧四姐姐。等過了這一段日子,顧四姐姐再來侯府做客。”

許瑾瑜也不過是寄住在侯府里的客人,在她面前有什麼資格擺出主人的架勢來。

顧采蘋心中不屑的輕哼,皮笑肉不笑的應道:“就是瑾妹妹不說,我也會常來的。”

許瑾瑜沒有錯過顧采蘋眼底的挑釁和不善,心中不由得好笑。

顧采蘋實在是弄錯了狀況。她可沒打算成為顧采蘋的情敵。正好相反,她會全力幫助顧采蘋達成心願。

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的紀澤,不知廉恥滿心算計的顧采蘋,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顧采蘋和眾人一一道了別,眼角余光瞄到了垂頭不語的碧羅,心里一動,神色自若地說道:“碧羅,我就要回顧府了,你難道沒有話要帶給你爹娘和你弟弟嗎?”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令碧羅全身一顫。

她是顧家的家生子,爹是田莊管事,娘是廚房采買,還有一個十五歲的弟弟,如今做了顧老爺的書童。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前程未來甚至性命,卻不能不在乎家人四小姐這麼說,就是要提醒她這一點。

碧羅定定神,恭敬的應道:“多謝四小姐的美意。四小姐若是見了奴婢的爹娘和弟弟,煩請告訴他們一聲,奴婢在侯府一切都好,他們無需掛念奴婢也盼著他們平安無事。”

說到最後一句,碧羅忍不住抬頭,目光中有一絲懇求。

顧采蘋笑了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安心留在淺雲居,好生照看大姐的屋子。至于家人,你不用憂心。有我在,顧家上下沒人敢欺負他們。”

碧羅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奴婢先謝過四小姐了。”

顧采蘋扯了扯唇角,不再多說什麼,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木轱轆發出咯吱的聲響。

碧羅默默地在原地,目送著馬車遠去直至不見,唇角勉強堆積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淡了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在心中蔓延。

為人奴婢,身不由己。縱然心中不情願,又豈能逃得過主子的手掌心?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碧羅的思緒:“碧羅,你近來又消瘦又憔悴,面色也不太好看。是不是有誰刁難你了?若是有,只管告訴我,大嫂不在了,由我替你做主呢!”

碧羅回過神來,引入眼簾的是紀妧關切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暖。

二小姐出了名的性情冷淡,此時肯紆尊降貴過問區區一個丫鬟是否受了委屈,自然是愛屋及烏的緣故。也不枉世子妃生前待二小姐這麼好。

只可惜,就算是二小姐也無法為她撐腰做主

碧羅打起精神,故作輕快地應道:“多謝二小姐美意。還請二小姐放心,奴婢在淺云居這麼多年,如今雖然是何媽媽主事,也不至于刁難奴婢。”

紀妧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何媽媽本就是個媚上欺下的刁奴,又有小鄒氏在身後撐腰,若是成心刁難,碧羅在淺雲居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不然,才短短幾日,碧羅怎麼就瘦成了這樣?

紀妧也不多說,心里卻打定了主意。找個機會敲打何媽媽一番。

許瑾瑜將碧羅的微妙反應盡收眼底。

顧采蘋臨走前的那番話,分明是在用家人要挾碧羅。

可憐的碧羅,為了家人不得不妥。

以顧采蘋的性子,命碧羅做的,無非是暗中搜集侯府里的消息,尤其是和紀澤有關的事。

當然了,許瑾瑜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顧采蘋在此時就對她生出了戒心和敵意。顧采蘋暗中吩咐碧羅的第一件事,就是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9:14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9:17 AM 編輯

第三十六章 新衣

一晃十天過去。

繡衣閣的王掌櫃親自送了衣物到侯府。

王掌櫃一張白胖的圓臉上浮著殷勤的笑容:“夫人,貴府定制了這麼多衣物,小的特地命繡衣閣的所有繡娘日夜趕工,總算沒延誤時間,趕著今天送來了。請夫人和小姐們一一過目。”

邊說邊吩咐伙計們打開幾個包袱。

兩身竹青色的錦袍是許徵的,兩身色澤淡雅款式新穎的羅裙是許瑾瑜的,紀妧也做了四身新衣。

堆積如山的衣裙是紀妤的。

對比實在太強烈了!

紀妤只覺得眾人都在有意無意的看著自己,俏臉火辣辣的,不由得狠狠瞪了許瑾瑜一眼。

如果不是許瑾瑜故意坑她,她怎麼會丟這麼大的人?

許瑾瑜回了一個無辜的笑容。

紀妤心里的火氣蹭蹭直冒。自那一天過後,她和許瑾瑜又冷戰了數天。可惱的是,許瑾瑜根本沒有主動修好的意思。這些日子倒是和紀妧走的很近。

這就更讓紀妤惱火了。

紀妧對她這個親妹妹沒什麼好臉色,倒是和許瑾瑜這個外人走的近乎!聽說紀妧做了梅花糕之後都會送給許瑾瑜一份。今日兩人還親昵的站在一起,她倒成了被孤立的那一個。

紀妤越想越氣惱,又瞪了許瑾瑜一眼。

不過,礙著之前的教訓,不敢再隨意出言挑釁就是了。

許瑾瑜將紀妤的忿然看在眼底,心中一陣快意,笑著張口道:“妤表妹,你做了這麼多漂亮的新衣,快些給我瞧瞧,讓我也開開眼界。”

明日就要進宮了。這個時候倒是知道來巴結示好了。

紀妤自覺爭回了一口氣,從鼻子里傲慢的嗯了一聲,吩咐身邊的丫鬟:“紫月,去把新衣都拿過來,讓瑾表姐看一看。”

紫月略有些訕訕地應道:“可是,奴婢只怕抱不動這麼多的衣服。”

紀妤:“…”

聽著眾人忍俊不禁的輕笑聲,紀妤惱羞成怒,瞪了紫月一眼:“你是豬腦子嗎?誰讓你抱所有衣服了,你不會挑幾件特別好看的嗎?”

紫月平日被紀妤罵慣了,倒也沒怎麼羞愧,乖乖地應了一聲。

紫月個頭不高,身段玲瓏,一張圓圓的小臉也算清秀。

走到那一大堆衣裙邊,只看了一眼,紫月又發愁了:“小姐,這些衣裙都是用上好的衣料制成,繡工也好。奴婢一眼看過去,實在看不出哪些是特別好看的。”

紀妤:“...”

許瑾瑜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笑聲似會傳染一般,眾人都跟著笑了。

就連小鄒氏也笑了起來。

紀妤氣的吃了紫月的心都有了,咬牙道:“蠢死了!就拿上面幾件。”害的她在眾人面前出了醜!回去非臭罵她一頓不可。

紫月伺候紀妤兩年,對紀妤的脾氣十分熟悉。見紀妤露出咬牙切齒的神情,不由得苦了臉。

完了,回去又要挨罵了。

紫月很快捧來了衣裙到許瑾瑜面前。離的這麼近,許瑾瑜清楚的看到那張小圓臉上“誒真倒霉又要被臭罵一頓”的神情,不由得莞爾。

紀妤刁蠻驕縱蠢笨,半點都不討喜。身邊的丫鬟也有些呆呆的,不算機靈。

這算不算有其主必有其婢?

不過,說來也奇怪了。小鄒氏為什麼不給紀妤挑一個聰慧伶俐的,反而派了這麼一個傻乎乎的丫鬟?

許瑾瑜一邊欣賞新衣,贊美之詞隨口而出。

紀妤一開始還繃著臉,聽著聽著虛榮心發作了,唇角翹了起來,眼里得意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紫月見狀偷偷鬆口氣。只要小姐心情好了,或許回去就不會罵人了。

許瑾瑜暗暗失笑。

她總算能明白小鄒氏的良苦用心了。

紀妤這樣的性子,身邊確實不宜有太過伶俐的丫鬟。否則,豈不是顯得主子太蠢了!

許瑾瑜將紀妤的新衣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紀妤的唇角也越揚越高。

紀妧也忍不住湊了過來細看。

繡衣閣的衣料都是上好的,款式是京城最流行的,繡工也沒什麼可挑剔的。做出來的衣裙當然好看——可也沒好看到許瑾瑜說的地步吧!

紀妧沖許瑾瑜詢問地挑了挑眉。

許瑾瑜俏皮地眨眨眼。

明天就要進宮了,還是和紀妤緩和一下關系為好。不然,以紀妤不分輕重的性子,若是在宮中鬧騰起來,可就難看了。

紀妧心思敏銳細密,很快便會意過來,暗暗失笑不已。心中不免又是一陣唏噓。這麼聰慧又討喜的許瑾瑜,為什麼偏偏是小鄒氏的娘家侄女?

這些日子以來,兩人相處的頗為投緣。可惜許瑾瑜的身份擺在那兒,再投契也會下意識的保持些距離。

“妤表妹,這些新衣都這麼好看,明天你打算穿哪一件?”許瑾瑜笑瞇瞇的問道。

紀妤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我也沒想好呢!”

許瑾瑜略一思忖,挑了一條蜀錦做的羅裙出來,笑著建議:“蜀錦色澤艷麗,穿著一定醒目好看。妤表妹若是信得過我的眼光,不妨試試這一條羅裙。”

紀妤有些猶豫。

“要不然,妤表妹現在就換上,讓大家伙兒都瞧瞧。”許瑾瑜簡直像是紀妤肚里的蛔蟲,將紀妤心中想的都說了出來:“若是大家都誇好看,明日就穿著一條。不然,就另換一身新衣。”

對著這麼善解人意的可人兒,任誰也發不出脾氣來了。

紀妤笑著嗯了一聲,接過衣裙,喜滋滋的去了後堂換上。片刻後,穿了一身新衣的紀妤出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俱覺得眼前一亮。

紀妤長的不像小鄒氏,更像威寧侯。俏麗中透著幾分英氣,少了幾分女兒家的柔婉。色彩斑斕的蜀錦巧妙的遮掩了這一缺憾,襯托出了紀妤的俏麗明媚。

“娘,我穿著這一身好不好看?”紀妤一臉期待的看向小鄒氏。

小鄒氏寵溺的笑道:“當然好看。明日就穿著這一身進宮吧!首飾我也替你挑好了。”

鄒氏在一旁湊趣:“妤姐兒穿著這一身新衣,美的像天上的仙女似的,我都舍不得移開視線了。”

“是啊!我第一眼就覺得妤表妹穿這身衣裙一定最好看。”許瑾瑜笑盈盈地附和。

紀妤被誇的心花怒放,對許瑾瑜的怨懟也消散了大半。

王掌櫃一直陪笑著站在一旁,此時也不免說了一通誇贊的話。小鄒氏和顏悅色的笑道:“這一次辛苦王掌櫃了。含玉,你領著王掌櫃去領銀子。”

含玉笑著應了聲是。

王掌櫃忙謝了恩,抬頭的時候,正巧迎上了許瑾瑜微笑和善的目光。

王掌櫃反射性的回了個殷勤的笑容。

他常年和各府的女眷們打交道,嬌養在閨閣里的千金閨秀也見過不少。

家世好才貌出眾的少女,大多有幾分傲氣。偶爾有脾氣溫和的,也不會刻意對他這麼一個普通掌櫃釋放善意。這位許家小姐,倒是難得一見的溫和友善。

許瑾瑜目送著王掌櫃離開,很快收回了目光。

小鄒氏看了過來,親切的說道:“瑾娘,你身邊只有一個丫鬟初夏伺候,人手未免單薄。前些日子我一直忙碌,竟忽略了此事。明日要進宮覲見賢妃娘娘,總得多帶一個丫鬟。時間緊促,也來不及讓牙婆子領人來讓你挑了。我院子里的含翠先給了你。”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青布衣裙的丫鬟走了出來:“奴婢含翠,見過小姐。”

許瑾瑜笑容微微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快些免禮。”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9:18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9:25 A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登門(一)

含翠和含玉年齡相若,相貌卻不及含玉,眼睛略小,皮膚略有些黑,眼角邊長了一顆小小的痣。行了禮之後,便老實的站到一旁,看著穩重又規矩。

然而,人不可貌相。

誰能想到,這個看似老實忠厚的含翠,竟是小鄒氏安排在她身邊的棋子,平日負責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暗中回稟給小鄒氏。

那一晚,為紀澤傳口信的人是含翠。

在她茶水中做手腳的人,也是含翠。

她嫁給紀澤後,在侯府里住了幾年,負責日夜監視她的人,還是含翠。

她被送往田莊的那一年,含翠回了小鄒氏身邊,負責照顧她的“兒子”。

之後數年,她沒有再見過含翠。卻永遠也忘不了那張虛偽的臉孔。威寧侯府滿門抄斬,含翠難逃一死。她也算是報了當年的仇。

這一世到了侯府,因為經常出入汀蘭院,她也曾見過含翠幾回。不過,卻從未露出半點異樣。

連小鄒氏和紀澤她都能忍了,何況區區一個丫鬟?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表現”,沒想到還是沒能打消小鄒氏的盤算。小鄒氏像前世一樣,將含翠派到了她的身邊。

小鄒氏一副關心晚輩的長輩風范,她根本無從拒絕,索性坦然接受了下來。小鄒氏想在她身邊放一顆棋子想暗中算計她,她不妨將計就計,將這顆“棋子”放在身邊安小鄒氏的心。說不定將來可以利用含翠,反過來算計小鄒氏。

鄒氏正對小鄒氏道謝:“住在侯府已經夠打擾了,還總勞煩你為瑾娘操心。實在是感激不盡。”又轉頭對許瑾瑜說道:“瑾娘,還不快點謝過你姨母。”

“謝謝姨母。”許瑾瑜柔順的道謝。

小鄒氏笑了笑,別有用意地說道:“我是你的親姨母,為你著想也是應該的。”

許瑾瑜抿唇笑道:“姨母‘用心良苦’,瑾娘銘記于心,日後若有機會,一定好好‘報答’姨母。”

這話聽著十分入耳,許瑾瑜又是一臉乖巧溫馴。可她為什麼還是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小鄒氏將心頭那一絲怪異的感覺按捺下去,笑著打趣:“好,那我可就安心地等著瑾娘報答我了。”

眾人都很捧場的笑起來。

一個小丫鬟匆匆跑進來稟報:“啟稟夫人,安國公府的陳三公子來了。”

陳三公子陳元青?他怎麼又來了?

小鄒氏一怔,下意識地看了許徵一眼。

短短半個月,陳元青已經來了三回。每次登門都是來找許徵的兩人是在顧氏的喪禮上結識的,這麼短的時間里就交好了?

許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個陳元青,來的還真是殷勤!前兩次他故意攔著,陳元青連許瑾瑜的面都沒見到。這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就是想攔也攔不住了。

許瑾瑜看了面無表情的兄長一眼,忍不住抿唇輕笑。

許徵顯然不太喜歡陳元青,私下里已經說過幾回了。讓她離“居心叵測”的陳元青遠一些。

紀妤聽到陳元青來了,卻是滿心歡喜:“娘,我出去迎一迎元青表哥。”說著,便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小鄒氏想也不想的出言阻攔:“等一等,你別去。”

紀妤的動作比小鄒氏的話音快多了。

小鄒氏眼睜睜地看著紀妤一溜煙的出了正廳,氣的鼻子都快歪了。

一個尚未定親的少女對一個少年這般殷勤熱絡,別人會怎麼想?就算心中悄悄戀慕,也不能表現的這般明顯。萬一陳元青無意,或是陳家不肯結親,到時候紀妤的臉要往哪兒放?

她聰明一世,怎麼生了這麼一個蠢笨如豬的東西!

紀妧略一蹙眉,立刻起身說道:“母親,我和三妹一起去迎元青表弟吧!”

她再不喜歡紀妤,也不想見到紀妤丟人,連累的她這個姐姐也跟著丟臉。

眾人等了一會兒,很快,紀妧姐妹兩個迎著陳元青進來了。

陳元青今日特地收拾了一番,杏色的錦袍映襯的他神采奕奕格外俊朗,笑的眼睛黑亮有神。

實在是一個英俊又可親的少年!也怪不得紀妤對他芳心暗許,看著他的時候,眼里的愛慕幾乎遮也遮不住。

小鄒氏心口一悶,免不了又要在心中恨恨的罵上紀妤幾句。

陳元青走上前,雙手抱拳作揖,以晚輩禮給小鄒氏姐妹問了好:“元青見過夫人,見過許伯母。”

陳家和紀家是姻親,陳元青理當稱呼小鄒氏一聲伯母。可陳元青不喜小鄒氏,平日只以夫人相稱這也就罷了!小鄒氏反正早就習慣了。

陳元青稱呼鄒氏伯母又是怎麼回事?

小鄒氏心念一閃,臉上露出了親切的笑容:“快些免禮。”

陳元青站直了身子,以平輩的禮節和許徵兄妹寒暄。眾目睽睽之下,陳元青倒也沒表現的出格,只是在和許瑾瑜說話的時候眼睛亮了一點點聲音激動了一點點笑容燦爛了一點點。

這樣的陳元青,讓許瑾瑜覺得熟悉又溫暖,忍不住沖陳元青笑了一笑。

陳元青心花怒放,嘴角高高的揚起。

許徵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警告地瞄了陳元青一眼。

陳元青立刻收回了目光,規規矩矩的陪著長輩閑話。

小鄒氏含笑問道:“你母親近來身體可好?國公爺和夫人身體如何?”

陳元青一一作答:“母親身體很好,大伯和大伯母也都好,多謝夫人掛記。”

兩句過後,就開始冷場了。

小鄒氏和陳家的人幾乎沒什麼來往,陳元青獨自登門拜訪也是第一回。兩人根本不熟。小鄒氏再精明圓滑,也很難找到話題。

還是紀妧及時救了場:“元青表弟,你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陳元青和紀妧是嫡親的表姐弟,說話輕鬆自然了不少:“我接到了書會的帖子,特地來喊徵表哥一聲,下午可以一起去書會。”

許徵不能不領這個人情,笑著道謝:“元青表弟有心了,那我可就厚顏跟著一起去書會了。”

“其實,是我想沾徵表哥的光才對。”陳元青正大光明的看向許徵還有他身側的許瑾瑜:“徵表哥才高八斗,以文會友時一定大放光彩。我跟在徵表哥身邊,正好偷師。”

陳元青倒也不是全在拍馬屁。

上次邀了許徵去詩會,許徵在短短一炷香之內揮毫潑墨,做了四首詠景的詩。每一首詩都在水準之上。當時就把一干自詡才華過人的國子監學生們都震住了。

陳元青原本打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主意,刻意接近討好許徵。經過上一回之後,卻是由衷地對許徵生出了欽佩之意。這一番話說來頗為真誠。

人家處處捧著自己,許徵也不好過分冷淡,忙笑著自謙一番,然後投桃報李誇贊陳元青幾句。

兩人你來我往,說的頗為熱鬧。

紀妧忍不住插嘴問道:“元青表弟,二表哥回京了嗎?”她口中的二表哥,指的當然是陳元昭。

許瑾瑜眸光微閃,下意識地凝神傾聽。

陳元青笑著答道:“前幾日我接到了二哥的家書,他領著神衛軍在山東平定了匪亂,一個月前就班師回京了。大概這兩天內抵達京城。”

說著,又忍不住嘆道:“二哥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大伯母日日心中掛念,大伯父口中雖然不說,心中肯定也是牽掛的。就是我,也常常惦記。”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9:27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9:32 A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登門(二)

許瑾瑜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腦海中掠過一張英俊至極又無比冷漠的男子臉孔。

前世她只遠遠見過陳元昭幾回,對他的印象僅止於驍勇善戰性情冷漠。唯一的交集,就是他為了陳元青前來質問她那一回。

她曾受過紀澤和小鄒氏的羞辱,在田莊的時候,區區一個何媽媽也敢對她冷嘲熱諷。她都一一忍了。陳元昭那一番冷厲的詰問其實不算什麼。

沒想到,那一幕卻出乎意料的銘記於心,時隔十年依然歷歷在目。

或許是因為在之後,陳元昭就在宮中遇襲身亡的緣故吧!也或許是因為傷心陳元青的死,連帶著她對陳元昭的記憶也深刻了起來。

短短幾年內,太子被刺殺,秦王犯上作亂被賜了毒酒,一向低調的魏王和年幼的楚王爭奪皇位,最終登上皇位的竟是楚王。

陳元昭是楚王嫡親的表哥,也是楚王爭奪皇位時最忠心的支持追隨者。誰能想到,楚王繼位未滿三個月就對陳元昭下了毒手?

還是誅九族的謀逆重罪!

陳元昭到底是否做過謀逆的事,許瑾瑜不敢妄言。可憐安國公府上下百余口人,俱被牽連其中。陳元青也沒能幸免。

想到這些,許瑾瑜的心里忽然異樣的沉重。

她不想陳元青重蹈覆轍,可是她又能做些什麼?

堂堂安國公府,因為一句謀逆就徹底覆滅。威寧侯府再風光又能如何,因為她遞送的證據,太後震怒之下,便能讓威寧侯府滿門被斬!

在至高無上的皇權面前,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微弱太渺小了

“二表哥自小就待在軍營里,這幾年一直領兵在外征戰,待在京城的時間少之又少,連終身大事也被耽擱了。”紀妧的聲音打斷了許瑾瑜的思緒:“此次回京,總該多待一陣子,至少也該定親成家了吧!”

時下男子盛行早婚,十六七歲成親的比比皆是。陳元昭年已二十還未娶親,在大燕朝來說已經算是很遲了。

陳元青笑道:“是啊,大伯母時常念叨著二哥的親事。這次回京,肯定會忙著操持他的終身大事了。”

小鄒氏笑著接過話茬:“陳二公子出身高貴,年少俊彥,不知哪一位府上的千金能有幸做安國公府的二少奶奶。”

紀澤容貌俊美風度翩翩,又得聖眷,是京城勛貴公子里的佼佼者。這位陳二公子,比起紀澤來甚至更甚一籌。紀澤有一個做賢妃的姑母,陳元昭的親姨母可是當今皇後。當年老安國公一手創立的神衛軍也盡數在他手中。

年紀輕輕手握重兵,驍勇善戰無人能及,堪稱大燕最年輕最英勇的武將!

雖說安國公尚未請立世子,不過,這安國公世子的位置,遲早都是陳元昭的。

出身高貴家世傲然相貌英俊前程似錦。這樣一個男子,當然不愁親事。需要發愁的,是那些暗中戀慕陳二公子的閨秀千金們。

結親一事一般總得由男方主動,安國公府遲遲沒為陳元昭定下親事,引的眾少女翹首期盼,可惜左等右等也沒等來陳家登門提親。

陳元青自幼就和陳元昭親近,生平最欽佩最信服的人也是這位二堂兄。提起陳元昭話立刻就多了:“二哥每次回京,在府里待不了幾天就會回軍營。大伯父大伯母想和他多說幾句話,根本就見不到他人影。”

許徵對這位傳說中的陳二公子也充滿了好奇,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

許瑾瑜卻聽的心不在焉。

陳元昭此時確實風光,可惜幾年後落了個亂箭身亡的凄涼下場。個中內情,她雖然不清楚,卻能想見必定是一場血雨腥風的陰謀算計。

她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陳元青像前世一樣被陳元昭連累。可陳元青是陳家人,和陳元昭有割舍不斷的血緣關系。只要陳元昭出事,陳元青必然受牽連。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救陳元青?

一只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耳畔響起紀妧略有些嗔怪的聲音:“瑾表妹,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我叫了你幾次你都沒反應。”

許瑾瑜回過神來,掩飾地笑了笑:“沒什麼。”

陳元青一邊說話,一邊不忘偷瞄許瑾瑜一眼。前兩次到紀府來,連她的面都沒見著。今天真是好運氣。

紀妤見陳元青頻頻看向許瑾瑜卻未留意自己,心里酸水直冒。她不甘被忽略,抬高了音量說道:“元青表哥,明日賢妃娘娘生辰,我們要進宮為娘娘慶賀生辰呢!”

陳元青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哦?明天竟是賢妃娘娘的生辰嗎?”

那雙黑亮的眼睛正看著她。

紀妤心里喜滋滋的,語氣里有幾分激動:“是啊,我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回進宮呢!”

“明日瑾表妹和徵表弟也會隨著我們一起進宮。”紀妧含笑接過了話茬:“元青表弟,你下午和徵表弟去書會可別太久了,讓他早些回府休息。免得耽擱了明天進宮。”

陳元青忙笑著應了。

午飯後,許徵隨陳元青一起去了書會。

許瑾瑜隨鄒氏回了引嫣閣。

初夏捧著新衣和首飾,在許瑾瑜耳邊聒噪。

“小姐,你也試一試,看哪一身新衣更好看,留著明日進宮的時候穿。這邊還有兩套頭面首飾,也得試著戴一戴。”

許瑾瑜卻興致缺缺:“不用了,明日就穿秋香色的那條好了。首飾就戴那一套赤金鑲寶石頭面。”

“不試試怎麼行。”鄒氏嗔怪地說道:“進宮的機會多難得,明日會見到賢妃娘娘和宮里的貴人,或許還有機會見到皇後娘娘。穿戴萬萬馬虎不得。快些來試試。”

親娘發威,許瑾瑜只得乖乖的換衣打扮。好在只有兩身新衣和兩套首飾,換起來也不算麻煩。

鄒氏細細權衡比較一番,笑道:“淺粉色的顯得嬌嫩一些,不過,卻不及秋香色的好看。還是穿這條秋香色的衣裙好了。兩套頭面首飾各有千秋,赤金鑲寶石的更活潑一些。”

折騰了半天,還不是和她之前選的一樣!

選定了衣物首飾之後,鄒氏特意叫了含翠上前問話。

“你今年多大了?是府里的家生子,還是賣身進府的丫鬟?往日在夫人身邊都做些什麼?”

含翠一一作答:“奴婢今年十六,當年是和含玉一起賣身進府的。奴婢不及含玉心靈手巧,很少做貼身伺候的事。平日管著夫人的箱籠。”

態度沉穩,說話規矩,看著就覺得老實可靠。又是替小鄒氏管過箱籠的,做事肯定周全仔細。

鄒氏越看越滿意,含笑說道:“你日後在瑾娘身邊好好做事,我也不會虧待了你。”

含翠穩穩地應道:“夫人將奴婢賞給了小姐,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做事,絕不敢有半點怠慢。”

許瑾瑜瞄了含翠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意,口中卻淡淡笑道:“姨母特意賞給我的人,當然是好的。不過,我習慣了初夏貼身伺候,你暫時就替我管著衣物箱籠吧!”

含翠恭敬地應下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29 09:44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9 09:53 A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進宮(一)

當天晚上,紀澤也特意回了府。第二天要早起進宮,晚上眾人很早就用了晚飯,各自早早歇下了。

夜半三更,萬籟俱靜。

一個頎長的身影悄然出了書房。

身影步履快而輕,在經過顧氏寢室外時,那個身影忽的頓住了,警戒又疑惑的看了一眼。這深更半夜的,哪來的哭泣聲?

是一個女子的哭聲,壓抑隱忍,斷斷續續。寂靜的深夜里,這樣的聲音又是從顧氏的屋子里傳出來的,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饒是紀澤心冷膽大,也不由得心跳快了幾拍。強自按捺心神,大步走了過去,推開了門。

咿呀一聲,門開了。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門邊,聲音冷冽:“誰在里面裝神弄鬼?”

掩面哭泣的女子被陡然出現的身影和聲音嚇的魂飛魄散,反射性地尖叫了起來:“有鬼啊!”

“閉嘴!”紀澤沒好氣的瞪了過去。短短三個字,已經足以讓他聽出半夜躲在顧氏屋子里哭泣的女子是誰了:“這麼晚了,你不在屋子里休息,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是世子的聲音!

女子原本顫抖瑟縮害怕,聽到熟悉的聲音也定了定神,低聲答道:“奴婢睡不著,所以才來待會兒。”

這個女子,正是碧羅。

沒了夜半的咳嗽聲,也無需隨時醒來伺候顧氏,這樣的生活碧羅只覺得空蕩蕩的,到了晚上整夜的睡不著。這一天晚上實在忍不住,偷偷跑到了顧氏的屋子里。想起顧氏,一時悲從中來,哭了片刻。

誰能想到,這麼巧的就被紀澤逮了個正著。

世子面熱心冷,手段狠辣。淺雲居上下誰人不怕。碧羅此時站在紀澤面前,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

紀澤顯然無心和她計較,沉聲道:“已經是半夜了,快些回自己的屋子去。想哭你的主子,白天過來,以後晚上不準隨意進來。”

碧羅戰戰兢兢的應了,行了禮,退出了屋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後,碧羅漸漸回過勁來。

這麼晚了,世子不在書房睡下,怎麼會跑到顧氏的寢室外?不對,外面的走廊是出淺雲居的必經之路,世子是要出去。

半夜三更的,世子這是要去哪兒?

碧羅心中掠過無數猜想。她身為顧氏的貼身丫鬟,自然知道一些隱秘的事。比如顧氏的小產很有蹊蹺,世子對顧氏的異樣冷淡,還有夫人,幾乎從不踏足淺雲居。

一個隱晦陰暗的念頭陡然掠過腦海。

碧羅心中一緊,無意識的攥緊了衣襟,俏臉悄然泛白。

第二日清晨。

鄒氏早早起了床,親自去小廚房做了早飯,一臉的喜氣洋洋:“徵兒,瑾娘,你們兩個快些吃了早飯去汀蘭院。別讓你們姨母等的著急。”

管她怎麼著急!最好是一氣之下不帶他們了才好。

許瑾瑜心里暗暗嘀咕,口中乖乖的應了。小口小口吃著,動作斯文秀氣。

鄒氏看在眼里,不免絮叨了幾句:“你這丫頭,讓你快點吃,怎麼又吃的這麼慢。今天可要進宮呢。”

許徵最慣著妹妹,很快打斷了鄒氏:“娘,時候還早,你就別催妹妹了。飯菜這麼熱,總得慢慢吃。”

鄒氏對許徵言聽計從,立刻不吭聲了。

有大哥真好!許瑾瑜心里暖洋洋的,沖許徵甜甜一笑。許徵習慣性的伸出手,揉了揉許瑾瑜的頭。

“大少爺別動!”初夏尖銳的叫了一聲。

許徵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初夏的親娘是鄒氏當年的陪嫁丫鬟,後來做了許徵許瑾瑜兄妹的奶娘。初夏自小陪伴在許瑾瑜身邊,在許徵眼中和半個妹妹無異。這麼唐突失禮的尖叫,許徵也沒生氣:“怎麼了?”

鄒氏皺了眉頭,瞪了初夏一眼:“好好的,怎麼忽然尖叫了一聲!”

初夏縮了縮脖子,訕訕地一笑:“奴婢花了好多功夫,才替小姐梳了這個發式。奴婢就是擔心大少爺把小姐的頭發揉亂了。”

“揉亂了重新再梳不就行了。”鄒氏嗔怪的數落:“時間還早的很,又不急。”

剛才連連催小姐快些吃早飯的人是誰?!真偏心!

初夏只敢在心里悄悄撇嘴,臉上卻不敢露出一星半點,老實地站著聽訓。

“瑾娘平日沒什麼架子,慣的你沒大沒小的,在主子面前咋咋呼呼的,沒點下人的樣子。看看人家含翠多沉穩持重。”

許瑾瑜聽不下去了:“娘,初夏剛才也是無心之失,你就別數落她了。再數落她就要哭出來了。今日她可是要隨我一起進宮的,眼睛紅紅的多難看。到時候丟的可是姨母的人。”

最後一句話,說進了鄒氏的心坎里。

鄒氏總算住了嘴。

耳根終于清靜了!

早飯後,許瑾瑜兄妹隨著鄒氏一起去了汀蘭院。

紀妧紀妤都已經來了,各自穿戴的美麗奪目。

小鄒氏今日穿了一襲胭脂色的春裳,妝容精致嫵媚,盈盈含笑,宛如一枝盛放的芍藥,散發出成熟女子特有的風情。幾乎將紀妧紀妤的風頭也蓋了過去。

縱然許瑾瑜對她滿心厭惡憎恨,也不得不承認,小鄒氏確實是天生尤物。

怪不得紀澤被迷昏了頭,竟敢做出和繼母私通的醜事來。

“世子還沒來,我們暫且等一等。”小鄒氏含笑說道,打量許瑾瑜兄妹一眼,誇贊道:“你們兄妹今日穿著新衣,果然格外精神。”

人靠衣服馬靠鞍!繡衣閣的名聲不是吹噓出來的,衣料上乘款式新穎,繡工極佳。更何況,兄妹兩個本就樣貌出色,各自穿了新衣著實令人眼前一亮。

許瑾瑜美麗溫婉不張揚,許徵相貌俊秀斯文,挺拔如竹。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小鄒氏剛才看許徵的目光有些不對勁透著一股算計的精光。

許瑾瑜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戒備。

一身寶藍錦袍的俊美青年走了進來。

紀妧和紀妤一起迎過去,喊了聲大哥。小鄒氏不便表現的太過熱情,一雙妙目卻亮了一亮。

紀澤時常進宮,自然沒什麼可興奮緊張的,溫和地叮囑眾人:“進了宮之後,徵表弟跟在我身邊,二妹三妹瑾表妹,你們跟在母親身邊。多看多聽少說話,見了貴人要行禮,不可莽撞冒失,丟了我們威寧侯府的顏面。”

眾人齊聲應了。

只有紀妤心中有些不滿。

說到最後一句,盯著她看是什麼意思?她是那種莽撞冒失會闖禍的人嗎?!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0 08:45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0 08:50 AM 編輯

第四十章 進宮(二)

威寧侯府的馬車寬敞華麗,拉車的馬匹通體雪白,高大神駿。

許徵和紀澤共乘一輛,許瑾瑜隨著小鄒氏等人乘上了第二輛馬車。

鄒氏站在門口,目送著兩輛馬車遠去,仿佛已經看到了進宮後貴人對許徵青睞有加的情景。

李媽媽最清楚鄒氏的心思,笑著說道:“太太,少爺此次進宮,若是有幸覲見皇上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將來一定會平步青雲。”

鄒氏聽的渾身舒暢眉開眼笑:“但願如此!若是徵兒能有出息,光耀門楣,將來我到了地下,也有臉見老爺了。”

丈夫許翰死了之後,鄒氏就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許徵的身上。

許徵本就好學上進,如今更是勤奮苦讀不輟。以許徵的才學,今年的秋闈十有八九能考中。她滿心盼著許徵能考個好名次,硬是厚著臉皮攜一雙兒女來投奔小鄒氏。

就算寄人籬下偶爾要看些臉色,也是值得的。

“幸好當日來了京城。”鄒氏低聲笑道:“此次沾了侯府的光,徵兒和瑾娘才有機會進宮覲見貴人。”

李媽媽笑著低聲附和:“是啊,為了少爺的前程,就算平日受些委屈也值得了。”

鄒氏舒展眉頭,眼里閃著希冀喜悅的光芒。

汴梁城的街道寬敞平坦,馬車行駛的十分平穩。

一開始還算安靜,漸漸的,馬車外傳來了聲音。酒樓茶樓伙計的吆喝聲,小販們的叫賣聲,來往行人的說話腳步聲熱鬧極了!

紀妤有些坐不住了,悄悄撩起車簾,還沒等往外看,耳畔就傳來小鄒氏不悅的呵斥:“放下車簾,坐好了不準亂動。今天早上我是怎麼叮囑你的,你都當成耳旁風了麼?”

紀妤訕訕的放下車簾坐好。

小鄒氏板著臉孔:“今日不比平時,一言一行都要謹慎小心。進了宮之後,絕不準有半點不雅或冒失的舉動。若是在賢妃娘娘面前丟了臉,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紀妤即將進宮的歡快喜悅被一通訓斥澆滅了大半,怏怏地應了聲:“知道了,我保證小心就是了。”

小鄒氏看著紀妤那副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論容貌,紀妤也不算差。可這氣度和涵養,卻遠不及紀妧。如今又多了氣質沉靜溫婉如玉的許瑾瑜。人家坐上了馬車之後,一直端端正正的坐著,連手指頭都沒亂動過。

這一對比,愈發映襯得紀妤性子毛糙不夠沉穩。

堂堂侯府千金,竟被一個小小臨安同知的女兒給比了下去。

小鄒氏將心頭蠢蠢欲動的火氣按捺下去,努力平心靜氣。

一年只有兩次機會進宮,除了新年時進宮覲見葉皇後之外,就是賢妃娘娘生辰這一日了。這麼重要的日子,可不能生氣冒火,免得說話行事出什麼差錯。

皇宮共有六個宮門,分為南三門北三門。

南三門的正中為宣德門,東為東華門,西為西華門。北三門分別是拱宸門、宣佑門、宣和門。這六處宮門,均有禁軍把守。進出全憑腰牌,守衛森嚴。

威寧侯府的馬車行駛了半個多時辰之後,在宣和門停下了。

打點進宮的事有紀澤,小鄒氏等人只要坐在馬車上安靜的等著就行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宣和門才開了宮門。

馬車只能停放在宮門外,許瑾瑜隨眾人下了馬車。進了宮門,是高高的宮墻和長長的夾道,似乎一眼看不到盡頭,令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就連一向最膽大的紀妤,也竭力放輕了腳步。

一個穿著淺綠宮裝的宮女在宮門內相候。

這個宮女約莫二十歲,生的長眉細眼,容貌不算很美,卻自有一股矜持優雅的氣度。綠衣宮女淺笑著走上前來:“賢妃娘娘特意命奴婢前來相迎,請世子和夫人小姐們隨奴婢去長樂宮。”

紀澤溫和地一笑:“有勞琉璃姑娘了。”

琉璃是紀賢妃的貼身宮女,也是紀賢妃的心腹。就算是紀澤,看見琉璃也絕不會怠慢,表現的客氣有禮。

琉璃微微一笑:“這是奴婢分內的事,何來辛苦。”一雙妙目有意無意的多看了紀澤一眼,才轉身領路。

許瑾瑜看著琉璃苗條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

紀澤這張俊美溫和的臉,不知蒙騙了多少女子對他芳心暗許前世的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個麼?

許徵走在紀澤的身後,趁著眾人沒注意,迅速的回頭看了許瑾瑜一眼。見許瑾瑜安詳自若才放了心。

許瑾瑜留意到兄長的小動作,心里涌起濃濃的暖意。

一路安靜沉默。宮女太監們來來去去,都是靜悄悄的,無人喧嘩吵鬧。

到了長樂宮外,眾人停下了。琉璃低聲吩咐守門的宮女進去通稟,過了片刻,那個宮女回轉,在琉璃耳邊低語幾句。

琉璃這才含笑對眾人道:“賢妃娘娘在正殿里,請諸位隨奴婢前去覲見。”

紀賢妃生了一個皇子一個公主,在後宮地位僅次于葉皇後。今天是紀賢妃的生辰,宮中各妃嬪紛紛攜禮前來長樂宮為她慶賀生辰。

長樂宮的正殿里,傳來陣陣說笑聲。

紀妤平日膽子大,到這個時候卻慫了,雙腿不自覺的發顫發軟。偏偏越是緊張越容易出錯,邁進門檻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差點踩中裙角。

完了!

紀妤心中一慌。幸好有一只手及時的拉住了她的胳膊,為她穩住了身形,她才不至于當場出醜。

短短瞬間,紀妤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的看向身側。

許瑾瑜神色鎮定的收回手。一起進的宮,紀妤出了醜,所有人都會跟著沒臉。

坐在正殿上首的,是一個華服麗人。

妝容精致,相貌美麗,風情萬千,只有眼角淺淺的皺紋稍稍顯露出了年齡。雖已年過四旬,卻保養得極好,看著也就三十左右。

這個女子,正是秦王和安寧公主的生母,紀澤嫡親的姑母紀賢妃。

小鄒氏第一個上前,恭敬的行禮:“妾身鄒氏,給賢妃娘娘請安。”

許瑾瑜隨著紀妧等人一起斂衽行禮。

前世,她費盡心思才有機會進宮覲見太後,將藏了八年的證據呈在太後面前,報了血海深仇。

沒想到,這一世輕飄飄的就進了宮。

世事難料,莫過于此。

自她重生的那一刻開始,很多事都悄然發生了變化。絕不能因為知悉前世的一切就疏忽大意。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0 08:5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0 08:55 A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進宮(三)

“都平身吧!”

紀賢妃的聲音柔和悅耳,蘊含著幾分笑意。

一入宮門深似海,宮中規矩重重,即使是尊貴如她,也得守著宮里的規矩。只有每年生辰這一天,才能見一見娘家人。

小鄒氏站直了身子,笑著說道:“今日是賢妃娘娘的生辰,我們為娘娘準備了一株珊瑚樹做賀禮,還望娘娘喜歡。”

那株珊瑚樹,約有四尺高,鑲嵌了許多寶石,流光溢彩,璀璨奪目。

這樣的珊瑚樹,長樂宮的庫房里就有幾株,其中一株有五尺高。

紀家準備的這份賀禮,既隆重,又不算惹眼。

紀賢妃眼里的笑意深了一些,溫和地說道:“這份賀禮本宮甚是喜歡,琉璃,快些收下放進庫房去。”娘家人行事低調,才不會惹來葉皇后的忌憚和反感。

琉璃笑著應了,領著兩個宮女,小心地抬了珊瑚樹退下了。

正殿里的嬪妃娘娘們停了說話,饒有興致地打量起紀家一行人。

玉樹臨風俊美倜儻的紀澤,自然吸引了最多的目光。其次,就是俊秀斯文挺拔如竹的許徵。這也是難免的,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乃是天理。宮妃們別的不敢,飽飽眼福在心里偷偷幻想總是沒問題。

紀賢妃的目光落在了紀妤和許瑾瑜的身上。

這兩個少女都是生面孔。

花朵一般的年齡,透著少女的青春和姣美。左側的少女俏麗可人,透著英氣。右側的少女美麗溫婉氣質沉靜,比左側的少女更美上幾分。

紀賢妃很快就猜出了誰是紀妤。那雙英氣的濃眉和兄長紀弘生的十分肖似,絕不會錯認:“你就是妤姐兒吧!”

賢妃娘娘竟一眼就認出了她。

紀妤興奮又激動,俏臉微微潮紅:“是,妤兒給賢妃娘娘請安。”太過激動了,說話不免有些磕磕巴巴的。

坐在一旁的嬪妃中有人輕笑出聲。

小鄒氏維持著端莊得體的笑容,耳后卻火辣辣的。

這個蠢笨的東西,平日在府中倒是跋扈驕縱,一進宮怎麼慫成這樣!真是氣死人了!

到底是嫡親的侄女,紀賢妃並未見怪,反而笑著安撫道:“你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進宮,難免有些不適應,一時緊張也是難免的。本宮是你的親姑母,自然是疼你的。你不用害怕。”

紀妤紅著臉應了一聲。

紀賢妃又看向許瑾瑜:“你也是第一次進宮吧!本宮以前從未見過你。”

許瑾瑜微笑著上前一步,福了一福:“回娘娘的話,小女子姓許,閨名瑾瑜。威寧侯夫人是小女子的姨母。此次有幸跟著姨母一起進宮,得以見到娘娘真容,還有幸見到了宮里這麼多的貴人,實在是小女子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聲音溫潤悅耳,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雖然帶著幾分討好,卻半點不刻意不肉麻。

立刻就將紀妤比了下去。

小鄒氏又是欣慰又是暗恨。欣慰的是許瑾瑜表現的出色暗恨的是許瑾瑜竟然表現的這麼出色!

紀賢妃的眼中也多了幾分贊許,含笑道:“既然相見,就說明你和本宮有緣。”

頓了頓又笑道:“妤姐兒和瑾瑜兩個都是第一次見本宮,本宮若是不賞些東西,未免顯得太小氣。前些日子本宮得了兩塊上好的和田玉,正好賞了給你們兩個。日后打磨成鐲子或是玉佩都是極好的。”

說著,吩咐宮女將和田玉取了來。

那和田玉瑩白如脂,溫潤光潔,果然不是凡品。

紀妤和許瑾瑜忙上前謝恩。

殿門口忽的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母妃真是偏心,這兩塊和田玉我要了幾回母妃都舍不得給,賞給妤表妹她們倒是痛快的很。”

一聽到這個聲音,紀賢妃便笑了起來,目光中滿是愛憐和寵溺:“又來淘氣!你要什麼沒有,只差沒把天上的月亮也摘了給你。虧你好意思眼饞這兩塊和田玉。”

一個少女出現在眾人眼前。粉紅色的宮裝映襯的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唇角彎彎,活潑嬌俏。

這個少女,正是安寧公主慕容湘。

安寧公主比楚王還要小上一歲,性子活潑可愛,是紀賢妃的心頭寶。皇上也極疼愛這個幼女。安寧公主一進正殿,各嬪妃紛紛放下架子,熱絡地寒暄招呼。

“安寧公主今日穿的粉紅宮裝很美。”

“發式也梳的格外好看。”

“公主今天面色特別紅潤。”

眾星捧月,莫過于此。

這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貴的少女,是真正的天之驕女!

驕傲如紀妧,在安寧公主耀目的光華下也不得不稍稍低頭。紀妤更是滿心的羨慕。

以許瑾瑜的身份,一時還輪不到她上前行禮問安,正好隔著一段距離細細地打量安寧公主。

這位身份矜貴的安寧公主,出乎意料的沒有半點驕縱之氣,圓圓的小臉上浮著甜甜的笑意,一一和眾人寒暄。實在讓人無法生出惡感來。

只可惜,這位天之嬌女前世也沒落得好下場。秦王犯上作亂被賜死,紀賢妃也被賜了白綾。身為秦王胞妹的安寧公主,一夕之間從高高的雲端之上跌入谷底,生了一場重病便香消玉殞。

這一世她的重生,已經開始漸漸影響到周圍的一切,也不知將來會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安寧公主走到了許瑾瑜和紀妤的面前。顧氏喪事的時候,安寧公主曾到侯府吊唁,不過,當時許瑾瑜躲在靈堂角落,沒和她打照面。

安寧公主好奇地打量許瑾瑜一眼:“你是誰?”

問的很直接,卻沒有居高臨下頤指氣使,顯得率直可愛。

許瑾瑜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應道:“回公主的話,我叫許瑾瑜,和妤表妹是表姐妹。公主可以叫我一聲瑾娘。”

什麼瑾表姐之類的稱呼,可萬萬不能提。這一位可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身份矜貴,她是沾了小鄒氏的光才隨著進了宮,胡亂攀親只會惹人輕蔑恥笑。

安寧公主正要說什麼,站在一旁的許徵忽的上前一步:“我是瑾娘的兄長許徵,見過公主殿下。”

安寧公主看向許徵。

十六的少年身材修長,相貌清俊,眼睛清亮有神,唇角微微揚起。一襲竹青色的錦袍映襯的他氣質翩然清朗如竹。

安寧公主莫名的紅了紅臉,很快恢復如常:“許公子免禮。”

許徵表現的格外坦然鎮定,行了禮之后很自然地站到了許瑾瑜的身側。

許瑾瑜眼角餘光瞄到兄長的身影,忍不住彎了彎唇角。許徵是擔心安寧公主刁難她,才做出了冒失的舉動。

有人這麼全心全意的護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好在這個小插曲並未惹來太多人注意,也無人責怪許徵的失禮。

安寧公主笑瞇瞇的到了紀賢妃的身邊,奉上自己親手準備的生辰賀禮,又甜言蜜語一番,哄的紀賢妃喜笑顏開。

很快,葉皇后也打發人送來了賀禮,是一柄雕琢的極為精致的玉如意。

太子魏王和安樂公主也分別命人送了賀禮來。

畢竟不是過整壽,親自到長樂宮來為紀賢妃慶賀生辰的,也只有一些位分低的嬪妃和紀賢妃親生的一雙兒女了。

“三哥怎麼還沒來。”眼看著快近中午了,秦王還是遲遲沒現身。安寧公主有些不高興的撅起了嘴。

紀賢妃心中也惦記著兒子,口中卻笑道:“今天是大朝會,你三哥領著戶部的差事,朝務要緊。等散朝了,再來長樂宮看我也不遲。”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小太監利落的跑了進來稟報:“啟稟賢妃娘娘,秦王殿下楚王殿下攜陳將軍一起來了,此時正在殿外等候娘娘召見。”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0 08:5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0 09:27 AM 編輯

第四十二章 相逢

許瑾瑜一愣。

紀賢妃生辰,秦王當然非來不可。楚王跟著來湊熱鬧也說得過去。

可這位陳將軍又是誰?

如果沒記錯的話,大燕朝的年輕武將里,姓陳的似乎只有安國公府的陳二公子陳元昭

昨天陳元青倒是提起過陳元昭早已班師回京,難不成陳元昭就在今天抵達京城參加了朝會,然後又隨著秦王楚王到長樂宮來了?這也太巧了!

紀賢妃聽聞陳將軍的這三個字,也頗為意外。旋即笑道:“快些請他們進來。”

片刻後,秦王一行人進了正殿。

秦王一身朝服,器宇軒昂,氣度不凡。

秦王的身後,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身形偏瘦,生的清秀而文弱,皮膚有些病態的白皙,臉上揚著笑容。

這個少年,正是楚王慕容昀。

聽聞葉皇後當年懷楚王七個月的時候,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了楚王。

楚王先天有些不足,自幼體弱多病,性情溫柔隨和,又最是孝順體貼,葉皇後視楚王如命根子一般。皇上也格外偏疼楚王。

不過,許瑾瑜絲毫不敢小覷了這個行事低調的楚王。能斗敗秦王斗跨魏王登基為帝的人,怎麼可能是個溫和無害的純良少年?

前世楚王坐上了皇位之後,立刻就翻臉無情,對忠心追隨自己的陳元昭下了毒手,安國公府滿門被斬。足可見楚王其人心性狠辣。

前世她只知楚王其人,沒想到今生竟有幸親眼得見!

許瑾瑜抬眸看了楚王一眼,然後,目光落到了楚王身側的青年男子身上。

這個青年男子年約二十,穿著玄色的武將官服。身材高大,身姿挺拔。劍眉入鬢,黑眸冷凝,挺鼻薄唇,面容英俊近乎完美。

俊美如玉的紀澤,在這個男子面前也要稍稍遜色一籌。

唯一的缺憾,就是這個青年男子神色冷淡,目光銳利,宛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散發出逼人的光芒。多看一眼,也會覺得心中生寒。

安國公府二公子,神衛軍統領,大燕朝最年輕驍勇的武將!

陳元昭!

多年前對峙的一幕,陡然躍上心頭。

那時候的陳元昭,已經有大燕第一武將的美譽。做了殿前司都指揮使,統領三萬禁軍守衛皇宮。手握重兵,久居高位,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她一個區區弱質女流之輩,沒被陳元昭的咄咄逼人嚇倒,甚至忿而反唇相譏,現在想來真為當年的自己捏一把冷汗!

此時的陳元昭,比起當年要年輕些。可那份冷漠犀利卻半點不遜色。站在兩個皇子身側,依然耀目奪人,誰也無法忽視。

大概是她注視的時間久了一些,陳元昭似有所察,目光倏忽看了過來。

隔著重重人影,那雙冷冽如冰的眼眸準確無誤的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觸!

短短剎那,他的眼眸中似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寒光。

許瑾瑜一驚,反射性的垂下頭,避開那雙令人心悸的眼眸。很快又在心中暗暗懊惱。

有什麼可害怕的。前世的一切都已經成了過去。此時的陳元昭,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對她也不可能有什麼偏見了。

對,她根本不用怕!

許瑾瑜暗暗給自己鼓氣,很快又重新抬起頭來。

陳元昭早已移開了目光。

許瑾瑜悄然松口氣,唇邊又重新浮上了溫柔的淺笑。

“兒臣見過母妃!”秦王笑著上前,抱拳作揖:“今天適逢大朝會,兒臣只能等散了朝才來,母妃可別生氣。”

紀賢妃心里縱然有些微不快,此時也早已煙消雲散了:“你以國事為重,我心中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怪你。”

秦王笑道:“母妃沒生氣就好。兒臣還特意為母妃準備了一份禮物,是兒臣的一番心意,還請母妃笑納。”

話音剛落,一個內侍便恭敬的捧著錦盒走上前來。

錦盒是用上等的楠木制成,雕工精致。打開錦盒,里面竟是手抄的佛經。

“母妃平日信佛,時常念佛經。這本佛經是兒臣親手抄的,字比普通的佛經大了一些,母妃看起來一定省力的多。”秦王的聲音在正殿里響起。

紀賢妃感動的紅了眼眶:“你平日里忙著戶部的差事,時常晚上也不得清閑,哪里還有時間抄什麼佛經。也不怕熬壞了身子。”

眾嬪妃頓時紛紛出言:“秦王殿下這一片孝心,實在令人感動。”

“賢妃娘娘實在是有福氣,安寧公主體貼乖巧,秦王殿下又這般孝順。”

“是啊,妾身真是羨慕賢妃娘娘呢!”

一片贊揚聲中,秦王俊朗親切的臉孔愈發顯得平易近人。

果然人人都是做戲高手啊!許瑾瑜在心中唏噓。

秦王的勃勃野心隱藏的太好了。前世江南出了一起令人震驚的舞弊案,太子領皇命親自前往調查此事,秦王也隨之同行。結果,到了江南沒多久,太子就遭刺客暗殺。當時,秦王也在場。

刺客極多,身手俱都不凡,秦王奮不顧身的護在太子身前,為太子擋下了一箭,傷及心肺。那一晚,太子命喪刺客之手,秦王也受了重傷。

皇上驚聞噩耗,在金鑾殿上當場暈厥。

誰也想不到這一幕刺殺的好戲是秦王自導自演。

幾年後,她從許徵口中得知了此事的隱秘內情。那批身手高強的死士,是紀澤暗中訓練出來的。許徵叮囑她藏好的書信,就是紀澤和秦王勾結密謀暗殺太子的鐵證。

太子死後,秦王一躍成了儲君的最佳人選。只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秦王春風得意的時候,太子被刺殺的真相卻被魏王揭露。

皇上震怒,葉皇後更是恨秦王入骨。秦王及其黨羽自然都沒好下場。許徵也被秦王連累,身首異處。

往事太過沉重慘痛,沉痛的令人不願再回想。

許瑾瑜將心里翻涌不息的情緒按捺下去。

此時,楚王也笑著上前一步:“今日是賢妃娘娘生辰,我厚顏跟著三哥來討頓午飯吃。不過,我準備的賀禮肯定不及三哥,娘娘勉強收下好了。”

紀賢妃被逗樂了:“楚王肯親自到長樂宮來,本宮心中十分歡喜,還用準備什麼賀禮。”

太子魏王和安樂公主都沒到場,楚王肯來,已經給足了紀賢妃顏面。

最後,紀賢妃的目光才落到了陳元昭的身上,含笑說道:“沒想到陳將軍今日也會到長樂宮來,著實令本宮驚喜。”

陳元昭是葉皇後嫡親的姨侄兒,少時常隨安國公夫人葉氏進宮,和幾個皇子都很熟稔。紀賢妃也算看著陳元昭長大,對他並不陌生。

不過,陳元昭自小就性情冷淡不愛說話,只喜練武。十歲起進了軍營之後,多了幾分殺伐之氣,愈發冷凝。如今就連紀賢妃見了,也不免暗暗凜然,說話也不由得客氣了幾分。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淡淡應道:“臣原本打算和楚王殿下一起去延福宮給皇後娘娘請安,楚王殿下執意要來長樂宮,臣只得也跟了來。”

紀賢妃:“...”

這話說的也太直接了!一副“是楚王硬拖才會跟著一起來”的表情。

紀賢妃在宮中待了多年,當然不缺城府,面上不露半點異樣,笑著說道:“不管怎麼說,陳將軍肯來為本宮慶賀生辰,本宮心中很是歡喜。今天中午留在長樂宮用了午飯再走。”

說著,又叮囑秦王:“今日來了這麼多人,女眷這邊本宮親自招呼,男客可就都交給你了。”

秦王笑著應了:“母妃放心,兒臣一定招呼好他們幾個。”頓了頓,又笑著對陳元昭說道:“子熙,你離京去山東這麼久,我們也有一年多沒見面了。今日難得相聚,可要好好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陳元昭拱手應了聲是,然後,再也沒說過第三句話。

果然像傳聞中的那樣,英俊冷漠,不近人情。

眾嬪妃一邊在心中暗暗想著,一邊悄悄多看陳元昭一眼。

皇上年歲漸老已經基本不踏足後宮,整日在宮中待著,長日漫漫空虛無聊,滿眼除了太監就是宮女。難得見到這麼英俊的青年男子。雖然冷冰冰的又少言寡語,可那張臉實在是太俊了。

紀澤相貌出色,秦王俊朗不凡,年輕的許徵清俊無雙,就是文弱的楚王也是個清秀少年。可在陳元昭面前,他們俱都黯然失色了幾分。

許瑾瑜也悄悄地看了陳元昭一眼。只見陳元昭目不斜視,並未留意她的存在。

之前的驚魂一瞥,似乎從未發生過。

許瑾瑜終于徹底安心了。很顯然,剛才是她多心多慮了。陳元昭壓根就沒用正眼看過她

長樂宮的正殿里說笑聲絡繹不絕,頗為熱鬧。

不過,這一切和許瑾瑜沒什麼關系。就連紀妧和紀妤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小鄒氏身邊,自然更沒她插話的份。

站了半天,總算熬到了午飯的時辰。

終于可以坐下休息了,許瑾瑜松口氣,隨著小鄒氏等人一起走向長樂宮的飯廳。

在她轉身的剎那,兩道冷然的視線迅速地掠過她窈窕的身影。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0 09:28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0 09:34 AM 編輯

第四十三章 青睞

宮中規矩繁多,講究男女不同席。今天是紀賢妃的生辰,秦王也不便陪紀賢妃一起用膳,而是和楚王陳元昭等人一起。

長樂宮的飯廳十分寬敞,設三席綽綽有餘。

小鄒氏身為紀賢妃的娘家嫂子,有幸和紀賢妃一席,宮里的妃嬪們等級分明,位分高的才有資格和紀賢妃同坐一席,位分低一些的自發坐了另一席。

許瑾瑜和紀妧紀妤一起,隨安寧公主坐了第三席。

很快,美味佳肴流水一般的呈了上來。

菜肴做的精致可口。不過,許瑾瑜吃的並不多,只略略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紀妧和紀妤也是如此。

在宮中赴宴,吃的太多或是吃相難看,都是極失禮的。

幸好她來前早有準備,早飯吃的飽飽的,足夠撐到出宮回府。

午膳後,眾人隨紀賢妃回了正殿。

宮中的樂師撫琴吹奏笙樂,美麗的舞姬翩翩起舞。

安寧公主和紀妧坐在前面,許瑾瑜和紀妤坐在一起。她看似專注的欣賞歌舞,眼角餘光卻一直在留意著殿門口的方向。

等了又等,卻一直沒見許徵等人的身影。

絲竹樂聲中,安寧公主和紀妧低聲閑聊了起來。

紀妤憋悶了半天,此時終於有機會說話了,哪里還忍得住。也顧不得和許瑾瑜鬧過什麼別扭了,湊到許瑾瑜小聲說道:“今天站了半天,一句話都不敢亂說,早知道這麼累人,我才不想進宮。”

有樂聲遮掩,聲音又壓的低,倒也不用怕會被人聽進耳中。

許瑾瑜心里一動,順著紀妤的話音說道:“我原本也不想進宮,可到底是姨母的一片好心,我實在不好意思拂逆姨母的好意。只好跟著一起來了。”

紀妤一個沒提防,很自然的說了實話:“其實,你們進宮的事是大哥提議的。”

竟然是紀澤?!

許瑾瑜神色不變,心中卻咯噔一沉。

紀澤提議讓他們兄妹一起跟著進宮,肯定沒存什麼好心。紀澤小鄒氏已經像前世一樣,暗中謀劃算計她。此次進宮應該不是要打她的主意。

這麼想來,他要算計的人,只有許徵!

前世許徵考中了探花,原本應該進翰林院任職,未來一片光明坦途前程似錦。可許徵為了她心甘情願的被紀澤利用,成了紀澤安插在秦王身邊的棋子。

今天是紀賢妃的生辰,秦王必然會現身。紀澤可以順理成章的將許徵介紹給秦王認識該來的一切總會來。躲得了靈堂那一回,卻躲不過今日的碰面。

不過,只要不成為秦王一黨,只和秦王相識,倒也不用怕。今日回去之後,要找個機會和兄長好好溝通一番才是。

許瑾瑜在心中暗暗思忖著,根本沒心情聽紀妤絮叨。

紀妧不知和安寧公主說了什麼,安寧公主眼眸亮了一亮,轉身看向許瑾瑜:“妧表姐說的是真的麼?你竟會雙面繡?”

許瑾瑜定定神,含笑應道:“是。”

安寧公主興致勃勃的說道:“妧表姐,你有沒有把帕子帶在身上?快些拿出來給我看看。”

紀妧笑著取出了帕子。

安寧公主翻來覆去的看了片刻,笑著贊道:“這帕子繡的真是精致好看。最難得是雙面繡著不同的圖案,看著實在別致。”

雙面繡是刺繡中的珍品,一般都是做成桌屏或是擺件賞玩,像這般繡成帕子日常用,不免有些奢侈。

安寧公主越看越覺喜歡,抬頭沖許瑾瑜甜甜一笑:“瑾娘,你也為我繡一個帕子吧!”

外表再隨和,骨子里到底還是有著公主的貴氣和傲氣。理所當然的出言索取,仿佛是對許瑾瑜的恩賜——好吧,事實也差不多。

對閨閣少女來說,互贈小禮物是相交來往的第一步。安寧公主肯紆尊降貴的結交,許瑾瑜只有高興的份,根本無從拒絕。

“公主殿下喜歡,是瑾娘的福氣。”許瑾瑜露出恰如其分的驚喜:“不知公主殿下喜歡什麼樣的圖案?”

安寧公主想了想笑道:“繡一些竹子吧!”

竹子?

許瑾瑜一怔。

“怎麼了?”安寧公主敏銳的察覺到許瑾瑜一剎那的異樣:“是不是繡竹子太麻煩了?”

許瑾瑜回過神來,略有些歉然的笑了笑:“這倒不是。只是我大哥最喜歡竹子,我常為他繡些竹子在帕子上。若是繡同樣的圖案送給公主殿下,未免有些失禮了。”

失禮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這樣容易造成微妙的誤會。

他們兄妹從沒有攀龍附鳳的打算,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這麼巧!原來許徵也喜歡竹子。

安寧公主的腦海中迅速的掠過一張清俊好看的臉孔,耳後莫名的有些發熱,故作坦然地說道:“世上愛竹之人何其多,你兄長喜歡竹子,用的帕子繡著竹子圖案,難道別人就用不得了麼?”

許瑾瑜難得的啞然。

也罷,既然安寧公主自己都不介意,她也沒什麼可在意的。該說的她已經說過了,就算日後生出誤會,也怪不得他們兄妹。

許瑾瑜微笑道:“既然公主殿下喜歡,瑾娘就繡竹子好了。”

“不用趕的太急,”安寧公主頗為善解人意:“半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了。”

許瑾瑜含笑應了。

大件的繡品最耗心力和時間,像這樣小幅的繡品,有半個月足矣。

至於繡好帕子以後要怎麼辦,安寧公主沒提,許瑾瑜也識趣的沒多問。

以公主之尊,總不會為了一個帕子巴巴地跑到威寧侯府去。十有會打發人到侯府去取。

紀妤見安寧公主和許瑾瑜聊的投機,心里一陣陣冒酸水。

她才是安寧公主嫡親的表妹!可安寧公主對她冷冷淡淡愛理不理,對許瑾瑜倒是另眼相看。實在是太可氣了!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秦王一行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門口。

許瑾瑜凝神看過去。

秦王身側是紀澤,許徵隨在紀澤的身後。楚王和陳元昭卻不見了蹤影。

秦王一行人進了正殿,歌舞立刻停了。

紀賢妃親自起身相迎,剛走近幾步,便微微皺眉嗔道:“好重的酒氣,隔了這麼遠都能聞到。怎麼喝這麼多酒?”

秦王朗聲笑道:“今天是母妃生辰,兒臣心中一高興,不免就多喝了幾杯。”

不止是秦王,一旁的紀澤和許徵顯然也喝了不少。

許瑾瑜關切地看了俊臉泛紅的許徵一眼。許徵酒量實在算不得好。萬一喝醉了在人前失儀可就糟了。

許徵似是察覺到許瑾瑜的目光,迅速地沖許瑾瑜眨眨眼。

許瑾瑜莞爾一笑,然後看到前方的安寧公主羞答答地垂下了頭。

許瑾瑜:“...”

完了!

這真是一個無法解釋的誤會!難道要說“公主你誤會了大哥是沖著我眨眼絕沒有偷偷看你對你不敬的意思”?

雖說安寧公主平易隨和性子爽直,可身份擺在那兒,實在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哪怕日後秦王母子都被賜死安寧公主也不得善終,可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她還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貴的公主!

一向冷靜沉著的許瑾瑜也無法淡定了,心驚膽戰的留意著安寧公主的動靜。

等了許久,什麼事也沒有。

許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顆心,總算緩緩落回原位。慶幸不已的想著,幸好安寧公主脾氣好,沒因為這一點無意的冒犯就生氣。

宮里實在太憋屈了!這一回過後,以後再也不進宮了!

紀賢妃顯然很疼愛紀澤這個侄兒,招呼秦王和紀澤分別坐在她身側。

許徵當然要回許瑾瑜身邊。

安寧公主坐在許瑾瑜前面,許徵經過安寧公主的身側時,禮貌地笑了一笑。安寧公主俏臉紅暈未褪,又深了一些。

許徵絲毫沒留意,坐到了許瑾瑜的身側。

安寧公主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許家兄妹竭力壓低的聲音隱約傳進了耳中。

“妹妹,你中午吃飽了沒有?”

“沒吃幾口,好在早上吃的多。你怎麼樣?是不是喝了很多酒?老遠的就聞到這一身的酒氣了。”

“我也不想喝。”許徵的聲音里透出幾分無奈:“可又實在推托不了。”

秦王等人一個比一個身份貴重,他只有陪笑喝酒的份兒,一個都開罪不起。

許瑾瑜的語氣里滿是心疼:“等回去之後,我煮醒酒湯給你喝。”

許徵失笑,低聲說道:“你這雙手何時碰過柴米油鹽,就是你煮了我也不敢喝。還是讓孫媽媽下廚穩妥些。”

許瑾瑜聽出兄長是在打趣自己,俏皮的應了回去:“我可不管,總之,我難得下廚一回,不管做出來的醒酒湯怎麼難喝,你都得一滴不剩的喝完。”

許徵輕笑不已。

他們兄妹感情真好!

安寧公主不無羨慕的想著。秦王待她這個親妹妹也是很好的,可秦王實在太忙了,又住在宮外,十天半月才能見上一回。就算見面說話,也沒有許徵兄妹這般親密隨意。

許瑾瑜自然猜不到安寧公主正偷聽她和許徵說話。

不過,接下來要問的話實在不宜落入他人耳中。許瑾瑜的聲音愈發低了幾分:“大哥,楚王和陳將軍人呢?怎麼沒隨著你們一起過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8:28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8:35 A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歸來

許徵低聲應道:“午飯過後,陳將軍就隨楚王去延福宮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陳元昭自小常出入宮中,葉皇后對這個嫡親的姨侄也格外看重。陳元昭離京這麼久,進宮給葉皇后請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許瑾瑜默然。

皇室中人,一個個都是演技高手。這位葉皇后,更是其中翹楚。

如果沒有陳元昭,楚王根本不可能斗垮秦王魏王,不可能順利地坐上皇位。楚王是葉皇后的兒子,他暗中做的事葉皇后不可能一無所察。

如果葉皇后真的這麼疼愛陳元昭,幾年後的陳元昭又怎麼會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凄慘下場?這個葉皇后,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只要陳元昭活著,安國公府就不會被抄家滅門,陳元青也就不會死。

思來想去,她想救陳元青的性命,似乎只能從陳元昭入手。

可一想到陳元昭那張英俊冷然的臉和冷凝無情的眼,她的心底就一陣發怵。更不用說,此事實施起來難度也太大了。

她和陳元昭無親無故的,根本找不到機會和他見面。就算見面了,她又能說什麼?難道要說“楚王會殺了你這都是前世發生過的事一定要相信我”?

別說她絕不可能透露這個秘密,就算說了,陳元昭也絕不會相信。

想想都覺得頭痛!

算了,這麼令人頭大的事還是以後慢慢想吧!

許瑾瑜收斂游離的思緒,和許徵一起“專注”的欣賞起歌舞來。

延福宮內。

一個綠衣宮女恭敬的稟報:“啟稟皇後娘娘,楚王殿下和陳將軍來了。”

葉皇后一臉驚喜的起身,親自迎到了殿門外。

文弱清秀溫和討喜的少年,身材高大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形成了極強烈的反差。

“元昭,你可總算回來了。”葉皇后歡喜地握起陳元昭的手:“這一走就是一年多,我整日心中惦記著你。”

陳元昭全身微微一僵,旋即恢復如常,神色淡然的應道:“我一回京不就來看姨母了。”

臉上沒什麼多余的表情,聲音冷冽。

若是有言官在,必然會憤慨的參他一本對皇後娘娘大不敬的罪名!

葉皇后早就習慣了陳元昭冷言冷語的性子,倒是沒放在心上,笑吟吟的拉著陳元昭往里走:“別在這兒站著了,進去慢慢說。”

“母后,你見了元昭表哥,就忘了兒臣了。”楚王故意嘆口氣,可憐巴巴的湊到葉皇后的身側。

葉皇后被逗的莞爾一笑,用另一只手挽起楚王的手:“好好好,我也挽著你一起進去,這樣總行了吧!”

葉皇后左手拉著陳元昭,右手挽著心愛的幼子,進了殿內。

陳元昭神情不變,眼底卻飛速地閃過一絲寒意。

葉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如今,皇上已年過五旬,葉皇后也日漸衰老。

盛裝華服難掩年老色衰,濃妝艷抹只會令人覺得可笑。葉皇后是個聰明的女子,平日穿的端莊得體,妝容恰如其分。並不介意露出額頭和眼角的皺紋。

她已經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貴也最有權勢的女人,自有一股常人難及的雍容氣度。

又何必斤斤計較容顏老去風華不再?

更何況,宮中年輕嬌嫩的美人一大把,她年已半百,實在懶得再和那些鮮嫩的花朵一般的美人較勁。

葉皇后坐在上首,楚王和陳元昭各自坐在她的身側。

“元昭,你在山東平定了亂匪,消息傳到京城,皇上十分高興。”葉皇后的笑容中滿是欣慰:“我這個做姨母的,也覺得臉上有光呢!”

陳元昭惜字如金,簡短的應道:“這是我分內的事。”

葉皇后笑著說道:“皇上說要重重嘉獎于你,我當時就對皇上說,此次回京,讓你好生在京城待上一年半載,就是最好的嘉獎了。這幾年你領著神衛軍東征西戰,連終身大事也被耽擱了。別說你母親著急,就是我也時常惦記著呢!”

“是啊,元昭表哥,你今年已經二十了。別人在你這個年齡早就當爹了!”楚王笑著接過話茬:“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只管張口,讓母后為你下旨賜婚。”

一個溫和慈愛,一個親厚隨意。

能得尊貴的皇後娘娘和楚王殿下另眼相看,這是何等的殊榮!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聲音低沉:“我暫時沒有成家的打算。”

什麼?

葉皇后不贊成的皺了皺眉:“雖說男兒當以國事為重,可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也是頭等大事,豈能一拖再拖。你已經過了弱冠之年,再拖下去可就實在不像話了。”

頓了頓又道:“前些日子,你母親進宮,我還特地叮囑過她了。讓她好好留心,為你挑一門好親事。”

陳元昭神色不變,淡淡說道:“多謝姨母關心。”

擺明了沒將葉皇后的話放在心上。

葉皇后一臉無奈的笑了笑:“罷了罷了,我說的你聽不進去。等你回府了,自然有你父母為你操心。”

提起父母,陳元昭眸光一閃,臉上終于有了表情:“這麼久沒回京城,我心中也一直記掛著父親母親。”

兒行千里,父母哪有不憂心的。同理,身為人子卻不能在父母膝下盡孝,也是莫大的遺憾。

百善孝為先!大燕建朝百余年來,以孝治國。不孝不悌之人,根本沒資格在朝為官。

葉皇后自然不會見怪,甚至主動說道:“你剛回京城就進了宮,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出宮。還是早些回府吧!也免得你母親等的急了。”

陳元昭應了一聲,起身告退。

楚王也笑著起身:“兒臣也該回去了。明日兒臣再進宮來探望母后。”

葉皇后含笑點頭,親自起身,送楚王和陳元昭出了延福宮。

待送走了兩人之後,葉皇后一個人獨坐在偏殿里,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淡了下來。

安國公府。

在外征戰一年多的陳元昭終于回來了!

除了安國公夫婦外,府里的所有人幾乎都在門口等著相迎。一陣整齊沉悶的嘚嘚馬蹄聲遙遙傳來,聽的人心潮起伏。

陳元青滿臉激動,情不自禁的揚手高呼:“二哥!二哥!”

當先的是一匹黑色的駿馬,通體烏黑,無半根雜毛,異常神駿,只有四蹄雪白。

這匹四蹄踏雪的駿馬是汗血寶馬,名為追月。當年陳元昭第一次領軍打了勝仗後,皇上將這匹寶馬賞給了陳元昭。

這幾年來,追月隨著陳元昭四處征戰,幾乎形影不離。

追月風馳電掣,鬢毛飛揚,神駿之極。駿馬上的青年男子,高大英俊,神色冷然,玄色的披風迎風飄揚。

正是陳元昭!

陳元昭勒緊韁繩,追月長嘶一聲,揚起雙蹄,險之又險的在眾人面前停下。然後,陳元昭翻身下馬。

“二哥!你可總算回來了!”陳元青第一個沖過來,一把抱住了陳元昭:“這麼久沒回來,我可想死你了。”

陳元昭的眼中難得的露出一絲溫情,拍了拍陳元青的肩膀:“三弟,好久不見了!”

這句好久不見里,不知夾雜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唏噓和感慨。

陳元青渾然不察,兀自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悅里,緊緊地抱了陳元昭片刻才松了手。相較之下,陳元白陳凌雪兩人倒是比陳元青鎮定多了。

“二弟,”陳元白含笑走上前:“你一路奔波辛苦了。”

陳元昭的神色恢復了淡然,微微稽首:“大哥!大嫂!”

陳元白的身側站著的女子,是長嫂袁氏。袁氏身後站著一個六七歲的男童,懷中還抱著一個未滿周歲的男嬰。

袁氏堆起滿臉的笑:“二弟離京一年多,現在可算是回來了。”忙吩咐一旁的男童:“驍兒,快些叫二叔。”

男童乖乖的喊了聲二叔。這個男童,是陳元白的長子陳驍。

陳元昭嗯了一聲,目光掠過袁氏懷中的男嬰。

“這是驥哥兒,再過一個月就滿周歲了。”陳元白憐愛的看了次子一眼,語氣中不自覺的透露出幾分驕傲。

說完之後,陳元白似又覺得有些不妥,笑著安慰陳元昭:“你這幾年一直領兵在外,連終身大事也被耽擱了。此次回京可要多待一段時日。早點成親,有了子嗣再出京。”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子嗣是否豐盛,也被視為家業興旺和睦的重要象征。

陳元昭年已二十,還未娶妻,也無子嗣,說起來難免有些尷尬。

陳元昭神色淡然,不置一詞。

陳凌雪略有些靦腆的走過來,喊了聲“二哥”。

兄妹三個,只有陳元昭是嫡出。陳元白是已故的蓮姨娘所出,陳凌雪的生母是邱姨娘。陳元昭和兄長妹妹並不親近,和陳元青反而最親厚。

陳元青笑著催促:“二哥,大伯和大伯母都在世安堂等著你,你快些進去給他們請安吧!別讓他們等的心急。”

心急?只怕未必吧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邁步進了安國公府。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8:3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8:40 AM 編輯

第四十五章 勸說

過了申時,鄒氏開始頻頻張望坐立難安。

“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鄒氏第十次自言自語:“都這個時辰了。”

李媽媽笑著開解鄒氏:“太太不用擔心,肯定是賢妃娘娘留他們在宮里說話呢!”

鄒氏嗯了一聲,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喃喃自語:“他們在宮里該不會惹了什麼禍吧!”

“這怎麼會。”李媽媽笑著接過話茬:“少爺知書達理,小姐更是溫柔知禮,斷然不會出什麼差錯。若說惹禍,該擔心的人是紀三小姐才對。”

這倒也是。

鄒氏不怎麼厚道的笑了起來。

和紀妤一比,許瑾瑜簡直是太省心了。自己如今樣樣都不如小鄒氏,卻有這麼優秀出色的一雙兒女,這一點可把小鄒氏遠遠的比了下去!

想到這些,鄒氏的心中溢滿了驕傲之情。

丫鬟春兒匆匆的進來稟報:“太太,夫人他們已經回來了,現在該到汀蘭院了。”

鄒氏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起身去了汀蘭院。

在宮中待了半天,又坐了半個多時辰的馬車,許瑾瑜只覺得十分疲累。

不止是許瑾瑜,小鄒氏等人也是一樣。宮中不比別的地方,時刻要提著幾分小心。時時要注意言行舉止,這麼半天下來,不累才是怪事。

到了汀蘭院之後,眾人幾乎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鄒氏急急地走了進來,先打量許徵一眼,見許徵臉孔泛紅身上飄散著酒氣,不由得一愣:“徵兒,你今日在宮中飲酒了?沒喝醉失儀吧!”

許徵今天確實喝了不少酒,之前一直強自壓著,此時鬆懈下來,只覺得酒勁陣陣上涌。他不想鄒氏擔心,竭力輕描淡寫:“只喝了幾杯而已。”

只喝幾杯怎麼可能臉紅成這樣!

鄒氏又是心疼又是著急:“你自己總該清楚自己的酒量,怎麼偏生喝這麼多酒。”說著,忍不住又嗔怪地瞪了許瑾瑜一眼:“你怎麼也不提醒你兄長一聲?”

怎麼怪到她身上來了?

男女分席,午飯的時候她和許徵根本不在一起。

許瑾瑜還沒來得及辯白,許徵便張口了:“娘,這怎麼能怪妹妹。她和姨母她們在一起,我和表哥還有秦王他們在一起,她要怎麼提醒我?”

鄒氏被噎的啞然無言。

紀澤眸光一閃,溫和地說道:“此事說起來都要怪我。今日秦王楚王兩位殿下都在,還有陳家表弟也在,我想著讓徵表弟和秦王殿下熟絡一些,所以才讓徵表弟多喝了幾杯。”

鄒氏一聽這話,頓時喜上心頭,把剛才的那點不快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還是世子想的周全,既是和秦王殿下同席,多喝幾杯也是應該的。”

許徵:“…”

這態度轉的也太快了吧!

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又是一心為自己著想。許徵只能默默的扭過頭,和許瑾瑜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小鄒氏看著鄒氏滿臉堆笑喜不自勝的樣子,心中暗暗冷笑一聲,口中卻關切的說道:“今日進宮一趟,大家都累了。大姐,你先帶著徵兒和瑾娘回去休息。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也不遲。”

鄒氏忙笑著應了。

回了引嫣閣之後,鄒氏立刻去煮了醒酒湯。

許徵喝了醒酒湯之後,便被鄒氏攆著去睡覺休息。至於許瑾瑜鄒氏有一肚子的話要問,自然沒休息的份。

鄒氏的偏心真是無處不在。

許瑾瑜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打起精神應付鄒氏的盤問。

鄒氏問的十分仔細,關注的最多的是秦王:“秦王殿下是不是對你大哥的印象很好?”

“應該不錯吧!”許瑾瑜撇開成見,實事求是的答道:“以秦王的尊貴身份,如果他不欣賞大哥,也不會和大哥喝這麼多的酒。”

堂堂皇子尊貴的秦王殿下,當然沒必要為任何人勉強自己。

鄒氏聽的心花怒放:“太好了!我就知道,徵兒此次進宮一定能得到貴人的賞識。將來若是有幸得秦王殿下提拔一二,何愁沒有錦繡前程。”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並未說什麼。

鄒氏滿心盼著許徵出人頭地,遇到這樣的“好”機會,當然高興。她還是別在這個時候給鄒氏潑冷水了,有些話私下和許徵好了。

至於安寧公主請她繡帕子的事,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許瑾瑜還是告訴了鄒氏。

不出所料,鄒氏又是一臉的驚喜,一把攥緊了許瑾瑜的手:“瑾娘,你說的是真的麼?安寧公主真的讓你繡帕子送給她麼?”

許瑾瑜無奈的笑道:“娘,你握疼我的手了。”

鄒氏訕訕地鬆了手,卻依然滿心歡喜:“太好了!你大哥結識了秦王殿下,安寧公主又對你另眼相看。老天爺真是眷顧你們兄妹!”

如果鄒氏知道了秦王兄妹的下場,大概不會這麼想了吧!

許瑾瑜敷衍的應對了幾句,臉上流露出倦容。

鄒氏終於留意到許瑾瑜的疲累:“你也一定累了,快些回屋休息。”

總算是放人了!

許徵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腹中空空,胃里灼燒難受,頭也隱隱作痛。俊臉有些泛白,面色實在不算好看。

“大哥,”許瑾瑜端了一碗熬的香濃的小米粥來,關切的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先喝些熱粥暖暖胃。”

許徵接過粥,喝了一口,溫熱香濃的米粥到了腹中,果然舒服多了。

一碗粥喝完,許徵的臉色也好看多了,抬眼看向許瑾瑜:“妹妹,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許徵素來細心敏銳,察覺到她有心事並不稀奇。

許瑾瑜笑了笑,看似隨意的問道:“大哥,你昨日認識了秦王殿下。你覺得他為人如何?”

許徵略一思忖說道:“只見了一回,喝了幾杯酒,話說的不多,對他談不上什麼了解。不過,只憑第一印象的話,他確實不負賢王的名聲。平易近人,言語隨和,待人親切,沒擺架子。讓人很輕易就生出好感來。”

秦王當然是個厲害人物!不然,也不會名聞朝野,威脅到太子的儲君地位。

許瑾瑜凝視著許徵,緩緩問道:“大哥,如果秦王招攬你,你會答應嗎?”

秦王招攬他?

許徵先是一愣,很快便失笑出聲:“你想的太多了吧!秦王領著戶部,掌握天下錢糧賦稅,秦王府人才濟濟,想投誠秦王的人比比皆是,怎麼輪得到我。”

他不過是一個準備參加秋闈的秀才罷了。有什麼資格讓秦王殿下親自招攬?

許瑾瑜抿了抿嘴唇,固執地追問:“你先老實地回答我,如果秦王有意招攬,你願意今後投靠秦王嗎?”

平日溫婉淺笑的臉龐,此時異常嚴肅正經。

她不是在說笑,是認真的!

許徵被她的嚴肅感染,也收斂了笑意,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許瑾瑜不自覺的屏息,等待著許徵的答案。

許徵沒想太久,很快就有了答案:“我想堂堂正正的考上科舉走上仕途,沒有投靠秦王的打算。”

投靠秦王當然是出人頭地的捷徑。可這樣的捷徑,往往也意味著極大的風險。秦王只是一個皇子,卻比太子更得聖眷更有賢名。朝野之間只聽聞秦王不知有太子,將來必有隱患!

和秦王結個善緣可以,至於投誠就不必了。

他可不想早早的被人貼上“秦王黨羽”的標簽。

許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顆心,瞬間落回了原處,一雙眼眸熠熠閃亮:“大哥,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她之前是白白擔心了。許徵並沒被秦王的尊貴榮華閃花了眼。

再一細想,許瑾瑜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前世,許徵是為了她才會甘願被紀澤利用,成了秦王一黨。這一世,她不會再落入小鄒氏和紀澤的圈套,許徵也不會再為她所累了。

許徵見她神色變幻不定,不由得一愣:“你這是怎麼了?今天怎麼怪怪的?”

先是莫名其妙地追問他想不想投靠秦王,然後又表現的奇奇怪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許瑾瑜定定神,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什麼。我就是胡思亂想隨便問問。”

許徵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定定地看著她:“隨便問問就問起了這麼要緊的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有個這麼聰明冷靜的兄長,真是讓人既欣慰又頭痛!

許瑾瑜左顧言他:“你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就別往外跑了,好好歇著。有空就多看看書本。”

“許瑾瑜!”許徵難得的板起了俊臉:“你別想蒙混過去。你到底有什麼事在瞞著我?”

許瑾瑜當然不會說實話,擺出一副“我很忙”的表情說道:“對了,我答應了安寧公主要為她繡一個帕子,她很快就會派人來取,我得抓緊時間動手了。就不陪你閑聊了。”

說著,便溜之大吉。

許徵看著她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他也終於可以肯定了。

她果然有事在瞞著他,不然,怎麼會落荒而逃?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8:4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8:46 AM 編輯

第四十六章 琴譜(一)

接下來一連數日,許瑾瑜都在忙著繡絲帕。

許瑾瑜丹青功底極佳,小幅的繡品從不用固定的花樣子,每一幅都是親筆畫出的底稿,再巧手飛針走線而成。繡出的圖案精巧別致栩栩如生。

此次繡的帕子是送給安寧公主的,自然要拿出壓箱底的本事來。光是底稿就畫了三份,反復比較才選定了其中最好的一幅。

許瑾瑜專注凝神的刺繡時,初夏習慣性的在一旁做繡活打發時間。

許瑾瑜學女紅的時候,初夏也一直旁聽,幾年下來,只要不和許瑾瑜比。初夏的女紅也很拿得出手了。

主僕兩個坐在一起,各自忙碌。覺得累了,就放下繡活,吃些點心喝些茶閑話幾句解解乏。氣氛輕松而融洽。

不像主僕,倒像是一對姐妹。

一旁的含翠忍不住說道:“小姐待初夏真好。”語氣里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羨慕。

小鄒氏規矩繁多手段嚴苛,稍不留神犯了錯,挨板子罰月例是常有的事。更有被發賣出府的。犯錯被發賣的侯府奴婢,通常都沒什麼好去處。最怕的是被賣到什麼腌臜的地方。

為人奴婢的,命運如浮萍。賣身契捏在主子手里,只能任由主子揉搓。

含翠早已習慣了戰戰兢兢的丫鬟生活,這些日子到了許瑾瑜身邊,見識到了初夏和許瑾瑜相處時的隨意自在,心中既羨慕又唏噓。

許瑾瑜彎了彎唇角,別有所指的笑道:“人心都是肉長的,初夏對我忠心耿耿,我自然會對她好。”

那雙美麗沉靜的眸子看了過來。

含翠半點不見心虛,一臉的誠懇真摯的應道:“有幸伺候小姐,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婢絕不會有二心。奴婢比不得初夏聰慧伶俐,到小姐身邊時日又短,若有什麼做的不妥了,小姐只管責罵,奴婢一定會好好改,直到小姐滿意為止。”

頂著這麼一張憨厚老實的臉孔,每一句話都似發自肺腑。

如果不是知道含翠的真面目,她幾乎要以為含翠說的都是真心話。

小鄒氏確實高明,調教出來的丫鬟一個比一個伶俐。不同的是,含玉的伶俐表露在外,含翠看著忠厚,城府心機更勝過含玉。怪不得小鄒氏會派含翠到她身邊來做眼線。

前世的她善良天真,被含翠忠厚老實的外表蒙蔽,很快就將含翠視為親信,對含翠的話更是深信不疑。直到被算計著嫁給了紀澤,看清了紀澤的真面目之後,她才幡然醒悟。原來她的身邊一直藏著這麼一條毒蛇。

這個沉痛的教訓,讓她徹底明白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含翠表完忠心之後,一臉期待又忐忑的看著許瑾瑜。

許瑾瑜不痛不癢的嗯了一聲,重新又低下頭做起了繡活。

含翠心中暗暗失望,面上卻沒表露出來。到引嫣閣快有半個月了,她做事沉穩仔細,鄒氏常在小鄒氏身邊誇贊她。

鄒氏好應付,許瑾瑜卻比鄒氏難親近多了。她表現的再好,再竭力討好,許瑾瑜依然是不冷不熱的好在時間多的是,也不急在一時。

含翠心中暗暗盤算著,又湊到了初夏身邊,小聲請教起了女紅。

初夏性子單純,活潑爽朗,對含翠也沒什麼戒心,熱心的指點了含翠一番。

就在此刻,鄒氏過來了。

許瑾瑜正要放下繡活起身相迎,就聽鄒氏笑吟吟的說道:“自家母女,又不是外人,講究那些個虛禮做什麼。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說著,便走到了許瑾瑜身邊,仔細地看了幾眼。

絲帕已經快繡好了。

一面繡著一叢青郁的翠竹,疏落有致,挺拔秀逸。另一面繡的卻是片片在風中飄落的竹葉。乍看有些凌亂平平無奇。

鄒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瑾娘,安寧公主喜歡竹子,你在這一面也繡上幾株竹子就是了。繡竹葉未免顯得簡單敷衍了。”

張口要帕子的人可是安寧公主!許瑾瑜總該拿出壓箱底的本事才對。怎麼這麼敷衍了事?

許瑾瑜也不辯解,只淡淡笑道:“娘,你先別急,再仔細瞧瞧這些竹葉。”

難道還有什麼奧妙?

鄒氏不怎麼確定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這一看,果然看出些門道來了。這些看似凌亂的竹葉分布分明是有規律的。

鄒氏好奇的追問:“你到底繡的是什麼圖案?”

“還沒完全繡好,等繡好就知道了。”許瑾瑜俏皮的眨眨眼,賣起了關子。看著慧黠又可愛。

鄒氏失笑:“好好好,我不問行了吧!等帕子繡好了我再看也不遲。”頓了頓,又滿懷希冀的說道:“等帕子繡好了,說不定安寧公主會命人接你進宮。”

“這怎麼可能!”許瑾瑜迅速地打斷了鄒氏美妙的幻想:“皇宮可不是等閑人想進就進的,得有腰牌才能進宮。你覺得安寧公主會為了一方帕子費那麼大的心思麼?說不定,安寧公主當日就是隨口一說,早已將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這倒也是。

堂堂公主,什麼樣稀罕的東西沒見過。雙面繡再珍貴,在宮中總不算稀奇。或許,安寧公主就是一時興起,會不會派人來取帕子都不知道呢!

這麼一想,鄒氏又開始心疼許瑾瑜了:“若是安寧公主忘了此事,你豈不是白白忙活這麼多天了?”

刺繡既耗時間又費心思,雙面繡比普通的刺繡更耗費心力。為了繡好這方帕子,許瑾瑜這些天幾乎沒出過引嫣閣。

許瑾瑜倒是半點不介意,隨口笑道:“閑著也是閑著,只當是打發時間了。”

她巴不得安寧公主忘了此事呢!

這麼閑聊著,無法集中注意力在繡活上。許瑾瑜索性放下手中的繡活,和鄒氏閑話了起來:“娘,大哥去了曹家,還沒回來麼?”

曹大人曾是太子太傅,才學淵博,深受皇上器重,如今做了國子監祭酒。傳聞曹大人極有可能擔任今年秋闈的主考官。如果不是紀澤親自為許徵引薦,許徵根本連登門拜會的資格都沒有。

這也是寄住在威寧侯府最大的好處了。

為了兄長,許瑾瑜心甘情願地忍耐一年。

一說起許徵的學業,鄒氏的心情總比平日好的多,笑著說道:“徵兒今日和紀二公子一起去的曹家。聽說每天到曹家投拜帖的學子多的很,去了也未必及時就能見到曹大人。得在門房等。”

有資格在曹家的門房等著,傳出去也是令學子艷羨的事。

母女兩個正隨意閑聊,就聽丫鬟來稟報,紀妧身邊的丫鬟書琴來了。

“奴婢給許太太請安,給表小姐請安。”書琴利落的行禮問好。

許瑾瑜和紀妧來往密切,和書琴也很熟稔,笑著打趣道:“你今日怎麼空著手來了?”書琴心靈手巧,擅長做糕點,梅花糕尤其做的好。紀妧常打發她送一份到引嫣閣來。

書琴笑瞇瞇地應道:“梅花已經都謝了,想吃梅花糕,只能再等一年了。”

許瑾瑜莞爾一笑:“妧表姐打發你過來,有什麼事麼?”

書琴答道:“小姐新得了一首琴譜,想請表小姐到沉香閣一起欣賞。”

能入得了紀妧的眼,絕不會是等閑的琴譜。或許是失傳的古琴譜也說不定。許瑾瑜生出了興致,笑著嗯了一聲,又看向鄒氏:“娘,我去沉香閣一趟,很快就回來。”

鄒氏私下里說過許瑾瑜幾回,讓她不要和紀妧走的太近,免得小鄒氏心中不快。

許瑾瑜口中答應的好好的,一轉頭卻依然故我。

當著書琴的面,鄒氏也不好說什麼,笑著點了點頭。

進了沉香閣,一張意想不到的俊臉映入眼簾。

許瑾瑜一怔。

他怎麼會在這兒?

“瑾表妹,”陳元青在看到許瑾瑜的一剎那,立刻起身相迎,眼底閃出了熱切歡喜的光芒。

少年郎對心上人的傾慕幾乎明明白白的寫在了眼中。

紀妧差點被閃瞎了眼,忍不住咳嗽一聲,暗示陳元青收斂一些。然後神色自若地笑道:“元青表弟得了一首琴譜,他知道我喜歡彈琴,特意給我送來了。你的琴藝也極好,所以我特地打發書琴叫你到沉香閣來,一起欣賞琴譜。”

許瑾瑜很快回過神來,笑著應道:“妧表姐時時惦記著我,真是讓人感動。”然後,微笑著喊了聲元青表哥。

不用多想,事情明擺著的。陳元青打著送琴譜的旗號到侯府來,然後厚著臉皮央求紀妧請她到沉香閣,然後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巧遇”。

果然還是和前世一樣!熱情又沖動,從不會遮掩心意。

許瑾瑜既有些無奈好笑,又忍不住暗暗嘆息。

這樣赤誠可貴的心意,她豈能不動容?可前世陳家滿門被斬的巨大陰影籠罩在心頭,令人望而卻步。

直至此刻,她依然沒想到什麼辦法能救陳元青。又怎麼肯回應他的一片真情?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8:47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8:50 AM 編輯

第四十七章 琴譜(二)

在情竇初開的少年眼里,心上人的一舉一動都是美的。

少女光潔的臉頰上浮起的淺淺微笑,還有那一聲軟軟的元青表哥(人家本來就是這樣的聲音好麼),都令陳元青心神蕩漾。

紀妧忍不住悄悄瞪了陳元青一眼。

陳元青勉強收斂心神,笑著說道:“瑾表妹,這是一本古琴譜,是我花了很多心思得來的。聽妧表姐說你也擅長琴藝,不妨多練一練琴譜。”

時下琴譜是很少見的,古琴譜更是珍貴。愛琴之人得了古琴譜,大多會慎而重之的收藏起來,等閑不會拿出來顯擺。也不知陳元青是從哪兒得來的琴譜。

許瑾瑜心念微閃,隨口應道:“這古琴譜是你特意送給妧表姐的,我怎麼好意思照著練。”

陳元青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其實,我原本是打算送給你的。只是怕太過冒昧,惹的徵表哥不快!”

紀妧:“...”

之前是誰殷勤又諂媚的捧上琴譜討好?又是誰說“妧表姐琴藝無雙這本古琴譜只有送給妧表姐才最合適”來著?

陳元青話說出口之后,才察覺出失言,訕訕地笑著補救:“妧表姐別見怪,我絕沒有心疼這本古琴譜的意思。”

紀妧似笑非笑的瞄了陳元青一眼,涼涼說道:“心疼也沒用。既然送給我了,就是我的東西。給不給瑾表妹看,得看我心情如何。不巧的很,我現在心情不太好。”

陳元青:“...”

許瑾瑜忍俊不禁的輕笑出聲。

陳元青的俊臉上浮起紅暈,好在他不是什麼羞澀靦腆的人,很快就恢復如常,笑嘻嘻的向紀妧賠禮:“剛才是我一時失言,妧表姐千萬別見怪。”

有許徵擋著,他想見許瑾瑜難之又難。幸好他聰明,很快就想到了從紀妧這邊入手。紀妧外冷內熱,嫡親表弟的央求總不會不理。也因此,陳元青今日終於成功地見到了許瑾瑜。

所以,紀妧是萬萬不能開罪的!

紀妧對陳元青的那點小算盤了然於心,笑著揶揄道:“如果我見怪,你是不是就再也不來沉香閣了?”

陳元青厚顏一笑:“妧表姐心地最是善良,哪里舍得生我的氣。”

這一次,就連紀妧也被逗的笑了起來。之前生的些許悶氣,瞬間無影無蹤:“算了,不和你一般見識。瑾表妹,快些過來看琴譜。我剛才看了一些,有些地方難度很高,不知能否彈奏出來呢!”

許瑾瑜笑著應了,走到紀妧身邊。兩人頭靠頭湊在一起,研究起琴譜來。自然無暇搭理陳元青。

陳元青絲毫不覺得沉悶無聊。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和許瑾瑜待在一起,哪怕旁邊還有紀妧,哪怕兩人沒說多少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他也心滿意足了。

那兩道明亮又熱情的目光,實在令人無法忽視。就連紀妧都覺得有些不自在。許瑾瑜卻像什麼也沒察覺到似的,專注地看著琴譜。

紀妧對許瑾瑜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幾分。

但凡女子,都有些虛榮心。陳元青家世相貌才學俱都出眾,又熱情爽朗討人喜歡,這麼一個優秀少年郎的傾慕下,許瑾瑜卻沒有洋洋自得或飄飄然,這份冷靜,令人不得不佩服。

許瑾瑜抬眸笑道:“妧表姐,只這麼看著,猶如隔靴搔癢。我想借你的琴一用。”

紀妧欣然點頭:“我也正有此意。”

轉頭吩咐一聲,很快便有丫鬟捧著琴來了。

琴置於琴架上,燃一支檀香,許瑾瑜洗凈了手坐了下來,纖長的手指輕輕撥弄琴弦。因為是陌生的琴譜,彈奏起來並不熟練,斷斷續續的。

彈奏完之后,紀妧正要說話,陳元青已經搶先了一步:“瑾表妹才看了琴譜沒多久,就能彈的這麼好,真是太厲害了!”

許瑾瑜微微一笑:“元青表哥謬贊了!我琴藝平平,比妧表姐差的遠了。”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一個驚喜的少女聲音:“元青表哥!”

是紀妤來了!

紀妤見到陳元青正如陳元青見到許瑾瑜一般,滿臉歡喜眼眸熠熠發光,一路小跑著到他面前:“元青表哥,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來了怎麼也不去清芷苑找我?”

紀妧:“...”

人家和你半點都不熟悉,為什麼要去清芷苑找你!

陳元青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禮貌又客氣的應道:“我偶然得了本琴譜,想起妧表姐最擅琴藝,所以今日特地過來,將琴譜送給妧表姐。”

紀妤立刻不滿地看向紀妧:“二姐,你怎麼只叫了瑾表妹過來,卻沒讓人去清芷苑叫我?我可是你的親妹妹!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紀妧嘴角微微抽搐,先瞪了陳元青一眼。

明明是陳元青厚皮賴臉的央求她請許瑾瑜過來,原本是打算瞞著紀妤的,偏巧被紀妤碰了個正著,還氣呼呼的來指責她。

陳元青飛快的回了個“這事就交給你了”的眼神,然后迅速地扭過頭,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瞧瞧這都是什麼麻煩事!

紀妧憋著一股悶氣,臉色語氣都好不到哪兒去:“你不是最討厭彈琴嗎?母親給你請的琴師,都被你給氣走了。我得了琴譜,自然想不到要請你過來。”

紀妤被揭了老底,一張俏臉頓時漲紅了。也不知是羞臊還是氣惱。

許瑾瑜忍住笑,打起了圓場:“妤表妹既然來了,不妨一起來看看琴譜。我剛才練了一遍,有幾處都彈的不順暢。正想請妧表姐再彈奏一遍呢!”

紀妤還算有些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的琴藝實在拿不出手,也不願在陳元青面前丟這個人。聞言裝模作樣地應道:“也好,我也很久沒聽二姐彈琴了。”

說完,很自然地站到了陳元青的身側。

紀妧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面無表情的坐下撫琴。

許瑾瑜打定了主意要和陳元青保持距離,站到了紀妧的身側,認真專注地看著紀妧彈琴。

陳元青在沉香閣賴了一個下午,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辭。

他倒是想賴著吃了晚飯再走,不過,已經溜出來這麼久了,再不回去實在不像話。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許徵回來了。

當然了,他絕不是怕許徵。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就是喜歡許瑾瑜,見了第一眼就很喜歡。他費盡心思找機會來見她有什麼不對?

許徵身為兄長,疼妹妹護著妹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少女總有長大嫁人的那一天。許徵防他像防賊一般,分明是把最佳妹婿人選往外推。這種做法實在不可取。

陳元青一邊理直氣壯的想著,一般殷勤的和許徵道別:“我來了也不短時間了。再不回去,我娘該擔心著急了。”

許徵不冷不熱的扯了扯唇角:“元青表弟慢走,我和妹妹就不送你了。”

陳元青略有些訕訕的笑了笑:“常來常往的,不必這麼客氣。我先走了,過些日子再來拜訪。”

臨走前,到底忍不住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垂著眼眸,沒有和他對視。

陳元青只以為許瑾瑜是矜持羞澀,也沒放在心上。雖然沒說多少話,可這半天一直和許瑾瑜待在一起,心情實在太美妙了。

陳元青的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了回府。

剛一進府,便有小廝匆匆來稟報:“啟稟三少爺,二少爺說了,讓你回了府就到墨淵居一趟。”

陳元青腳步一頓,神情莫名的有幾分心虛:“二哥真的這麼說了?”

小廝陪笑道:“奴才哪敢說謊騙三少爺,二少爺申時正回的府,已經等了三少爺一個時辰了。”

陳元青不知想到了什麼,略略苦著臉道:“行了,知道了,我這就去。”

陳元昭常年待在軍營里,極少回來。又未成親有子嗣,偌大的墨淵居里打掃的一塵不染,卻又冷冷清清。

除了幾個做粗活雜事的小廝之外,來來去去的全都是身強力壯的侍衛,連一個水靈標致的丫鬟都沒有。乍一看就像進了軍營。

陳元昭自小就性情冷淡,不近女色,從不讓丫鬟近身伺候。

安國公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從陳元昭十五歲開始,葉氏就精心挑選貌美伶俐的丫鬟送到墨淵堂來,用意不言自明。只可惜陳元昭半點不領情,毫不客氣的將丫鬟都攆了出來。然后在軍營里住了三個月都沒回過府。

葉氏只得無奈的暫時打消了通房丫鬟的念頭。改而操心起了陳元昭的親事。

在葉氏看來,陳元昭只要成了親嘗到了情愛的滋味,這不近女色的毛病自然就會改了。只可惜,陳元昭根本不體諒她的心意,私下去找了安國公。不知父子兩個說了什麼,安國公做主讓陳元昭暫不成親。葉氏雖然不快,卻也無可奈何。

陳元昭的親事就這麼拖延至今。

墨淵堂里也一直沒有女主人。

陳元青和陳元昭感情很好,不過,他生平最怕的也是面冷的二堂兄。尤其是在做了小小的虧心事的時候。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8:5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8:59 AM 編輯

第四十八章 兄弟

陳元青輕手輕腳的進了墨淵居,那副樣子和做賊也差不了多少。

“三少爺!”一個聲音陡然在身後響起。

陳元青被嚇了一跳。一轉身,一個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面容冷肅的男子映入眼簾。

陳元青鬆了口氣,笑著瞪了他一眼:“周聰,你走路怎麼也不出聲,嚇了我一跳。”

陳元昭身邊有五百親兵。這五百親兵都是從神衛軍里特意挑出來的,個個身手利落驍勇,只聽從陳元昭的命令,對陳元昭極為忠心。

周聰正是這五百親兵的統領。

周聰的父親當年是神衛軍里的先鋒猛將,不幸戰死沙場。周聰自小就在軍營長大,和陳元昭年齡相若,從十歲起就做了陳元昭的親兵。十五歲做了親兵統領。

陳元青和陳元昭親厚,和周聰也十分熟悉。

周聰扯了扯唇角說道:“陳將軍在練功場,三少爺請隨我一起過去。”

陳元青笑著應了,隨周聰一起去了練功場。

陳家一門武將,以武傳家,陳家兄弟三人都是自四歲起習武。陳元昭自少就嶄露出過人的天分,遠勝陳元白陳元青。如今,陳元白進兵部任職,陳元昭統領神衛軍。至於陳元青,對領兵打仗興趣不大,一心讀書想考科舉。

剛一踏進練功場,就聽嗖的一聲,一柄長槍飛速而至。

陳元青一驚,反射性的往右閃躲,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那柄長槍從他的臉邊掠過,釘入身後的木柱里,深入三寸!

陳元青驚魂未定,沖著不遠處的身影嚷道:“二哥!你要謀殺堂弟嗎?!”

“這一年多沒見,你的身手退步了不少。”

陳元昭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手中握著的長刀刀背略厚,刀刃卻極薄,閃著殺氣騰騰的寒光。

這把刀名斬風,選用最好的精鋼混合了玄鐵鑄成,削鐵如泥,鋒利無匹。到了戰場上,更是殺人利器。不知飲過多少鮮血,令人看著就膽寒。

陳元青已經算高了,陳元昭比陳元青還要高小半個頭。玄色的武服勾勒出高大結實完美的身材,胳膊結實有力,雙腿修長筆直。英俊的臉孔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汗。

就連同為男子的陳元青見了,也忍不住暗暗贊嘆一聲。

如果二哥肯親近女色,這安國公府里的美貌丫鬟們不知會為了通房丫鬟的位置搶成什麼樣子等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陳元青用控訴的眼神看著陳元昭:“二哥,你連個招呼也不打就扔了長槍過來,我剛才要是反應慢一點就破相了!”

陳元昭瞄了忿忿不平的陳元青一眼,淡淡地說了句:“我書房里少了一本琴譜。”

陳元青:“...”

陳元昭斜睨著面色尷尬的陳元青,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今天上午,只有你來過墨淵居。”

陳元青咳嗽一聲,揚著笑臉大拍馬屁:“二哥明察秋毫,實在令人佩服。我今天確實來了墨淵居,進了你的書房,本想找一本兵法看一看。沒想到無意中發現了一本古琴譜。我想著你平日只喜練武,不愛撫琴這些風雅的事。這麼好的古琴譜放在書房里做擺設,實在是暴殄天物。我一時於心不忍,於是就..”

“於是就拿去送了人?”

陳元青:“...”

平日里少言少語的,偶爾一張口,堵的人啞口無言。一點兄弟情誼都沒有。

好在陳元青的臉皮厚度足夠,很快就恢復了笑嘻嘻的樣子:“二哥真是太厲害了!一猜就中!我確實把琴譜拿去送人了,也沒送給外人,送給了妧表姐。她琴藝高妙,這琴譜給了她正好相得益彰。”

在陳元昭說話之前,陳元青又搶著張口說道:“我送都送了,你該不會讓我再去要回來吧!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耍賴耍的理直氣壯!

看著這樣的陳元青,陳元昭的眼中迅速地掠過一絲笑意。不知想到了什麼,很快又擰起了眉頭,定定的看著陳元青。

陳元青被看的心虛不已,強自鎮定地問道:“你這麼看著我乾什麼。就是一本琴譜罷了,你要是實在不高興,我就厚著臉去找妧表姐,把琴譜要回來。”

陳元昭冷不丁地打斷了陳元青:“你去威寧侯府,還見了誰?”

陳元青眼神漂移不定,不敢和那雙冷凝銳利的眼睛對視:“還有妤表妹。”

從小就這樣,只要一撒謊就這副表情。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陳元昭眸光一閃,淡淡問道:“你去見許瑾瑜了?”

被說中心事的陳元青瞠目結舌地看著陳元昭:“二哥,你、你是怎麼知道瑾表妹的?”他可從沒在陳元昭面前提起過許瑾瑜半個字!陳元昭是從誰的口中知道她的?

陳元昭沒回答這個問題,依舊直直的看著他。

雖然愛慕一個少女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可被陳元昭皺眉盯著,陳元青不自覺的就心虛了:“我下午去侯府找妧表姐的時候,瑾表妹正巧也在。不過,我和她加起來也沒說五句話,至始至終都恪守禮數。我可以向你發誓!”

陳元昭的臉色似緩和了一些。

陳元青最擅打蛇隨棍上,立刻又笑著試探道:“二哥,你回來之後在府里只住了一晚就回軍營了,應該沒見過瑾表妹吧!”

陳元昭沒回答這個問題。

陳元青早就習慣了陳元昭的冷然少言,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驥哥兒的周歲就快到了。大伯父有意將驥哥兒的周歲宴辦的熱鬧些,大伯母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多邀請一些名門閨秀登門。你那天可得睜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替我挑一個美麗又賢惠的二嫂。”

眼看著陳元昭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陳元青忙改口:“到時候,紀家的表姐妹們也會來。二哥也能親眼看到瑾表妹了。她長的十分美麗,性子又溫婉可愛,我敢保證,你見了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呸呸呸!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雖然家世稍微低了些,不過,其實我也不算很優秀,她和我正好相配。二哥,到那一天你仔細看看她,‘順便’在我娘面前說幾句好話。”

陳元青滿眼期盼地看著陳元昭。

他自幼喪父,母親陶氏對他管教嚴格期許甚高,一心想為他說一門好親事。十有是看不上許家的。他想娶許瑾瑜,陶氏那一關是最難過的。他需要支持者。

這個人,當然非陳元昭莫屬。

陳元昭雖然性子冷了點臉上的表情少了點話也少了點不過,對他一直都很好。只要他張口相求,陳元昭一定不會拒絕。

可這一次,陳元青料錯了。

陳元昭神色冷然,拒絕的乾脆利落:“我不會幫你的忙。”

陳元青先是一愣,很快又腆著臉央求:“二哥,你就幫我這一回。我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求你。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對我來說卻很重要!你一定要幫我。”

“她不適合你,二嬸娘也不可能同意這門親事,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陳元昭目光冷冽,聲音低沉:“京城多的是才貌雙全的名門閨秀,你喜歡誰都可以,以後別去見她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

陳元青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臉挫敗和無奈。

不過,他很快又振作起來。

二哥不知是從誰的口中聽說了瑾表妹,對她生出誤會存了偏見。等親眼見了她,二哥一定會改變看法。

瑾表妹是天底下最美麗溫柔可愛的女子。

此刻的許瑾瑜,心情同樣復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陳元青活潑爽朗,又對她一片深情,若是日後嫁了這樣的夫婿,他一定會全心全意的待她好。

可是,安國公府滿門覆滅的陰影徘徊不去。她沒有別的選擇。

“妹妹,你怎麼一直都沒說話?”許徵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說起來,他對陳元青的態度確實稍微過分了一點點。

許瑾瑜定定神,映入眼簾的是許徵有些緊張忐忑的俊顏,不由得莞爾一笑:“大哥,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其實,我也覺得應該和元青表哥保持距離。我心中坦坦蕩蕩,別無所想,可元青表哥未必沒存著心思。落在別人眼中,只怕會傳來閒言碎語。我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閨譽名聲要緊,自然要處處留心。”

許徵聞言鬆了口氣:“你能想通這一點就好。說實話,我也不算討厭陳元青。不過,他若是真的對你有心,就該和家中的長輩商議,正經的請人來說和提親。總這麼巴巴的跑來見你算怎麼回事?”

這才是最令許徵生氣的地方。

陳元青現在的行為算什麼?

輕浮肆意,沖動冒失!若是傳出去,就是許瑾瑜也會被人看輕幾分。

許瑾瑜心里一暖:“大哥,我知道你是全心為了我著想。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數,不會做出令許家的蒙羞的事情來!”

她會竭盡全力的救他一命,償還他的救命收容之恩。可這其中並不包括要嫁給他。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能免俗。重活一世,她要守護母親兄長,要報仇雪恨,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情意,她注定要再次辜負了!

對不起了,陳元青。

許瑾瑜下定了決心之後,心中既覺得愧疚酸澀,又一陣釋然輕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8:5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11:22 AM 編輯

第四十九章 意外

之後幾天,許瑾瑜和紀妧見面,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提當日的事。

時下風氣對女子不算嚴苛,小門小戶的女子拋頭露臉是等閑事。不過,勛貴府邸的千金閨秀們大多矜持端莊,和男子私下來往是會被人恥笑的,更不能流露出傾慕私相授受。

也因為如此,顧采蘋的行徑才讓人格外的瞧不起。

陳元青對許瑾瑜心生傾慕,其實不算什麼。不過,一旦傳了開去,對許瑾瑜的名聲有損。還是少提為好。

紀妧得了新琴譜之後,愛不釋手,連著幾天都在練琴。紀妤一肚子草包,根本不懂欣賞。聽到半途就找了個借口溜了。

紀妧樂得專心練琴,偶爾和許瑾瑜交流切磋幾句。兩人相處日久,十分相得。不僅是紀妧,就連許瑾瑜也在心中暗暗唏噓。

為什麼紀妧偏偏是紀澤的親妹妹?

將來總有一天,她要揭露紀澤和小鄒氏的奸情,讓紀澤身敗名裂失去一切!到了那一天,她要怎麼面對紀妧?

原本她還打著算計紀妧的主意,想利用紀妧來對付小鄒氏。可現在卻實在生不起這個念頭了。

“瑾表妹,當日在宮里,安寧公主讓你為她繡一方帕子,到今天正好半個月了。你帕子繡好了沒有?”紀妧含笑問道。

許瑾瑜笑著嗯了一聲:“前兩日就繡好了。只等著公主派人來取了。”

紀妧聞言笑道:“安寧公主既是特地說了,一定會記得派人來拿帕子。以她的性子,必然會有豐厚的賞賜給你,不會讓你白白辛苦忙碌。”

許瑾瑜眨眨眼,俏皮的一笑:“你怎麼也不早點提醒我。早知道如此,我就多繡幾個帕子,說不定能多得些賞賜呢!”

紀妧被逗樂了,正要說什麼,書琴一臉喜色的匆匆過來了:“小姐,汀蘭院那邊派人送了信來,說是宮里來人了,讓你和表小姐現在就去汀蘭院一趟。”

說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安寧公主派人到府中來了。

許瑾瑜和紀妧對視一笑。

兩人一起到了汀蘭院。

小鄒氏和鄒氏都在,紀妤也來了。

一個穿著碧色宮裝的宮女正含笑而立。這個宮女年齡不算小了,約有二十四五歲,相貌端莊,氣質出眾。

小鄒氏笑著介紹:“瑾娘,這是安寧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雪晴。”

雪晴笑著福了一福:“奴婢見過二小姐,見過許小姐。”

雪晴是安寧公主身邊的掌事宮女,平日就是在宮中的嬪妃娘娘們面前也頗有些體面。紀妧忙笑道:“雪晴姑娘快免禮。”

許瑾瑜側過身子,只受了半禮。

雪晴看在眼里,對這位許家表小姐生出了幾分好感,笑著說道:“公主殿下打發奴婢來問上一問,不知帕子可繡好了?”

許瑾瑜微微一笑:“兩日前就繡好了。我這就命人取來,請雪晴姑娘帶給公主殿下。”

雪晴卻出人意料地答道:“許小姐誤會了。公主殿下只讓奴婢來問一問,並未讓奴婢將帕子帶回宮。”

許瑾瑜怔了一怔。

雪晴也沒賣關子,很快就說明了來意:“公主殿下打算明日親自到侯府來做客一天,到時候許小姐親自將帕子給公主殿下也不遲。”

什麼?

許瑾瑜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了區區一個帕子,安寧公主要親自到威寧侯府來?!

別說許瑾瑜了,就是小鄒氏等人也都愣了一愣,一時反應不及冷了場。

雪晴在宮中待了多年,門面功夫極佳,不管心里在想什麼,臉上卻半點不露,笑吟吟的繼續說道:“公主殿下怕來的冒昧叨擾,因此特地派奴婢先來侯府一趟,向夫人和諸位小姐說一聲。”

小鄒氏此時總算反應過來了,忙堆起笑臉:“公主殿下肯駕臨,是我們侯府的榮幸,何來叨擾之說。”

雪晴含笑應道:“奴婢回宮後,一定將夫人的心意轉告公主殿下。”

雪晴來意達成,並未久留,很快便告辭回宮去了。

“娘,明天安寧公主真的要來我們侯府做客嗎?”雪晴一走,紀妤便迫不及待的追問。

安寧公主身份尊貴,平日極少出宮。雖然和紀家幾位小姐是嫡親的表姐妹,見面的次數卻不多。這麼專程到侯府來做客,可是正兒八經的第一回。也怪不得紀妤這般興奮雀躍。

就連小鄒氏也是笑容滿面:“公主殿下特意讓雪晴來說過了,自然不會是假的。”

又看向許瑾瑜,語氣前所未有的柔和:“瑾娘,公主殿下要的絲帕你已經繡好了吧!”

許瑾瑜笑著嗯了一聲。心里暗暗揣度起安寧公主此舉的用意。

然而,思來想去卻不得其解。

小鄒氏思忖片刻說道:“公主殿下前來做客,此事不宜張揚。我會讓廚房準備些精致的糕點,再讓人去買些新鮮的瓜果來。沉香閣最清幽雅致,到時候你們三個就陪著安寧公主在沉香閣待上一日。”

紀妧和許瑾瑜都無異議。

紀妤卻不樂意了:“為什麼要去沉香閣?去我的清芷苑不行嗎?”

小鄒氏瞪了過去:“妧姐兒比你年長幾歲,說話行事沉穩仔細,不會出什麼差錯。若是去了清芷苑,你能保證招呼好安寧公主不出半點差池嗎?”

紀妤被噎的啞口無言。

小鄒氏不理會紀妤,親切的對紀妧說道:“妧姐兒,明日就勞煩辛苦你了。”

紀妧淡淡一笑:“母親嚴重了。安寧公主既是貴客,也是我嫡親的表妹。她來做客,由我出面招呼理所應當。”

鄒氏也拉起許瑾瑜的手,殷殷叮囑:“瑾娘,明日公主來做客,你可要打起精神來。”這樣的機會可實在難得。趁機和安寧公主結交成為好友,可是好事一樁。

許瑾瑜柔順的應道:“娘,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明天她一定會睜大了眼睛,找出安寧公主親自來侯府的緣由。

鄒氏壓根沒聽出許瑾瑜的言外之意,一邊絮叨著要注意的事,一邊暗暗盤算著。

安寧公主和秦王是同胞兄妹,許瑾瑜若是和安寧公主交好,央求安寧公主在秦王說說情,說不定許徵就能入了秦王的眼。如果能投靠秦王,許徵將來的仕途之路也會走的更高更遠。

知母莫若女。

許瑾瑜只看鄒氏熠熠閃亮的眼眸,就猜到了鄒氏在想什麼。

一切都為了許徵!

只可惜,這一次鄒氏注定要失望了。她非但不會按著鄒氏的心意去做,還會讓許徵也離秦王兄妹遠遠的。

安寧公主即將到侯府來做客的事,很快就在府中上下傳開了。

許徵得知此事後,也有些訝然。腦海中迅速的閃過安寧公主那張圓圓的俏臉和一雙靈活的大眼:“這個安寧公主為什麼忽然會到侯府來做客?該不會是特地來取你繡的那方絲帕的吧!”

許瑾瑜在許徵面前,也不用裝模作樣了,皺了皺秀氣的眉頭說道:“堂堂公主,什麼樣珍貴稀罕的東西沒見過。雙面繡的帕子雖然精致特別,也不至于親自登門來取帕子。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可我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她特地跑到侯府來是為什麼。”

許徵深以為然,想了想說道:“你明天多加小心。沒弄清安寧公主的來意前,說話要格外的謹慎。若是聽著安寧公主話音不對,或者她提出了什麼過分的要求,你可別理會。公主我們確實招惹不起,總能躲得起。”

和鄒氏的叮囑截然相反。

許瑾瑜心里暖暖的,笑著點頭應下了:“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我會諸事小心的。”

許徵哪里放心得下,暗自想著,明日厚著這張臉也要待在許瑾瑜身邊。

第二天巳時正,安寧公主蒞臨威寧侯府。

威寧侯府開了正門,小鄒氏領著眾人在正門口相迎。

安寧公主並未擺出公主出行的儀仗,乘了宮中的馬車前來,身邊伺候的宮女也比平日少了大半。只帶了八個宮女外加四個嬤嬤而已。

安寧公主今日顯然格外裝扮過了,一襲粉紅色的宮裝,映襯的她格外白皙,臉上還上了一層薄薄的妝容,遮住了幾分青澀,長長的秀發挽起,只余下兩縷發絲垂至胸前,顯出了少女的姣美動人。

“妾身見過公主殿下。”小鄒氏恭敬的行禮。

許瑾瑜等人也隨著小鄒氏一起行禮。

“諸位不必多禮。”安寧公主的聲音清甜悅耳:“我今日前來是做客的,你們不用太過拘泥。不然,我可現在就上馬車回宮去了。”

平易隨和俏皮可愛,讓人瞬間就生出好感來。

小鄒氏笑道:“好,一切都聽公主殿下的。若是有什麼冒昧失禮之處,還請公主殿下見諒才是。”

簡單寒暄兩句,眾人眾星捧月一般迎著安寧公主進了府。

安寧公主妙目流盼,目光迅速地掠過許瑾瑜身邊的許徵。只短短一瞬,很快又移開了目光。白嫩的臉頰飛起淡淡的紅暈。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11:23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11:28 AM 編輯

第五十章 安寧(一)

眾人直接將安寧公主迎進了沉香閣里。

安寧公主進了沉香閣格外自在。笑著對紀妧說道:“妧表姐,我可很久沒聽過你彈琴了,今日可要一飽耳福才行。”

紀妧抿唇一笑:“公主殿下想聽,我彈上一天也無妨。”

安寧公主俏皮的眨眨眼:“這可是你親口說的,到時候彈的手指痛了可別怪我。”

眾人很捧場的笑了起來。

這位安寧公主身份尊貴,性情脾氣還算不錯,沒擺公主架子。許徵暗暗想著,看來不會刻意刁難妹妹才對。

正想著,安寧公主笑盈盈地看了過來。

許徵兄妹站在一起,安寧公主看著許瑾瑜的時候,得以正大光明的多看許徵一眼,輕快地笑道:“瑾娘,你答應送我的帕子呢!”

為什麼她有一種安寧公主在向她示好的錯覺?

許瑾瑜將心底那一絲怪異的感覺按捺下去,含笑應道:“已經繡好了,公主殿下看看是否喜歡?”

說著,從初夏的手中拿過一個扁平的錦盒,親自送到了安寧公主面前。

雪晴正要接過錦盒,安寧公主已經笑著親自接了過來。

雪晴微微一怔。

安寧公主脾氣是隨和沒錯,可也是看人的。天家貴女怎麼可能沒點眼高于頂的脾氣?只是平日掩飾的很好罷了。這位許家表小姐,到底是憑著什麼得了公主的另眼相看?

安寧公主打開錦盒。

錦盒里放著一方潔白的絲帕。絲帕右上角繡了一叢翠竹。錯落有致,隨風搖曳,栩栩如生。似乎還能聽到颯颯的竹葉聲。

“好漂亮!”安寧公主眼睛一亮,脫口而出。

宮中當然不缺繡藝超卓的繡娘,安寧公主不知見過多少精妙的繡品。不過,許瑾瑜繡的帕子實在精致好看,令人一見之下就心生歡喜。

安寧公主拿起帕子翻看。

帕子的另一面,繡著飄落的竹葉。乍看凌亂無序,細細一看,才能看出其中奧妙。竹葉拼湊成了一個寧字。

安寧公主“呀”了一聲,目光中滿是驚嘆和歡喜:“你是怎麼想到這麼繡帕子的,太別致太好看了!我太喜歡了!”

反復翻看,頗有些愛不釋手。

許瑾瑜笑道:“我也是靈機一動,才想出在帕子上用竹葉繡上一個寧字,原本還忐忑著怕公主殿下不喜,如今見到公主殿下喜歡,我也放了心。”

安寧公主眉眼彎彎,圓圓的臉孔上露出小小的酒窩:“你一定費了不少心思。”

這份巧思妙手,委實令人驚艷!

許瑾瑜微微一笑:“公主殿下喜歡就好。”

為了繡好這方絲帕,她確實花了很多心思。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先將這位天之驕女應付過去再說。

安寧公主滿眼歡喜贊不絕口,小鄒氏等人立刻笑著附和。一時間,許瑾瑜出盡了風頭。

鄒氏深以許瑾瑜為傲,許徵也暗暗放了心。

看來,安寧公主是真的喜歡許瑾瑜,此次到侯府也只是普通的做客,應該沒什麼別的意圖。

紀妤心里直冒酸水。可許瑾瑜的繡藝實在太好了,普通的繡娘遠遠不及,大概就連繡衣閣里的繡娘也是及不上許瑾瑜的。她就是想挑刺,也無從挑起。

安寧公主歡快的聲音響起:“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今日也特地帶了禮物來,瑾娘,你快些看看喜不喜歡。”

一旁的綠衣宮女將手中捧著的錦盒呈到了許瑾瑜的面前。

許瑾瑜接了盒子,打開一看,不由得一驚。她早料到安寧公主有回禮,以公主之尊,出手自然也不會太輕可這份回禮,也太貴重了。

深色的絲絨布上,放著一串珍珠手鏈。每一顆珍珠都圓潤通透一般大小,一看就不是凡品。

“我繡帕子只花些時間精力,公主殿下這份禮物太貴重了。”

許瑾瑜正想委婉的推辭,安寧公主已經迅速地接過了話茬:“你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我只動了動嘴,禮物是雪晴替我到庫房里挑的。你若是不喜歡,我回宮之後再讓雪晴重準備一份。”

得了,還是老老實實收下吧!

許瑾瑜立刻改口笑道:“這串珍珠手鏈十分好看,我很喜歡,多謝公主殿下了。”

紀妤看著那串珍珠手鏈,又羨又嫉,脫口而出道:“公主殿下,你也太偏心了。只給瑾表姐準備禮物,我和二姐怎麼沒有?”

安寧公主:“...”

眾人:“...”

紀妧忍住扶額嘆息的沖動。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攤上了這麼一個妹妹。

心里再氣惱,也不得不張口打圓場:“三妹你又淘氣胡鬧了!公主殿下和我們是嫡親的表姐妹,這禮物送來送去的多見外。再說了,瑾表妹為公主殿下繡了帕子,這珍珠手鏈是回禮。你做了什麼,怎麼好意思要禮物。”

小鄒氏也擠出笑容來:“妧姐兒說的是。妤兒,你也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一副孩子脾氣!張口就找公主殿下要禮物,也不覺得害臊。”

一個一個都責怪她。怎麼也不說這是安寧公主粗心,忘了多準備兩份禮物。對一個外人倒是比對表姐妹更好。

紀妤嘴上不敢反駁,那點心思都在臉上寫著呢!在座的都是玲瓏心肝,誰能看不出來?

小鄒氏被氣的快冒煙了,偏偏不能表露半分,還得陪著笑臉對安寧公主道歉:“都是我教導不嚴,這丫頭平日里說話隨意慣了,在公主殿下面前也不知道收斂。還請公主殿下不要見怪。”

安寧公主定定神笑道:“說起來確實是我粗心了。來前只想著為瑾娘準備回禮,竟忘了妧表姐和妤表妹。等回了宮,我一定命人補送兩份禮物來。”

紀妤一聽,頓時喜滋滋的說道:“那就多謝公主殿下了。”

眾人的臉色都很精彩。尤其是小鄒氏,明明氣的七竅生煙還要強自維持笑容,一不小心,臉孔就有些扭曲。

要不是礙著安寧公主,小鄒氏早拎起紀妤的耳朵臭罵一頓了!

尷尬冷場了片刻。紀妧很快笑著扯開話題:“公主殿下難得來一回,不如一起到園子里轉轉吧!如今正是百花盛開的時節,園子里春景正好呢!”

安寧公主笑著應了。

小鄒氏也從羞惱燥熱中回過神來:“你們年輕人一起去園子里,我和大姐就不去了。”頓了頓,又特意吩咐紀妧:“妧姐兒,你和瑾娘好好招呼公主殿下。”

至于紀妤,老實安分些,別再惹禍就哦米拖佛了。

紀妧很快就領會了小鄒氏話中的意思,一語雙光的應道:“母親放心好了,我會招呼好公主殿下的。”順便再看緊紀妤,絕不會讓她再莽撞冒失胡言亂語了。

這一刻,素來不對盤的兩人同時心有戚戚焉。

攤上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女兒(妹妹),真是夠人頭痛的!

小鄒氏和鄒氏一起起身離開了。

一直靜默不語的許徵張口說道:“我還有書要看,就不陪你們去園子里了。”要看書還在其次,主要是一堆少女在園子里轉悠,他跟著未免有些尷尬。

許徵是對著許瑾瑜說的話,許瑾瑜正要笑著點頭,安寧公主卻出人意料的張了口:“許公子勤奮上進是好事。不過,讀書也不急在一時。今日光正好,何必辜負了大好光?”

許徵一愣,下意識地看了安寧公主一眼。

安寧公主態度鎮定從容,只有略略泛紅的臉頰出賣了她此時心里的緊張。

安寧公主既已這麼說了,許徵也不好堅持回引嫣閣:“承蒙公主殿下不棄,那我就厚顏隨著你們一起去園子里欣賞春景了。”

聲音清亮動聽,俊秀的眉眼浮著淺淺的笑意,仿佛整個廳堂也亮了起來。

安寧公主心怦怦一跳,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許瑾瑜沒有錯過安寧公主異樣的反應,心里咯噔了一下。

怪不得安寧公主會特地跑到威寧侯府來,還處處對她示好。

原來,一切是因為許徵!

少年方慕少艾是天性,少女到了懷春之齡,對俊秀出色的少年郎生出愛慕也不算稀奇。如果是別的少女對許徵芳心暗許,許瑾瑜一定會為兄長驕傲高興。

可是怎麼可以是安寧公主?

娶了公主看似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其實,尚了公主可不是什麼美事。做了駙馬,一輩子榮華光鮮是少不了的,可也就意味著從此與仕途無緣了。以許徵的才華抱負,是絕不肯做什麼駙馬的。

退一步說,就算許徵有了這份心,許瑾瑜也絕不會坐視許徵再次跳到秦王這艘注定沉沒的賊船上。前世秦王和紀賢妃一死,安寧公主也很快重病身亡。駙馬的命運可想而知。

眾人已經起身,隨著安寧公主一起往外走。

許徵見許瑾瑜待在原地沒動,反射性的停下腳步看了過去:“妹妹,你怎麼了?”

許瑾瑜定定神,展顏笑道:“沒什麼,我們快些走吧!”

此事暫時還是別告訴許徵了。

反正安寧公主出宮機會極少,今天過後,說不定再無相見的機會。少女的傾慕來的快去的也快,時間一久自然就會拋之腦後。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11:3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1:26 PM 編輯

第五十一章 安寧(二)

安寧公主很少出宮,不過,威寧侯府是她的外祖家,來的次數也不算少。威寧侯府的園子,她不知逛過多少回,早就沒了新鮮感。

可今日,安寧公主只覺得園子里的景致格外好。一棵樹一朵花,甚至是普通的一塊石頭,落在眼中都出奇的好看。

安寧公主側著頭和紀妧說話的時候,眼角余光正好能看到後方的許徵。

許徵不知低頭在和許瑾瑜說著什麼。少年俊秀的臉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清亮的眼中蘊著溫柔的笑意,那一抹笑意,悄然的撒進了她的心里。

安寧公主的好心情幾乎寫在了臉上。

紀妧一邊陪著安寧公主閑聊,一邊在心中暗暗鬆口氣。

還好,剛才紀妤的冒失並未觸怒安寧公主。雖說是嫡親的表姐妹,安寧公主脾氣也很好。可公主就是公主,天家尊嚴不容冒犯。

安寧公主忽的停下了腳步,對紀妧笑道:“妧表姐,走了這麼久,我覺得有些累了,我們到那邊的亭子里坐著歇會兒吧!”

紀妧欣然應了。

這座八角涼亭建在一片竹林邊。

亭子不算大,丫鬟宮女們俱都守在了亭子外。坐在亭子里,可以欣賞涼風習習竹葉颯颯的美景。

安寧公主最喜竹,對著竹林陡然生出幾分詩意,笑著問許瑾瑜:“瑾娘,你可喜歡作詩?”

話是問許瑾瑜的,目光卻情不自禁的飄向許徵。

許瑾瑜歉然笑道:“我粗通文墨,識字讀書不成問題,作詩可就難倒我了。只怕是要掃公主殿下的興致了。”

不會作詩?

怎麼可能!許瑾瑜談吐不俗,顯然飽讀詩書頗有學識。說什麼不會作詩,分明就是敷衍之詞!

安寧公主笑容一頓。自己身份尊貴,肯示好結交是許瑾瑜的榮幸。她竟然這般不識抬舉。

原本愉快和諧的氛圍陡然冷凝了起來。

紀妧暗暗著急。許瑾瑜素來聰慧伶俐知趣,怎麼會當面讓安寧公主難堪?

紀妧正要說話,許徵已經搶先一步張了口:“公主殿下請見諒,瑾娘自小就喜歡刺繡,于詩詞上確實很少用心。如果公主殿下有這份雅興,我斗膽厚顏毛遂自薦一回。不知公主殿下是否應允?”

安寧公主瞬間展顏,剛才的些許不快立刻拋到了腦後:“好,那就請許公子多多指教。”

許瑾瑜:“...”

她故意推托,就是有意惹安寧公主不快,最好是一氣之下再也不願見她,也免得日後牽扯不清。許徵一點都不體諒她的一片苦心,竟還上趕著往安寧公主面前湊。

許徵自然不清楚許瑾瑜的復雜心思。

安寧公主面露不愉,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為許瑾瑜解圍。現在安寧公主高興了,他心情也為之一鬆,笑著問道:“不知公主殿下想以什麼為題?”

被那雙清亮含笑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安寧公主心中似開出了絢爛的花朵,歡快地笑道:“我最喜歡竹子,聽聞瑾娘說,你也喜竹。不如我們就以詠竹為題如何?”

許徵詩才出眾,什麼詠菊詠荷詠竹這類詩都不在話下,聞言毫不猶豫的應下了。

一直憋著沒出聲的紀妤終于有機會插嘴了:“我也會作詩!既然是以詠竹為題,不如限定時間,我們各自作一首。”

邊說邊瞄了許瑾瑜一眼,臉上寫滿了“哈哈我別的不如你作詩總比你強”的洋洋得意!

許瑾瑜心里在想什麼別人不得而知,面上卻是神色如常。

紀妧不願許瑾瑜尷尬,立刻笑著打圓場:“我們幾個作詩,不如就讓瑾表妹做個評判吧!瑾表妹不擅作詩,欣賞評點總是沒問題的。”

紀妧一番好意,許瑾瑜只能笑著應了下來:“好,那我就厚著臉做個評判。不過,在我心里,誰作詩也沒大哥好。到時候我若是評了大哥第一,你們可別不服氣。”

一席話,逗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之前的些許尷尬,在笑聲中悄然無蹤。

安寧公主甚至主動的沖許瑾瑜笑道:“瑾娘,你可不能只向著你大哥,昧著良心說我們的詩作的不好。不然,我們可都不放過你。”

這麼活潑可愛的少女,讓人實在生不出惡感來。

為什麼她偏偏是秦王的妹妹?

許瑾瑜一邊笑著應對,一邊在心中暗暗嘆息。

紀妧吩咐一聲,很快,便有丫鬟捧來了筆墨紙硯。

眾人以一炷香時辰為限。

安寧公主有心要在眾人面前一顯詩才,絞盡腦汁苦思冥想。紀妤一動腦筋,就有咬手指的習慣。此時也不例外,對著一片竹林咬起了手指。

紀妧看到這一幕,眼角微微抽搐,索性轉過去,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許徵顯然是最輕鬆的一個,很快便想好了,率先執筆寫出了詩句。

陽光灑進涼亭里,撒落在他竹青色的錦袍上,清俊的臉孔認真而專注,執筆寫詩的樣子格外的好看。

安寧公主悄悄抬眸看著許徵,心里涌起陌生的甜蜜和歡喜。

長這麼大了,她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少年生出這樣的情緒。

“公主殿下,”許瑾瑜溫潤悅耳的聲音忽的在耳邊響起:“你的詩想好了麼?”

安寧公主迅速收回目光,對著許瑾瑜含笑的臉龐,莫名的有些心虛:“只想好了兩句,還有兩句沒想好呢!”

許瑾瑜笑著走到安寧公主身邊,很自然地遮擋住了安寧公主的視線:“公主殿下可得專心想了,時間已經快到了呢!”

聽到專心兩個字,安寧公主的俏臉紅了一紅。也不好意思再偷看許徵了。一專心,果然很快想好了詩句,揮毫而就。

紀妧其實早就想好了,卻故意等著安寧公主寫完了才動筆。

最後,就剩紀妤了。

紀妤不喜琴藝不愛女紅,對廚藝一竅不通,讀書也不肯下苦功。說草包就有點過分了,至少也是個繡花枕頭。

想了整整兩柱香時間,紀妤終于也寫好了詩。

接下來,就該由許瑾瑜登場做評判了。

還沒來得及細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聽動靜,似乎不止一個人。

眾人一起抬眼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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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安寧公主:啊啊啊啊!我好喜歡許徵怎麼辦?怎麼才能讓他注意我喜歡我?線上等,急急急

匿名留言:許徵絕不會做駙馬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別再纏著他了!

安寧公主:......你是誰?

匿名留言:我是許徵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安寧公主傷心欲絕,放聲痛哭。

許瑾瑜愉快地關了電腦。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1:27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1:54 PM 編輯

第五十二章 秦王(一)

“三哥!”安寧公主又驚又喜,沖來人揮手。

並肩而來的兩個青年男子,竟是紀澤和秦王。

秦王見到安寧公主,也是一臉意外。大步走進涼亭里,笑著問道:“湘兒,你不在宮里待著,怎麼跑到侯府來了。”

安寧公主俏皮的笑道:“怎麼只許你來,我就不能來麼?這兒也是我的外祖家呢!”

秦王被逗的朗聲笑了起來。

許瑾瑜在見到秦王的那一刻,心中微微一沉。

前世的陰影揮散不去。她恨不得許徵永遠不見秦王才好。可這個秦王,卻陰魂不散。竟然隨紀澤到侯府來了呃,這麼說似乎也不妥。侯府可是秦王的外祖家,相比秦王,她和許徵才是外人。

想避開秦王,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威寧侯府。可惜鄒氏肯定不同意。

許瑾瑜定定神,隨著紀妧等人一起上前給秦王行禮:“見過秦王殿下。”

秦王含笑道:“本王今日是私服前來,又沒外人在,不必這麼多禮數。”聲音低沉有磁性,又平易隨和,令人如沐春風。

秦王能博得賢名,朝野名聲俱佳,自然不是普通平凡之輩。別的不說,只這份氣度和風度便令人心折。

秦王的目光掠過許瑾瑜,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你就是許瑾瑜?”上一次在宮中,只遠遠看了幾眼,並未留心她的相貌。今日離的近了,才看清她的臉。

容顏似玉,眉目如畫,氣質沉靜。

即使是見慣了美人的秦王也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許瑾瑜恭敬的應道:“小女子正是許瑾瑜。”

許徵見秦王眼中閃出異彩。心中暗道不妙,忙上前兩步,不動聲色地遮掩住許瑾瑜的身形:“剛才我們幾個以詠竹為題,寫了幾首詩。難得秦王殿下今日有雅興駕臨侯府,請秦王殿下點評一番如何?”

秦王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欣然笑道:“點評詩詞這麼風雅的事,本王當然樂意。”

許徵悄然松口氣。俊秀的臉孔上滿是笑意:“多謝秦王殿下。”

妹妹生的太美了。總引來狂蜂浪蝶,做兄長的壓力真大啊!

有了秦王和紀澤的加入,涼亭里的氣氛頓時熱鬧了幾分。眾人自動讓了開來。秦王走到了石桌前。

四張寫了詩句的潔白宣紙整齊的排放在石桌上。

秦王一一看了過去。

每首詩都沒署名,不過,他對安寧公主的字跡十分熟悉,一眼就認出了第一首是她的。詩句雖美。到底是出于女子之手,多了幾分溫軟柔美。少了風骨。

另外兩首顯然是出自紀妧姐妹之手。對仗工整詩句優美的,應該是紀妧所作。至于另外一首十有是紀妤作的詩。

當秦王看到最後一首詩的時候,尚未細讀,便脫口贊了一聲:“好字!”

紀澤湊上前來。打量一眼,也笑著附和道:“徵表弟確實寫的一首好字。”

許徵忙笑著自謙幾句:“我自幼隨著家父讀書習字,確實曾下過一些苦功。可惜天資有限,這兩年來毫無寸進。讓秦王殿下和表哥見笑了。”

秦王笑道:“你未免太過自謙了。本王最喜歡書畫。王府也養了不少擅長詩詞書畫的門客。能入本王眼的,實在少之又少。你的字,應該是自幼臨摹柳公權的。字跡清雋飄逸,卻又多了幾分風骨,自成一派。可以看得出,至少下過七八年的苦功。”

秦王果然內行,句句都說中了。

許徵在書法上下過多年苦功,被人這般盛贊,心里自然愉快,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幾分。

他本就生的俊秀斯文,這般言笑晏晏,更顯得風姿奪目。

秦王的目光落在許徵的臉上,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這抹光芒一閃而逝,沒有惹來任何人的注意。

許瑾瑜被兄長擋在身後,也錯過了這一幕。

只有紀澤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宜煙宜雨又宜風,拂水藏時復間松。移得蕭騷從遠寺,洗來巰侵見前峰。侵階蘚折春芽迸,繞徑莎微夏陽濃。無賴杏花多意緒,數枝穿翠好相容。”

秦王念出這首詠竹詩,反復品味,贊口不絕:“既寫出了竹的風姿,又不落俗套,好!實在是好詩!玉堂常在本王面前誇贊你才學出眾,本王今天總算是見識領教了。”

許徵並未因秦王的誇贊飄飄然,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應道:“多謝秦王殿下盛贊。”

秦王眼中的欣賞之意更濃了。

他生才,門下頗多文人。擅長書畫者有之,談吐過人者有之,也不乏相貌出眾風姿過人的少年可像許徵這般樣樣出色的卻沒有。

若是能將這樣的少年招攬到秦王府,豈不是美事一樁?

秦王暗暗生出了招攬之心,看許徵愈發覺得順眼。

秦王暫且將這個念頭按捺下去,笑著對安寧公主說道:“湘兒,我這個做兄長的,本打算向著你,將你的詩作評成第一。不過,看了許徵的這首詠竹詩之後,我實在不能昧著良心這麼說。”

話還沒說完,眾人便紛紛笑了起來。

安寧公主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好了,三哥,你就別來取笑我了。我聽了許表哥的詠竹詩,也覺得自愧不如呢!”

許表哥。

改口改的還挺順溜。許瑾瑜面無表情的想。

許徵也覺得安寧公主這樣稱呼自己不妥,可叫都叫了,總不好再讓安寧公主改回來吧!一來對公主不敬,二來也不便讓一個少女難堪。

思來想去,許徵只好繼續保持微笑。

安寧公主飛快的看了許徵一眼,圓圓的小臉一片嫣紅,不知是因為笑意,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秦王評點了許徵的詩句,又各誇贊了安寧公主和紀妧。

紀妤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秦王誇自己,忍不住主動張口問道:“秦王殿下,你說了半天,還沒評點我的詩句呢!”

眾人:“...”

秦王咳嗽一聲,非常委婉含蓄的說道:“你的詩寫的也算不錯,通俗易懂。”

眾人忍笑都忍的很辛苦。

所謂通俗易懂,也就是淺顯直白的意思。寫詩雖然不求晦澀難懂,可至少也該有點內涵和韻味吧!只有幾歲孩子寫詩才會“通俗易懂”好吧!

偏偏紀妤根本沒聽出秦王的言外之意,被誇的美滋滋的:“真的麼?果然還是秦王殿下最有眼光了!”

紀澤和紀妧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

好在也沒外人,丟人也沒丟的太離譜。

秦王今日心情似乎極好,欣賞了詩句之後,又笑著提議:“這里對著竹林,景致極佳,不如今日中午就在這里用飯。吃完飯之後,再讓人搬張琴來,邊彈琴邊作畫邊賞景,豈不是雅事一樁?”

誰會去反駁秦王的提議?

哪怕許瑾瑜滿心不情願和秦王相處,也絕不能當面流露出來。更何況,有紀澤等人在,也輪不到她不答應。

“殿下這提議極好。”紀澤含笑附和:“我這就讓人去安排。”

紀妧站了起來:“這等瑣事還是交給我吧!”

紀妧做事素來周全,紀澤笑著點了點頭。

在涼亭里用飯,看似風雅,要做的準備可著實不少。好在侯府下人多的是,吩咐一聲下去,很快便準備妥當。

石桌不算大,只夠擺放八盤菜肴。秦王和安寧公主這樣的貴人來做客,飯菜當然不能寒酸。先是上了八道精致的冷盤,然後是八道熱炒整整換了五茬。丫鬟們來回穿梭,訓練有素,舉止伶俐。

美景當前,美味佳肴,當然不可無酒。

秦王和紀澤都是海量,喝了一杯又一杯,依然面不改色。許徵就不行了,喝了幾杯之後,俊臉開始泛紅。

許瑾瑜坐在許徵身邊,忍不住悄悄扯了扯許徵的衣襟。

許徵回了一個無奈的眼神。人家一個皇子一個侯府世子,喝酒喝的興致勃勃。他沾了侯府的光才有幸作陪,哪有拒絕喝酒的資格和底氣。

許瑾瑜也無奈的暗暗嘆口氣。

太子明年遇刺,之後秦王著實風光了兩年。也是儲君呼聲最高的。如果不是魏王揭露秦王謀殺太子一事,大燕的新皇必然會是秦王。不說日後,就是眼下,秦王這等尊貴的身份,也絕不是他們兄妹能得罪得起的。

罷了!

惹不起,又躲不開,只能先敷衍過去再說了。

正想著,安寧公主忽的嬌嗔的張了口:“三哥,今日難得到侯府來做客。你們只顧著喝酒,也太煞風景了。再說了,你和紀表哥酒量都好,喝多了無所謂。許表哥再喝,可就要醉了。待會兒我還想看許表哥畫竹子呢!”

秦王哈哈一笑,果然放下了酒杯:“好好好,聽你的,從現在起不喝就是了。”

安寧公主飛快的看了俊臉微紅的許徵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羞澀的甜意。

許瑾瑜暗暗頭痛。

兄長太過優秀出色了,堂堂公主也芳心暗許,做妹妹的壓力很大啊!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1:33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1:47 PM 編輯

第五十三章 秦王(二)

午飯過後,自有丫鬟將涼亭收拾的乾乾凈凈。

紀妧擅長琴藝,率先彈奏了一首琴曲。

紀澤聽著,忍不住“咦”了一聲。

女子彈奏的琴曲多平緩柔和。這一曲卻錚錚入耳慷慨激昂。紀妧什麼時候學會了這樣的琴曲?

一曲結束,秦王贊不絕口:“妧表妹琴藝更勝從前。本王也算見多識廣,可這首琴曲本王從未聽過。”

紀妧抿唇一笑:“元青表弟新近得了一本琴譜,特意送了給我。我苦練了幾日,勉強能彈奏這一首。讓秦王殿下見笑了。”

紀澤略有些意外:“元青表弟什麼時候這麼細心體貼了,竟會主動送琴譜給你。”

紀妧有意無意的瞄了許瑾瑜一眼,才笑著應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有人送琴譜給我,我總不好不收下。”

眾人都被逗樂了。

只有許徵笑不出來。紀妧的言外之意,別人聽不懂,他可是心知肚明。陳元青用琴譜討紀妧的歡心,就是為了私下見許瑾瑜一面哼,還真是用心良苦!

“公主殿下琴藝出眾,不如也來彈上一曲如何?”紀妧笑著提議:“正好考一考徵表弟。在一曲琴曲的時間里,做出一副竹林圖來。”

這個提議實在太合安寧公主的心意了!

安寧公主甜甜一笑:“那我就借妧表姐的琴一用。”說著,又抬眼看向許徵:“許表哥,一首琴曲的時間會不會太短了?”

許徵微微一笑:“足夠了。”

鎮定從容,盡顯自信。眼中閃出奕奕神采。

安寧公主芳心怦然,正要說話,許瑾瑜忽的抿唇一笑:“公主殿下,還是由我來彈琴吧!我和大哥自幼一起,我彈琴他習字作畫。公主彈琴,大哥未必習慣呢!”

安寧公主笑容一頓,心中當然是不情願的,卻又不好反駁。人家可是親兄妹,當然有默契。

“也好。”安寧公主定定神,很快笑道:“那我們可就等著你們兄妹一展所長了。”

許徵倒是沒多想。

在他看來,讓妹妹撫琴確實比安寧公主合適。一來兄妹兩個素有默契,他早已習慣了許瑾瑜彈奏的琴音。二來安寧公主身份尊貴,而且男女有別,讓她彈奏琴音相伴總有些不妥。

許瑾瑜含笑應了,起身坐到了古琴前,纖手輕按琴弦,輕快流暢的琴音從指尖流瀉而出。另一邊,許徵也站到了石桌前,揮毫潑墨,落筆如游龍。

兄妹兩個相貌氣質俱都出眾,眉宇間有幾分肖似。一個撫琴,一個作畫,美好的宛如一幅水墨畫。

安寧公主在悄悄看著許徵。

秦王唇角含笑,目光時而落在許瑾瑜美麗的俏臉上,時而看向俊秀的許徵。眸光微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許瑾瑜彈完了琴曲,許徵的竹林也畫好了。

秦王情不自禁的拍掌道好:“好,琴彈的好,畫作的快!本王今日著實是開了眼界。”

許瑾瑜和許徵異口同聲的應道:“多謝殿下盛贊。”

秦王興致勃勃的起身:“玉堂,湘兒,妧表妹妤表妹,你們也一起來看看許徵作的這幅竹林圖。”

眾人笑著應了,一起圍攏了過來。這一看之下,不由得嘖嘖驚嘆不已。

竹林可不是好畫的。一來講究布局,二來要畫出竹的風骨。更不用說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可許徵做到了。

短短一盞茶時間,許徵竟真的畫出了竹林圖。

當然了,竹林並不豐密,時間倉促,只畫了幾株竹子稀稀疏疏的挺立,微風吹拂,竹葉青翠欲滴。留白處,正好將那首詠竹詩寫了上去。許徵換了字體,字跡清雋工整。

秦王愛才之心高漲,幾乎立時就想張口招攬許徵進府。

許瑾瑜一直在留意著秦王的一舉一動,見秦王神色激動,心里暗道不妙,故意張口說道:“大哥往日最愛作畫,可自從決定今年參加秋闈之後,就一心苦讀備考。已經很久都沒作畫了,這筆丹青的功底倒是沒扔下。”

秦王心里一動,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了。

許徵年少多才,有意考取功名也在情理之中。至少也得等過了秋闈再進秦王府。

許徵渾然不知許瑾瑜為她攔下了一劫,笑著說道:“半年沒動過筆了,還是有些手生了。這一片竹葉就沒畫好。換在以前,可不會有這樣的失誤。”

眾人順著許徵修長的手指看過去,不由得啞然失笑。

所謂失誤,不過是一小片竹葉歪了一點點,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由此也可見,許徵對自己的要求有多高了。

秦王也起了雅興,笑著說道:“我也曾學過一些丹青,雖然比不得許徵,不過,勉強也能見人。湘兒,你來撫一首琴曲,我也來作畫。”頓了頓,又半開玩笑的叮囑:“記得彈一首最長的琴曲。”

安寧公主俏皮地笑道:“三哥,許表哥和瑾娘各展所長,我們兄妹兩個可不能被比下去。你要是畫的不好,我以後可不認你這個哥哥了。”

眾人齊齊笑了起來。

許瑾瑜臉上笑意盈盈,心中暗暗唏噓。哪怕明知道秦王表里不一,可當面實在很難生出惡感來。

紀妧也開起了玩笑:“好好好,等秦王殿下畫完了之後,可就輪到我們兄妹了。剛才我彈過一首琴曲了,待會兒把表現的機會讓給三妹,大哥作畫好了。”

還沒等紀澤出聲,紀妤難得有自知之明的張了口:“二姐,你就別說笑了。要是讓我彈琴,大哥聽的心里煩躁,哪里還能畫的出來。”

惹的眾人哈哈大笑。

秦王兄妹在威寧侯府待了一天,直到傍晚時分才離開。

這一日氣氛和諧賓主盡歡。秦王心情極好,離開的時候臉上滿是笑容。紀澤看在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來,秦王對許徵十分中意。

當著眾人的面,小鄒氏不便多問。只不動聲色地看了紀澤一眼。

紀澤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0-31 01:49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31 01:52 PM 編輯

第五十四章 圖謀

小鄒氏心中暗喜,對著鄒氏笑吟吟地說道:“大姐真是會教導孩子,徵兒和瑾娘都是聰慧伶俐的。秦王殿下對徵兒印象極好,安寧公主也很喜歡瑾娘呢!能結下這份善緣,他們兄妹也都是有福氣的。”

教導的這麼好,又到了威寧侯府,簡直就是白白送上門來,當然要利用得徹底。

一個將來嫁給紀澤做續弦,掩人耳目。一個送到秦王身邊,既多了一顆有用的棋子,又討好了秦王。他們兄妹兩個感情深厚,正好可以用來挾制彼此。

小鄒氏越想越得意,眼里的笑意自然又多了幾分。

鄒氏自然不清楚小鄒氏心里的算計,聽小鄒氏這般誇贊許徵兄妹,心里別提多高興了:“能結識秦王殿下和安寧公主,都是沾了侯府也沾了你這個姨母的光。將來他們各自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你才是。”

小鄒氏看著一臉歡喜的鄒氏,笑容也格外的愉快:“大姐以後可千萬別說這些客氣話了。當年我沒出閣的時候,你時時照拂我待我的好,我心里都記著呢!現在你領著兒女來投奔我,我待他們好也是應該的。”

鄒氏笑著附和:“是是是,我們是親姐妹,自然要相互照拂。”

一副姐妹情深言談甚歡的樣子。

許瑾瑜每次見到小鄒氏這副假惺惺的嘴臉,心里都覺得惡心。又暗暗為鄒氏嘆息。明明比小鄒氏年長,城府心計卻差的太遠了,被小鄒氏算計了也一無所察。

當夜,汀蘭院。

重重的帷帳里傳來女子和男子的低語聲。

“秦王真的相中了許徵?”

“那一日在宮里,秦王第一次見許徵,和許徵喝了不少酒。雖然嘴上沒說,不過,我能看出他對許徵印象不錯。今天我約他到侯府來,他也欣然來了。”男子的聲音漫不經心,透著幾分自得:“如果不是中意許徵,他怎麼會一待就是大半天?”

秦王每天要處理一大堆公務,還有各種應酬,府中門客幕僚多的是。今日到侯府來待了大半天,當然是為了許徵而來。

小鄒氏的聲音里透出了輕松釋然:“相中了就好。”

不知紀澤做了什麼,小鄒氏低笑一聲,聲音愈發柔媚:“秦王的眼光可高的很,等閑的少年哪里入得了他的眼。幸好許徵像他爹,生的好相貌,才學又出眾。”

紀澤低低一笑:“他身份尊貴,身邊從不缺各色美人,眼高于頂也是難免的。許徵也確實出色。今日又是作詩又是作畫,秦王看的目不轉睛。我估計,最多等許徵考過了秋闈,秦王就要張口要人了。”

“這個暫且不急。”小鄒氏笑的陰險得意:“先吊著秦王胃口。男人都是賤骨頭,輕易到手的,扔的也輕易。只有費盡心思弄到手的,才會如珍似寶。”

“你對男人的心思倒是很了解。”紀澤邪氣的調笑。

小鄒氏嬌笑一聲,聲音柔膩:“了解又有什麼用。我就該拿著端著,不讓你吃到嘴。只怕你吃足了很快就吃夠了,日後有了新歡,就會嫌棄我人老珠黃了。”

紀澤低笑:“什麼新歡,也及不上你解風情。”邊動作邊問道:“日後許徵知道了秦王的特殊‘嗜好’,應該不會惹出什麼亂子來吧!”

小鄒氏喘息一聲,斷斷續續地說道:“他沒這個膽子。他一個讀書人,總要顧及顏面,吃了啞巴虧也只能認了而且,只要許瑾瑜在我們手心里,他就不能不忍氣吞聲。”

兩人很快就纏在了一起。

之後一連數日,秦王兄妹沒有再露面。

許瑾瑜一直提著的心也悄然放了下來。她很清楚兄長的為人心性,雖然有少年人的野心壯志,卻心性正直坦蕩,並未因為秦王的青睞就生出走捷徑的心思。

別看秦王平易近人就以為他真的隨和,一旦親口招攬被拒,十有會記恨在心。若是暗中使絆子可就不妙了。

所以,她暗暗盼著秦王整日忙碌,忙的忘了還有許徵這個人才好。

還有那位尊貴的安寧公主,最好也別再出現了,免得她像防賊一樣自己都覺得別扭。

許瑾瑜滿腹心事,藏的滴水不漏,在許徵面前從未流露過一星半點。

殊不知,許徵這些日子也是一樣的煩心。

先是沖動冒失的陳元青,還有秦王看著許瑾瑜的目光也有著不容錯辨的驚艷陳元青還好打發,秦王可就不一樣了,萬一對許瑾瑜生出色心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秦王早就娶了正妻!他可不能容忍妹妹做一個妾室,就算對方是皇子也不行。

兄妹兩個各懷心思,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遮掩。

這種事有她(他)暗中操心就夠了,還是別說出來讓大哥(妹妹)煩心了!

這一日,安國公府送來了請帖。

送請帖來的,是假公濟私的陳三公子。

“再過兩日就是驥哥兒的周歲,大伯父大伯母為了將周歲宴辦的熱鬧些,邀請了不少客人。”陳元青笑著說道:“我來之前,大伯母還特意叮囑了,說是請侯府所有人都去做客。”

所有人?

紀妧似笑非笑的瞄了陳元青一眼,眼中盡是揶揄。還不如直接說讓許瑾瑜一起去。

陳元青面不改色,繼續笑道:“今天要送的請帖實在太多,府里的管事忙不過來,我正好閑著無事,就來幫著跑了一趟。”

這次,就連許瑾瑜都聽不下去了。

要編理由也找一個像樣的。堂堂陳三公子閒來無事成了跑腿送請帖的。

紀妤目光閃閃,心中美滋滋的想著。元青表哥一定是想機會來看她,所以才會巴巴的跑來送請帖!

紀妤,你真的想多了!

小鄒氏親自接了請帖,笑著說道:“勞煩陳三公子親自跑這一趟了。你回去告訴安國公夫人一聲,兩天後,我一定領著府里所有人都去做客。”

陳元青聽了精神一振,飛速的看了許瑾瑜一眼,心里喜滋滋的。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2 08:32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2 08:38 AM 編輯

第五十五章 陳府

陳元青沒待多久,很快就離開了。

鄒氏好奇的問道:“這個驥哥兒是陳大公子的兒子吧!聽說這位陳大公子是庶出,倒是頗受安國公寵愛器重。連次子的周歲宴也辦的這麼熱鬧。”

小鄒氏笑道:“陳元白雖是庶出,畢竟是安國公的長子。陳二公子常年待在軍營里極少回府,安國公對長子格外器重也是難免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陳元白早已娶妻,袁氏肚皮又爭氣,一連生了兩個兒子。在安國公府的地位水漲船高。

紀妧笑著插嘴道:“大舅母特意將驥哥兒的周歲宴辦的熱鬧些,大概是想趁著這樣的機會為二表哥相看。到時候,不知要有多少女眷領著待字閨中的少女登門,一定很熱鬧。”

提起此事,就連小鄒氏也怦然心動。只可惜紀妤年齡太小,就算年齡合適,安國公夫人也未必相得中紀妤。

倒是陳元青,相貌人品年齡都很合適。此次登門做客,正好探一探陶氏的口風。

小鄒氏暗暗盤算著,免不了又要叮囑紀妤一番:“此次帶你去安國公府做客,你可別冒冒失失的。要是在安國公府鬧了笑話,日後你再也別想踏出家門半步。”

紀妤難得的沒頂嘴,乖乖的應下了。

難得有機會去安國公府做客,她一定要給陳元青的母親留下好印象!!!

鄒氏對許瑾瑜倒是很放心,只叮囑一句:“到時候你就跟著妧姐兒和妤姐兒一起。”

許瑾瑜嗯了一聲,心中卻自有主意。

她既已下定了決心疏遠陳元青,就要狠下心腸,早些讓陳元青斷了對她的念想。免得陳元青像前世那樣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此次去安國公府,她要找機會和陳元青私下見上一面。

兩天一晃即過。

轉眼就到了驥哥兒周歲的這一日。

安國公府位于宣化坊,約莫半個時辰的路程。小鄒氏姐妹兩個同乘一輛馬車,許瑾瑜隨著紀妧紀妧坐了第二輛。紀澤今日騎馬,許徵也騎了一匹棗紅色的馬。

大燕朝尚武之風濃厚,勛貴子弟自小練武就不用說了,就是讀書考科舉的書生也會練些拳腳,一來強身健體,二來防身。騎馬更是時下男子最喜歡的出行方式。

許徵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騎術卻平平。今天特地挑了一匹溫馴的母馬。不疾不徐地和馬車並行。

車簾被撩起一角,露出一張熟悉的俏臉:“大哥,這匹馬你騎得慣麼?若是不習慣可別逞強,馬車上寬敞的很。”

許徵笑道:“放心好了,這匹母馬十分溫馴,我騎著沒什麼不習慣的。”

許瑾瑜見許徵輕松自若的樣子,這才放了心,將車簾放下了。

紀妧笑著打趣:“你們兄妹兩個的感情可真好。”親兄妹當然親厚,可像許瑾瑜和許徵這樣親密無間的,著實少見。

許瑾瑜抿唇一笑:“我們兄妹自小一起長大,跟著父親讀書習字彈琴作畫,朝夕相伴,感情當然深厚。”

許徵一直都很疼她,處處護著她,為她做什麼都甘願。她對許徵也是一樣。

紀妧羨慕地輕嘆一聲:“別人看威寧侯府風光,其實,我還不如你。你父親早亡,卻有親娘和兄長疼你。我自小就沒了母親,父親日日忙碌,根本無暇看顧我,後來又去了邊關駐守。一去就是年。大哥也很忙,我十天半月見不到他一回。真正親厚的只有大嫂。”

顧氏的音容笑貌猶在腦海,可是,她已經永遠地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紀妧陡然紅了眼眶,將頭扭到了一邊。

想起顧氏,許瑾瑜心中也是一陣黯然,心中默默想著。

顧氏,你在九泉之下安心地投胎輪回吧!你的仇,我會替你一併報了。

半個時辰後,安國公府到了。

門外排滿了馬車。從馬車上的標識來看,幾乎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不出意外,每一個滿頭珠翠的貴婦身邊,都有一兩個相貌出眾的閨閣千金。

許瑾瑜撩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忍不住啞然失笑。

今天哪里像是驥哥兒的周歲宴,分明就是陳二公子的相親宴!

只可惜,安國公夫人的一番心血大概是要白費了。陳元昭前世一直未曾娶妻,直至臨死依然孑然一人。

說來也奇怪了。這麼一個英俊出色位高權重的男子,為什麼從不親近女色?甚至不肯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該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

當許瑾瑜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時,臉頰微微一紅。忙收斂心神,將腦海中不該有的念頭揮開。

陳元昭有沒有“問題”或有什麼“問題”,都和她沒半點關系!

紀妤的聲音忽的在她耳邊響起:“瑾表姐,你在想什麼呢,怎麼忽然臉紅了?”

許瑾瑜故作鎮定地應道:“大概是在車里坐的久了,有些悶熱。”

紀妤不疑有他,也發起了牢騷:“我也覺得悶熱。可是安國公府今天來的客人實在太多了,前面還有好幾輛馬車。我們還有得等呢!”

許瑾瑜口中附和幾句,心里暗暗鬆口氣。還好紀妤好應付,沒追根問底。要是被人知道她剛才在想什麼,真是羞也羞死了。

安國公府開了正門,陳元白夫婦親自迎客。

陳元青站在陳元白身側,一邊陪著迎客,一邊四處張望,似在尋找什麼。

陳元白眼角余光瞄到他魂不守舍的模樣,玩笑似的打趣:“元青,你在等哪家的姑娘?”

陳元青當然不會承認,立刻矢口否認:“沒有的事,大哥你可別亂說。”

陳元白意味深長的看了陳元青一眼。這些日子陳元青像丟了魂似的總往威寧侯府跑。他自以為行動隱蔽,實則眾人早就有所察覺了。

算算看,陳元青也到了方慕少艾的年齡,戀慕哪家的姑娘不足為奇。令人好奇的是,不知他喜歡的是威寧侯府里的哪位小姐。

還沒想完,就見陳元青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起來。

陳元白饒有興趣的順著陳元青的目光看了過去。

果然是威寧侯府的人。紀妧即將出嫁,可以撇開不論。另外兩個少女都正值花朵一般的年齡,紀妤俏麗可人,透著幾分英氣。那位許家的表小姐美麗沉靜,氣質溫婉。

陳元青的心上人會是哪一個?

陳元白含笑和威寧侯府眾人一一打招呼。耳邊只聽到陳元青略顯激動興奮的聲音:“瑾表妹,你們總算來了。我站在大門口等了你們大半個早上。”

原來是許瑾瑜!

陳元白神色不變,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紀妤雖是繼室所出,到底是正經的侯府千金,和陳元青還算相配。這個許瑾瑜,早早喪父,隨著母親來投奔小鄒氏。這樣的家世,心高氣傲的二嬸娘是絕不可能看得上的。陳元青這份情意注定會無疾而終。

面對陳元青的熱情激動,許瑾瑜的反應就顯得平靜多了,只淺笑著點頭示意,便移開了目光。

平靜得幾乎冷淡。

沉浸在興奮中的陳元青沒有留意到許瑾瑜的淡漠疏遠,兀自笑道:“瑾表妹,我領著你們先進府。”

許瑾瑜抬眼,禮貌地應道:“我和姨母她們一起進府就行了,不必勞煩元青表哥了。”

“不勞煩,來者是客,我這個做主人的理當招呼。”陳元青臉上的笑容,比陽光更燦爛耀目。

不能心軟!

許瑾瑜暗暗告誡自己。既然決定斷了他的念想,就要狠心到底。當斷不斷,是對陳元青最大的殘忍。

許瑾瑜淡淡的應道:“今日貴府客人眾多,元青表哥若是一個個招呼,哪里忙得過來。還是不用勞煩了。”

說著,垂下頭,再也不看陳元青。

陳元青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出許瑾瑜的冷淡疏離了,不由得一愣。

他做錯什麼了嗎?為什麼她忽然不肯理睬他了?

一定是因為許徵在一旁的緣故。許瑾瑜當著兄長的面,不好表現的太過熟悉。一定是這樣!

陳元青自以為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很快又振作起來。心里暗暗盤算著今日找個機會,最好是私下見許瑾瑜一面,向她一訴情衷。

許瑾瑜隨著小鄒氏等人一起進了安國公府。

前世許瑾瑜嫁給紀澤後,曾來過安國公府兩回。

安國公府依然和記憶中一樣,處處透著百年勛貴世家特有的底蘊。就連府里的路也比別人家的更精致講究。用的全是官窯造的上好方磚。來往的丫鬟小廝,俱都相貌清秀舉止有禮。

威寧侯府已經是頂尖的勛貴府邸了,比起安國公府來,卻還是略略遜色一籌。

眾人很快就到了世安堂。

前來賀喜的賓客著實不少,滿眼只見各色妙齡少女。或明媚或嬌艷或柔美或端莊,別說男子了,就連許瑾瑜也有眼花繚亂之感。

就在此刻,不遠處的一對母女,在見到威寧侯府一行人的時候,俱是眼睛一亮,相攜走上前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2 08:3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2 08:43 AM 編輯

第五十六章 情意

小鄒氏看到來人,心中一聲冷哼,面上卻揚起笑容,溫和親切地打了招呼:“顧夫人,沒想到今也來了。”

來人,可不正是顧夫人顧采蘋母女麼?

顧夫人說道:“安國公府為驥哥兒辦周歲宴,發了請帖到顧府。自從蕙娘走了之後,我一直陰郁沉悶,實在沒心情出來走動。今日是采蘋勸我出來見見人散散心,才勉強來了。”

想起早逝的顧氏,顧夫人眼中閃過水光。

顧采蘋忙柔聲勸慰:“娘,今天我們在安國公府做客,就別提這些令人傷心感懷的事了。”

顧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歉然地擠出一絲笑容:“瞧瞧我,一提起蕙娘就情不自禁的傷心難過。讓親家夫人見笑了。”

小鄒氏輕嘆一聲:“別說你,這些日子,就是我也時常想起顧氏來。她一走,如今淺云居里也顯得空蕩蕩的。”

顧夫人很自然的接過話茬:“過些日子,我讓采蘋去侯府小住幾日。也免得蕙娘一走,我們兩家走動少就顯得生分了。”

小鄒氏心里再不情願,口中也只能應了。

兩人你來我往的過招,顧采蘋也沒閒著,走到紀澤的面前。

她原本就生的秀麗,薄施脂粉,更添了幾分明艷。一雙眼眸里似有若無的流露出一絲情愫。柔柔地喊了聲姐夫。

許瑾瑜聽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快冒出來了。

這顧采蘋,到底是有多戀慕紀澤?

大庭廣眾之下,連點大家閨秀的矜持都不要了。此時不知有多少貴婦和千金在場,也不怕落在別人眼里惹來流言蜚語。

等等,這該不會就是顧采蘋的目的吧!

先造成她和紀澤情意綿綿的假象,那些原本有意將女兒嫁給紀澤做續弦的人家自然就會望之卻步。戀慕紀澤的閨閣少女也會黯然敗退。沒了競爭對手,顧采蘋就能輕輕松松地嫁到威寧侯府去。

看著顧采蘋秀麗端莊和顧氏有幾分肖似的臉孔,許瑾瑜不由得一陣唏噓。顧氏溫柔賢惠隱忍,顧采蘋比起顧氏來,相差何止千里。

前世顧采蘋沒能如願以償,是因為小鄒氏和紀澤先一步算計了她。這一生,這樣的“好運”就讓給顧采蘋好了。

紀澤在人前一貫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即使心中厭惡顧采蘋的裝模作樣,依然是一臉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沒想到四妹今日也來了。”

顧采蘋俏臉掠過一抹紅暈,含情脈脈地說道:“我倒是想過,今日這樣的場合,姐夫是一定會來的。”

說的這麼露骨,想裝著聽不出來都不行。

紀妧聽不下去了,正想出言譏諷,許瑾瑜卻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道:“妧表姐,我們到那邊去說話。”

顧采蘋千方百計的找機會接近紀澤,有意當眾流露情意落入眾人眼中。這份“苦心”必須成全!

紀妧和許瑾瑜避開人群,走到了角落處竊竊私語。

“我真看不慣顧采蘋那副嘴臉。”紀妧臉上維持著優雅得體的微笑,口中卻輕哼一聲:“要不是這麼多人在,只怕就快撲到大哥的懷里了。”

許瑾瑜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這話說的實在犀利又刻薄,卻又無比貼切。

“虧你還笑的出來。”紀妧不滿的白了許瑾瑜一眼:“我氣的都快七竅生煙了。可恨是姻親關系,大哥脾氣又好,就是心中不喜,也不好當面讓那個顧采蘋難堪。”

許瑾瑜笑著安撫道:“你先別惱。大庭廣眾之下,最多就是寒暄說幾句話,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止。”

紀妧余怒未消:“還要什麼樣出格的舉止,就這樣,已經足夠人生出誤會了。今日來安國公府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看到這一幕,人家一定以為大哥和她有情將來大哥想不娶她也不行了。”

娶了正好!一個狼心狗肺,一個恬不知恥,不知多相配。

許瑾瑜繼續笑著安慰紀妧:“顧四小姐這麼做,受損的是她自己的閨譽和清名。于世子卻沒多少妨礙,你就放心好了。”

她能放心才怪!

她可不想大哥娶了那個不知廉恥的顧四做續弦。娶妻當娶賢,娶了這種女子,日後威寧侯府的內宅別想消停了。

大哥要娶,也該娶許瑾瑜這樣的。

許瑾瑜相貌生的好,性情溫婉,又聰慧可人。雖說家世低了一些,可大哥畢竟娶的是填房,許瑾瑜勉強也夠格了。

至于許瑾瑜,若是能嫁給優秀出色的大哥,不知會多高興。

紀妧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極好。

不過,此事尚需慢慢籌謀,暫且不急。將來她從中穿針引線做媒,自然水到渠成。

“二姐,瑾表姐,”紀妤走了過來:“你們兩個怎麼躲到這兒來了。娘讓我來叫你們過去,一起見安國公夫人呢!”

紀妧定定神笑道:“好,我們這就過去。”

顧夫人領著顧采蘋,隨著威寧侯府一行人去了世安堂的正堂。

幾人的身影一消失,偏廳里的貴婦們便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低聲絮語。

“顧四小姐和紀世子在一起有說有笑,看著頗為熟稔。”

“這麼看來,顧家和威寧侯府有親上加親的意思。”

“這也難怪。威寧侯府如今聖眷正濃,顧家哪里舍得斷了這門姻親。巴不得將幼女嫁去做填房。”

“雖說是填房,可顧氏沒生過一子半女,將來嫁到威寧侯府生了子嗣,都是正經的嫡出。別說顧家樂意,換成哪家都樂意。”

別看一個個貴婦滿頭珠翠矜持端莊,湊到一起說起閒話來也是興致勃勃。只是各人都意在言外,話只說三分。將心里的羨慕眼熱鄙夷輕蔑尖酸刻薄都藏的嚴嚴實實。

不管怎麼說,顧家已經占了優勢,近水樓臺先得月。看來,這威寧侯世子夫人的位置,十有八九是顧采蘋的了。

紀澤這麼好的女婿人選不能指望了,還是多想一想陳二公子好了。

貴婦們又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2 08:45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2 08:50 AM 編輯

第五十七章 登場

進了世安堂,許瑾瑜見到了安國公夫婦。

安國公陳玹年少時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如今年過四旬了,依然身材挺拔,俊美倜儻。

陳元白便承襲了安國公的俊美相貌。陳元昭的長相和安國公卻沒多少相似之處,像母親葉氏更多一些。

安國公面白無須,眼下微微泛青,走路時腳步略顯綿軟無力。聽聞安國公風流好色耽溺女色,果然不假。

許瑾瑜的目光又落到了安國公夫人葉氏的身上。

葉氏也已年過四旬,看著卻只如三旬婦人。

眉如遠山,目似秋水,容貌絕美,風姿動人。款款走來,沖著眾人微微一笑,宛如百花盛放,散發出令人屏息的風情。

小鄒氏已經是千嬌百媚,在葉氏面前,頓時顯得俗艷。

宮中的紀賢妃也是容貌妍麗的美人,卻不及葉氏的優雅天成。

葉氏當年沒出閣的時候,就被譽為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容顏不見蒼老,反而更添了幾分成熟婦人的風華,令人心折。

當年她來安國公府的時候,曾見過葉氏兩面。時隔多年再見,依然覺得驚艷。有這樣的親娘,也怪不得陳元昭生的那般英俊了。

“玉堂見過大舅和大舅母。”紀澤抱拳作揖,給安國公夫婦請安。

對著嫡親的外甥,安國公十分和藹親切:“玉堂,你今日不用在軍營當值嗎?”

紀澤笑道:“今天是驥哥兒的周歲,再忙的事也得放下。”

這話聽著著實順耳,安國公朗聲一笑,拍了拍紀澤的肩膀:“好,果然是我的好外甥。”又轉頭吩咐身邊的小廝:“去墨淵居一趟,把二公子叫來。”

小廝應了一聲,很快退下了。

這一邊,小鄒氏也揚著笑臉和葉氏寒暄了起來。

許瑾瑜身為晚輩,在這樣的場合基本沒什麼說話的機會,只要安分地站在一旁,臉上掛著禮貌的淺笑就行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出現在門口。

許瑾瑜下意識的抬眼看了過去。逆著光,男子的面容並不清晰明朗。可那雙冷冽銳利的眼,卻讓她在瞬間意識到了來人的身份。

陳元昭!

不知怎麼的,每次見到陳元昭,她總有些莫名的心虛,反射性的就垂下了頭。也因此錯過了陳元昭淡淡的一瞥。

“元昭,玉堂難得登門做客,你替我好好招呼,可別怠慢了玉堂。”安國公笑著吩咐一聲。

陳元昭略一點頭:“是,父親。”

大概是常年待在軍營極少回府的緣故,陳元昭和安國公說話時語氣生疏,並不十分親近。

此時,陳元白陳元青等人也走了進來。驍哥兒乖乖的跟在袁氏身邊,驥哥兒則由奶娘抱著。

驥哥兒生的白胖可愛,奶聲奶氣地喊了聲“祖父”。

安國公欣慰地笑了起來:“驥哥兒都會喊祖父了。快些過來,讓祖父抱著你出去見一見客人。”

袁氏聽了心中一喜,忙沖奶娘使了個眼色。

今天是驥哥兒的周歲,安國公親自抱著驥哥兒見客人,足可見安國公對驥哥兒的重視。重視驥哥兒,也就是重視長房。

奶娘笑吟吟地將驥哥兒抱到了安國公面前。安國公將驥哥兒抱進懷里,姿勢竟然頗為熟稔。看來往日沒少抱過驥哥兒。

安國公樂呵呵的抱著驥哥兒走了。

正和小鄒氏等人說話的葉氏,抬頭看了安國公的身影一眼,很快又若無其事的和眾人寒暄。

許瑾瑜敏銳的捕捉到葉氏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

陳元白雖是庶出,卻是長子,為人圓滑處事穩重,又早早娶妻,如今已經生了兩個兒子。袁氏也是個精明伶俐的。在安國公府,長房已經穩穩占了一席之地。

反觀陳元昭,雖是嫡子,卻常年不在府里。至今尚未成親,更別提什麼子嗣了。長此下去,這安國公府可就成了長房的天下。

不過,陳元昭大概是不在乎這些的。

不然,前世他也不會一直孤身一人不肯成親了。

許瑾瑜正胡思亂想,忽然察覺到兩道略有些不善的目光看了過來。

是誰?

許瑾瑜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很快就發現了不遠處的正在打量自己的婦人。這個婦人相貌不俗,穿戴也頗為考究。眼角有些細紋,唇角微微向下。看著她的目光里,帶著幾分省視。

這是陳元青的母親陶氏。

陳元青父親死的早,陶氏守寡十余年,品行端方,令人敬重。只是陶氏也有令人不喜的地方。比如,性情冷肅嚴苛。再比如,習慣性的用挑剔的目光看人。

前世陳元青一心戀慕她。只可惜,她對陳元青無意。

退一步說,就算她願意,陶氏對她必然也是不滿意的。

這一世,陶氏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目光里就已有了不滿。想也知道,肯定是因為知道了陳元青近來常往威寧侯府跑的事。

“瑾表妹,”陳元青不知何時冒了出來,笑的殷勤而熱情,總算還記得將聲音壓得低一些:“你還是第一次到安國公府來吧!待會兒讓我一盡地主之誼,領著你在府里轉上一轉。”

傻小子!

沒見你親娘正冷颼颼的瞪著你麼?

許瑾瑜正想婉言拒絕,轉念一想,今日她本就打算和陳元青私下“談一談”,答應了也無妨:“好,等午宴過後,元青表哥再來找我。”

陳元青本已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沒想到許瑾瑜竟然一口應了,頓時雀躍不已:“好好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不再說話。

紀妤離的遠,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忍不住探頭張望。

眾目睽睽之下,陳元青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很快便離開了。

陶氏原本不愉的面色終于緩和了一些,心里卻依然不太痛快。

這個許瑾瑜,確實生的一副好相貌。可家世低微,長的再好看也是配不上陳元青的。私下得找個機會好好敲打陳元青一番,千萬別被美色迷昏了頭!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2 08:51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0 AM 編輯

第五十八章 私會(一)

到了午宴的時候,陶氏和小鄒氏姐妹坐了一席。

陶氏故作不經意的笑問:“威寧侯夫人,今日隨著你一起到府里來的,除了妧姐兒和妤姐兒,還有一個穿著秋香色衣裙的美麗少女,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小鄒氏笑道:“你說的是瑾娘吧!她是我大姐的女兒,姓許,閨名瑾瑜。今年二月來的京城,今日特地帶她到國公府來開開眼界。”

說著,又向陶氏介紹了鄒氏。

陶氏和鄒氏寒暄幾句,故意嘆道:“我和許太太都是喪夫之人。說出來也不怕許太太見笑,我如今全副心思都放在元青身上,一心盼著他考取功名出人頭地。將來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有臉見他死去的父親了。”

這話算是說進鄒氏的心坎里了。

鄒氏頓時覺得陶氏親近了幾分,笑著附和:“二夫人說的是。今年徵兒要參加秋闈,我也盼著他能考中,今後謀個好前程。”

陶氏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說道:“我只有一個兒子,許太太卻有一兒一女,比我強的多了。許姑娘又生的貌美,將來想攀一門好親事也不是難事。日後或許還能幫扶娘家呢!”

這話聽著似乎有些不對味。

小鄒氏心里一動,下意識地看了陶氏一眼。

鄒氏倒是沒多想,笑著應道:“瑾娘還小,我暫時還沒想過這些。而且,就算要說親,也得在他兄長定了親之後。”

陶氏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長地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許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說不定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就算是玩笑話,似乎也稍稍過了。正經的閨閣千金,“被人惦記”算怎麼回事?

鄒氏就是再遲鈍,也聽出陶氏的話音不對了,笑容不由得一頓。

陶氏若無其事的扯開了話題,仿佛剛才什麼也沒說過。

午宴過後,眾人移步花廳。

今日安國公府請了戲班子。第一出戲便是極熱鬧的武戲。叮咚嗆嗆聲中。一個穿著武服的英俊小生手持長槍上了戲臺,一亮相,便惹來一陣喝彩。

紀妤和紀妧看的津津有味。

許瑾瑜卻有些心不在焉。

戲臺上的武生確實生的俊俏。敷了粉的臉比女子還要白,顯得有幾分脂粉氣。那柄長槍耍的也算精彩,可一看就知道是花架子,少了男兒持槍時的剛毅之氣。

陳元青說了午宴過後會來找她。不知何時會來。

一個面容陌生的丫鬟忽的走了過來,低聲道:“許小姐。奴婢是三少爺身邊的巧娟,請小姐隨奴婢來。”

一向莽撞的陳元青,難得細心了一回,總算沒冒冒失失的自己跑來找她。

許瑾瑜微不可見地點點頭:“你稍等片刻。”

然後湊到紀妧耳邊。低語了數句:“妧表姐,我要去見元青表哥一面。我有些重要的話和他說,說完很快就會回來。若是有人問起我的行蹤。你替我遮掩幾句。”

紀妧略有些訝然,卻沒追問什麼。點點頭應下了。

許瑾瑜起身,初夏很自然的隨著伺候。至于含翠,倒是也想跟著,許瑾瑜卻輕飄飄的的吩咐了一句:“含翠,你留下。”

含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許瑾瑜離開了戲臺邊,心里不由得暗暗琢磨起來。

那個丫鬟顯然是安國公府的,鬼鬼祟祟的來找許瑾瑜,許瑾瑜又隨著那個丫鬟走了也不知是要做什麼。

這件事,得找個機會告訴夫人一聲才是。

巧娟領著許瑾瑜到了一個院子前:“許小姐,三少爺就在里面等你。”

許瑾瑜嗯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待看到院門匾額上的字時,神色僵了一僵。

墨淵居!

這應該是陳元昭的住處吧!陳元青怎麼會特意挑了這里和她私會呃,是談心?

巧娟見許瑾瑜待在原地沒動彈,誤以為許瑾瑜是羞澀,唇邊露出會心的笑意,低聲道:“許小姐不用擔心。二少爺的墨淵居是我們府里最清靜的地方,絕不會有人敢亂闖的。”

墨淵居里的侍衛身強力壯面容冷肅,腰際佩戴著長刀,個個上過戰場殺過人,全身上下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殺氣。

安國公府里的下人們,誰有膽子敢往墨淵居跑?

陳元青特意跑到墨淵居來,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免得兩人私會說話時被人看見,有損許瑾瑜的閨譽。

既來之則安之。

許瑾瑜定定神,抬腳進了墨淵居。

前世她來過安國公府幾回,不過,從未進過墨淵居。

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墨淵居里干凈整潔寬敞,也格外的空蕩。偌大的院子里,只種了幾棵松柏。連點盆景奇石都沒有。

守在院門里的人不多,只有幾個侍衛。

陳元昭性情冷厲,他身邊的親兵也都是這副德行,一個個繃著臉目露兇光,好像誰欠了他們銀子一般。

陳元青顯然已經叮囑過這些侍衛了。見到許瑾瑜的時候,侍衛們眼中俱都閃過驚艷,卻無人上前盤問。

巧娟領著許瑾瑜進了游廊,拐了幾個彎,進了一個極為寬敞的地方。

許瑾瑜再一次被目光所及處的東西震住了。

左側是一長排木架,上面放著各種寒光閃閃的兵器。右邊有木樁沙袋等物,中間一大片空地。堅硬的石面上,赫然有各種刀痕劍痕槍痕。

這里,竟然是練功場!

陳元青原本站在練功場邊,聽到腳步聲,頓時眼睛一亮,興沖沖的跑了過來:“瑾表妹,你總算是來了。”

頓了頓,又咧嘴一笑,不無炫耀的意味:“今天府里客人太多,哪里都不清靜。二哥的墨淵居最安靜。尤其是練功場這里,平日除了二哥之外,別人絕不敢靠近。”

許瑾瑜:“...”

陳元昭的地盤,她其實也不想靠近半步好嗎?!

陳元青見許瑾瑜神色微妙,滿心的歡喜頓時飛走了大半,小心又忐忑地問道:“瑾表妹,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嫌我自作主張?還是不喜歡這里?”

來都來了,喜不喜歡還有什麼關系。

許瑾瑜抬眸:“元青表哥,我有些很重要的話想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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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陳元青: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這麼一個合適的地方見瑾表妹。又清靜又安全!我真是太聰明了。哦哈哈哈......(叉腰得意笑)

陳元昭:......(面無表情)跑到我的地盤上來約會,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2 09:3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4 02:34 AM 編輯

第五十九章 私會(二)

陳元青淺麥色的臉孔迅速的泛紅,期期艾艾地說道:“我、我也有很重要的話和你說。”

不等許瑾瑜張口,陳元青就一股腦的把心里話都說了出來:“瑾表妹,我喜歡你。從見你的第一面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這些日子,我對你朝思暮想,常厚著臉皮到威寧侯府去看你。我知道,我這樣的舉動太冒失,也太過冒犯你了。你大哥對我不喜也是難免的。可是,我真的情難自禁。”

年輕俊朗的臉孔洋溢著少年特有的朝氣。

黑亮的眼睛里盛滿了熱情,灼熱的似要將人的心融化。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前世她落魄逃亡的時候,是他收留了她,讓她得以逃過紀澤身邊暗衛的搜查。他甚至願意陪她遠離京城遠走高飛。

許瑾瑜的心顫了一顫,然後,很快又逼著自己冷靜。

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只能狠心到底,讓陳元青早些死心。

“瑾表妹,我今年就會參加秋闈,等我考取了功名之後,我就讓我娘找人登門提親。”

“元青表哥,”許瑾瑜張口打斷陳元青:“你心里應該很清楚,你母親絕不會同意到許家來提親。以許家目前的樣子,實在高攀不起安國公府。”

陳元青笑容一僵。

沒人比他更清楚親娘陶氏的性子。他當然清楚陶氏不會同意這門親事。若是陶氏知道了他傾慕許瑾瑜的事,不從中阻攔才是怪事。

所以,他才急著要在今天見許瑾瑜,想將自己的心意告訴許瑾瑜,也想得到許瑾瑜的回應。

只要兩情相許,什麼困難都能克服。

陳元青正待說什麼,許瑾瑜溫潤悅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也別想著用什麼法子說服你母親了。因為就算你母親點了頭,這門親事許家也不可能同意。”

“為什麼?”陳元青脫口而出,目光急切:“是不是因為你大哥不中意我?”

許瑾瑜逼著自己狠下心腸:“不是因為大哥,是因為我不中意你。”

陳元青:“…”

陳元青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一張俊臉忽紅忽白,既尷尬又難堪。

看著陳元青這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許瑾瑜心里也頗不是滋味。

前世的她性子溫婉柔順,從不會拒絕,更不會冷言冷語。陳元青曾做過許多熱情冒失的事討她歡心。她不知該怎麼拒絕,只一味的躲閃。也正因如此,陳元青才會越陷越深直至無力自拔。

現在陳元青對她還只是少年人的戀慕,這樣的感情,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她狠起心腸。

“這些天,你常借故到威寧侯府來,真正的目的,其實大家都能看的出來。上一次你送了琴譜給妧表姐,也是為了想見我一面。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會給我帶來多少困擾?”

許瑾瑜聲音依舊溫潤悅耳,卻又是那樣的冷淡無情,仿佛一把鈍鈍的刀,來回地割著陳元青的心:“我隨母親兄長寄住在威寧侯府,平日言行舉止都得格外謹慎小心,免得惹得姨母不快。你這麼不管不顧的跑到侯府來,姨母豈能不生出疑心?還有妧表姐她們,又會怎麼想?若是傳出流言蜚語,我的閨譽和清名還要不要了?這些你都想過嗎?”

一席話,宛如冷水從頭澆下來,全身從里到外都涼了。

陳元青困難地張口:“對不起,瑾表妹。我絕沒有損你清譽的意思,更沒想到這些舉動會讓你覺得困擾。我只是只是....”只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只是想多看你一眼!哪怕沒機會說話,能遠遠的看著你,也心滿意足了。

許瑾瑜逼著自己硬起心腸,繼續冷冷說道:“你做的一切,都只想著自己,何曾想過我願不願意。就拿今日來說,你費盡心思私下見我,讓身邊的丫鬟領著我到這里來。萬一我們兩個在此說話被人發現了怎麼辦?到時候,我就是跳進河里也洗不清了。安國公府的人也會因此小看我幾分。”

“你和我兄長一般大小,不是孩子了。可做事只憑自己的心意和喜好,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說的好聽些,你這是一片赤誠。說的難聽點,你太自私了!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喜歡你這樣的人?”

陳元青俊臉一片蒼白。

他曾幻想過數次這樣的情形。他和許瑾瑜獨自相處,含情脈脈的對視,一訴情衷。

他猜中了開頭,卻沒猜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心儀的少女娉婷而立,容顏似玉,風姿楚楚。可神情卻是那樣的冷漠,說出口的話語更是一句比一句傷人。

一顆滾燙熾熱的心,仿佛瞬間掉進了冰窖里,冰冷刺骨。他甚至無法控制自己輕顫不已的雙手。眼角溫熱的液體蠢蠢欲動。

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她的面前哭!

陳元青用力地握緊了拳頭,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咽了回去。猶抱著最後一絲期望看向許瑾瑜:“瑾表妹,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我當然喜歡你,而且不止一點點。

如果你不是陳元昭的堂弟多好,如果安國公府沒有滅門的慘禍多好。

許瑾瑜心中一陣酸楚,神色卻依然冷漠:“元青表哥說笑了。我們只見過幾面,連話也沒說過幾句。我又不是那等輕浮隨意的女子,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生出傾慕。”

“可是,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喜歡你了。”陳元青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我以為你也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每次見面的時候,你總是對著我微笑,說話也格外溫柔。”

“你真的誤會了。那只是出於禮貌罷了。”

許瑾瑜決意快刀斬亂麻,再怎麼糾纏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今日我來見你,就是為了把話說明白。你以後別再來見我了。我不想讓任何人生出誤會。”

說完,便轉過身。

然後,一個高大的男子身影映入眼簾。

許瑾瑜整個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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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陳元昭:許瑾瑜,你膽敢傷害元青,我絕不會放過你!

許瑾瑜:......你不是討厭我,希望我離元青表哥遠一點嗎?現在如你的願了。你為什麼又這麼生氣?你到底是想我怎麼樣?

陳元昭面無表情,拒不回答。

(我是隱藏的弟控這種秘密絕不可以讓人知道!)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3 08:31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3 08:41 AM 編輯

第六十章 正著

許瑾瑜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練功場的陳元昭,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四個字。

逮個正著?!

呸呸呸!什麼逮個正著!她和陳元青雖然是私下見面,卻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拒絕陳元青的情意總不算出格吧!

許瑾瑜努力調整面部表情,竭力表現出鎮定自若來:“不知陳二公子是什麼時候來的?”

陳元昭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落到了陳元青的身上,濃黑的眉悄然擰了起來。

陳元青臉色慘白,眼里閃著水光,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再聯想到之前聽到的只字片語,不難猜出發生了什麼事。

陳元昭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愈發冷冽,聲音低沉:“元青,怎麼回事?”

陳元青長這麼大,一直順風順水受眾人喜歡,像今天這樣的挫折和難堪還是第一回。心里像被什麼堵著似的,難受極了。一聽到熟悉的聲音,心里的委屈頓時涌上了心頭,哽咽著喊了聲“二哥”。

這一聲二哥,令陳元昭眉頭皺的更緊了,看向許瑾瑜的目光分外不善:“你和元青說了什麼?”

能讓爽朗活潑近乎沒心沒肺的陳元青這般傷心難過除了許瑾瑜,也沒別人了!

被陳元昭這麼冷冷的一瞪,許瑾瑜縱然滿心內疚,也瞬間消散了大半。似曾相識的詰問語氣,更令她莫名的心頭火起,語氣也冷硬了起來:“我和元青表哥說了什麼,不需要向你交代吧!”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過問這麼多?

那雙明若秋水的雙眸,清楚地流露出這兩句話。

陳元昭薄唇抿的更緊了,眼底跳出了火苗。

很好!

能讓他動真怒,這位許二小姐果然和他記憶中的一樣難纏。

陳元昭看向陳元青,沉聲道:“元青,你來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陳元青滿心都是被拒絕的悲傷難過,又當著許瑾瑜的面,哪里說得出口,困難的吐出幾個字:“二哥,你別問了。”

眼眶不自覺的泛紅。如果不是少年人的自尊強撐著,大概早就淚灑當場了。

陳元昭皺了皺眉。

其實這情形是明擺著的,不需要追問,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元青這傻小子,又傻乎乎的喜歡上了那個許瑾瑜。

這也難怪。元青生性單純,沒什麼心機,更沒閱歷,又年少熱血沖動,很容易為美色所迷。許瑾瑜雖然貪念虛榮又心計深重,卻生的一副好相貌。柔婉淺笑風姿動人,陳元青情竇初開,被迷的暈頭轉向也不稀奇。

陳元青曾一直鬧著要娶許瑾瑜,鬧著陶氏登門提親。陶氏堅決不允,母子兩個為此事鬧了很久。

可那些都是以後的事。他的記憶中,並沒有眼前這一幕。

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

沒人說話,也沒人動彈,氣氛顯得凝滯而詭異。

許瑾瑜想抬腳離開,可在陳元昭冷凝強大的氣壓下,卻無論如何邁不開步。

自重生以來,這樣憋屈窩囊還是第一回。就算是對著紀澤或秦王,也沒這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許瑾瑜定定神,張口打破了沉默:“我出來已經很久了。再不回去,妧表姐她們就該生出疑心了。”

她沒看陳元昭,這話是對陳元青說的。

陳元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先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會沒事的。”

許瑾瑜聽的鼻子一酸,很快又狠下心腸嗯了一聲,邁步離開。在經過陳元昭的身側時,一個低沉冷冽的聲音響起:“等一等!”

為什麼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許瑾瑜心中無奈的嘆口氣,停下了腳步。

看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陳元昭對她都沒什麼好印象。明明才見第二回,他的語氣就像見仇人似的。

“不知陳二公子有何指教?”許瑾瑜心中不快,語氣里也多了些微嘲諷:“如果是想追問我和元青表哥剛才說的話,請恕我無可奉告!”

陳元昭沒動怒,淡淡道:“元青,你暫且退下,我有話要獨自問她。”

許瑾瑜:“…”

陳元青:“...”

陳元昭平日發號施令慣了,此時俊容冷肅,目光冷然,流露出的威儀和冷峻震懾人心。別說是一個閨閣弱女子,就是熟悉他脾氣的陳元青也有些心驚膽寒。

陳元青也顧不得會不會惹惱陳元昭了:“二哥,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就是了。還是讓瑾表妹先離開吧。”

“出去!”陳元昭不耐地瞪了陳元青一眼。

陳元青鼓起的勇氣被瞪沒了大半,卻依然勇敢地張了口:“我、我不出去!”生氣時的二哥有多可怕,他最清楚。他怎麼忍心留下纖弱的許瑾瑜獨自面對二哥?

陳元昭微微挑眉,努力壓抑心里的怒氣:“你倒是憐香惜玉!行了,我只問她幾句話,別磨磨蹭蹭浪費時間。”

陳元青還待再說什麼,許瑾瑜的聲音忽的響起:“元青表哥,你就聽陳二公子的暫時避開片刻。陳二公子堂堂男子,總不至於做出欺壓弱女子的小人行徑來。”

陳元青立刻就乖乖應了:“瑾表妹說的對,我這就走。”說著,老老實實的離開了練功場。

陳元昭:“...”

什麼時候他的話竟不及許瑾瑜了?這個陳元青,簡直就是見色忘兄!

不知是不是許瑾瑜的錯覺。陳元青離開後,陳元昭的俊臉似黑了幾分,神色愈發冷凝。

這麼沉默對峙,她實在不易占到上風。

許瑾瑜主動張口:“你不是有話要問我嗎?現在元青表哥已經走了,你想問什麼就快點問。”

語氣冷淡,半點都不客氣。

和他記憶中那個漲紅著臉伶牙俐齒的女子悄然重合。

不過,那個時候的她消瘦蒼白,美麗中透著滄桑凄苦,和他對峙時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眼前的許瑾瑜,卻正值青春妙齡,美麗沉靜,眉宇中透著慧黠,宛如一顆夜明珠,散發出溫潤卻又奪目的風華。

只可惜,這一切都是表象。美麗的外表下,藏著的是貪婪虛榮的靈魂。

她根本配不上陳元青!

“以後離元青遠一點!”陳元昭聲音似寒冰:“別想試圖勾引他或是妄圖纏著他。有我在,你休想如願!”

短短兩句話,幾乎瞬間就點燃了許瑾瑜心中的怒火,不假思索的張口還擊:“陳二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纏著他了?你簡直是不分青紅皂白血口噴人!”

許瑾瑜白玉一般的俏臉上迅速的飛起憤怒的紅暈,素來沉著冷靜的眼眸也閃出了逼人的光芒:“女子清譽有多重要,不用我說,陳二公子也該明白才是。你這般肆意污蔑一個尚未定親的少女,也不怕傳出去被人恥笑!”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眼中卻毫無笑意:“你若是從未做過半點虧心事,又何必這麼激動?”

許瑾瑜冷笑著回擊:“照你這麼說來,我被污蔑了也不該生氣,更不該反駁。不然就是做賊心虛是吧!不如我辱罵你一通,看看你是否‘心虛’?想來以陳二公子的胸襟氣魄,一定會任我謾罵羞辱,既不會生氣也不會還口!”

果然還是一樣的伶牙俐齒!

陳元昭懶得和她做口舌之爭,簡潔的說了句:“你只要記住我說的話,不要靠近元青就好。”

許瑾瑜冷冷道:“陳二公子,有件事只怕你弄錯了!我到京城時日尚短,平日幾乎從不出府。每次都是元青表哥到侯府做客,我出於禮貌和他寒暄幾句罷了。何來主動靠近一說?這些話,你應該和他說才對。”

話說到這一步了,也沒什麼可遮掩的了。許瑾瑜索性將話說明白。

“以陳二公子的‘聰慧’,應該看出今天是怎麼回事。元青表哥私下約我碰面,讓丫鬟領了我到這里來。他向我表明心意,我已經拒絕了他。他或許會傷心難過一陣子,時間長了,自然就會忘了我。所以,陳二公子大可不必這麼緊張。我從未有半點纏著他的意思。”

陳元昭定定地看著許瑾瑜,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沒有最好。”頓了頓,若有所指的加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說過的話。”

許瑾瑜冷笑一聲:“我許瑾瑜雖是女子,卻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你記得將元青表哥看好了,別讓他私下再跑到侯府來見我,免得傳出去損了我的清名。”

如果不是因為安國公府幾年後會有的滅門之禍,她又怎麼會狠下心腸拒絕陳元青的情意?

說到底,都怪陳元昭!

如果不是陳元昭投錯了注投靠了楚王,如果不是陰狠手辣的楚王繼位,安國公府也不會被滿門抄斬!陳元青也不會死。

想救陳元青,陳元昭是繞不過去的那道坎!

難得有這般私下見面說話的機會。過了今天,日後很難再有第二回。要不要趁著這樣的好機會提醒陳元昭幾句?

許瑾瑜略一猶豫,便下了決心。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3 08:4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2 A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起疑

雖然說了陳元昭也不太可能相信,可為了陳元青的性命,總得試一試。

許瑾瑜心念電閃,思忖著該如何張口。

陳元昭卻似沒了耐心再聽下去,冷然說道:“我自會約束元青。你別忘了今日的承諾就好。”

許瑾瑜卻一動未動,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著,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說道:“陳二公子,我有些話想告訴你。話出自我口,聽自你耳。你聽了之後,信也好,不信也罷,千萬別傳出去。就連元青表哥,也絕不能讓他知曉。”

她這般慎重叮囑,陳元昭卻沒放在心上,也沒有聽下去的興趣:“你什麼也不用說了”

許瑾瑜飛快地打斷陳元昭:“朝堂內外,很快就會生亂。你手握重兵,必然會成為眾人拉攏的目標。你切記不能結黨營私,更不能暗中投靠某一個皇子。”

陳元昭全身一震,雙目驟然閃出異樣的光芒,緊緊的盯著許瑾瑜。

許瑾瑜無視陳元昭震驚的神色,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看著溫和無害的,未必就是真的性情純良。奉勸你一句,不管在什麼時候,都離楚王遠一些。否則,你一定會後悔莫及!”

說完,便轉身離開。

陳元昭生平從未像此刻這般震驚。一時反應不及,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漸漸回過神來。

許瑾瑜說過的那番話,在腦海中不停的盤旋。

朝堂內外,很快就會生亂。

奉勸你一句,不管在什麼時候。都離楚王遠一些。

陳元昭面色變幻不定,眸光閃爍,無意識地握緊了腰際的寶刀斬風。

微涼的刀柄入手,熟悉的觸感令他心中的驚濤駭浪稍稍平息了一些。

陳元青正巧在此時走了進來,見了陳元昭此時的模樣,不由得一驚,脫口而出道:“二哥!你握著刀做什麼?瑾表妹呢?”

二哥此時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怕!

神色陰沉。目光冷厲。右手緊緊握著刀柄。似乎隨時會拔刀殺人!

陳元昭聞言看了過來。

陳元青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二哥在看著他,可他就是覺得,二哥的目光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透過他。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樣的陳元昭,讓陳元青覺得陌生又驚懼:“二哥!你這麼盯著我做什麼?是不是你生我的氣了?那就狠狠罵我一頓好了。”

被這麼盯著,他心里一陣陣涼氣直冒,雙腿都有些發軟了!

陳元昭默然許久。終於松開了刀柄。

雖然沒張口說話,陳元青卻悄然松了口氣。熟悉的二哥終於又回來了這麼形容好像有點奇怪。可此時此刻。他就是這種感覺。

陳元青走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問道:“二哥,你剛才和瑾表妹說什麼了?”

聽到許瑾瑜的名字,陳元昭的目光暗了一暗。半晌。才輕描淡寫的說道:“沒什麼,我就是讓她以後離你遠一點。”

輕飄飄的一句話,陳元青卻差點跳了起來:“你怎麼能這麼說?是我一心戀慕她。私下約了她過來,向她表明心意你怎麼能怪到她身上!”

陳元青越想越懊惱:“二哥。你是不是和她說了難聽話?她是姑娘家,臉皮薄,性子溫柔,哪里受得了冷言冷語。你到底和她說了些什麼?”

陳元昭不答反問:“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見了幾回?說過哪些話?”

陳元青被問懵了:“好好的,怎麼會忽然問起這些?”想起之前的一幕,又不由得悲從中來,紅著眼眶說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瑾表妹根本半點都不喜歡我。已經干脆利落的拒絕我了。”

陳元昭眸光一閃,重復了一遍:“回答我的問題!”

算了,想聽就說一遍好了。

“表嫂病逝,我隨大哥一起登門吊唁。在靈堂上,遇到了瑾表妹。”回想起初見的那一刻,陳元青心中泛起一陣酸澀的甜意:“她沖我微笑,我心里就像開了漫山遍野的鮮花。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向妧表姐打聽了她的身份,然後上前和她寒暄。”

陳元昭無情地打斷了少年心中最美的回憶:“她不知道你是誰,就沖你微笑?”

陳元青想也不想的為許瑾瑜辯解:“她雖然不清楚我的身份,不過,只看我和妧表姐站在一起,也該猜出我是紀家的親戚。沖我微笑,是出於禮貌。”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眼眸深沉不見底:“後來呢?”

“後來,我借著和她的兄長許徵結交,去了威寧侯府幾回。許徵對我處處防備,我根本見不到她。我憋了幾天,才想出了法子。從你的書房‘借’了一本琴譜,送給妧表姐。央求妧表姐請她過來。”

陳元青打開了話匣子。每一次見許瑾瑜,她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包括之前冷硬無情的拒絕,滔滔不絕的說了許久。

陳元昭也出奇的有耐心,竟未打斷他。只是一雙眼眸漸漸幽暗。

“她是世上最溫柔聰慧可愛的女子。她說的對,我沖動冒失,行事從不顧及她的想法和閨譽。她不中意我是應該的。她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真心相待。”

陳元青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情竇初開時心儀的少女身影,總會在心中刻下深深的印記。大概,此生都難以忘懷吧!

陳元昭見他哭的傷心,終於心軟了,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上前摟住陳元青:“想哭就好好哭一回,哭過以後,就徹底忘了許瑾瑜吧!”

她從來都不是你的良配。

不管她是出於什麼原因,提前結束了你的癡戀。對你來說都是好事一樁!

......

“你怎麼走了這麼久?”

許瑾瑜剛坐下,紀妧便低聲說道:“剛才姨母和你母親都各自派人來找過你,我說你不喜看戲,所以去園子里坐了片刻。待會兒她們若是問起。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

許瑾瑜感激地看了紀妧一眼:“謝謝妧表姐。”

紀妧低聲笑道:“舉手之勞。有什麼可謝的。”頓了頓,又低低的問道:“你見到元青表弟了麼?”

那個巧娟是陳元青身邊的丫鬟,紀妧只看一眼就認出來了。

許瑾瑜心知瞞不過她。索性坦然承認了:“是。元青表哥約了我在墨淵居里見面。”至於順便還見了陳元昭的事,很自然的隱瞞不提。

紀妧極有教養,當然不會追問兩人私會時說了什麼。不過,神色頗為微妙就是了。

許瑾瑜想了想。很含蓄的說了句:“瓜田李下,總會惹來流言蜚語。所以我提醒元青表哥,以後別來侯府了。”

紀妧瞬間了然。

如果許瑾瑜對陳元青有意,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紀妧心里暗暗高興。有兄長紀澤做對比,陳元青就顯得孩子氣了。許瑾瑜不喜歡陳元青。肯定是對紀澤生出了好感一定是這樣!

等回府之後,她就要暗中籌謀著為許瑾瑜和兄長牽線搭橋。比起顧采蘋,她更樂意許瑾瑜成為大嫂。

紀妧心中悄悄盤算著。口中當然只字不提,笑著和許瑾瑜閑聊八卦了起來。

“剛才你沒在。可錯過好戲了。大舅母特意邀每一位名門閨秀點一出戲,其實也就是變相的相看。一個個表現的儀態端莊,說話輕聲細語。只可惜二表哥不知跑哪兒去了,根本沒在場,害的她們白白費了心思。”

陳元昭在不在場,其實結果都一樣。

陳元昭根本不會娶妻成親。

想及此,許瑾瑜心里一動,低聲問道:“妧表姐,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聽說陳二公子自小就不近女色,身邊甚至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這是為什麼?莫非是天生的怪癖麼?”

男子三妻四妾的比比皆是。這個陳元昭,卻始終孑然一人,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實在異於常人。

紀妧略一躊躇,才低聲說道:“二表哥是不是天生如此,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倒是知道有一樁陳年舊事。”

一直專注聽戲的紀妤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什麼陳年舊事?”

紀妧神色自若的應道:“沒什麼,我和瑾表妹正在討論這出戲文呢!”

紀妤:“…”

真當她是傻子麼?戲文和陳年舊事哪里扯得上關系。分明是兩個人在說悄悄話,不肯告訴她。這種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覺,實在不算美妙。

紀妤從來藏不住心事,一張俏臉頓時繃了起來。

許瑾瑜很配合的轉移話題:“妤表妹,我剛才走開了一會兒,這出戲到底在唱什麼,你說給我聽聽。”

紀妤心里縱然有些悶氣,也禁不住許瑾瑜哄,很快就將不快拋到了一旁,津津有味地說起了戲文來。

許瑾瑜看似聽的專注,實則早已思緒飄飛。

紀妧口中所說的“陳年舊事”,到底會是什麼?莫非,陳元昭的不近女色不肯娶親,真的別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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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讀者一: 陳二公子,你一直不近女色,是因為身體有隱疾嗎?

讀者二: 同問!

讀者三: 加一問!

讀者四: 加一萬個問!

陳元昭冷眸一掃,令眾好奇讀者心中一涼,齊齊后退。

陳元昭冷笑,轉身離去。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3 09:0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2 AM 編輯

第六十二章 母子(一)

申時正,戲班子唱完了戲,眾賓客也一一起身告辭。

許徵一直跟在紀澤身邊,和男客們待在一起。此時總算見到了許瑾瑜,匆匆打量一眼,關切地問道:“今天還好吧!”

許瑾瑜抿唇一笑:“嗯,一切都好。”

許徵放了心:“那就好。”遲疑片刻,又壓低了聲音問道:“陳元青一個人悄悄溜走了許久,之後一直不見人影。他有沒有私下去見你?”

“沒有。”許瑾瑜面不改色的撒謊:“我一直坐著看戲,後來嫌悶,就領著初夏去園子里坐了片刻,並未見到元青表哥。”

許徵也未起疑心,只叮囑了一句:“總之,人多口雜,你凡事都謹慎小心。”

許瑾瑜柔順的應了,心里卻悵然嘆息。

她那般冷硬無情的拒絕,一定傷透了陳元青的心。今後,他再也不會滿心歡喜滿懷熱情的去威寧侯府見她了。許徵也不用再憂心忡忡了。

她的心里只有無奈和遺憾。

前世生離死別,今生擦肩而過。

他們兩個,終究是有緣無分。

葉氏領著長媳袁氏一一送賓客,陶氏也不得清閑,一直忙到了傍晚時分。等客人全都走了,才算松了口氣。也直到此刻,陶氏才察覺到陳元青整整半日都不見人影。

陶氏立刻打發身邊的丫鬟去墨淵居找人。

陳元青和陳元昭最親厚,只要陳元昭在府里,他十有也會在墨淵居。

等了一炷香功夫,陳元青回來了。

陶氏笑著迎了上去:“元青,你這半天跑哪兒去了咦?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不止是臉色難看晦暗,眼睛似乎也有些紅腫,分明是哭過的樣子。

陳元青長這麼大了,哭過的次數用一個手都數的過來。陶氏又是心痛又是惱怒,急切地追問道:“元青,誰欺負你了?”

陳元青心情極差,實在擠不出笑容來:“娘,沒人欺負我。”

“沒人欺負你,你怎麼會是這副模樣。”陶氏壓根半個字都不信:“是元白說什麼了,還是元昭?你若是不肯說,我現在就去親自問他們兩個。”

陳元青無奈地苦笑:“娘,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真的和大哥二哥沒關系,我就是就是心情不太好,一個人躲在墨淵居里待了一個下午。現在已經好多了。”

心情不太好?

陶氏楞了一愣,旋即皺起了眉頭:“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心情不好了?”

疼愛兒子的方式有很多種。陶氏偏巧就是事無巨細凡事都要追根問底的那種人。心情好的時候陳元青樂於應付,心情很差的時候,遇到這麼較真追問,可就頭痛了。

陳元青怏怏地道:“娘,我現在不想說話。你就別問了,等過些日子,我心情平靜些了再告訴你。”

說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陶氏擰起了眉頭,想了想,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叫巧娟過來。巧娟是陳元青的貼身丫鬟,陳元青的一舉一動她最清楚。

“巧娟,元青今日下午是不是去了墨淵居?”

巧娟眼神略有些慌亂,卻不敢不答:“是,少爺一直待在墨淵居。”

陶氏緊緊地盯著巧娟:“除了元青,還有誰去過墨淵居?”

巧娟垂下眼眸:“奴婢也不太清楚。”

陶氏冷哼了一聲,打斷了巧娟,聲音嚴厲:“你膽敢說半個字假話,我立刻就命人叫牙婆子來將你領走!”

巧娟臉色一白,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了:“夫人開恩,奴婢哪敢哄騙您,只是少爺叮囑過,今天的事絕不能向夫人稟報。其實,今日少爺私下約了許小姐在墨淵居見面。說了什麼,奴婢就不清楚了。”

什麼?

元青竟和許瑾瑜在墨淵居私會?

不管兩人說了什麼,這種事一旦傳出去,陳元青的名聲可就洗不清了。萬一許家趁機賴上這門親事怎麼辦?

陶氏頭腦嗡的一聲,氣的咬牙切齒:“這個元青,真是太糊涂了!怎麼能做出這種私相授受的事情來。那個許瑾瑜也太過不知羞恥了,怎麼能私下去見元青?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做事沒點分寸。”

陶氏大發雷霆,巧娟嚇的噤若寒蟬,根本不敢出言辯解。

這事怎麼能怪許家小姐?

明明是少爺主動約許小姐見面的啊!

陶氏發了一通火氣,總算稍稍平息,又問道:“今天的事,除了你知道,還有誰知情?”

巧娟不敢隱瞞,小心翼翼的應道:“墨淵居里的侍衛也都知情。還有二少爺,不知怎麼提前回了墨淵居,也見到了許小姐。”

陶氏深呼吸口氣:“今日的事不準向別人透露半個字。我若是聽到什麼流言蜚語,唯你是問!”

最後一句,語氣森冷。

巧娟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起身退下。

巧娟一走,陶氏陰沉著臉獨坐了許久,然後親自去了墨淵居。

陳元昭見了陶氏,半點都不意外。

陶氏也不繞彎子:“我是為了元青的事來找你。他年齡還小,熱血沖動,難免會做些昏頭漲腦的事。今天的事我自會好好管教他,煩請你約束墨淵居里的人,讓他們不得將此事隨意外傳。”

陳元昭神色不變,只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陶氏頓時松了口氣。

陳元昭素來一言九鼎,答應了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墨淵居上下都是陳元昭的親兵,只要陳元昭一聲令下,無人敢泄露只字片語。今日陳元青和許瑾瑜私下見面的事,也就不會傳出去了。

陳元昭似是看出了陶氏的心思,簡短地說了句:“放心,元青很快會想通的。”

他原本也擔心陳元青熱情沖動,和許瑾瑜私定終身。不過,許瑾瑜已經干脆果決的拒絕了陳元青的情意。真正困擾他的,反而是另一樁事。

“元昭,說出來不怕你見笑。你二叔去世的早,我這輩子也沒別的指望,只盼著元青能有出息。元白在兵部任職,你如今掌著神衛軍,只有元青最令人憂心。”陶氏嘆道:“他不願習武,想讀書考科舉,我都由著他。可這終身大事,是萬萬不能由著他胡來的。那個許家小姐相貌確實生的好,可家世實在不值一提。沒了父親,只有寡母和兄長。要是結了這樣一門親事,將來非但沒有岳家提攜,反而要處處照顧許家。”

陶氏越說越憋悶。

不管如何,她都絕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這些話,陳元昭太熟悉了。

前世陶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言猶在耳。為了區區一個女子,陳元青竟要休妻辭官棄母,私逃出京城。

他狠狠訓斥了陳元青一通,命人將陳元青軟禁在府里,又親自去見了許瑾瑜,厲言警告。

那個瘦弱蒼白的美麗女子,滿臉漲紅,挺直了腰桿反駁。口口聲聲說對陳元青絕沒有念想。

他當然不信!如果她什麼都沒說過沒做過,陳元青怎麼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再後來的記憶,實在痛苦不堪。

陳元昭眼眸暗了一暗,將浮上腦海的念頭揮開。

陶氏絮叨了一通之後,心情終於平靜了一些,見陳元昭面無表情,不由得略略有些尷尬:“打擾你這麼久,我也該回去了。”

這府里上下,誰不知道陳元昭的脾氣?冷面無情,一天說不了十句話。墨淵居一直都很安靜。她剛才啰啰嗦嗦說了這麼多,陳元昭只怕早就聽的不耐煩了。

陳元昭起身,送陶氏出去。

陶氏剛走,葉氏身邊的丫鬟珍珠來了:“二少爺,夫人請你去世安堂一趟,說是有要緊的事商議。”

陳元昭不耐的皺了皺眉。

葉氏還能有什麼要緊事和他商議?說來說去,無非是成親的事罷了。

不出所料。

到了世安堂,葉氏便笑吟吟的張口道:“元昭,今日府里來了這麼多名門閨秀,你可有中意的麼?”

不等陳元昭回答,葉氏便興致勃勃地說了下去:“我今日倒是相中了幾個。現在一一說給你聽,你喜歡哪一個,我立刻就讓人登門提親。第一個是左丞相府上的大小姐,是正經的嫡出長女,容貌明艷落落大方。還有禮部趙大人的女兒,教養極好,十分端莊。還有...”

“不用說了。”陳元昭沒什麼表情的打斷葉氏:“我誰也沒相中。”

葉氏笑容一僵,眼里的怒意一閃而過,旋即強自按捺下來:“如果沒有相中的也無妨。過些日子,我讓袁氏設一個賞花宴,多邀一些待字閨中的千金閨秀登門,總會有相中的。”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聲音冷然:“不勞母親費心了,我暫時不想成親。”

葉氏所有的話都被噎了回去。臉色忽紅忽白,十分精彩。

陳元昭依舊神色冷淡:“母親若沒有別的吩咐,兒子就告退了。”

說著,便轉身離開。

葉氏霍然起身,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給我站住!”

陳元昭腳步一頓:“母親還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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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陶氏:元青和許瑾瑜私下見面的事絕不能讓人知道,萬一許家賴上這門親事怎麼辦?

許瑾瑜:......你想多了!

許徵:你想多了!

陳元昭:你想多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3 09:15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3 09:35 A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母子(二)

陳元昭連頭也未回,聲音冷淡低沉。?

一副拒人於千里的冷漠!

葉氏心里怒火涌動不息,強自壓抑著低聲道:“元昭,我是你的親娘,為你操心終身大事,是理所應該的事。你就非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親娘?

陳元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聲音里多了幾分譏諷:“父親曾親口允諾過,讓我自己決定終身大事,這一點,母親該不會忘了吧!”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五年前的這樁事,葉氏更是怒從心頭起。

什麼自己決定終身大事!分明是安國公有意縱容!

陳元昭不肯親近女色,若是不逼著他娶親生子,難道要一直這麼孤身一人?

“元昭,你也老大不小了,別人在你這個年齡,早已有了子嗣。”葉氏放軟了語氣,試圖說服陳元昭:“你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總得娶妻生子。你領著神衛軍,時常要領兵出征。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有個好歹,連個血脈都沒留下。你讓娘怎麼辦?”

陳元昭終於轉過身來,神色卻毫不動容,眼里的譏諷之意更濃了幾分:“母親這麼急著讓我娶妻生子,是不忍見我一人孤獨寂寞,還是為了我早點有子嗣,和長房一較高下?”

赤赤裸的話如利箭一般,深深的戳中葉氏的痛處。

葉氏再也無法維持優雅從容,美麗的臉孔浮起憤怒的潮紅:“陳元昭!你就是這麼和自己的親娘說話嗎?忠孝悌義,你的孝呢?若是被那些刻薄的言官知道了,參你一本忤逆不孝,看你今後還怎麼領軍打仗!”

陳元昭挑眉,似笑非笑的應道:“母親這麼聰明。怎麼肯做這等蠢事。我們母子一體,我若是被人指責不孝,母親的顏面又要往哪兒放?今後在安國公府里,只怕要少了三分底氣。”

葉氏:“…”

母子兩個,沉默對峙。

陳元昭的冷靜,和葉氏的憤怒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知過了多久,葉氏終於率先打破了沉默:“以前你任性我都由著你的脾氣。不過。這一回可由不得你。你今年必須定下親事!”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母親不如先和父親商議一番。若是父親點頭。那兒子只好從命。”

葉氏再次啞口無言。

安國公巴不得陳元昭一直不娶妻。這麼一來,請封世子的事就可以一直拖延下去這一點,陳元昭也一定想到了。

可他就是不肯成親!

難道。他不想要安國公世子的位置?

不可能!誰甘心將世襲的國公爵位拱手讓人。她滿心為陳元昭著想,他怎麼就不懂她的一片苦心?

陳元昭轉身走了。

這一次,葉氏沒有叫住陳元昭。

她獨坐了許久,面色變幻不定。眼神漸漸冷厲。不管如何,這安國公世子的爵位都是陳元昭的。誰都別想搶走!

陳元昭出了世安堂,卻並未回墨淵居,在樹下停住了,佇立良久。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聰和其他幾個親兵遠遠的守著,無人敢上前來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陳元昭忽的張口道:“周聰。過來。”

周聰大步走上前來,等著陳元昭吩咐。

陳元昭性子冷厲。平日話語不多。身邊的人也大多沉默少言,免得惹來陳元昭不快。周聰膽大心細,做事沉穩周全,是陳元昭最信任的心腹。

不管陳元昭下什麼樣的命令,周聰都會面不改色的聽令行事。

可這一次,周聰卻結結實實的楞住了。

陳元昭淡淡吩咐:“去暗衛里挑兩個身世清白的,安插進威寧侯府。我要知道許瑾瑜的一舉一動。”

周聰:“…”

他沒聽錯吧!

將軍這麼慎重其事的往威寧侯府安插眼線,竟然是為了一個閨閣少女?!

這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嗎?英明神勇的將軍,終於開始留意女子了嗎?

陳元昭瞄了一臉錯愕的周聰一眼,略有些不耐:“收起你那副蠢樣。元青喜歡那個許瑾瑜,二嬸不願結這門親,今日親自求我,我已經答應了。讓人盯著許瑾瑜,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將軍,這種事你以前從來都不解釋的好嗎?

周聰迅速的收斂了所有表情,應了一聲是。

神衛軍共有五萬將士。這些將士先忠於大燕,其次才忠於陳元昭。陳元昭除了五百親兵之外,還暗中養了三千暗衛。這三千暗衛,才是陳元昭真正的底牌。

按著大燕朝的規矩,諸皇子親王可以有一千親兵,武將勛貴們等級不同,可以擁有的親兵數量也各自不同。暗中蓄養侍衛當然是大忌,一旦揭露出來,就是“意圖謀逆”的重罪。可事實上,擁有暗衛的人絕不在少數。

周聰領命之後,並未退下,低聲問道:“將軍,今天是在府里歇下,還是回軍營?”

陳元昭沒有猶豫:“回軍營!”

偌大的安國公府,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冰冷的牢籠。除了陳元青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真正關心他的人。

神衛軍營,才更像他的家。

......

出府做客也是件耗費體力的事。鄒氏回了府之後,只覺得全身疲累,不過,精神倒是極好。

“瑾娘,今日下午看戲的時候,你跑哪兒去了?”鄒氏問道。

許瑾瑜將準備好的說辭說了出來:“我不喜歡看戲,嫌太吵了,領著初夏在園子里坐了片刻。”

鄒氏嗔怪道:“之前我就叮囑過你,在國公府做客要事事謹慎些。你這麼一個人獨自跑到園子里,萬一遇上男客怎麼辦?你又生的貌美,若是遇到輕浮浪蕩之人可就糟了。”

雖說話語不中聽,可畢竟是為了她著想。

許瑾瑜乖乖認錯:“娘說的是,是我思慮不周。日後一定小心。”

鄒氏輕嘆一聲,忍不住多絮叨了幾句:“今天午宴的時候,我和陶氏坐了一席。她一開始說話還算熱情,可說著說著就不對勁了。”

鄒氏將陶氏說過的那些話學了一遍,末了又嘆道:“我一開始也沒多心,聽到最後一句才聽出話音來。陳三公子這些日子常往威寧侯府跑,實在太扎眼了。只怕是他娘心里覺得不痛快,有意扔話頭給我聽呢!”

言下頗有些遺憾之意。

陳元青生的俊俏,性子有活潑爽朗,家世也極好。若是許瑾瑜能嫁得這樣的夫婿,確實是好事一樁。

可惜以許家的家世,眼下是攀不上安國公府的。

許瑾瑜沒將陶氏的反應放在心上。

她已經嚴詞拒絕了陳元青,今後大概也沒什麼交集了。陶氏怎麼想,與她有什麼相干?

許徵卻氣的俊臉泛紅:“這位二夫人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陳元青主動登門,又千方百計的想見妹妹,我們許家什麼時候想高攀他們安國公府了?就是他們登門提親,我也不會同意!陳元青做事恣意妄為,只顧自己喜好,根本不顧別人想法和感受。冒失沖動,輕浮肆意,幼稚不成熟,這樣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妹妹。將來我一定要挑一個比陳元青好十倍百倍的妹婿,氣死那個狗眼看人低的陶氏!”

許徵顯然是氣的狠了,連“狗眼看人低”也說出了口。

鄒氏忙笑著安撫道:“好了,徵兒,你也別生氣了。這樣的人,我們日後少來往。大不了,以後你姨母她們去安國公府,我們不去就是了。”

許瑾瑜接過話茬:“娘說的對。以後我們再也不去安國公府了。”

許徵余怒未消:“我們不去安國公府,可架不住陳元青會來威寧侯府。到時候他娘豈不是又要將臟水往你的身上潑?”

欺辱他還能忍,羞辱妹妹,真的忍無可忍!

許瑾瑜見許徵這般生氣,既覺得窩心,又有些心疼。私下見陳元青的事,她原本打定主意要瞞著許徵,現在看來,還是告訴許徵的好。免得許徵心中郁郁不快。

許瑾瑜沖許徵使了個眼色。

兄妹兩個素有默契,許徵頓時會意過來。許瑾瑜這是有悄悄話要私下告訴他,卻又不想讓鄒氏知曉。

許徵情緒很快平靜下來,對鄒氏說道:“娘,我先回屋去了。上一次去曹大人的府上拜會,曹大人對我的詩詞頗為欣賞,讓我隔幾日寫一篇時文給他看看。我寫了大半,今天打算全部寫完。”

鄒氏立刻笑著說道:“你快些回屋去寫吧!”

許徵回屋之後,鄒氏很快也離開了。

等鄒氏走了之後,許瑾瑜才溜到了許徵的屋子里:“大哥,剛才我騙了你。其實,我下午不是去花園,而是去見了陳元青。”

許瑾瑜將今日見了陳元青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遇見陳元昭這種小事當然略過不提了。

許徵聽了格外解氣,笑著說道:“你做的對。陳元青再好,和我們也沒關系。既是注定了沒緣分,早日說開,斷了他的念想也好。也免得他今後再跑到侯府來。”

至於陳元青會不會傷心難過,他才懶得管。重要的是許瑾瑜不能受半分委屈。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3 09:4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3 AM 編輯

第六十四章 丫鬟

之後的一段日子,過的風平浪靜。

陳元青果然沒有再來威寧侯府。

許瑾瑜偶爾想起陳元青,心中依然一陣淡淡的酸澀和遺憾。然而事已至此,再想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許徵在府中讀書,每隔幾日,就去曹家拜會曹大人。

曹大人是當朝大儒,如今又身居高位,在文林中聲名赫赫。每隔五日逢休沐的那一天,不知有多少學子投了拜帖等著求見。曹大人對許徵青睞有加,許徵每次登門求見,都能見到曹大人,當面聆聽曹大人指點,實在獲益匪淺。尤其是時文,有了明顯的進步。

每每想及這些,鄒氏對小鄒氏都充滿了感激:“多虧了世子的引薦,徵兒才有機會結識曹大人。”

看著一臉感激之色的鄒氏,小鄒氏心里滿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面上卻親切的笑道:“世子也只是引薦了一回。之後曹大人對徵兒另眼相看,是因為徵兒好學上進才學出眾,和世子沒什麼關系。”

“不管怎麼說,總得謝謝世子。”鄒氏的臉幾乎笑成了一朵花:“將來若是世子有用得著徵兒的地方,只管張口。”

日後確實有用得著許徵的地方

小鄒氏眸光一閃,笑吟吟地說道:“大姐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施恩圖報,那我成什麼人了?再者說了,世子整日領兵,徵兒將來要考科舉,走的必然是文官的路子。大燕朝文武涇渭分明,日後就是同朝為官,大概也沒什麼交集。”

話說的倒是動聽。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陰謀算計!

許瑾瑜心中冷笑,口中笑著附和:“是啊。姨母施恩不圖報,娘,你就別總把報答兩個字掛在嘴上了。”

小鄒氏:“…”

為什麼這話從許瑾瑜口中說出來,總有些不是滋味?

相處了這麼多日子,小鄒氏自以為摸清了許瑾瑜的脾氣。聰慧機靈是有的,也有些心計,口齒伶俐就不用說了。整體來說。遠勝過紀妤。

不過。再聰明又能如何?只要說服鄒氏,再將許徵送到秦王身邊,許瑾瑜還不是乖乖地任由她擺布?

想到這些。小鄒氏的心情不免又好了一些,含笑道:“瑾娘說的對。大姐日後可別再提什麼報答了。”

許瑾瑜和小鄒氏對視而笑,心中各自有計較。

“啟稟夫人,牙婆子已經來了。”含玉笑著來稟報:“這次領了二十多個人來。請夫人過目挑選。”

小鄒氏嗯了一聲:“讓他們都進來吧!”

威寧侯府主子不多,下人卻不少。以鄒氏看來。人手已經綽綽有余了。小鄒氏卻依然嫌人手不夠用。特意讓牙婆子又挑了些伶俐的少年男女來。

牙婆子很快便領著人進來了。

牙婆子姓江,相貌生的尋常,穿戴打扮卻十分利落。剛一進來,就揚著殷勤的笑臉給小鄒氏請安:“民婦江氏。給夫人請安了。聽聞夫人想挑些伶俐的丫鬟小廝,我今日特地多帶了一些人來。請夫人一一過目。”

小鄒氏對著江婆子,自然而然的擺出了高高在上的威寧侯夫人架勢來。淡淡的說了句:“行了,你讓他們過來。我先仔細瞧一瞧。”

江婆子利落地應了一聲,讓身後的少年男女站在整齊的兩行,任由眾人打量。

這些少年男女,年長的有二十歲左右,年少的只有十一二歲的模樣。他們大多是窮苦人家的兒女,因為家境貧困,被父母賣身為奴。若能被賣到威寧侯府,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條好出路。因此,一個個都努力擠出最討喜的笑容。

含玉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心中不由得暗自唏噓。

幾年前的她,也是他們中的一個。

她容貌生的好,看著伶俐可人,因此被小鄒氏挑中。和她一起進府的,還有含翠。

她憑著乖巧伶俐善解人意,很快就在小鄒氏身邊嶄露頭角。短短幾年間就成了小鄒氏身邊的大丫鬟。府里的丫鬟誰不羨慕她的好運氣?

沒有人知道她心里是如何的戰戰兢兢和惶恐不安。

她知道小鄒氏所有的秘密。一旦事情走漏了風聲,小鄒氏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

含玉偶爾一抬頭,正迎上許瑾瑜的目光。許瑾瑜的眼眸沉靜似水,清澈明亮,十分美麗。和許徵的眼睛十分相似。

想到許徵,含玉心中泛起微妙的甜意,很快,那份甜意又被苦澀沖淡。

許徵生的俊秀斯文,勤奮上進,溫文有禮。府里的丫鬟偷偷戀慕這位表少爺的,絕不在少數。她也不例外。從見許徵的第一面開始,便暗暗喜歡上了許徵。

只是,這注定是一份無望的感情。小鄒氏絕不可能將她賞給許徵。

小鄒氏隨意的打量幾眼,笑著說道:“妧姐兒,妤姐兒,你們兩個各自挑兩個丫鬟。瑾娘,你也來挑兩個順眼可心的。”

許瑾瑜立刻婉言推辭:“多謝姨母美意。不過,我身邊有初夏和含翠伺候,已經足夠了。不用再挑丫鬟了。”

有含翠一個已經令她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了。再多來兩個,只怕她連吃飯睡覺都不踏實。

小鄒氏嗔怪地笑道:“長者賜,不敢辭。既是我賞給你的,你只管安心地收下。”

鄒氏也笑著說道:“瑾娘,你姨母一番美意,你也不必推辭了。”        

鄒氏這麼一張口,讓許瑾瑜不好再拒絕了:“既然姨母和娘都這麼說了,那我也挑一個丫鬟好了。我有體己銀子,這銀子就由我自己來出吧!”

小鄒氏不以為意地說道:“你的體己銀子,你自己留著。添一個丫鬟罷了,花不了多少銀子。這一點姨母還出得起。”

許瑾瑜赧然一笑道:“那怎麼好意思。”沒等小鄒氏說話,又說道:“既是給我添的丫鬟,賣身契也一併給了我吧!”

小鄒氏:“...”

“你這丫頭,心思倒是不少。”鄒氏見小鄒氏神色微妙,忙出言數落許瑾瑜:“你姨母賞給你的丫鬟,你還要什麼賣身契。難不成你姨母還會坑你不成?”

小鄒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許瑾瑜被呵斥了也不見羞惱,甚至笑嘻嘻地撒起嬌來:“娘,你就別數落我了。丫鬟的賣身契在我手里,我用起來心里才踏實嘛!姨母心地寬厚,一定不會和我計較的。”說著,又用滿臉期待的目光看向小鄒氏:“姨母!”

小鄒氏心里慪的不得了,臉上卻不得不強作歡容:“是我考慮的不周全,瑾娘說的對,既是要添丫鬟,這賣身契當然是給你最好。”

許瑾瑜總不會不識趣的提起含翠的賣身契吧!

怕什麼來什麼!

許瑾瑜竟又笑著張了口:“說起來,含翠也是姨母賞給我的。”

小鄒氏的臉都快黑了。

站在許瑾瑜身後的含翠,也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如果許瑾瑜張口找小鄒氏要了她的賣身契,那麼她以後要怎麼辦?是繼續忠心於小鄒氏,還是暗中投向許瑾瑜?

許瑾瑜看著小鄒氏難看的面色,心里特別的舒爽。故意頓了一頓,才慢悠悠地說了下去:“含翠是姨母身邊得力的丫鬟,我用上一陣子,將來總是要還給姨母的。這賣身契還是留在姨母手里的好。”

含翠這樣的人,她可消受不起。

小鄒氏不自覺的松了口氣。含翠是她暗中培養的得力心腹,有城府有心計,又難得的生了一張忠厚面孔。賣身契是萬萬不能給許瑾瑜的。

含翠聽了許瑾瑜的話,不知該釋然還是該失落。不過,縱然心中起伏不定,臉上的表情卻從未變過。

紀妧和紀妤各自挑了兩個丫鬟。

從兩人挑的丫鬟,足以看出兩人的喜好不同。

紀妧挑的丫鬟都在十六七歲左右,相貌清秀,頗懂規矩,行了禮之後就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這樣的丫鬟,大多是獲罪的官宦人家發賣出來的。

紀妤挑了兩個相貌最出眾的,一個十三四歲,另一個也只有十六左右。

十幾個少女被挑了四個,還剩下約莫十人。

許瑾瑜一一打量過去,目光很快落在了一個女子的身上。

這個女子正是其中最年長的那一個,看著約有二十歲了。身量比普通的女子高一些,眼睛不大,皮膚略黑,臉上有幾點麻子,沒任何惹眼的地方,只能用平庸兩個字來形容。

女子站在那兒,微微垂著頭,看著十分規矩。

許瑾瑜含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以前在哪里做過什麼?”

女子迅速抬頭看了許瑾瑜一眼,然後恭敬地應道:“奴婢叫蕓香,今年二十了。以前在鴻臚寺羅大人的府上做廚娘。羅大人因為貪墨獲罪,奴婢也就成了官婢。”

說話不卑不亢,鎮定從容。

許瑾瑜心中暗暗點頭,轉頭對小鄒氏笑道:“姨母,我就要這個蕓香了。”

小鄒氏笑著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就聽許瑾瑜又說道:“對了,姨母可別忘了將蕓香的賣身契一併給我。”

小鄒氏:“…”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3 09:5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3 10:01 A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蕓香

許瑾瑜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眸,關切地問道:“姨母,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知故問!

小鄒氏深呼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的應道:“沒什麼。你既然選定了,就依你的意思。”說著,吩咐江婆子一聲:“剛才挑的幾個丫鬟,你暫且記下。我還要再挑幾個小廝,待會兒你去賬房領銀子。”

江婆子喜上眉梢,精神抖擻的應下了。

鄒氏隨著小鄒氏一起挑小廝。

紀妤瞄了相貌平庸的蕓香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瑾表妹,那麼多丫鬟,你怎麼偏偏挑中了這一個。年齡大不說,又長的丑。挑誰都比挑她強的多。”

話語中透露出的輕蔑之意清晰可見。

蕓香恍若未聞,依舊神色自若。只這麼冷靜鎮定,就已經將別的丫鬟遠遠的比了下去。

許瑾瑜笑了一笑:“我就是中意蕓香。”

紀妤翻了個白眼:“算了,你愛對著醜八怪,就由著你好了。”

紀妧聽不下去了,瞄了紀妤一眼,淡淡說道:“三妹,你也不算小了,行事說話也該注意些分寸。做主子的,也不該隨意羞辱下人。”

蕓香確實生的平庸了一些,可也說不上丑八怪吧!紀妤有意這麼說,分明是故意借著此事壓許瑾瑜一頭。

紀妤不樂意了,不滿的抱怨:“二姐,你真的是我親姐姐麼?為什麼事事都向著別人說話!”

算了,剛才的話算是白說了。

紀妧懶得再搭理紀妤,打量蕓香一眼,然後笑著對許瑾瑜說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錯。蕓香雖然年齡大一些,可看著沉穩持重,做事也一定仔細。她還在羅府里做過廚娘。那位羅大人是出了名的嗜吃美食,看來,你日後有口福了。”

許瑾瑜抿唇一笑:“我先嘗嘗蕓香的廚藝,若是廚藝出眾,日後這份口福一定分一半給你。”

兩人有說有笑,很自然的將紀妤晾在一旁。

紀妤又氣又惱。氣紀妧胳膊肘往外拐,對一個外人比對她這個親妹妹還親熱。更氣許瑾瑜,短短幾個月就哄的紀妧另眼相看。

總之,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實在太糟心了!

小鄒氏挑了幾個說話伶俐的少年,其中一個叫周勇的,擅長伺弄花草,小鄒氏特意留下他打理園子里的花草。

其余小廝一一都有安排,許瑾瑜並未留意,拿到了蕓香的賣身契之後,笑瞇瞇的領著蕓香回了引嫣閣。

沒等鄒氏張口埋怨,許瑾瑜就來了個先下手為強:“娘,你就別發牢騷了。姨母既是誠心要送丫鬟給我,就不會介意區區一張賣身契。一個丫鬟,說起來也就是二十兩銀子。姨母為我添置的新衣都不止這些銀兩。”

鄒氏白了許瑾瑜一眼:“虧你還記得這些。我們到京城之後,你姨母可是半點都沒虧待過你。你怎麼能那樣對你姨母說話。若不是礙著我的面子,你姨母早就生氣翻臉了。”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就放心好了。姨母寬容大度,不會真的和我翻臉的。”

小鄒氏為了日後的“大計”,現在只會故作賢惠大度,有意拉攏她。絕不會翻臉發火!

鄒氏瞪了許瑾瑜一眼,見許瑾瑜沒有半點心虛,不由得一陣惱火:“說什麼都是你有理!照你這麼說,你姨母待你和徵兒好都是應該的麼?你爹以前教過你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些你該不會都忘了吧!”

“我當然沒忘。”許瑾瑜眸光微閃,若有所指的說道:“我可不是那種狼心狗肺的人。姨母對我這麼‘好’,有朝一日,我一定會有所‘回報’。”

鄒氏自然聽不出許瑾瑜的言外之意,聞言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你心里清楚就好。做人可得有良心,誰對你好,一定要銘記于心。雖說你姨母什麼都不缺,將來你們總得盡自己的心意。”

應付鄒氏這一套老生常談很簡單,裝著認真專注的聽著,然後乖乖點頭就行了。

鄒氏教訓了一通,見許瑾瑜態度良好,才算滿意的住了嘴。

當天下午,蕓香就下廚做了兩道點心。

一道是山藥棗泥糕,一道是綠豆酥餅。都是家常點心,並不算出奇,卻十分的美味。山藥棗泥糕香甜綿軟,綠豆酥餅香而不膩。

“果然是好廚藝。”許瑾瑜將糕點各嘗了一口,忍不住贊道。

蕓香恭敬的應道:“多謝小姐誇贊。不過,奴婢最擅長的並不是糕點。奴婢以前在羅府,專門替羅大人做飯菜。”

許瑾瑜略有些意外的笑了起來:“這麼說來,我可算是撿到寶了。”

這麼美味的糕點,竟然還不是蕓香最擅長的,立刻就將孫媽媽的廚藝比了下去。

蕓香頗有些寵辱不驚的意味,微笑著應道:“撿到寶奴婢實在不敢當。奴婢自小就喜歡下廚。在上面花的心思遠比別人多,廚藝好一些也是應該的。”

既不阿諛諂媚,也不刻意逢迎。眼神清明,說話有條不紊。

許瑾瑜對蕓香愈發滿意。一開始選中年齡偏大的蕓香,是相中了蕓香的沉穩。沒想到蕓香的廚藝這麼好,性子也意外的合她心意。

許瑾瑜笑著吩咐:“今天晚上就由你下廚,我正好嘗嘗你的廚藝。”

蕓香恭敬的應下了。

許瑾瑜又吩咐初夏:“你將糕點分成四份,一份送到汀蘭院。一份送給妧表姐,妤表妹也別忘了送一份。”

至于最後一份,當然是要送給鄒氏嘗一嘗。

雖然鄒氏時常偏心兄長,為人不算精明,被小鄒氏哄的團團轉。不過,有再多不是,也是她的親娘不是?

鄒氏嘗了糕點之後,對蕓香頓時改觀了:“這個蕓香看著不起眼,沒想到廚藝竟這般出眾。”

“是啊,我們以後可就有口福了。”許瑾瑜笑瞇瞇的說道:“今晚我就讓蕓香下廚做幾道拿手的菜肴,讓娘嘗一嘗。”

鄒氏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盡是甜言蜜語的哄我高興。”

許瑾瑜膩在鄒氏身邊撒嬌:“有什麼好的,我當然第一個想著孝敬娘。”

鄒氏心里縱然有再多的惱怒不快,也被這一通嬌嗔消彌的一干二凈了。笑著伸手摟住女兒嬌軟的身子:“你呀,日後別總氣我就行了。”

許瑾瑜乖乖的依偎在鄒氏熟悉溫暖的懷抱里,柔順的嗯了一聲。心裡卻想道,我當然捨不得氣你,要氣也是氣小鄒氏嘛!

晚上,蕓香下廚做了熱騰騰的六菜一湯。

許徵沒回來,母女兩個相對坐著吃了晚飯。蕓香沒有誇大其詞,她的廚藝確實極好。都是家常飯菜,卻格外的美味可口。

許瑾瑜和鄒氏都比平日吃的多。

鄒氏笑著誇獎了蕓香幾句,又賞了蕓香一只銀鐲:“你被瑾娘挑中到身邊伺候,也是你的福分。你日後好好伺候,我和瑾娘都不會虧待了你。”

蕓香恭敬的道了謝:“多謝太太賞賜。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做事。”

話語不多,卻句句入耳。

鄒氏越看越滿意。

女兒的眼光果然就是好,蕓香貌不出眾,說話做事卻遠勝普通丫鬟。

到了戌時,許徵才回來。

鄒氏笑著迎了上去,聞到許徵身上淡淡的酒味,忍不住問道:“徵兒,你今日又喝酒了?”

許徵今日心情極好,俊臉上滿是笑容:“今天我寫了一篇時文,請曹大人指點。曹大人看了我的時文後,誇贊了幾句。今晚還留了我和紀灝在曹府吃了晚飯。”

曹大人出了名的眼高苛刻,能得他誇贊,實屬難得。更不用說,曹大人竟主動留了許徵晚飯。

顯然,曹大人是真的很欣賞許徵。

鄒氏十分高興:“既是曹大人留你晚飯,喝些酒也無妨。”

母子兩個正說著話,許瑾瑜笑盈盈的捧著一碗醒酒湯來了:“大哥,這碗醒酒湯是早就做好的,一直放在溫水里熱著,現在喝正好不燙。”

許徵笑著接過喝了一口,然後咦了一聲:“這醒酒湯的味道,怎麼和平時的不一樣?”

“平日里都是孫媽媽做的醒酒湯,今天的醒酒湯,是新來的丫鬟蕓香做的。”許瑾瑜笑道。

許徵有些意外:“怎麼會忽然多出一個丫鬟來?”

許瑾瑜笑著把今日的挑丫鬟的事說了一遍:“我硬是將蕓香的賣身契也要了來,姨母心里一定不高興了。”

許徵幾乎想也不想的應道:“姨母既然是誠心要給你添一個丫鬟,自然不會介意區區一張賣身契。”

鄒氏:“...”

鄒氏哭笑不得的嘆了口氣:“你們兩個是不是之前商議過了,連說辭都一樣。”

許瑾瑜和許徵異口同聲的應道:“那是當然,我們可是親兄妹。”

說著,對視一笑。

兄妹兩個親厚默契,有說有笑。鄒氏看在眼里,也覺得欣慰。

許徵說的也有道理。小鄒氏應該不會介意一張賣身契的吧!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3 10:0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4 08:35 A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邀約

多了蕓香之後,引嫣閣里的點心花樣翻新,許瑾瑜常命人送一份到沉香閣。

紀妧對吃食十分挑剔,嘗了蕓香的廚藝之後,也不由得連連誇贊:“蕓香的廚藝果然極好。你的眼光可比我強多了,隨隨便便挑中了最好的一個。”

被紀妧這麼誇著,許瑾瑜的心里頓時生出了幾分虛榮,口中自然要謙遜幾句:“哪里哪里,湊巧罷了。”

說實話,她相中的是蕓香的沉穩。這一手絕佳的廚藝,完全是意外之喜。

紀妧故作不經意地笑道:“今日難得大哥休沐在府里,我讓人把糕點送一半到淺雲居,讓大哥嘗一嘗。”

許瑾瑜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也是我太粗心了。竟忘了送一份到淺雲居。”

紀妧語氣輕快地接過話茬:“無妨,我讓書琴送糕點的時候告訴大哥一聲,就說這是你特意命人為他做的。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送過去,所以才托了我轉送。”

許瑾瑜:“...”

這些日子,只要和紀妧坐在一起閑聊,紀妧總會有意無意的將話題扯到紀澤的身上。今天的舉動意圖更是明顯。她想裝傻充愣都不行。

紀妧誤將許瑾瑜僵硬的表情理解成了羞澀,笑著打趣道:“只是送些糕點罷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說著,便吩咐一旁的書琴,將糕點放在食盒里送去淺雲居。

許瑾瑜阻之不及,只能暗暗嘆口氣。

對紀妧來說,當然是一片好意。想從中撮合她和紀澤。

殊不知,她對紀澤恨之入骨,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想和紀澤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不過,這些心思不便此時流露出來。侯府里處處都有小鄒氏的耳目,她和紀妧說了什麼,或許不出兩個時辰就傳到小鄒氏耳中了。

就讓小鄒氏自以為是綢繆算計去吧!她暫且不動聲色,免得打草驚蛇。

淺雲居。

書琴捧著一盤精致美味的糕點,笑瞇瞇的說道:“世子爺,這盤糕點是表小姐特意命人做的。表小姐臉皮薄,沒好意思送來,二小姐吩咐奴婢跑一趟。”

許瑾瑜命人送來的糕點?

紀澤俊眉微挑,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知道了,你把糕點放下吧!”

書琴笑著應了,將糕點放到了桌子上。

一般男子都不喜歡甜膩的糕點,紀澤也不例外。不過,今日他卻出人意料的拈起一塊嘗了一口,破天荒的誇了一句:“糕點味道不錯。”

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廝看在眼里,一個個驚訝的下巴都合不攏了。

書琴回沉香閣復命的時候,細細的將紀澤的反應說了一遍。

紀妧心中暗喜。

大哥從不愛吃甜食,這次卻主動吃了許瑾瑜“送”去的糕點,還誇贊味道好。這說明大哥的心里對許瑾瑜也是有些好感的。

許瑾瑜神色不變,心中卻暗自冷笑。紀澤真是“用心良苦”啊!換了前世天真單純的自己,只怕又傻乎乎的浮想聯翩心旌搖曳了。

紀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瑾表妹,大哥這麼喜歡吃你送去的糕點,以後他回府的時候,你可別忘了讓人做一份送去。”

看著紀妧的笑顏,許瑾瑜忍住嘆息的沖動,委婉的應道:“偶爾送一回無妨,總這樣可不合適。這府里人多口雜,萬一有人傳出什麼不好聽的就不好了。”

紀妧不以為意的笑道:“送些糕點有什麼。誰要是敢多說半個字,我一定饒不了她!”

許瑾瑜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故意嘆道:“你現在可以護著我。可一個月過後就要嫁到李家去了,到時候我可怎麼辦才好?”

提起親事,紀妧並未像普通姑娘家一般羞澀紅臉,反而笑著應道:“出嫁了也有回娘家的時候,總之替你撐腰就是了。”

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

可許瑾瑜很清楚這句話的分量。以紀妧的為人,絕對是言出必行。

前世紀妧一直不喜歡她,兩人成了姑嫂也幾乎從無來往。誰能想到,今生兩人竟成了一對志趣相投的好友!

許瑾瑜心中涌起暖意,抿唇笑道:“那就多謝妧表姐了。”

這一個小小的插曲,一個時辰後就傳到了小鄒氏的耳中。

小鄒氏面色一沉,心中冷笑連連。

許瑾瑜平日里看著端莊守禮,原來也只是個貪戀虛榮想攀高枝的。

不過,許瑾瑜的手段可要比顧采蘋可高明多了!竟哄的紀妧心甘情願的從中牽線搭橋。她想嫁給紀澤,自己當然要成全她!

等等,紀澤該不會和許瑾瑜假戲真做吧!許瑾瑜可是一個少見的美人,又正值豆蔻妙齡。

小鄒氏神情變幻不定,忽的張口吩咐:“含玉,你待會兒去淺雲居一趟,請世子晚上過來用晚飯。”

含玉神色自如,笑吟吟地應下了。仿佛沒聽出這是“邀約”的暗示。

含玉領命去了淺雲居。

剛走到院門口,就碰到了神色匆匆的碧羅。碧羅低著頭,走的又匆忙,差點和含玉撞個正著。幸好含玉反應快,及時閃開了。

“碧羅,你怎麼也不小心點。”含玉驚魂未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碧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真是對不住。我剛才一直低著頭,竟沒留意你迎面走過來。”

顧氏在世的時候,碧羅身為顧氏的貼身大丫鬟,在府里頗有幾分體面。如今顧氏一走,碧羅整個人也消沉了不少。整日守在淺雲居里,每天收拾照料顧氏生前的寢室,很少踏出淺雲居。

在一臉陪笑的碧羅面前,含玉頗有幾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說起來也不全怪你,剛才我若是走的慢一些也就無妨了。對了,你現在這是要去哪兒?”

碧羅眼中迅速地閃過一絲不自在:“也沒打算去哪兒,就是在院子里待的悶了,隨意出去透透悶氣。”

含玉笑道:“我是奉夫人之命,來請世子晚上到汀蘭院里用飯的。還得趕著回去復命,就不陪你說話了。”

碧羅和含玉草草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碧羅刻意放慢了腳步,不疾不徐的閑逛到了威寧侯府的後門。和看門的婆子閑話幾句,不動聲色的將一個紙卷塞入婆子的手里。

當天晚上,顧府。

“四小姐,碧羅又讓人送信來了。”朝霞低低的稟報,將手中的紙卷送了過來。

顧采蘋嗯了一聲,接過紙卷,打開細細看了一眼。然後,臉色陰沉了下來。秀麗的臉龐閃過嫉恨憤怒,隱隱有些扭曲。

朝霞早已見慣了顧采蘋人前人後的不同嘴臉,低聲問道:“小姐,碧羅說了什麼?”

顧采蘋冷笑道:“許瑾瑜身邊多了一個叫蕓香的丫鬟,擅長廚藝。許瑾瑜讓蕓香做了糕點,送給了姐夫哼,真是不知羞恥!這麼巴巴的貼上去,虧得她有這個臉。”

最可氣的是,紀澤竟然吃了許瑾瑜命人送去的糕點,還誇贊好!

朝霞附和道:“小姐說的是。那個許家表小姐天天住在侯府里,多的是時間討好紀二小姐,還有機會接近世子。小姐,你別太大意了。男人都是喜好美色的,那位許小姐生的又格外貌美,萬一世子真對她動了心思怎麼好。”

這話說中了顧采蘋的隱憂。

顧采蘋抿緊了唇角,忽的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見我娘。”

朝霞立刻住嘴,隨著顧采蘋一起去見顧夫人。

顧夫人見顧采蘋一臉憤怒,不由得一愣:“好端端的怎麼繃著一張臉,是誰惹你了?”

顧采蘋憤憤不已的將碧羅送來的消息說了一遍:“娘,這個許瑾瑜實在是厚顏無恥。仗著住在侯府里,時不時的向姐夫獻媚。她又生的好相貌,萬一姐夫真的動了心怎麼辦?”說到後來,眼眶已經隱隱紅了。

顧夫人看著心疼極了,忙將顧采蘋摟進懷里,輕輕拍著顧采蘋的後背:“乖女兒,你別別著急。許家不過是個破落戶,如今到侯府來投靠威寧侯夫人。你姐夫是正經的威寧侯世子,要續娶,也該娶你這樣的高門貴女。斷然不會看上那個許瑾瑜。”

頓了頓又道:“再說了,你大姐臨死前,已經將你托付給了你姐夫。如今孝期還沒過,不便提起親事。你耐心的再等上一年半載,到時候威寧侯府自會登門來提親。”

顧采蘋依舊抽抽噎噎的:“娘說的倒是好。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這一年里許瑾瑜時常接近姐夫,日久生情了,到時候我就是想嫁,只怕姐夫也不肯娶我了。”

她從情竇初開的那一天開始,就喜歡上了紀澤。

大姐病逝,她表面傷心,心里卻是暗暗歡喜的。因為這意味著她可以嫁給紀澤做世子妃了。誰想到,半路殺出一個許瑾瑜來!

顧夫人想了想說道:“許瑾瑜住侯府,你也可以去住。我讓人送個信到侯府,你今晚命人收拾些衣物,明天就去侯府小住。”

住的久些也無妨,反正是姻親,小鄒氏她們總不好攆客人走。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8:3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4 A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做客......

第二天上午,顧夫人打發人到威寧侯府送了信。

小鄒氏客氣的招呼了顧家的管事,等人走了之後,臉色沉了下來。

顧家在打著什麼算盤,一望可知。

顧采蘋是顧家嫡出的幼女,是顧氏嫡親的妹妹,出身高貴,對紀澤又一腔癡情。萬一顧采蘋成了紀澤的續弦,今後她和紀澤之間的私情隨時會有暴露的危險。所以,她絕不會容顧采蘋母女心意得逞。

許瑾瑜的聰慧難纏確實出乎意料,她也曾一度猶豫過,是不是該另換一個性子溫軟好拿捏的可眼下看來,許瑾瑜嫁到侯府,總比顧采蘋嫁來要強的多。

紀妧不是正暗中為許瑾瑜牽線搭橋麼?一切就隨紀妧折騰好了。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探探鄒氏的口風,早些定下這門親事。不然,這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實。

小鄒氏打定了主意,命人將紀妧紀妤許瑾瑜都叫了過來,說了顧采蘋即將到侯府來做客的事:“顧四小姐要來侯府小住,你們幾個要好好招呼她,別怠慢了客人。”

話音剛落,紀妤就不高興地嚷了起來:“她怎麼又要來我們侯府。大嫂已經病逝,虧顧家好意思仗著姻親的關系來走動。”

紀妧聽不下去了,皺了眉頭,冷淡地打斷紀妤:“三妹,說話謹慎些!”

她也不喜歡顧采蘋沒錯。可紀妤這麼說顧家,連帶著顧氏也被貶低了幾分,心里頓時一陣不悅。

紀妧一板起臉孔,紀妤頓時怵了幾分,聲音也弱了下來:“我說的都是實話。又沒冤枉她。本來就只是姻親,哪有時常登門小住的。我可不想她住我的清芷苑...”

“讓她住我的沉香閣好了。”紀妧淡淡的接過話茬。

紀妤悻悻地住了嘴。

小鄒氏本想讓顧采蘋住在清芷苑,這樣也方便掌握顧采蘋的一舉一動。可現在紀妤話已經說出口紀妧也應承了下來,只得笑道:“住在沉香閣也好。不過,你出嫁的日子也快近了。你得忙著準備嫁妝,只怕你沒閑空招呼顧四小姐。”

紀妧似笑非笑地看了小鄒氏一眼:“我的嫁妝早在去年就準備好了,母親該不會忘了吧!”淡然的語氣中。透出些譏諷。

小鄒氏頓時訕訕地笑了:“我一時疏忽。竟忘了這一茬。”

紀妧扯了扯唇角,倒也沒再出言說什麼。

她和小鄒氏之間一直維持禮貌客套,談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卻也不算和睦。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紀妧就快出嫁了,內宅即將成為小鄒氏的天下。小鄒氏心情愉快,也樂意多讓著紀妧幾分。

當著小鄒氏母女的面,紀妧護著顧家的顏面。到了私底下和許瑾瑜說話時。紀妧才卸下了冷靜自若的面具,露出了不快和不滿:“顧家也算是勛貴世家。怎麼能做得出這種把女兒硬塞上門的事情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顧家想把顧采蘋嫁給紀澤做續弦的心意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許瑾瑜樂得閑閑看好戲,輕松地笑道:“顧四小姐出身名門,又生的秀麗端莊。若是能和表哥共結連理,也是一樁美談。”

美談個屁!

名門閨秀的涵養和矜持,令紀妧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改而輕哼一聲:“顧家想嫁,也得看大哥願不願娶。”

顧采蘋這麼積極熱情的送上門來。實在是令人不齒。

而且,大哥明明相中的是許瑾瑜。顧采蘋只怕是要白費心思了。

許瑾瑜不肯接這個話茬,左顧言他道:“妧表姐,你既然答應了讓顧四小姐住到沉香閣來,也該早些讓人收拾一些客房。說不定顧四小姐很快就會來了。”

紀妧難得刻薄了一回:“不是說不定,而是肯定會很快就到。”

許瑾瑜撲哧一聲笑了。

紀妧自己也被氣樂了,一想到接下來一段日子要朝夕對著裝模作樣的顧采蘋,不由得一陣頭痛。

到了下午,顧四小姐果然到了威寧侯府。

小鄒氏姐妹兩個都是長輩,沒有親自相迎。紀妧紀妤姐妹兩個,還有許瑾瑜一起在側門相迎。

顧采蘋由丫鬟朝霞攙扶著下了馬車,娉婷地走了過來,笑著和眾人一一寒暄。

紀妧縱然再不待見顧采蘋,畢竟來者是客,表面上的禮貌客套總要有,淺笑著說道:“顧四妹妹難得來做客,這次可要多住些日子才是。”

顧采蘋親熱的拉起紀妧的手,笑著說道:“我也正有此意,住的久了,妧姐姐可別嫌我煩想攆我走才好。”

紀妧:“...”

臉皮至厚則無敵!對著顧采蘋這樣的人,紀妧也徹底無語了。

顧采蘋又看向許瑾瑜,笑的十分親昵:“多日不見,許妹妹可是愈發標致了。”

許瑾瑜抿唇一笑:“多謝顧姐姐誇贊。我倒是覺得,顧姐姐今日穿戴的格外好看呢!”可惜紀澤不在府里,顧采蘋收拾的再漂亮也無人欣賞。

至于顧采蘋此次登門做客的原因,許瑾瑜也猜出了幾分。

碧羅受顧采蘋要挾,成了顧采蘋的眼線。昨日那盤受了紀澤青睞的糕點一事,十有八九已經傳到顧采蘋耳中了。所以,顧采蘋才這麼急著登門。

顧采蘋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紀澤這種渣到極點的男人,她可半點興趣都沒有。

許瑾瑜在暗暗思忖的同時,顧采蘋也在心中暗自冷哼。

從今日開始,她會牢牢盯緊許瑾瑜。有她在,許瑾瑜休想再向姐夫討好獻媚。

“采蘋見過伯母,見過許家太太。”進了汀蘭院。顧采蘋盈盈含笑行禮。

到底是出身名門的閨秀,禮儀應對都挑不出毛病來。

小鄒氏見到顧采蘋,心里覺得膈應,面上還要擠出溫和親切的笑容,顯示長輩的寬厚風范:“快些免禮,坐下說話。從顧府到這里,得坐近一個時辰的馬車。路上一定累了吧!”

顧采蘋忙笑著應道:“路程也不算很遠。而且,我一直坐在馬車里,不用出半點力氣。倒也不算累。”

小鄒氏又關切的問起了顧府里的情形。

顧采蘋微笑一一作答。氣氛竟然頗為融洽。

閑話了片刻,小鄒氏笑道:“這段日子你就住在沉香閣吧!正好和妧姐兒作伴。”

顧采蘋心中一喜。

住在沉香閣,可比清芷苑強多了。紀妤脾氣刁蠻難相處,紀妧的涵養氣度比紀妤勝了不止一籌。更重要的是。紀妧是紀澤嫡親的妹妹。若是能趁機和紀妧交好,將來有紀妧在紀澤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就再好不過了!

顧采蘋打定主意要和紀妧套近乎,出了汀蘭院之後,就親昵的挽起了紀妧的胳膊,一口一個妧姐姐。叫的別提多親熱了。

紀妧略有些潔癖,生平最不喜和人有肢體接觸,顧采蘋自以為是的親昵舉動。惹的紀妧不快又別扭。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忍住。趁著轉彎的時候。步伐故意快了一些,順勢將胳膊從顧采蘋的手中掙脫開來。

顧采蘋立刻快步追上去,不屈不撓的繼續挽住紀妧的胳膊:“妧姐姐,你走的好快,等一等我。”

紀妧:“...”

許瑾瑜跟在後面,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不由得啞然失笑。

看來,顧采蘋是鐵了心要和紀妧“交好”了。

這些天到沉香閣,紀妧張口閉口都是紀澤,她早就聽的頭痛了。現在顧采蘋來了,正好救她于水火。紀妧忙著應付顧采蘋,自然沒時間在她耳邊念叨了。

不出所料,接下來幾日,顧采蘋和紀妧同進同出,好的像一個人似的——主要是顧采蘋主動纏上來,哪怕紀妧冷冷淡淡,也絲毫影響不了顧采蘋的熱情積極。

紀妧後悔極了。

早知如此,她當時真不該一時心軟,應承了這麼一個麻煩到沉香閣來。除了睡覺之外,整日對著一張虛情假意的殷勤笑臉,真是不勝其煩。

可伸手不打笑臉人。顧采蘋整天陪著笑臉,她總不能一直繃著臉吧!

沒辦法,只能忍著了。

顧采蘋倒也沒白費心思,紀澤很快又回了府。

紀澤看到顧采蘋的一剎那,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皺,很快恢復如常,笑的風度翩翩溫文爾雅:“沒想到四妹也在。”

顧采蘋掩飾不住心中的歡喜,眼角眉梢俱是甜甜的笑意:“我前幾日就來了。只是姐夫不在府里,所以不知道罷了。”

紀澤笑了一笑:“既是來了,不妨多住些日子。”

完全是出於禮貌的客套話。

顧采蘋聽了如喝了蜜一般甜。

小鄒氏看著顧采蘋臉上甜的膩人的笑容,心里像被堵了一塊似的,氣短胸悶。輕咳一聲問道:“今日不逢休沐,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紀澤笑著應道:“今天在朝上遇到了秦王殿下,明日是秦王妃的生辰。秦王府設了幾桌家宴,秦王殿下特意邀我們去王府赴宴。我今天回來,就是把此事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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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小劇場

顧采蘋:此次來候府,大概會多住一些日子。

紀妧:......

紀妤:你快點走!

小鄒氏:你立刻走!

許瑾瑜:你就別走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8:5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4 09:03 A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炫耀

去秦王府?

只要和秦王扯上的,基本沒什麼好事。

許瑾瑜正要找借口推辭不去,就聽紀澤笑道:“對秦王殿下特意叮囑過,明日徵表弟和瑾表妹也隨我們一起去王府赴宴。我已經應下了。”

鄒氏立刻喜上眉梢:“總沾世子的光,讓我們怎麼好意思。”

紀澤徐徐一笑:“姨母客氣了。這次可不是沾侯府的光,是秦王殿下欣賞徵表弟的才華,所以才特意叮囑徵表弟一起登門做客。”

這話聽的鄒氏心花怒放,連連笑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要感謝世子才是。我待會兒就去告訴徵兒一聲,能去秦王府見識一番,他也一定很高興。”

小鄒氏立刻關切的問道:“徵兒有見客穿的新衣吧!”

鄒氏笑著應道:“從臨安來的時候,帶了不少新衣。徵兒平日出府的機會又不多,衣服是足夠穿了。”

此時的衣料受印染工藝所限,穿幾次就會褪色不復鮮亮。出府做客,一般都穿新衣。女子一季做個十幾身新衣不算稀奇。就是男子,也至少要有幾身新衣。

小鄒氏笑道:“是我這個做姨母的太粗心了,竟忘了給徵兒多準備幾身新衣。明日是趕不及了,等從秦王府做客回來,我就讓繡衣閣的掌櫃到府里來,給徵兒他們各添置幾身衣服。”

出府做客,要關心注重穿戴的該是女子才對。小鄒氏為什麼對許徵的衣著穿戴如此關心?

許瑾瑜暗暗蹙眉,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對勁。一時卻又想不出其中的蹊蹺。

小鄒氏和鄒氏又商議起了明日做客各人的穿戴,討論的分外熱烈融洽。

紀妤聽的蠢蠢欲動,滿臉期待的問道:“娘,我也可以做新衣麼?”

小鄒氏立刻板起臉孔,瞪了紀妤一眼:“你上次做了那麼多新衣,就是穿兩年也穿不完,還要什麼新衣。”

紀妤一臉訕訕,不敢再插嘴了。

顧采蘋笑盈盈地說道:“妤妹妹,我有一個鑲著瓔珞和寶石的赤金項圈,你皮膚白皙,戴著一定十分好看。待會兒你就隨我去沉香閣看看如何?”

紀妤眼睛一亮:“顧四姐姐,你是打算將赤金項圈借給我戴麼?”

顧采蘋抿唇一笑:“你若是喜歡,就送你好了。”

紀妤被哄的心花怒放。就聽顧采蘋又笑道:“我戴了不少精致好看的首飾來,項圈送你,我明天自有別的首飾戴,你不用為我擔心。”

眾人:“...”

明天到秦王府做客,人家可沒邀請你好吧!

就連許瑾瑜也被驚住了。

這個顧采蘋,臉皮也太厚了吧!就這麼坦然自若的跟著紀澤出府做客她和許徵畢竟是小鄒氏的娘家親戚,顧采蘋的身份可就微妙了。哪有妻妹跟著姐夫一起出行的道理!

偏偏顧采蘋就這麼理所當然的說出了口讓人根本不好張口說什麼。

小鄒氏和紀澤迅速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輕咳一聲說道:“這消息大家都知道了,那就各自散了吧!今日好好歇著,明天早點出發去秦王府。”

眾人回過神來,各自應下了。

顧采蘋對眾人微妙的神色視而不見,親熱的挽起了紀妤的胳膊:“妤妹妹,現在正好有空,不如到沉香閣去待會兒。”

紀妤略一猶豫,到底禁不住精美首飾的誘惑,點了點頭。

顧采蘋又伸出另一只手,主動拉了紀妧的手:“妧姐姐,我們一起走。”

卻沒叫上許瑾瑜,故意將許瑾瑜晾在了一旁。

許瑾瑜笑了一笑,半點都沒放在心上。正打算走到鄒氏身邊一起回引嫣閣,就聽紀妧笑道:“瑾表妹,你也一起來吧!人多也熱鬧些。”

許瑾瑜不忍拒絕紀妧的好意,只得笑著應了。

顧采蘋瞄了許瑾瑜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冷意和挑釁。沒想到,許瑾瑜壓根連看都沒看她。

竟然對她如此不屑一顧!

顧采蘋心里一陣窩火,心里暗暗盤算著待會兒要讓許瑾瑜“好看”。

四個少女有說有笑,很快到了沉香閣。

顧采蘋熱情的邀眾人去她的屋子里小坐片刻。

紀妧聽在耳中,下意識地撇了撇嘴。顧采蘋還真沒拿自己當外人。明明是沉香閣的客房,什麼時候變成她的屋子了?

沉香閣陳設雅致,就連客房也布置的精致考究。

顧采蘋吩咐朝霞將首飾匣子拿了過來。首飾匣子共有三層,第一層里放了各式的金釵玉簪耳環,第二層里放的是金鐲玉鐲玉佩之類的。第三層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銀鎖。

“這兩層里的首飾都是留著日常戴的,第三層里放的才是出府做客時佩戴的首飾。”顧采蘋一邊打開銀鎖,一邊笑著說道。

這樣的首飾匣子也不算稀奇。紀妧和紀妤都是侯府千金,當然不缺珠寶首飾。不過,當顧采蘋略帶炫耀的打開第三層匣子時,就連紀妧也忍不住贊嘆一聲:“顧四妹妹倒是有不少名貴精致的首飾。”

顧采蘋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故作輕描淡寫的應道:“這些都是祖母和母親給我的,勉強能戴著見人而已。”

說著,似有意無意的看了許瑾瑜一眼。

感情是特地到她面前炫耀來了!

如果顧采蘋想借機讓她自卑什麼的,只怕是要失望了。重活一世,她每天心中所想的,是如何報仇雪恨保護親人,哪里還有興致理會這種幼稚無聊的炫耀比拼。

許瑾瑜心里暗暗好笑,口中贊道:“顧姐姐真是好福氣,家中的長輩都這麼疼你,賞了你這麼多名貴又漂亮的首飾。”

顧采蘋心中舒暢,唇角翹了起來:“許妹妹謬贊了。大概是許妹妹以前長住臨安,對京城流行的首飾款式不熟悉的緣故,所以才會覺得這些首飾精巧漂亮。其實,這些實屬尋常,不算稀奇。”

話里話外都透出了京城名門閨秀的優越感。就差沒直說許瑾瑜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了。

紀妧皺了皺眉,神色間有一絲不快。

許瑾瑜倒是半點不動怒,格外坦然的應道:“顧姐姐說的是。我以前在臨安城的時候,也算是見多識廣。可一到了京城,才知道什麼叫繁華富庶。別的不說,單是衣裙的款式和各種新穎的首飾就讓我大開眼界了。”

紀妧的眉頭舒展開來,眼里有了一絲笑意。許瑾瑜總是有化難堪為等閑的淡定,反而顯出了顧采蘋的膚淺和刻薄。

看來,她也不用為許瑾瑜擔心了。就憑顧采蘋,想羞辱許瑾瑜,只怕是自取其辱。

果然,就聽顧采蘋又假惺惺地說道:“許妹妹明天可有合適的首飾佩戴?若是沒有,我借一些給你好了。明天去的可是秦王府,若是太過寒酸了,丟的可是威寧侯府的人。”

許瑾瑜慢條斯理的回擊:“我來侯府投靠姨母,姨母早已特意為我準備了首飾。就不勞顧姐姐費心了。”

頓了頓,又善意地提醒:“顧姐姐以後說話可得多留心。像剛才那樣的話還是少說的好,不然,若是傳到姨母的耳中,只怕姨母會以為你故意挑唆,心中一定不喜。”

這一番連消帶打,說的顧采蘋啞口無言,面色忽紅忽白。

許瑾瑜忽的又甜甜的笑了起來:“話雖這麼說,可顧姐姐一番美意,我若是這麼推拒不要了,豈不是傷了顧姐姐的心?那我就挑隨意挑兩樣首飾好了。”

顧采蘋:“...”

真是得了便宜又要賣乖!

還有,什麼叫隨意挑兩樣首飾!她是借首飾,不是要送首飾!

紀妧強忍住笑。論厚顏心黑,顧采蘋比許瑾瑜可差的太遠了。不過,誰讓她先挑釁來著,現在被許瑾瑜耍一通也是活該。

紀妤早就聽的不耐煩了,催促道:“顧四姐姐,你不是要送我項圈的嗎?快些拿出來給我看看。”

許瑾瑜也笑著附和:“是啊,顧姐姐把首飾都拿出來吧!我也等著挑兩樣呢!”

顧采蘋笑的有些僵硬,將第三層里的首飾一一拿出來放到了桌子上。心里快慪死了!

她原來設想的好好的,借著挑首飾的由頭狠狠的羞辱許瑾瑜一番。可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個瓔珞寶石項圈。流光溢彩,做工精湛,上面鑲嵌的各色寶石,令人幾乎看花了眼。

紀妤一眼就相中了,喜滋滋的將瓔珞寶石項圈戴在脖子上:“我戴著好不好看?”

許瑾瑜贊不絕口:“這個項圈你戴著真是太好看了。”邊說邊興致勃勃的挑了一支玉簪戴上:“我戴這個玉簪怎麼樣?”

紀妤立刻投桃報李:“戴著真好看。”

許瑾瑜又拿起一支鑲著碩大東珠的金釵:“這支金釵呢?”

紀妤連連點頭:“金釵也很漂亮。”

“這副玉鐲呢?”

顧采蘋在一旁看的幾乎傻了眼。

不是說就挑兩樣嗎?現在這副掃蕩的架勢又是怎麼回事?等等!那只寶石手鐲是我最喜歡的啊!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9:0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4 AM 編輯

第六十九章 如故

蘭院裡。

紀澤告退之後,小鄒氏特意留了鄒氏訴苦:“真沒見過顧家這樣行事的。一個沒定親的姑娘家,整日住在我們侯府不肯走。我又不好意思主動攆人,只能隨她住下。明日去秦王府做客,她竟也要跟著去。落在別人眼裡,還不知會傳出多少閑言碎語來。顧氏走了才兩個多月,顧家就迫不及待的將女兒塞到威寧侯府來,也不嫌害臊丟人,我想想都替他們臉紅。”

鄒氏安慰小鄒氏:“你也別太生氣,為這事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反正這種事傳開了,也是女子吃虧。顧家不在意顧四小姐的清名,我們當然更不用在乎。”

怎麼能不在乎!再怎麼下去,顧家只要打著女兒閨譽盡毀的理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逼紀澤娶顧采蘋。

鄒氏自是不清楚小鄒氏的心思,又笑著說道:“說起來,其實這位顧四小姐也算不錯。正經的名門閨秀,容貌生的好,又對世子傾心。世子畢竟是娶續弦,若是能娶了顧四小姐,也算一樁好姻緣。”

小鄒氏定定神,故意長嘆了口氣:“大姐,不瞞你說,其實世子的親事,我另有打算。”

鄒氏心裡一動,下意識的追問:“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小鄒氏眸光微閃,若有所指的說道:“世子原配是顧家長女,這麼多年來,顧氏也算溫柔賢惠。只可惜一直無所出,命又薄,早早的就去了。由此也可見,顧家的女兒實在是福薄的。世子再續弦,總不能再娶顧家的女兒了。”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鄒氏點點頭:“你說的有理。萬一顧采蘋和顧氏一樣,在子嗣上艱難,可就糟了。”

“是啊,世子再娶妻,第一考慮的不是門第家世,而是女子的相貌人品。”小鄒氏意味深長的看了鄒氏一眼:“只要相貌生的好,聰慧可人,哪怕家世低一些也無妨。”

這話裡隱約透出的意思,令鄒氏心中怦然。

相貌生的好,聰慧可人,家世低一些,這說的不就是許瑾瑜麼?

小鄒氏這麼說,難道是相中了瑾娘?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這樣將來許瑾瑜可就是威寧侯世子妃,榮華富貴身份尊貴。也能提攜兄長許徵。

鄒氏越想越激動,眼中閃出了光彩,卻又不敢確定,笑著試探:“妹妹,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我頭腦愚笨,沒怎麼聽懂。”

魚兒上鉤了!

小鄒氏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自得,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兩個是親姐妹,說話也無需遮遮掩掩的繞彎子,我就實話實說了。這些日子,我一直暗中留意瑾娘。瑾娘容貌出色,詩詞書畫樣樣出眾,還擅長刺繡。除了家世,哪一點都比那個顧采蘋強的多。世子要續弦,娶瑾娘最合適不過。”

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砸的鄒氏暈頭轉向,連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說的都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小鄒氏笑道:“我騙誰也不會騙自己的親姐姐。這事我已經在心中琢磨好些日子了,只是一直沒和你張口說罷了。顧四小姐厚顏到住在侯府的事,算是給我提了個醒。這門親事得早些和你定下,免得將來生出變故。”

“顧家那邊,你不用擔心。我自會解決。不過,顧氏去世還不滿一年。按著俗禮,世子至少也得等到明年三月才能成親。所以,此事你心中有數就好,暫時別聲張。”

至于鄒氏願不願意這門親事,小鄒氏根本問都沒問。

以紀澤的相貌家世人品,肯娶許瑾瑜為妻,簡直就是許家祖上燒了高香。就是為了許徵,鄒氏也一定會同意這門親事。

小鄒氏實在太了解鄒氏了。

鄒氏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震驚了片刻,等反應過來,心裡滿滿的都是歡喜。

好在鄒氏還沒徹底昏頭,總算留有一絲理智:“這是瑾娘的終身大事,我總得問一問瑾娘的心意。還有徵兒,也得提前告訴他一聲。”

小鄒氏親熱的拉起鄒氏的手:“好,那我就等你的回音了。若是這門親事成了,我們姐妹可就是親上加親,成了親家。以後徵兒的事就是我們侯府的事,世子一定更盡心。”

最後這句話,徹底說到了鄒氏的心坎裡。

小鄒氏看著鄒氏滿心歡喜的樣子,心裡得意的冷笑。

貪念虛榮是人的本性。她拋下這麼誘人的餌,鄒氏母女能躲得過才是怪事!

鄒氏踩著輕飄飄的步伐回了引嫣閣,滿臉的喜色遮也遮不住。

她立刻就去了許徵的屋子。

許徵聽到推門聲,放下了手中的書本:“娘,你一臉高興,是不是有什麼喜事?”他在屋子裡看書的時候,鄒氏幾乎從不來打擾。今日顯然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鄒氏笑的歡暢而神秘:“你猜的沒錯,我特意來找你,確實是有兩個好消息告訴你。第一個是明天秦王妃生辰,秦王在府中設宴,特意叮囑世子讓你們兄妹前去做客。”

去秦王府做客?

許徵聽了這個好消息,臉上卻沒多少喜色,反而皺起了眉頭:“真的是秦王點名讓我們兄妹前去王府?”

鄒氏笑道:“真的不能再真了。瞧瞧你這是什麼反應,這樣的好事,你怎麼反倒板起了臉?”

他能高興得起來才是怪事!

堂堂皇子,有什麼理由紆尊降貴對他們兄妹這麼好?

萬一如他所想,秦王是看上了許瑾瑜的美貌他可舍不得寶貝妹妹做侍妾。就算對方是尊貴的皇子也不行!

許徵滿腹心事,在鄒氏面前卻只字不提,打起精神笑道:“乍然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是什麼?”

鄒氏臉上的笑容更盛,壓低了聲音,在許徵耳邊低語數句。

許徵一臉錯愕:“娘,你說什麼?”

“你沒聽錯,你姨母剛才確實和我提起了瑾娘的親事。”鄒氏舒展眉頭,笑吟吟地說道:“瑾娘在沉香閣還沒回來,我先將此事告訴你一聲。不過,你姨母說了,顧氏去世才兩個多月,此事現在不宜聲張。”

“徵兒,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如果不是因為你姨母,這樣的好親事怎麼可能落到瑾娘身上”

許徵不樂意聽到這樣的話:“妹妹樣樣出挑,什麼樣的男子都配得上。世子娶的又是填房,依我看,這是委屈了妹妹才對。”

鄒氏也不惱,好聲好氣的笑道:“瑾娘的好,我這個做娘的難道不清楚?可惜你爹去世的早,許家也不算什麼名門望族。日後只能指望著你撐門立戶。以我們許家眼下的樣子,瑾娘想說門好親事實在不易。難得你姨母相中了瑾娘,世子大概心裡也是中意瑾娘的。若是這門親事真的成了,瑾娘就是正經的世子妃,將來世子襲了威寧侯,她就是二品誥命夫人。更何況,世子俊美倜儻,年少英才,怎麼也不算辱沒了瑾娘吧!”

許徵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鄒氏說的有道理。

可他心裡總有些莫名的不痛快。總覺得這門親事有些微妙的不對勁。到底哪兒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許徵很快做了決定:“事關妹妹的終身大事,不可草率。先等妹妹回來,問過她的心意再說。”

如果許瑾瑜中意紀澤,他就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這門親事。只要許瑾瑜有半點不願,他寧願開罪小鄒氏和紀澤,也絕不會同意。

鄒氏不以為意的笑道:“你也太多慮了。這門好的親事,瑾娘怎麼會不樂意。”

母子兩個正說著話,就聽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許瑾瑜回來了!

鄒氏忙去開了門,笑的溫柔又可親:“瑾娘,你可總算回來了。”

許瑾瑜表情怪異的摸了摸手臂。

鄒氏一怔:“你摸胳膊做什麼?”

“因為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許瑾瑜一本正經的應道:“娘,你別這麼沖我笑行不行。我心裡不踏實。”

許徵撲哧一聲樂了。

鄒氏哭笑不得,丟了個白眼過去:“你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也敢戲弄。”

許瑾瑜笑瞇瞇的攬住鄒氏的胳膊:“我知道娘最疼我,不管做什麼說什麼娘都不會生氣嘛!對了,剛才我去沉香閣,顧四小姐硬是要送幾件首飾給我,我卻之不恭,只好勉強收下了。”

幾件首飾?

鄒氏疑惑地看了許瑾瑜一眼:“顧四小姐怎麼會如此大方?”

許瑾瑜面不改色:“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她帶的首飾太多,一個人戴不完,所以才想送一些給我吧!還有妤表妹和妧表姐,她也都送了。”

坑人的感覺簡直不能更爽!

一想到顧采蘋氣的快要吐血卻不得不強顏歡笑故作大方的樣子,心情就格外愉快。

鄒氏沒再糾纏這些小事,拉著許瑾瑜的說笑道:“我有件重要的事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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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秦王:我是皇子,瑾娘嫁給我!

許徵冷冷地道:你有王妃了!

紀澤:我是世子,瑾娘嫁給我!

許徵又冷冷地道:聽說你克妻!

陳元青:我最愛瑾娘,瑾娘嫁給我!

許徵再次冷冷地道:你娘同意嗎?

陳元昭沒說話,直直地看著許徵。

許徵板著臉,冷冷道:別以為耍酷我就會同意妹妹嫁給你!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8:05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4 08:15 PM 編輯

第七十章 反應

重要的事?

許瑾瑜心裡一動。

前世小鄒氏從鄒氏入手,巧舌如簧,說的鄒氏很快動了心。雖說那是幾個月後的事,不過,這一世很多事都有了微妙的變化。小鄒氏提前謀劃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果然,鄒氏眉開眼笑地說道:“是你的親事。”

許瑾瑜笑容一斂,神色微冷:“姨母和你說了什麼?”

鄒氏一時沒留意到許瑾瑜的異樣,笑著將之前小鄒氏說過的話說了一遍。然後一臉期待地看向許瑾瑜:“瑾娘,這門親事你意下如何?”

許瑾瑜挑了挑眉,唇角似笑非笑,不答反問:“娘,大哥,你們覺得這門親事怎麼樣?”

“當然是極好的。”鄒氏想也不想地應道。理由無非還是那幾條,許家門第低微,能高攀上這麼一門親事,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早逝的顧氏連個一子半女都沒留下,將來許瑾瑜嫁到威寧侯府生了兒子,就是正經的嫡出。紀澤本人又是極出色的男子,配許瑾瑜綽綽有余。結了這麼一門好親事,日後還能提攜娘家兄長。

總之,在鄒氏的口中,這門親事實在令人滿意。

鄒氏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通,許瑾瑜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又看向許徵:“大哥,你也贊成這門親事麼?”

許徵凝視著許瑾瑜淡然的臉龐,緩緩說道:“我不贊成。”

許瑾瑜微微笑了起來。

鄒氏:“...”

鄒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徵兒,你在胡說什麼?剛才你不是還覺得這門親事不錯麼?怎麼這麼快就改變了主意?”

許徵看向鄒氏。清亮的眼神中隱隱有一絲責怪:“娘,你只顧著高興,難道沒留意到妹妹的反應嗎?如果她中意這門親事。早就一臉羞澀歡喜了。既然她不喜歡,我當然不贊成這門親事。”

鄒氏被噎的啞然無語。

許徵這一盆冷水,讓鄒氏從激動欣喜中清醒了過來。

是啊,從她提起親事的那一刻開始,許瑾瑜一直表現的十分平靜,平靜的幾乎淡漠。哪裡有半點待嫁少女的嬌羞。

這樣一門好親事,許瑾瑜竟然是不願意的!

鄒氏忍不住問道:“瑾娘。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這門親事,你到底哪裡不滿意?”

許瑾瑜回答的異常簡潔:“因為我不喜歡世子。”

這個理由很簡單很任性。威寧侯府確實門第高,紀澤確實樣樣出色。可她就是不喜歡。既然不喜歡,當然不願意嫁給紀澤!

鄒氏再一次被噎住了,一口氣卡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這麼僵住了。

許徵很快打破了沉默:“這是妹妹的終身大事。既然妹妹不樂意,那就此算了吧!”

鄒氏心中有些不舍,臉上自然的流露了出來:“瑾娘,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麼?錯過了這一回,以後想找這麼好的親事可就不容易了。”

“娘,”許瑾瑜平靜地打斷鄒氏:“不管日後結一門什麼樣的親事,我都絕不會後悔!”

鄒氏略有些悻悻地應道:“是是是,都依著你總行了吧!”頓了頓。又發了幾句不滿的牢騷:“婚姻大事,應該聽從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爹走的早。你們兄妹的親事都該聽我的才是。我就不明白了,這麼好的親事,你怎麼就不樂意。世子生的玉樹臨風,為人又溫和有禮。你到底是哪裡不滿意?”

許徵皺起了眉頭,正要說什麼,許瑾瑜安撫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從容應道:“娘,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所見到的,只是他的表象。他真正的性情為人如何,其實我們都不清楚。”

鄒氏反駁:“照你這麼說,將來你說親的時候,難不成還要和人家朝夕相處,摸索清楚人家的性情為人才行了?”

這怎麼可能!

定親前能夠見上幾面,已經是很難得的幸運了。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朝夕相處的機會。

許瑾瑜笑了一笑:“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總之,我沒有嫁到威寧侯府的打算。”

鄒氏還待再說什麼,許徵已經擰著眉頭地說道:“娘,你別再說了。妹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她不願意這門親事。你直接回了姨母吧!”

鄒氏憋了半天的話,終於脫口而出:“你說的倒是輕巧。我們來投奔你姨母,處處受人家照顧。你姨母是看在我的顏面上,才提起了這門親事。我這麼回了親事,不是打你姨母的臉嗎?今後還拿什麼臉去見你姨母?日後你就算考中了科舉,想謀一份好差事也不容易,說不定還有求著你姨母的時候,到時候我還怎麼張口?”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許徵!

許瑾瑜默然不語。

許徵卻霍然變了臉色,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怒氣:“照著娘的意思,為了我的未來和前程,妹妹就應該答應這門親事是吧!”

鄒氏訕訕地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這門親事極好,錯過了實在有些可惜。”

許徵板著臉孔,不容拒絕的說道:“沒什麼可惜的。妹妹不願意,這門親事絕不能點頭。你若是不好意思回了姨母,就由我去和姨母說。如果姨母真的生氣翻臉,那我們就搬出威寧侯府,住到外祖家的老宅裡。”

說著,抬腳就往外走。

鄒氏急了,忙叫住許徵:“好了好了,我都聽你的。現在就去回了這門親事,你先別惱。”

以許徵直言不諱的性子,若是真的由他去找小鄒氏。十有八九會鬧的不愉快。一鬧騰起來,以後可就真的沒臉住在侯府了。

許徵這才停下了腳步,俊臉依舊繃的緊緊的。

許瑾瑜忽的張了口:“大哥。娘,你們先別急,聽我說。我剛才只是向你們表明我的心意,並不是要立刻回了這門親事。”

鄒氏和許徵都是一愣。許瑾瑜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許瑾瑜眸光微閃,徐徐說道:“娘的顧慮也有道理。眼下我們住在侯府,確實不宜惹惱姨母。所以,暫且不必回了這門親事,只說要慢慢考慮就行了。”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字。拖!

“先拖延幾個月,等大哥考中了秋闈再搬出侯府。”許瑾瑜顯然早有打算:“反正表嫂過世不久,世子要續弦也得等到明年。若是姨母問起來,娘只管用這個理由搪塞過去就行了。這樣既沒答應親事,也不會正面惹惱姨母。等大哥高中。我們在京城也有了立足的本錢。到時候再搬到鄒家的老宅去,正好順理成章。”

鄒氏略一遲疑:“可是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

怎麼想都有點過河拆橋的意味!

許瑾瑜慢悠悠的一笑:“這有什麼不好的。我們來侯府只是借住,姨母出於親戚的情分答應了。可總不能因為感激姨母,就要答應這門親事吧!”

“而且,這件事細細一想,頗有些蹊蹺。以世子的家世相貌,想娶什麼樣的名門千金都可以,那個顧家四小姐不就主動貼上來了。姨母為什麼不願世子娶顧四小姐。卻暗中撮合我和世子?”

鄒氏面色和緩下來:“你姨母倒是和我說了這事,她是擔心顧四小姐和顧氏一樣福薄。所以...”

“娘,這種話你怎麼也信。”許瑾瑜不以為然的笑道:“依我看,姨母是擔心顧四小姐門第高了不好拿捏,所以才挑中了我。再說了,姨母畢竟是繼室,世子的親事她未必能做的了主。”

許徵點頭附和:“妹妹說的有道理。之前娘說起這門親事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一時沒來得及細想。姨母畢竟是繼室,管教起兒媳來底氣不足。如果是妹妹嫁給世子,可就不一樣了。家世低,又是嫡親的姨侄女,將來豈不是任由她擺布。”

說著,又不滿的抱怨鄒氏:“娘,你以後凡事都留心,被總別人家哄的團團轉。姨母幾句好聽話一說,你就暈乎乎的不知東南西北了。”

鄒氏訕訕一笑:“是是是,你們說的都對,是我一時犯糊涂了。我聽你們的,日後你們姨母問起此事,我就先拖著再說。”

終於說服鄒氏了。

許瑾瑜悄然鬆口氣。

不立刻回絕,是為了不讓小鄒氏和紀澤起疑心。日後小鄒氏有什麼算計,她也可以將計就計,讓小鄒氏毫無防備狠狠栽個跟頭。

許瑾瑜趁機將盤算了許久的事提了出來:“娘,大哥,我們到京城也有近三個月了。還一直沒回過鄒家老宅,等明日去過秦王府之後,我們和姨母說一聲,去鄒家老宅看一看。再暗中給舅舅去一封信,萬一哪一天和姨母鬧的不愉快,我們也能隨時有個去處。”

鄒氏這次倒是沒猶豫,很快答應了下來。

以小鄒氏的精明,她也不確定自己能周旋多久。一旦撕破了臉,可就沒臉在侯府裡住下去了。確實應該早做打算。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8:1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4 AM 編輯

第七十一章 王府(一)

鄒氏藏著心事,一夜未曾好眠。

第二天見了小鄒氏,鄒氏下意識的一陣心虛。好在小鄒氏忙著叮囑紀妤乖巧老實不要闖禍,一時無暇沒留意到鄒氏的異樣。

許瑾瑜悄悄扯了扯鄒氏的衣袖,低聲道:“娘,你這樣可不行。一張口只怕就要被姨母看出不對勁了。”小鄒氏何等精明,在她面前想撒謊可不是容易的事。

鄒氏定定神,略有些歉然的應道:“剛才是沒留意,以後我一定小心。”

許瑾瑜笑著安撫鄒氏:“不用緊張,就像平日裡一樣。今天是出府做客,姨母根本無暇問你什麼。要問也是以後的事。”

鄒氏果然心安了不少。

許瑾瑜暗暗嘆口氣。

她之前是不是太樂觀了?以鄒氏的城府,想和小鄒氏周旋只怕是力有不逮。

罷了,能應付多久算多久。大不了撕破臉皮一拍兩散!等小鄒氏露出真面目,她也不必隱忍了,直接揭露她和紀澤的醜事。讓這對賤人身敗名裂。

“大姐,”小鄒氏叮囑完了紀妤,笑吟吟的走到了鄒氏的身邊,聲音比平時更親熱了幾分:“今天去秦王府,比進宮要隨意一些。不過,畢竟是王府,規矩總比我們侯府多。今和瑾娘就跟在我身邊,我也能隨時提點照應一些。”

鄒氏笑著應了。

小鄒氏打量許瑾瑜一眼,在看到許瑾瑜頭上的精致玉簪時,不由得笑道:“瑾娘今日戴的玉簪倒是好看,往日怎麼從沒見你戴過?”

此時,顧采蘋正好隨紀妧進了正廳。

許瑾瑜溫潤甜美的聲音飄進了顧采蘋的耳中:“姨母也覺得這個玉簪好看麼?這是顧姐姐見我首飾不多特意送我的呢!這支金釵,還有手上這個鐲子,都是顧姐姐送我的。顧姐姐真是慷慨大方!”

說著,沖顧采蘋甜甜一笑:“顧姐姐,你對我這麼好,我真不知該怎麼以什麼回禮相贈。”

顧采蘋:“...”

被狠狠坑了一回的顧采蘋,再次被戳中心窩,心裡別提多慪了。可當著眾人的面——尤其是在紀澤也在場的情況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表露出來。

顧采蘋硬是擠出一個笑容:“不過是幾件首飾,許妹妹只管拿去戴就是了,不必計較什麼回禮。”

許瑾瑜一臉感動:“既是顧姐姐一番心意,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別啊,我剛才就是客氣客氣,你別當真啊!該回禮的時候還是要回禮的啊!

顧采蘋的面色微妙而精彩。

紀妧忍著笑,和許瑾瑜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誰讓顧采蘋昨天主動挑釁,被戲耍一通也是活該!

一個時辰後,威寧侯府的馬車到了秦王府。

許瑾瑜還是第一次踏進秦王府,忍不住細細打量了幾眼。不愧是皇子府邸,處處都見奢華考究。

紀妧俏聲笑道:“待會兒保準你大開眼界,今日來的女眷一定不少。”

許瑾瑜低聲問道:“不是說只有幾桌家宴麼?”不過是秦王妃的生辰,怎麼會來許多女眷客人?

紀妧扯了扯唇角,聲音更低了幾分:“想巴結討好秦王的人多的是,平日裡沒機會,秦王妃一過生辰,這機會不就來了麼?”

許瑾瑜頓時恍然。

是啊,秦王可是會著實的風光幾年。滿京城的文武百官,明裡暗裡示好的不知有多少。秦王妃李氏生辰,就是一個極好的示好機會。男子不便登門,家中的女眷攜厚禮前來王府總是可以的。

這也是大燕朝最頂級的女眷交際圈。如果不是沾了侯府的光,她和兄長母親確實沒機會來秦王府。

不過,她寧可不沾這樣的光。

男客和女客是分開的。許徵隨著紀澤去見秦王,許瑾瑜則隨著小鄒氏等人一起,被管事媽媽引著進了秦王府的內堂。此時,內堂裡已經來了不少女客。有幾張面孔還有些眼熟。大概是上次去安國公府做客的時候見過。

眾人都在等著秦王妃李氏現身,縱然互相熟悉,也不便熱鬧寒暄,只是彼此點微笑點頭示意罷了。

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多看了顧采蘋一眼。顧家的幼女,怎麼會正大光明地跟著威寧侯府的人來做客。

虧得顧采蘋臉皮厚度足夠,視若無睹,神色坦然。

紀妧湊在許瑾瑜耳邊低語:“那個身材圓潤富態的,是左丞相的夫人。站在她身邊的,是禮部趙大人的夫人”

許瑾瑜聽了暗暗心驚。

太子雖然占了嫡長做了儲君,可惜才能平庸,皇上待太子平平。秦王卻賢名在外,聖眷日隆。

心思活絡的,此時不免打起了兩面逢迎的主意。從今日來的女眷就可見一斑了。

紀妧說著說著,忽然停住了。目光迅速地掠過一個面容端莊的華服貴婦,難得的有一絲忸怩。

許瑾瑜好奇的追問:“妧表姐,那是哪位府上的夫人?”

紀妧俏臉微微一紅,半晌才道:“是刑部李尚書的夫人。”

刑部李尚書?

許瑾瑜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那不正是紀妧未來的夫家嗎?也就是說,那個華服貴婦是紀妧未來的婆婆。

怪不得連冷靜優雅的紀妧也失了幾分淡定。

“妧表姐,那位李夫人可正看著你呢!”許瑾瑜促狹的低笑:“你這個準兒媳不去打聲招呼麼?小心將來嫁到李府,婆婆故意刁難你。”

紀妧白了許瑾瑜一眼,心裡也覺得許瑾瑜的話有幾分道理。可她畢竟還是沒出閣的姑娘家,這麼巴巴的跑到準婆婆面前多羞人!

許瑾瑜何等細心敏銳,很快就猜到了紀妧的心思,略一思忖,低笑道:“此時都在等著秦王妃,不便說話。待會兒赴宴的時候,前去打個招呼就是了。你一個人臉皮薄不好意思,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紀妧心裡一暖,輕輕嗯了一聲。

一陣腳步聲從門口傳了過來。不知又有哪一個府上的女眷來了。

眾人都凝神看了過去。許瑾瑜也隨意的看了一眼,然後,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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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許瑾瑜:妧表姐,你怎麼一臉不自在?

紀妧:......見到准婆婆了!你呢,為什麼怔了一怔?

許瑾瑜:......不告訴你!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8:26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4 08:36 PM 編輯

第七十二章 王府(二)

是安國公府的女眷!

安國公夫人葉氏薄施脂粉,微微淺笑,風華萬千。剛一露面,幾乎將在場所有女眷的風頭都壓了下去。

站在葉氏身邊的陶氏,相貌氣質也不算差,可和葉氏一比,頓時黯然無光。

葉氏身後,是長媳袁氏,還有四小姐陳凌雪。

安國公府的女眷來了,那陳元昭陳元青是不是也來了?

許瑾瑜下意識地看了門口一眼,旋即又想起來,今日秦王府男客都在外堂,就算他們來了,也不會到內堂來。

話說回來,就算他們來了,又能怎麼樣?她已經冷硬無情的拒絕了陳元青,陳元青大概再也不想見她了吧!還有性情冷厲的陳元昭她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許瑾瑜不無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正要移開目光,陶氏忽的看了過來。

目光中滿是不善,甚至隱隱含了幾分指責的意味。

許瑾瑜暗暗一驚。

陶氏這麼看著她做什麼?難道,陳元青私下見她的事,陶氏已經知道了?還是陳元青這些日子出了什麼事,所以陶氏遷怒於她?

許瑾瑜心裡沉甸甸的。可惜這種事不便張口詢問,縱然憂心,也只能暫且按捺下去。

葉氏等人進了內堂之後,幾乎所有女眷都沖她們一行人點頭示意。葉氏含笑點頭示意,陶氏心情不佳,也勉強擠出了笑容。

一行人正好站到了威寧侯府眾人的身邊。

小鄒氏客氣的和葉氏打了招呼:“沒想到你們今日也來了。”

葉氏淺笑應道:“秦王殿下邀了元白元昭來做客,我們索性也都跟著來了。”

陳元昭陳元白都來了,那陳元青呢?許瑾瑜下意識地看了陶氏一眼。紀妧索性代許瑾瑜問道:“二舅母,元青表弟呢?他今日來了嗎?”

陶氏皮笑肉不笑地應道:“元青這些日子一直病著,在府中靜養。就是想來也沒力氣。”

許瑾瑜心中微沉。陳元青竟然病了

紀妧實在太善解人意了,將許瑾瑜不便問的話問出了口:“驥哥兒周歲宴的時候元青表弟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病了?”

陶氏瞄了默然不語的許瑾瑜一眼,若有所指的說道:“就是那一天夜裡受了寒氣,連著幾日高燒沒退,當時可把我嚇壞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之前看的那一眼實在意味深長,不止是鄒氏,就連小鄒氏都察覺出微妙了。

陶氏這番話,擺明了是沖著許瑾瑜去的。

紀妧知道些內情,對陶氏咄咄逼人的態度有些不喜。陳元青生病的事,怎麼可以怪到許瑾瑜身上來?偏偏這一層不能挑破,就算有心為許瑾瑜辯解幾句,也無從說起。

氣氛一時有些冷凝尷尬。

許瑾瑜倒是沒怎麼惱怒。陶氏就是這樣一個人,有這樣的反應不足為奇。

說起來,確實是她對不住陳元青。那樣一個熱情又癡情的可愛少年,被她無情的斷然拒絕。他傷心難過,大概是一夜沒睡,才受了寒氣重病了一場。

一只手忽的握住了她略顯冰涼的右手。

許瑾瑜抬眼,正好迎上鄒氏關切的眼神。瑾娘,你沒事吧!

到底還是自己的親娘關心自己。許瑾瑜心中一暖,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前世什麼樣難聽刻薄的話她沒聽過?陶氏區區幾句話,還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腳步聲從內堂後傳了過來。

秦王妃李氏終於現身了。

秦王妃本就生的美艷動人,今日穿了一襲正紅色的羅裙,滿頭珠翠,更顯華貴。她的身邊是一個穿著粉藍宮裝的嬌俏少女,正是安寧公主慕容湘。

秦王妃未語先笑:“今日有勞諸位久等了。我是天生的臭美脾氣,不收拾妥當了總是不肯出來見人。今天換衣梳妝整整花了一個時辰,才勉強敢出來。”

這一番話幽默風趣,眾人都捧場的笑了起來。

“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禮,也不用一個個上前來見禮了。來者都是貴客,坐下說話吧!”秦王妃笑吟吟的說著,一邊命丫鬟多搬一些錦札來:“長輩們坐著,小輩們也別站著。只是要委屈一些,這內堂裡的椅子今日怕是不夠坐了,只能坐錦札了。”

秦王出了名的禮賢下士平易近人,這位秦王妃也不遑多讓,言談說笑間令人如沐春風。內堂裡的氣氛陡然輕鬆了起來。

小鄒氏等人都坐在椅子上,許瑾瑜紀妧紀妤各自坐了錦札,倒是免了久站的辛苦。

今天既是秦王妃的生辰,眾女眷自然免不了要攜厚禮登門。此時一個個呈上賀禮,秦王妃妙語連珠,十分熱鬧。

紀妧扯了扯許瑾瑜的袖子,在她耳邊低語:“剛才你受委屈了。元青表弟生病的事,二舅母真不該遷怒於你。”

許瑾瑜微不可見的輕嘆一聲:“也沒什麼委屈的,我只是心裡暗暗擔心。也不知他的病現在好了沒有。”

紀妧輕聲道:“此事你不便張口詢問,待會兒我找個機會,私下問一問凌雪表妹好了。”

許瑾瑜感激地看了紀妧一眼:“妧表姐,謝謝你。”

紀妧笑了一笑:“舉手之勞,有什麼可謝的。”

兩人一直悄聲低語,一旁的顧采蘋豎長了耳朵,也沒聽清只字片語,心中不由得暗暗惱怒。

這幾天她費勁了心思對紀妧示好,可惜收效甚微。也不知道許瑾瑜到底給紀妧灌了什麼湯,哄的紀妧一心向著她。

眾人陪著秦王妃閑話,很快就到了正午。

秦王妃笑著起身:“今日備了粗茶淡飯薄酒,請諸位隨我移步飯廳。”

眾人笑著應了。

飯廳裡共設了四席。有資格陪秦王妃共坐一席的,除了李夫人之外,還有小鄒氏和葉氏。秦王妃笑吟吟的沖安寧公主招手:“湘兒,你坐我身邊來。”

安寧公主卻笑道:“三皇嫂,我還是和妧表姐她們坐一席吧!那一席都是年齡相若的少女,坐在一起說話也熱鬧些。”

秦王妃略略一怔,很快便笑著應了。

安寧公主按捺著心裡的激動雀躍,邁著輕盈的步伐到了紀妧的那一席,笑盈盈地喊了聲:“妧表姐,我和你坐一起。”

紀妧有些意外,忙笑著應了。

許瑾瑜原本緊挨著紀妧,此時也只好隨之起身,讓開了一個位置。

這麼一來,安寧公主就坐在了許瑾瑜和紀妧中間。

安寧公主沒什麼公主架子,性格活潑俏皮,很快就和同席的少女說笑了起來。許瑾瑜就在安寧公主身側,安寧公主轉頭和她說話,也是順理成章。

“瑾娘,你今天戴的玉簪真好看。”安寧公主笑著讚道。

許瑾瑜淺淺笑道:“謝謝公主殿下誇讚,這個玉簪是顧姐姐送給我的。”

安寧公主哦了一聲,隨意的看了顧采蘋一眼,沒等顧采蘋張口,又收回了目光:“對了,你上次送我的雙面繡帕子,我帶回宮之後,母妃也誇讚了幾回呢!今天難得有機會見你,正好可以向你請教一番呢!”

從安寧公主來的那一刻開始,許瑾瑜就有了不太美妙的預感。此時安寧公主的舉動,更印證了許瑾瑜心裡的猜想。

堂堂公主之尊,一個勁兒的向她示好原因顯然只有一個!

許瑾瑜心裡無奈的苦笑,面上卻不能表露出半分不情願:“公主殿下太客氣了。請教談不上,若是公主殿下對刺繡感興趣,或是有什麼想問的,只管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安寧公主笑的親昵隨意:“好,等午宴過後,我再細細問你。”

顧采蘋在一旁看著,又是眼熱又是妒忌。

這個許瑾瑜,不過是個破落戶出身,到京城來投奔姨母小鄒氏。沾著侯府的光,和紀妧交好,連尊貴的安寧公主都待她親厚。

明明她才是出身名門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明明她比許瑾瑜更優秀出眾。為什麼大家眼中看到的都是許瑾瑜?

這一邊,紀妧正低聲問陳凌雪:“凌雪表妹,元青表弟病的嚴重麼?現在怎麼樣了?”

陳凌雪輕嘆一聲:“三哥一直高燒不退,二嬸娘急的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每天親自在床邊照顧。昨天三哥才退了燒,不過,這次生病傷了不少元氣,得好生休養一段時間才行。其實,他今天本來也想和大哥二哥一起來秦王府,可是二嬸娘堅決不允,二哥也不讚成,他這才老實的待在府裡。”

紀妧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你在府裡,有沒有聽到什麼有關元青表弟的閑言碎語?二舅母有沒有提起過誰?”

“這倒沒有。”陳凌雪沒有起疑心,老實應道:“不過,這些日子二嬸娘心情一直不太好。”

沒有風言風語就好。

紀妧這才放了心。

午宴過後,安寧公主沖許瑾瑜笑道:“瑾娘,你還是第一次到秦王府來吧,我領著你去園子裡轉轉。”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8:37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4 08:43 PM 編輯

第七十三章 池魚

沒等許瑾瑜張口,顧采蘋便搶著笑道:“我也是第一次來王府,能和公主殿下同游花園,實在是我的榮幸。”

安寧公主:“...”

她什麼時候張口邀請顧采蘋一起同行了?這位顧四小姐,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

紀妧咬牙暗恨,卻不得不若無其事的笑著打圓場:“人多才熱鬧,我和三妹也一起去好了。”

以前出府得時刻留心為紀妤收拾爛攤子,現在又多了一個顧采蘋!要不是礙於姻親的顏面,她才懶得管顧采蘋是否尷尬!

安寧公主此時終於反應過來,笑著應道:“妧表姐說的是,還有陳四小姐,也一起去吧!”反正已經這麼多人去了,也不在乎再多一個。

陳凌雪抿唇一笑:“就是公主殿下不說,我也打算厚顏跟著去湊熱鬧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總算化解了剛才的尷尬。

安寧公主打發身邊的雪晴向秦王妃交代了一聲,然後眾人一起移步出了飯廳。

此時正是午後,天氣已經開始燥熱。時下以皮膚白皙細膩為美,誰也不樂意頂著烈日被曬。少女沒有不愛美的。可最嬌貴的安寧公主都沒吭聲,其他少女也不好出言抱怨。

好在秦王府里到處種了樹木花草,有樹蔭遮擋著,總算多了幾分涼意。

安寧公主被眾人圍擁著,如眾星捧月一般。換在平日,她並不介意這樣的風光。可今日卻在心中不樂意地撅了嘴。

這麼多人圍著,她還怎麼和許瑾瑜說悄悄話?

當然了,在安寧公主的計劃中,“悄悄話”的內容有大半都是關於許徵的。

短短兩回接觸,已經足以讓安寧公主看清許徵兄妹的親密親厚。她和許徵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從許瑾瑜這邊入手,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怎麼樣才能讓這些礙眼的人都閃的遠一點呢?

安寧公主苦惱的動起了腦筋。

殊不知,許瑾瑜心中和她想的正好相反。

絕不能和安寧公主太過親近,免得日後牽扯不清。安寧公主暗中傾慕許徵的事,更不能說破。裝傻充愣的應付過去了事。

眾人各懷心思,表面卻熱熱鬧鬧地欣賞起了園子里的美景。

秦王為人風雅,秦王府的花園也格外的雅致。假山奇石格外的多,還有一個極大的水池。水池邊有許多可供站立觀賞的石頭,水池清可見底,色彩鮮艷斑斕的錦鯉在水池里悠閑地擺動著魚尾。

紀妤一看頓時心動了,笑著建議道:“公主殿下,我們去水池邊賞魚吧!”

安寧公主笑道:“也好,三哥在這個水池里養了很多名貴的魚。我們一起去開開眼界。”說著,又吩咐身邊的宮女:“去取一些魚食來。”

許瑾瑜對賞魚什麼的其實沒什麼興趣。

在臨安的時候,許家也有一個小池塘,里面養了一些金魚。她年幼時淘氣,去池塘撈金魚,結果一個不小心落了水。幸好被及時救了上來。落水的回憶實在不愉快。時隔多年,她依然記得被水淹沒時的慌亂無助害怕。

自那之後,她對水池之類的地方就敬而遠之了。

許瑾瑜故意走的慢吞吞的,落在眾人身後。

偏偏安寧公主站定之後,便揚聲喊道:“瑾娘,你怎麼走的這麼慢,快些到我這邊來。”

原本正想搶到安寧公主身邊的顧采蘋笑容一僵,盯著緩緩走過來的許瑾瑜,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許瑾瑜並未留意到顧采蘋的異樣,十分不情願地走到了安寧公主身邊。

不一會兒,宮女便拿著魚食過來了。眾人各分了一些撒進水池里,很快,便有許多魚浮出水面,爭奪魚食。

安寧公主親熱地挽起了許瑾瑜的胳膊,笑著一一細數:“這些色彩艷麗的是錦鯉,這錦鯉養起來最是嬌貴。那條是紅鯽,還有那一條是彩鯽。”

安寧公主對水池里的各種魚如數家珍。眾人都被吸引了過來。

許瑾瑜忍住甩開胳膊的沖動,微笑著側耳聆聽。心里卻打定主意,不管安寧公主今日如何示好,說什麼都無所謂,總之,牽扯到許徵的事只字不提。

正想著,安寧公主清脆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這滿池的魚,若是能入畫中,一定十分好看。”

許瑾瑜心中警鈴大作,不動聲色的笑道:“公主殿下若有這份雅興,不如現在就命人去拿文房四寶來,以池魚入畫。我們幾個厚顏做一回評判。”

琴棋書畫是名門閨秀們必學的,就算是不求上進的紀妤,書畫也能見人。更不用說自小就被嚴格教養的安寧公主了。

安寧公主卻笑道:“我原本也頗以書畫為傲,可上次在威寧侯府見識了許表哥的竹林圖之後,卻深愧不如。這池魚圖,當然要請許表哥來畫最合適。”

許瑾瑜笑容不減:“公主殿下如此賞識大哥的書畫,我先代大哥謝過。不過,大哥現在正和世子秦王殿下他們在飲宴,只怕未必有閒空過來。”

“這倒是無妨。”安寧公主的言語中終於有了幾分公主的驕縱任性:“我命人去說一聲,三哥肯定會放人的。”

許瑾瑜:“...”

安寧公主,你難道聽不懂這是委婉的拒絕麼?

聰慧過人的紀妧此時也窺出些苗頭來了,輕咳一聲笑道:“公主殿下不必著急,派人去打斷秦王殿下的午宴總有些不妥。倒不如先欣賞池魚,等午宴結束了再派人去叫徵表弟過來。”

安寧公主這才驚覺到自己太過急切,訕訕地笑了一笑:“也好,那就再等會兒好了。”

許瑾瑜先是松口氣,再一細想,又忍不住暗暗蹙眉。

聽安寧公主的話音,根本就沒有放棄見許徵的意思。真是讓人頭痛!偏偏安寧公主身份尊貴,不能輕易開罪,就是拒絕,也得想個委婉的法子

沉浸在思緒中的許瑾瑜,沒留意到顧采蘋悄悄的靠近了一些。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8: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5 AM 編輯

第七十四章 落水

再漂亮的魚,看多了也覺得膩歪。

更何況,安寧公主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什麼魚上。

安寧公主看了一會兒就收回了目光,笑著請教起了許瑾瑜有關刺繡方面的問題。

身為公主,自幼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詩詞書畫樣樣都是必學的。宮里擅長女紅的宮女一抓一大把,根本勞煩不到嬌貴的安寧公主動手。因此,安寧公主女紅平平也是難免的。

安寧公主對女紅其實沒什麼興趣,不過,為了心里那點羞人的小心思,硬是裝出了興致勃勃的樣子來。

許瑾瑜早就窺破了安寧公主的心思,可誰讓人家是公主呢?有個九五之尊的父親,想怎麼任性都可以!更何況,到目前為止,安寧公主也沒表現出什麼令人不喜的地方。相反,這麼一個尊貴驕矜的公主,一直放下架子在向她示好。

“瑾娘,你學刺繡有多少年了?”安寧公主笑著問。

許瑾瑜微笑著應道:“我從六歲起學刺繡,算起來也有八年了。”何止八年。前世她在繡衣閣里做了八年繡娘,繡花針早已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安寧公主好奇的追問:“你學的是蘇繡吧!”

許瑾瑜點了點頭,說起最擅長最喜歡的刺繡,話比平日多了不少,眼中也閃出了光芒:“蘇繡行針勻稱,針法活潑,色澤清雅,繡工細致,繡出的圖案栩栩如生。比起蜀繡湘繡來更甚一籌。光是針法就有數十種。雙面繡是蘇繡中的珍品,沒有幾年以上的苦功是學不來的。普通的針法有套針、搶針、齊針。”

不止是安寧公主聽的入神,就連紀妧等人也下意識的圍攏過來傾聽。

顧采蘋不動聲色中,已經站到了許瑾瑜的身側。她目光游移不定,不時的瞄水池一眼。

這里離水池很近。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裝著“意外”地碰到許瑾瑜。

那一團熊熊燃燒的嫉火在胸膛里湧動不息,令她嫉恨的無法克制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讓許瑾瑜在眾人面前丟人出丑。不過,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眾目睽睽之下,她根本沒辦法做手腳。

最佳的機會是等許徵前來。那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落在許徵的身上,她也就有了動手的機會。

想到許瑾瑜落水後的窘迫失態,顧采蘋的心中就一陣快意,連心跳也比平日快了許多。

她默默地耐心地等待了許久。

安寧公主終於忍不住了,吩咐宮女去花廳叫許徵過來。

許瑾瑜不好出言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雪晴的身影遠去。她心神有些不寧,也沒了興致說話。

安寧公主正沉浸在即將見到許徵的喜悅中,根本沒留意許瑾瑜的沉默。

很快,一行人便出現在眾少女的視線里。

領先的一個,氣度出眾俊朗不凡,正是秦王。秦王身側是一個文弱的清秀少年是楚王。另一側的玄衣青年,身材高大,冷凝英俊,竟是陳元昭。

紀澤和許徵稍稍居後。

一行人俱是少見的人中俊彥,風采各異,令人一見之下神為之奪。

許瑾瑜下意識的抬眼看了過去。

正好迎上一雙深幽冷然的眼眸。猶如深不見底的幽潭,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依然奪人心魄。

許瑾瑜心里莫名的生出了涼意。這是她第三次見陳元昭了。前兩次她就有著隱約的預感,總覺得陳元昭對她態度不善,甚至隱隱有些敵意。這一次終於可是證實,這種感覺絕不是空穴來風。

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是因為陳元青,上次在墨淵居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難道是因為她說過的那番話?

安寧公主遠遠地看到那個竹青色的挺拔身影,心中既驚又喜,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動,邁步迎了過去。紀妧等人也跟了上去。

許瑾瑜略一遲疑,正要邁步,身側的顧采蘋忽的用力推了她一把。

短短瞬間,許瑾瑜甚至來不及憤怒,反射性地抓住了顧采蘋的胳膊。

在顧采蘋的尖叫聲中,兩人一起落了水。

這一幕實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幾個少女都被驚到了。可惜她們都是閨閣少女,誰也不會水,根本沒辦法下水救人。

許徵又驚又怒又急,想也不想地飛跑來救人。他的水性不算特別好,不過,此時也顧不得這些了,先救妹妹要緊。

有一個人的動作比許徵更快。

幾乎只是一兩個呼吸間,高大的青年男子便疾馳而至,毫不猶豫的跳進水池潛入水中。一轉眼的功夫,青年男子便抱著一個身著秋香色衣裙的少女露出了水面。

此時,許徵才堪堪趕到了水池邊。

落水的滋味實在不算美妙。

許瑾瑜被嗆了兩口水,全身的衣裙都濕透了,薄薄的衣裙濕漉漉的貼著身子,十分狼狽。胸前的隆起,纖細的腰肢,纖細修長的腿,都若隱若現。更狼狽的是,她此時這副模樣全部落入了陳元昭的眼中。

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好心了,竟第一個跳進水池中救她?

許瑾瑜匆忙倉促間抬頭。

陳元昭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樣,仿佛沒看到少女姣好的面容和曲線畢露的身子。

許瑾瑜莫名的生出了惱火。這個陳元昭,實在太過分了一副嫌棄她的模樣,為什麼又要跑來救她?白白虧欠了他那麼大一個人情!更可氣的是,他那是什麼眼神?她一個清白的姑娘家,被他這樣看光了,吃虧的是她好嗎?

陳元昭背對著水池邊,倒是免了許瑾瑜在眾人面前“亮相”的尷尬。

許徵急切的聲音響起:“多謝陳二公子救了妹妹,煩請二公子將妹妹交給我吧!”再這麼看下去,妹妹的清譽可就全毀在陳元昭手裡了。

想到這些,許徵心中不由得暗暗惱怒。女子落水,豈是男子可以輕易相救的?這種橋段之後,往往都意味著以身相許。畢竟,落了水之後衣裙都濕透了,男子又是抱又是看的,所有的清名都被毀光了!

可陳元昭擺明了是不可能娶許瑾瑜的。陶氏尚且嫌棄許家的家世,身為安國公嫡子的陳元昭,身份比起陳元青又貴重多了。更何況,陳元昭性情冷漠不近女色的名聲滿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惡!這個陳元昭,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比他還搶快了一步?!

陳元昭頭也沒回,沉聲喊了句:“周聰!披風!”

一個高大冷肅的侍衛立刻到了水池邊,微一用力,手中捧著的披風便飛了過去。

陳元昭左手依舊抱著許瑾瑜,右手迅速的接住披風,寬大的披風落在了許瑾瑜的身上。將濕透的曼妙身子遮掩的嚴嚴實實。

許瑾瑜松口氣,水池邊的許徵也松了口氣。兄妹兩個不約而同地說道:“多謝陳二公子相救!”

陳元昭依舊什麼也沒說,只迅速地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臉頰緋紅。驟然落水嗆水,然後忽然被一個男子救了,還被這樣緊緊抱著。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是女子,很難保持什麼冷靜平靜。

隔著兩層衣衫,依然能感覺到他結實有力的胳膊抱著她柔軟的身子。

明明性子比冰還冷,胸膛處卻十分灼熱。那份灼人的溫度,和鼻息間嗅到的淡淡男子體味,令她全身都緊繃不自在。

陳元昭抱著許瑾瑜在水池中轉身。水池的水不算很深,約莫及至胸口。陳元青個頭高,水只及腰際上一點。幾步就走到了水池邊。

許徵忙接過許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原位:“多謝陳二公子。”

這句感謝比剛才那句可要真誠多了。

至少,陳元昭用披風保住了許瑾瑜的顏面和名節。至於陳元昭看到了多少這個問題暫時還是別深究了。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淡淡道:“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說著,從水池里上了岸。

他這麼下水池救人,全身也濕透了。玄色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顯露出令所有男子都會嫉妒的完美身材。

說來話長,其實從許瑾瑜落水到被救起,再到被送到水池邊的許徵手中,也就是眨了幾次眼的時間。

水池邊的少女驚魂不定,一個個面色都不好看。

秦王楚王紀澤此時也都趕到了。

“瑾表妹沒事吧!”紀澤關切地看了過來。

許瑾瑜被寬大的披風裹住了身子,不會再有春光外露的風險。不過,許瑾瑜思緒紛亂,此時實在沒心情說話,將頭伏進許徵的懷里。接下來的事,就讓兄長應對好了。

“妹妹乍然落水,大概是受了些驚嚇。”許徵的聲音恢復了鎮定:“不知王府最近的客房在哪里,請恕我失禮少陪片刻。”

安寧公主和紀妧幾乎不約而同的出聲:“我也一起去。”

許徵沒有拒絕。男女有別,妹妹需要換乾凈的衣服,有紀妧他們陪著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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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等等,你們打算就這麼走了麼?

是不是還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讀者一:忘了誰?

讀者二:沒忘吧!

讀者三:啊!水池里好像還有一個人!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9:0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5 AM 編輯

第七十五章 遮掩

許瑾瑜是被救起來了,可水池裡還有另一個落水的少女呢!

顧采蘋稍稍通一些水性,在水中可憐的撲騰幾下,又迅速的往水下沉。

“救命...”嘟嘟,喝了一口水。

“快救命啊...”又喝了一口水。

紀妤嚷了起來:“顧四姐姐還在水池裡呢!”到底剛拿了人家一個項圈,紀妤還算有幾分良心,總算沒忘了幫顧采蘋嚷一聲。

眾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是啊,水池裡還有一個可憐的顧采蘋呢!

秦王顯然對英雄救美興趣不大,戲弄地看向陳元昭:“子熙,反正你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一個也是救,兩個也是救,不如你...”

話還沒說完,就見陳元昭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秦王:“...”

兩人也算自小一起長大,秦王對陳元昭的臭脾氣再熟悉不過,無奈的笑了一笑。又看向紀澤:“玉堂,還是你下去救人吧!”好賴是你的妻妹,你不救誰救?

紀澤既知道顧采蘋的心意,哪裡還肯碰這樣的麻煩,立刻皺眉撫額:“今日中午喝的多了,現在還昏昏沉沉的,只怕是不能下水。”

許徵倒是會水,可他抱著許瑾瑜,絕不可能下水救人。

至於楚王,自小就體弱多病,誰敢讓楚王下水,就等著葉皇後大發雷霆吧!

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辦法了。

秦王果斷地吩咐身後的侍衛:“誰會水,立刻下水救人,本王一定重重有賞!”

可憐的顧采蘋,在水池裡不知喝了多少水,終於被一個侍衛救了上來。濕透的衣服緊緊貼著身子,曲線畢露無疑。

顧采蘋羞愧的根本不敢抬頭看人,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她想算計許瑾瑜,卻沒想到許瑾瑜反應如此之快,將她也一併拖著落了水。更可氣的是,陳元昭只救了許瑾瑜,壓根沒管她。紀澤的淡薄無情,更令她心碎難堪。

在場的男子其實也沒幾個在看顧采蘋的。許徵已經抱著許瑾瑜轉身離去,紀妧和安寧公主也離開了。

丫鬟朝霞也被這一幕驚到了,忙扶起顧采蘋。

紀妤見顧采蘋實在可憐,難得發了回善心:“顧四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客房,先換了乾凈的衣服再說。”

至於一路上會受到的異樣眼光這就沒辦法了!

離水池邊最近的院子,正巧是秦王的一個侍妾的住處。

進了院子之後,秦王吩咐一聲,那個侍妾立刻命人打開客房,迅速的去找了幾身乾淨的新衣來。女子的衣裙好找,至於陳元昭,身材和秦王相若,只比秦王高了一些,找一身秦王的衣服就行了。

許徵將許瑾瑜抱著進了客房。

許瑾瑜站直了身子,下意識的用披風裹緊了身子。兄妹感情再好,畢竟男女有別,這樣站在許徵面前,她也有些尷尬。

“對著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許徵故作輕松自若的開起了玩笑:“好了,不過是樁小事,快些換上乾凈的衣服。”

許瑾瑜定了定心神:“好,我現在就換。”見許徵沒動彈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許瑾瑜窩心又無奈的笑了笑:“大哥,你不出去,我怎麼換衣服?”

這次,輪到許徵有些尷尬的紅了臉,很快退出了屋子。

許瑾瑜鬆了口氣。

這時,初夏才眼眶紅紅的走上前來:“小姐,奴婢真是沒用,你落了水,奴婢空在水池邊著急卻不敢去救你。”

許瑾瑜笑著安撫:“這個怎麼能怪你。你又不會水,下了水池也只有喝水沉底的份,不但救不了我,還會添亂。好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快來伺候我更衣。”

初夏用袖子擦了眼淚,走到許瑾瑜身邊。

秦王這位侍妾還算細心,準備了一身嶄新的衣服鞋襪,雖然不完全合身,可在倉促之餘能準備好這些,已經算不錯了。

擦拭了身子,換了乾凈的衣服鞋襪,還要將濕漉漉的長發擦拭乾凈。主僕兩個忙活了一炷香的時間。

門被輕輕敲響了。

“瑾表妹,是我。”

是紀妧的聲音!許瑾瑜立刻命初夏開了門。

門開了之後,紀妧和安寧公主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兩人打量許瑾瑜一眼,見她除了面色略有些蒼白之外別的毫無異樣,齊齊松了口氣。

“剛才可真把我嚇壞了,”安寧公主迫不及待的說道:“好端端的,你和顧四小姐怎麼會落了水?”

紀妧似想到了什麼,皺起了秀氣的眉頭:“瑾表妹,是不是有人推了你一把?”

許瑾瑜面不改色的應道:“沒人推我,我剛才不小心滑了一下,正巧顧姐姐就站在我身邊,我順手抓住了她,沒想到兩人竟一起落了水。”

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紀妧疑惑地看了許瑾瑜一眼。可許瑾瑜神色坦然,絲毫看不出說謊的樣子。更何況,許瑾瑜也沒有庇護顧采蘋的必要。

看來,確實只是一個意外。

紀妧心中想著,口中笑著安慰道:“好在二表哥動作快,先救了你上來。你沒吃什麼苦頭。”

顧采蘋可就慘多了!在水池裡不知喝了多少水才被救起來,又一路走到這個院子。現在躲在客房裡,根本就沒臉見人。

活該!

許瑾瑜心中冷笑一聲。顧采蘋居心不正,故意趁著眾人沒留意的時候推她落水,想讓她當眾出丑。可惜事與願違,真正出丑丟人的是顧采蘋自己。

這就叫惡人有惡報!

不過,現在還不是揭露顧采蘋真面目的時候。這種事一旦披露出來,顧采蘋的名聲可就完了,小鄒氏也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阻止紀家和顧家的親事。

所以,她才出言替顧采蘋遮掩。

門外又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瑾娘!”鄒氏人未至聲先至,進了屋之後,急急地打量許瑾瑜幾眼:“你怎麼落水了?現在怎麼樣了?”

隨著鄒氏進來的,還有小鄒氏和秦王妃。

許瑾瑜輕描淡寫地應道:“剛才是一個不小心才落了水,幸好陳二公子及時救了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娘,你不用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

好好的出去,不到一個時辰,就傳來女兒落水的消息。鄒氏嚇的雙腿都軟了。

她確實偏心許徵,可也是疼愛女兒的。萬一許瑾瑜有個什麼意外,她這個當娘的不知揪心揪肺的有多難受。

鄒氏眼眶一紅,哽咽著說道:“你這丫頭,平日最是沉穩仔細,今日怎麼偏偏出了這等意外。幸好及時被救了,萬一有個什麼好歹,你讓娘怎麼辦?”說著,將許瑾瑜摟進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被鄒氏這麼一摟一哭,許瑾瑜既覺得酸澀,又有些窩心。

自從父親去世之後,鄒氏對兄長愈發看重,很多時候都偏心著許徵忽略了她。她表面不介懷,心裡偶爾想起的時候也覺得不是滋味。鄒氏此時的真情流露,讓她總算又體會到了親娘的疼愛和溫暖。

小鄒氏走上前來,假惺惺的安慰了幾句:“大姐,你也別哭了。瑾娘現在沒事,比什麼都強。”頓了頓,又故作不經意的問道:“瑾娘,顧四小姐也和你一起落了水是麼?”

許瑾瑜伏在鄒氏的懷裡,沒有抬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小鄒氏眸光一閃:“說來也真是太巧了。你們兩個怎麼會一起落了水?若說一個人不小心也就罷了,總不會兩個人都‘不小心’吧!瑾娘,這裡沒有外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只管說。姨母一定為你做主!”

如果是顧采蘋推許瑾瑜落水,小鄒氏正好有了發作顧采蘋的理由。

如果不是顧采蘋只要許瑾瑜一口咬定是顧采蘋,誰還會不信?

小鄒氏滿含期待的看著許瑾瑜。可惜,許瑾瑜說出口的話卻讓小鄒氏失望了:“姨母,說起來今天的事要怪我。我腳下一滑,當時無意中抓到了顧姐姐的手,拖得她一起落了水。待會兒我可要去給顧姐姐道歉才是。。”

這個蠢笨的東西!連這點暗示也聽不懂!

小鄒氏咬牙暗恨,面上卻不好流露出來,強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待會兒可得好好給顧四小姐陪個不是。”

許瑾瑜乖乖地應了。

鄒氏激動的情緒終於平復下來,定定神說道:“這次連累了顧四小姐也落了水,確實是你的錯。我和你一起去見顧四小姐。”想了想又說道:“多虧了陳二公子相救,你才安然無恙。應該先去謝恩才對。”

許瑾瑜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之前壓抑的羞惱又浮上了心頭。

憑什麼要謝他?

她落她的水,又不是她求著他救她!如果不是他多事,大哥就會跳進水池裡救她,也就不會鬧出那麼多尷尬了。

他抱了她!

他看了她濕透的身子!

他還那副無動於衷的表情。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開。到時候若是傳出什麼流言蜚語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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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許瑾瑜為什麼會惱羞成怒?

讀者一:我知道我知道!因為被顧采蘋推的落了水!

讀者二:樓上豬腦子,監定完畢!

讀者三:給二樓點讚!

讀者四:別歪樓!繼續討論!

讀者五:這還用討論嗎?當然是生氣陳二抱了看了!

讀者六:其實,真正生氣的是陳二抱了看了還是面無表情吧!

許瑾瑜:.....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9:18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4 09:25 PM 編輯

第七十六章 恩人......

許瑾瑜滿心不情願的被鄒氏“押著”去謝恩。

許徵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情願,低聲說道:“待會兒一切由我和娘應付,你就別出聲了。”清白的姑娘家,遇上這等事耿耿於懷也是難免的。他這個做兄長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可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陳元昭救了許瑾瑜是事實,總得去道謝。

許瑾瑜定定神,沖許徵笑了笑。

沒關系,忍一忍敷衍過去了事。

陳元昭待著的客房門虛掩著,並未關緊,裡面隱約傳來了葉氏的聲音:“元昭,你今日怎麼會突然跳水救人?聽說救的還是一個姑娘家,是那位許家的小姐?”

陳元昭大概是不耐煩葉氏的盤問,一直都沒出聲。

許徵親自上前敲了門:“請問陳二公子可在裡面?”

屋子裡的聲音靜了一靜。

門很快開了,是那個高大冷肅的侍衛周聰。

鄒氏姐妹兩人先走了進去,許瑾瑜硬著頭皮也跟了進去。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和陳元昭打照面。可誰讓人家成了她的“恩人”呢?於情於理這一趟都非來不可!

許瑾瑜進了屋子之後,低眉順眼的站在鄒氏身邊,壓根沒抬頭看任何人。

因此,也就錯過了陶氏和葉氏投來的目光。

陶氏原本就對許瑾瑜有偏見,現在出了落水被救這檔子事,看許瑾瑜就更不順眼了。

什麼意外落水!分明是舉止不端。故意引誘陳元昭救她。想用清名被毀這一招攀上安國公府哼!這番心機算是白費了!先不說許家家世低微,根本配不上安國公府。更不用說陳元昭生性冷漠,根本不近女色。許瑾瑜就是長的再美。陳元昭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葉氏的反應就微妙多了。

這麼多年來,何曾見過陳元昭對女子如此留心?

如果陳元昭無意,別說是落水,就是跳進水裡他也不會多看一眼。此次竟主動救人。

葉氏的目光掠過許瑾瑜溫婉姣好的臉龐,眸光微閃。

鄒氏一臉感激的說道:“瑾娘不慎落水,承蒙陳二公子及時相救,我們母女心中感激不盡。今日是在王府做客。只能口頭致謝。改日我一定領著瑾娘,親自登門道謝。”

葉氏笑的十分溫和:“許太太客氣了。對元昭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再說了,我們本就是姻親。彼此守望相助也是應該的。”

姻親兩字一出,別說鄒氏,就連小鄒氏也有些受寵若驚了。

小鄒氏這個威寧侯夫人看著風光,可畢竟是庶女出身。又是繼室。在侯府裡作威作福無妨。可到了勛貴女眷云集的場合,不免就有些底氣不足的感覺。安國公府和威寧侯府確實是姻親,不過,這份姻親關系和小鄒氏沒什麼關系。這位家世身份美貌都勝過自己的安國公夫人,顯然瞧不上小鄒氏,平日見面最多是客氣的寒暄幾句罷了。

今日,葉氏卻顯得格外親切隨和,和鄒氏閑聊了幾句之後。又微笑著看向許瑾瑜:“你的閨名是瑾娘嗎?”。

長輩張口詢問,許瑾瑜不得不答:“我的閨名是瑾瑜。”

聲音溫潤悅耳動聽。

葉氏眼裡的笑意多了幾分:“瑾瑜。握瑾懷瑜,是個好名字。”又對陳元昭笑道:“幸好你今日動作快,及時救了許小姐。姑娘家身子柔弱嬌貴,可禁不起折騰。”

葉氏這麼一說,許瑾瑜也不好再裝鵪鶉了。走上前兩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多謝陳二公子的援手之恩。”

兩人免不了要打一個照面。

陳元昭下意識地看了許瑾瑜的俏臉一眼,不知想起了什麼,濃眉皺了一皺,依舊是冷淡的語氣:“不會水,就離水塘遠一點。”

不會水還靠水池那麼近,是嫌命長活的不耐煩了嗎?

這句話雖沒說出口,卻在陳元昭的神色中表露無遺。

許瑾瑜心裡的火氣嗖的就冒了出來。

我愛靠多近就靠多近,和你有什麼關系!誰讓你多事救我了?就算你出手相救,也沒資格對我的行為指手畫腳吧!

“謝謝陳二公子提醒。”許瑾瑜皮笑肉不笑地應道:“今天的意外,足夠人心驚膽戰。就是陳二公子不說,我也絕不敢再靠近水塘邊了。”

道謝的話說的中規中矩,聽不出什麼毛病來。

只有正對面的陳元昭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不以為然和不悅。

什麼柔順溫婉,根本都是偽裝。

許徵搶上前一步,笑著說道:“此次是瑾娘一時不慎落了水,有了這個教訓,以後自然會加倍小心。”袒護之意十分明顯。

陳元昭淡淡地瞄了許徵兄妹一眼,不再說話。

道謝也差不多了。小鄒氏沖鄒氏使了個眼色,姐妹兩個和葉氏陶氏客氣地道了別。許瑾瑜悄然鬆口氣。

總算不用再對著陳元昭了!

當然了,她絕不是怕他!她就是看那張冷厲無情的俊臉不太順眼而已。

許瑾瑜等人離開之後,陶氏立刻冷哼一聲:“幾個姑娘家在水池邊賞魚,怎麼偏巧就她一個人落了水?依我看,這個許瑾瑜可不是什麼溫柔純良的性子。元昭,你當時也太沖動了。讓侍衛去救人就是了,怎麼自己就沖過去了?今日來秦王府來做客的人可不少,這事一旦傳開了,對你的聲名可不好。”

此言一出,就連葉氏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話說的可實在有些刻薄。

誰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一個不會水的姑娘家,落水肯定是意外。退一步說,就算許瑾瑜有這個心接近陳元昭,也得看陳元昭肯不肯救人。這種事情傳開了,對女子的聲名影響更大吧!對男子能有什麼影響?

再說了,陳元昭不近女色的名聲早就傳的人盡皆知。誰也不會多心多想。

陶氏還待張口再說,葉氏忽的半真半假的笑道:“二弟妹似乎對許小姐格外的不喜,莫非許小姐做過什麼令你不高興的事?”

陶氏神色一僵,訕訕的否認:“沒有的事,大嫂怎麼會這麼想。我一共才見她兩回,連話也沒說過幾句,何來的偏見。”

“沒偏見就好。”葉氏淡淡一笑:“否則,這些話若是傳出去了,只怕會造成誤會。我們和威寧侯府畢竟是姻親,說話行事還是寬厚一些的好。”

論口舌,陶氏哪裡是葉氏的對手,幾句話便敗下陣來,擠出笑容道:“大嫂說的是,剛才是我一時激動失言了。”

陳元昭對兩人的言辭交鋒不感興趣,起身道:“我先出去了。”

說著,便走了出去。

這一次,面色不愉的輪到葉氏了。

陳元昭自小就少言冷語,性子冷漠。自進了軍營之後,愈發的冷厲。和她這個親娘也不甚親近。此次陳元昭回京之後,母子兩個之間像隔著一層厚厚的冰,淡漠而生疏。

葉氏有心緩和,可惜陳元昭很少回府,偶爾見了面,幾句話不說就不歡而散。

陶氏見葉氏面色難看,心裡陡然舒坦了不少。

安國公夫人這名頭聽著風光,可細細比較起來,葉氏的處境比她也強不了多少。

她雖然早早就成了寡婦,好賴還有一個聽話孝順的兒子。葉氏和丈夫貌合神離,安國公已經多年沒踏進過葉氏房門半步,美貌的小妾倒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納進府裡。長子長媳對葉氏不過是面子上的恭敬,唯一的親兒子陳元昭,常年不在府裡,既不貼心也不聽話。

“大嫂,元昭素來就是這樣的性子,你也別放在心上。”陶氏好言安慰:“他是在軍營裡待的久了,性情也變的冷硬,說不出什麼軟話來。以後成親娶妻了,自然就會好了。”

這到底是安慰還是戳她的心窩?

葉氏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卻露出笑意:“是啊,我也盼著他早點娶妻生子,為陳家開枝散葉。可就他這副脾氣,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給他!我這個當娘的簡直操碎了心。”

陶氏頗有些感同身受,輕嘆一聲:“可憐我們這些做母親的,整日裡為兒子煩心。如果兒子聽話還好,最怕就是操了心還不領情。”

葉氏再一次被戳中痛處,扯了扯唇角道:“罷了,不說這些了。元昭已經起身走了,我們也去向秦王妃辭行吧!”

另一處客房裡。

顧采蘋換了干凈的衣服之後,一直呆呆的坐在那兒,神色變幻不定。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目露怨恨,夾雜著慌亂不安,俏臉隱隱有些扭曲。

怎麼辦?

她要怎麼辦?

許瑾瑜一定會把被她推的落水的事情說出來,到時候,她要怎麼面對小鄒氏等人?又有什麼臉去見姐夫?

她之前到底是著了什麼魔怔,怎麼就冒出一個那麼愚蠢的主意來!現在全完了,她苦心維持的端莊知禮溫柔形象,很快就要被許瑾瑜揭穿了。

眼下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死不承認!絕不能承認!

顧采蘋心緒紛亂之際,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然後,敲門聲響了起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4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4 09:32 PM 編輯

第七十七章 震驚

顧采蘋心里一緊,俏臉泛白,連身子也有些坐不穩了。

一定是許瑾瑜來了!

朝霞去開了門。

不出所料,果然是小鄒氏一行人來了。許瑾瑜也在其中。顧采蘋見到的許瑾瑜一剎那,表情不自覺的僵硬了起來。

許瑾瑜似是看穿了她的心虛和倉惶,意味深長的扯了扯唇角。

顧采蘋悄然握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待會兒不管許瑾瑜說什麼,她一律都不承認。反正此事只有她和許瑾瑜心知肚明,根本無人可以作證!

小鄒氏看著顧采蘋失魂落魄的狼狽模樣,心里只覺得快意,口中假惺惺的關切道:“剛才聽人稟報,你和瑾娘一起落了水,我們都被嚇的心神不寧。還好你們兩個都沒大礙。現在感覺怎麼樣?”

顧采蘋勉強擠出笑容:“多謝伯母關心,換了乾凈的新衣之後已經好多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水喝的多了一點,有點漲。

還有衣服濕透了沾在身上,在眾人面前出丑的難堪。

還有提心吊膽的盤算著如何應付眾人得知真相後的鄙夷。

正想著,許瑾瑜走了過來。

顧采蘋頓時全身緊繃,心中警鈴大作。許瑾瑜這是要揭露真相了吧哼!說就說,她才不怕!

許瑾瑜看著顧采蘋緊張蒼白的俏臉,心里暗暗好笑。雖然她已經決心要將此事遮掩過去,不過,在這之前,讓顧采蘋多緊張忐忑一會兒也無妨,也算是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

“顧姐姐,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麼?”半晌,許瑾瑜才緩緩張了口。

顧采蘋腦中緊繃的那根弦,啪的一聲斷了。

“我有什麼可說的?”顧采蘋的聲音有些尖銳,帶著色厲內茬裝腔作勢的憤怒:“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落了水,連累的我也跟著落了水。我還沒怪你,你怎麼好意思來指責我?”

許瑾瑜似乎有些訝然:“顧姐姐,你...”

最難說的話已經說出了口,顧采蘋索性撕開了臉皮,聲音愈發尖刻:“我一個清白的姑娘家,今天無端被你連累落水。你有陳二公子相救,我卻在眾人面前出了丑丟了人。若是聲名被毀,你賠的起麼?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明里暗里總是刁難我。可你真的不該這般狠毒,用這樣的法子來報復我!”

許瑾瑜被顧采蘋的厚顏無恥顛倒黑白驚到了!

不過,顧采蘋越無恥,許瑾瑜越堅定了遮掩真相的念頭。

顧采蘋和紀澤簡直是天生一對。她可不能早早揭露顧采蘋的真面目,免得小鄒氏抓著顧采蘋的把柄不放。

顧采蘋越說越流暢:“趁著現在大家都在,我把事情的真相都說出來。或許你會怪我沒替你遮掩,可我心中實在氣不過。”

“顧姐姐,對不起!”許瑾瑜忽的握住了顧采蘋的手,眼眶隱隱泛紅:“都是我一時不慎,連累了你!”

顧采蘋:“…”

她沒聽錯吧!!!

許瑾瑜竟然沒辯駁,就這麼背了黑鍋!!!

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可事情的真相她們兩個都很清楚。明明是她用力推了一把,所以許瑾瑜才會沒站穩落了水。許瑾瑜憤怒之餘拖上她一起跌落水池。

她剛才反咬一口,厲聲指責,是想來個惡人先告狀,為自己搶一絲先機可許瑾瑜的反應也太出人意料了!

許瑾瑜對著顧采蘋見鬼一樣的表情,流露出了一臉的愧疚和自責:“是我牽累了你,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的。不過,我真的不是有意拖你入水。當時你離我最近,我一時情急,反射性的就抓住了你的手。我現在給你陪個不是,還請顧姐姐大人大量,別放在心上。”

說著,斂衽行了一禮。

顧采蘋完全被驚住了,半晌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紀妧誤以為顧采蘋還在生氣,笑著打起了圓場:“好在你們兩個都及時被救,沒什麼大礙。顧四妹妹,瑾表妹已經向你陪不是了,你就原諒她這一回。”

許瑾瑜眨了眨水盈盈的眼,一副可憐兮兮令人心軟的模樣:“顧姐姐,你就原諒我吧!”

這到底是個什麼詭異的情況!

顧采蘋頭腦一片混亂,口中乾巴巴的應了句:“你...我...我不怪你了。”

整件事從頭到尾都不對勁!

許瑾瑜到底在算計什麼?

許瑾瑜釋然的笑了起來:“顧姐姐不生我的氣就好。今天落水只怕會受了寒氣,回府之後可得好好歇上幾天,再喝些定神壓驚的藥。”

需要定神壓驚的人是她好嗎?

顧采蘋擠出一個笑容,心里不但沒鬆口氣,反而更提心吊膽了。

因為許瑾瑜和顧采蘋落水一事,眾人都沒了做客的興致,很快就向秦王妃辭行。

秦王妃特地安撫了許瑾瑜顧采蘋幾句,又賞了兩株上好的人參。

安寧公主拉著紀妧的手依依不舍眼角餘光瞄到許徵清雋的側臉,心中更不捨了。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可以接近許徵,誰能想到忽然冒出落水的意外!

過了今天,想再見許徵,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許徵偶爾轉頭,正好迎上安寧公主含情脈脈的眼神。

許徵似對安寧公主的心意一無所察,神色如常的移開了目光。

此時,秦王也來了內堂。眾人不免又要向秦王行禮辭行。

秦王十分隨和的拍了拍許徵的肩膀,笑道:“今天未曾喝的盡興致,過些日子有了閑空,我約上玉堂去喝酒,你也一起來。”

許徵推拒不得,只能笑著應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秦王待他格外的不同,似乎不止是欣賞他的才華人品。

許瑾瑜一直留意著秦王的一舉一動,此時心里也是一陣異樣。

兄長的優秀出色她當然很清楚,秦王會賞識他不出意料。可是,秦王也太隨和可親了。拍肩膀這麼親昵隨意的舉動,莫名的有些別扭。更不用說,秦王還主動邀許徵赴宴喝酒。

她到底忽略了什麼?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08:3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6 08:45 AM 編輯

第七十八章 誤會(一)

回了侯府,小鄒氏一刻都沒耽擱,立刻命人請了大夫來。

大夫分別為許瑾瑜和顧采蘋診了脈:“許小姐靜心休養幾日即可。顧小姐受了驚,脈象也有些沉滯,我會開一張清心寧神的藥方。”

大夫開了藥方,小鄒氏又吩咐人出府抓藥。

沉香閣里,朝霞小心翼翼的端著藥碗過來:“小姐,藥熬好了。”

熱騰騰的褐色藥汁散發出苦澀難聞的氣味。

顧采蘋平日最厭惡藥味。每次朝霞不知要費多少口舌,顧采蘋才勉強喝藥。可今日,顧采蘋卻什麼也沒說,伸手接了藥碗就一飲而盡。然後“啊”的一聲!

“燙死我了!”顧采蘋被燙的淚眼汪汪,狠狠地瞪朝霞一眼:“藥這麼燙,你怎麼也不說一聲就給我。”

朝霞滿心委屈:“奴婢還沒來得及說,小姐就已經端過去喝了。”

顧采蘋煩躁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別啰啰嗦嗦的,先退下吧!”沒等朝霞退下,又改了主意:“等等,你回來。”

顧采蘋低聲吩咐道:“你立刻回顧家一趟,將我今日落水的事告訴我娘一聲。如果我娘問起詳情,你就說我是被許瑾瑜連累的落了水。”

她暗中推許瑾瑜落水的事,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情,包括顧夫人在內。

朝霞領了命,很快就回了顧家。

“什麼?”顧夫人一臉震驚:“采蘋在秦王府落了水?到底是怎麼回事?朝霞,你現在仔仔細細的將事情從頭至尾的說一遍。”

朝霞伺候顧采蘋多年,對顧采蘋的性子十分熟悉。即使沒親眼看到,也能隱約猜到實情是怎麼回事。不過,主子怎麼吩咐,她就怎麼說。

朝霞毫不猶豫的將原因都歸咎到了許瑾瑜的身上:“小姐是被許二小姐連累的落了水。當時安國公府的二公子也在場,救了許二小姐上岸。可憐小姐在水池里多待了一會兒,受了驚不說,寒氣也入了體。奴婢來之前,小姐剛喝藥睡下了”

顧夫人聽的心疼之極,想也不想的站起身來:“讓人備馬車,我現在就去威寧侯府一趟。”

朝霞笑著勸道:“夫人,天已經快黑了。此時再去侯府只怕不便,小姐也沒什麼大礙,不如讓小姐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夫人再去侯府探望也不遲。”

顧夫人聽了這話,總算稍稍冷靜下來,想了想說道:“也好,我明天再去侯府。你現在趕回去,記得好好照看采蘋。”

待朝霞走了之後,顧夫人一個人獨坐良久。反復思忖琢磨此事,眼神漸漸暗了下來。

知女莫若母!

落水一事,顯然不止朝霞說的那麼簡單。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引嫣閣里,許家母子三人正在吃晚飯。蕓香廚藝精湛,晚飯不算豐盛,卻美味精致。可惜三人各懷心思,都沒什麼胃口,很快就吃了晚飯。

剛一擱了筷子,鄒氏便忍不住問道:“瑾娘,你和陳二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落水的時候,他會主動跳進水池救你?”

這個問題,已經在鄒氏心里憋了半天,只是一直沒機會問。現在總算沒外人在場了,鄒氏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口。

許瑾瑜早料到鄒氏會有此一問,一臉無辜的應道:“娘,我只見過他兩三回,加起來也沒說過幾句話。我哪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

上一次在墨淵居,她說的那番話引起了陳元昭的疑心。所以,他見到她落水,毫不猶豫的就救了她上岸。

當然了,這個理由是萬萬不能說給鄒氏和許徵聽的,許瑾瑜索性選擇了最簡單也最有用的法子——裝傻。

果然,鄒氏不好再追問了,喃喃自語道:“可惜,可惜!”

可惜這位陳二公子性情冷漠,不近女色之名聞名京城,也不知身體是否有隱疾。而且,陳家門第太高否則,今日的事倒能成就一樁好姻緣。

鄒氏在可惜什麼,都擺在臉上,許徵和許瑾瑜看的清清楚楚。

許徵皺眉,語氣中略有些不快:“娘,今日的事只是個意外,也沒什麼值得可惜的。過幾日我們攜禮到陳家,正式的道了謝,就讓這件事徹底了結。你可別生出什麼別的心思來。這侯府里人多口雜,萬一傳出去,那些個嘴賤的在背後說三道四,妹妹的清名還要不要了?”

“妹妹才貌出眾,將來一定能說門好親事。那個陳元昭,自恃甚高,性子又冷峻,根本不是什麼良配。已經二十了,依然遲遲沒成親,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道的隱疾。除了家世之外,根本沒一點能配得上妹妹!”

毫不客氣地將陳元昭批評的體無完膚!

鄒氏被說穿了心思,神色訕訕:“我什麼時候說要攀這門親事了。我就是覺得,陳二公子若不是對瑾娘有意,也不會搶著跳進水池里救瑾娘了”

“他有什麼想法是他的事!”許徵板起俊秀的臉孔:“我們沒半點想法就行了。”

鄒氏是典型的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許徵說的話她幾乎從不反駁,立刻就應下了。

有大哥疼她,為她擋風遮雨,這感覺真好!

許瑾瑜沖許徵一笑:“大哥,你這些話可說到我心坎里了。”

許徵神色一緩,眉眼柔和了許多:“今天都怪我,動作太慢了,落在了陳二公子的後面。”如果是他這個大哥跳水救起了妹妹,哪還要擔心什麼閒言碎語。

許瑾瑜一陣窩心:“大哥,這怎麼能怪你。要怪也是怪我太不小心,一個沒站穩落了水。”

許徵眸光一閃,忽的問道:“妹妹,這里沒外人,你老實告訴我,今天的落水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意外落水,他根本不信!

許瑾瑜自小落過水之後,之後很少再到水邊,偶爾去了,也會極為小心。今天又是在秦王府做客,以許瑾瑜的性子,怎麼可能發生這種“意外”?

其中一定有內情!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08:44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8 09:45 AM 編輯

第七十九章 誤會(二)

兄長太聰明了也不好!不好糊弄啊!

這不,許徵正緊緊的盯著她,等著她說出實情呢!

被許徵這麼一提醒,鄒氏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瑾娘,顧四小姐真的是被你連累落了水麼?還是她暗中做了什麼手腳?”

許瑾瑜心念電轉,很快就做了決定。

此事的實情瞞著別人也就罷了,在母親和兄長面前還是說出真相為好。顧采蘋日後不知還會整出多少麼蛾子來,總得讓許徵和鄒氏有些防備。

“其實,這件事不是意外。是顧采蘋用力推了我,我身形不穩,順手抓住了她的手,所以兩人才會一起落了水。”

許徵和鄒氏一起變了臉色。

“這個顧采蘋,實在是太過分了!”鄒氏氣的臉都白了:“竟敢這般害你。我現在就去沉香閣找她算賬!”

許徵難得的和鄒氏站在同一陣線:“娘,我和你一起去。”

“你們別沖動,先聽我說。”許瑾瑜忙攔下他們兩人:“如果我想將此事披露出來,在秦王府的時候我就可以說實話了。我選擇替她隱瞞,當然有我的道理。”

“我對世子無意,又不想直接回絕姨母,免得傷了親戚間的和氣和情分。顧采蘋一心想嫁給世子做續弦,她大概是看出姨母中意我,所以對我生出了嫉恨,一時嫉火攻心昏了頭,才會做出這麼冒失沖動的事。反正我沒什麼大礙,索性替她遮掩一回。她不得不承這份人情,將來她若是成了世子妃,我們可以討回這份人情。”

許瑾瑜不疾不徐娓娓道來,鄒氏怒意漸褪。許徵卻依然眉目冷然:“她起了歹心,害你不成,又倒打一耙妄圖將臟水潑到你的身上。你這麼做,豈不是趁了她的心?”

“她現在肯定在提心吊膽,琢磨我為什麼隱瞞真相。”許瑾瑜悠然一笑:“還得時刻提防著我說出實情。我想,接下來這些日子也夠她受的。這不是比說出真相更好麼?”

這麼說也有道理。

許徵心里的那團火苗平息了不少,輕哼一聲道:“以後她若是敢做出類似的事。我絕不會再放過她。”

許瑾瑜抿唇。若有所指的笑了一笑:“大哥,你放心,只要她不太蠢。很快就會明白我不是她的敵人。相反,我很樂意幫忙撮合她和世子。”

......

安國公府。

陳元青病了一場,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神色怏怏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著窗外,目光卻沒什麼焦距。

陶氏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一幕。一顆心都疼的揪緊了。這些日子,陳元青一直都是這樣,整日里悶悶的不肯說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里。身體的病是好了。心病卻留了根。

“元青,元青。”

陶氏一連喊了幾聲,陳元青才回過神來。擠出一個僵硬又難看的笑容:“娘,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進來很久了。喊了你幾聲,你一直都沒應罷了。”陶氏沒什麼好氣的說著,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兒子,語氣又軟了下來:“元青,你難道要為一個許瑾瑜一直這麼消沉下去?”

提到許瑾瑜,陳元青心里一陣抽痛,俊臉上滿是痛苦。

陶氏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該說的,我和你說了好多次。許家這樣的家世,根本配不上我們安國公府。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讀書,考中秋闈。將來娶一個門第高出身好的名門閨秀。”

可是,他根本不稀罕什麼名門閨秀,他只喜歡許瑾瑜!

陳元青酸澀的想著。腦海中又浮現起那一日她冷硬無情的話語,心里愈發痛楚。

“許瑾瑜容貌確實生的好,可她的心機太重,品行也不端,根本不是良配。今日在秦王府發生的事你還不知道吧!她站在水池邊,不知怎麼落了水,當時顧家的四小姐就站在她身邊,被她拖著也一起落了水。”

陳元青霍然回神,急切的追問:“她怎麼會忽然落了水?後來怎麼樣,她被救了沒有?”

陶氏不屑地冷笑一聲,語氣尖酸刻薄:“這樣的美人兒,何愁沒男子相救。你一定想不到,跳進水池里救她的,就是你的二堂兄!”

陳元青:“...”

陳元青頭腦一片空白,脫口而出道:“不可能!二哥絕不可能跳進水池救人!”

二哥的性子,說的好聽點是天性冷漠,說的難聽點就是冷酷無情。寶刀斬風下,不知有多少亡魂!殺人還差不多,什麼時候也會救人了?

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美麗纖弱的少女。

英雄救美之後,伴隨而來的往往是成為眷侶的佳話。二哥和許瑾瑜怎麼可能?!

“那麼多人親眼看到的,還能有假麼?”陶氏毫不留情的打破陳元青最後一絲希望:“許家人親自來道謝的時候,我也在場。你若是還不信,就等上幾日。到時候許家人會專門攜厚禮登門道謝,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陳元青的俊臉刷的白了,幾乎沒了血色。

陶氏見兒子這副模樣,心里當然心疼。很快又逼著自己狠起心腸,趁著這個機會斬斷陳元青心里的最後一絲念想:“當然了,你大伯母十有八九是看不上許家的。應該不會主動提起親事。許家會不會趁機貼上來就不好說了。不管怎麼說,出了這樣的事,許瑾瑜和你二哥算是牽扯不清了。你可不能犯傻摻和,這要是傳出去,兄弟兩個同爭一個女子,不被人笑話才怪!”

陳元青根本半個字都聽不進去,眼中溢滿了痛苦。

二哥曾經讓他和許瑾瑜離的遠一些。那個時候,他根本沒多想,只以為二哥是為了他著想,嫌棄許家的家世。

那一天在墨淵居,二哥有意支開他,不知和許瑾瑜說了什麼。

今天,二哥主動救了落水的許瑾瑜。

這一切的跡象,都指向了一個令人震驚錯愕的事實。

二哥一定是對許瑾瑜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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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陳元昭救了許瑾瑜之后......

鄒氏暗暗歡喜:原來陳二喜歡瑾娘!

許徵冷哼一聲:陳二竟敢肖想我妹妹!

陳元青傷心失望:二哥怎麼可以喜歡瑾表妹!

顧采蘋嫉恨交加:為什麼沒人來救我!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08:5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6 AM 編輯

第八十章 教女......

第二天,顧夫人來了威寧侯府。

小鄒氏一臉歉然:“親家夫人,真是對不住了。好好的去秦王府做客,誰能想到竟遇上這等事。連累的顧四小姐落水受了寒氣,我這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顧夫人竟也是一臉歉意:“采蘋年輕冒失,讓親家夫人憂心了。”頓了頓又說道:“我現在就去看看采蘋,讓她這幾日安心靜養,絕不再給夫人添亂了。”

小鄒氏:“...”

感情顧夫人根本沒打算把顧采蘋領走,還要繼續留在侯府!

以小鄒氏的城府,心里縱然再鄙夷不屑憤怒,也絕不會流露出來,甚至親切地笑道:“你這麼說可就太見外了。顧氏雖然走了,紀家和顧家的姻親是不會斷的。顧四小姐只管安心的留下靜養,想住多久都行。”

最後一句,稍稍有些刺耳。

顧夫人只當沒聽出小鄒氏的話中帶刺,嘆道:“采蘋自小就和蕙娘最親近。如今蕙娘走了,她在侯府里住著,心里也能多些安慰。說不得就要厚顏打擾一段時間了。”

果然是打著賴在侯府不走的主意!

小鄒氏心中氣的冷笑連連。

哼!暫且讓顧采蘋母女蹦跶去吧!等鄒氏和許瑾瑜點了頭,顧家的如意算盤就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小鄒氏陪著顧夫人到了沉香閣。

顧采蘋面色蒼白憔悴,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見了顧夫人,滿心的委屈頓時涌了上來:“娘!”

顧夫人心疼地摟住顧采蘋,上下打量幾眼,見確實沒什麼大礙才放了心。

小鄒氏咳嗽一聲:“你們母女兩個肯定有不少體己話要說,我暫時就不相陪了。”

待小鄒氏離開之後,顧夫人立刻屏退了所有下人,屋里只剩母女兩人。

顧采蘋斷斷續續的抽噎著,淚水滑過秀麗的臉龐,看來楚楚可憐。顧夫人卻沒安慰顧采蘋,反而低聲問道:“采蘋,昨日在秦王府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采蘋心虛地不敢和顧夫人對視:“朝霞不是都已經告訴你了麼?就是許瑾瑜不慎落水,當時我站的最近,她心慌意亂正好抓住了我的手,然後我被她拖著一起落了水。”

顧夫人心里一沉,皺起了眉頭。

顧采蘋根本沒說真話。

“這些場面話用來忽悠別人還差不多,”顧夫人的聲音冷了下來:“在我面前你也不打算說實話了嗎?”

顧采蘋心里一個咯噔,頓時顯出了幾分慌亂無措:“娘,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是我肚子里生出來的,你有幾斤幾兩心思,難道我看不出來?”顧夫人不悅的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遮遮掩掩的不說實話,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這話算是說中了顧采蘋的軟肋。

顧采蘋像被戳破了的氣球,立刻軟了下來:“娘,你別生氣,我現在就告訴你實情。”一咬牙,將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顧夫人的臉色變了又變,眼中的怒意漸漸聚集。

顧采蘋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事情就是這樣了。娘,我當時真的是一時糊涂,其實我早就後悔了。”

顧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長了一副豬腦子嗎?就算有什麼心思,也該選好時間地點。怎麼能在秦王府里動手!幸好許瑾瑜沒揭穿你,萬一當場鬧開來,你要怎麼收場?”

顧采蘋被罵的淚水連連,心里也覺得委屈:“我當時算的好好的,誰能想到許瑾瑜那般狡猾無恥,竟拉著我一起落了水。”

更可氣的是,那些人只顧著救許瑾瑜,根本沒人搭理她!

顧夫人氣的渾身簌簌發抖,恨恨的用手指點了點顧采蘋的額頭:“這種事在動手前,至少也該籌謀的仔細一些,將對方所有的反應都預料到,想好應對的措施。最好是由別人動手,自己置身事外。這樣事發了也能撇的一乾二凈。教了你這麼多,事到臨頭就忘的一乾二凈。只顧著一時痛快,不顧及善後真是愚不可及!”

顧采蘋自知理虧,哪里還敢辯解,老老實實地挨罵。

顧夫人發了一通火氣之後,情緒總算稍稍平靜下來。

“娘,我現在要怎麼辦?”顧采蘋有些不安的小聲問道。

顧夫人輕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還能怎麼辦?繼續在侯府里住著,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這麼說,也就是不用急著回顧家了!顧采蘋心里一陣竊喜,臉上終于又有了笑容:“還是娘對我最好了。”

顧夫人余怒未消,板著臉孔說道:“這些日子消停點,別再惹事!”

顧采蘋唯唯諾諾的應了,忍不住將心里的疑惑問出了口:“娘,你說那個許瑾瑜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是我推她落的水,為什麼她不肯將實情說出來,反而要替我遮掩?”

這個問題,她已經整整想了一夜,可怎麼也想不通。

換了她是許瑾瑜,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推己及人,顧采蘋總覺得許瑾瑜暗中一定在算計什麼。說不定正醞釀著什麼陰謀。

顧夫人眸光一閃,淡淡說道:“許瑾瑜的反應確實有些可疑。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她對威寧侯世子妃的位置應該無意,日後不會成為你的對手。”

顧采蘋先是一怔,旋即不以為然的說道:“這個只怕未必。姐夫這樣的男子,許瑾瑜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你怎麼也不動腦子想想。”顧夫人忍不住又瞪了顧采蘋一眼:“許瑾瑜若是心儀世子,怎麼肯放過昨日那樣的好機會。只要說出真相,你還有臉再待在侯府嗎?”

這話也有道理。

顧采蘋不吭聲了。

顧夫人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說道:“依我看,許瑾瑜心里中意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顧采蘋一驚,脫口而出道:“會是誰?”有哪個男子能比姐夫更優秀更出色?等等昨天在秦王府出現的,似乎確實有一個比紀澤更出眾。

“十有八九就是那位陳二公子了。”顧夫人語氣是猜測,表情卻很肯定:“不然,許瑾瑜怎麼肯放過你。”

若是嫁給陳元昭,自然比嫁給紀澤做填房更好。

顧采蘋先是鬆了口氣,然後酸溜溜的哼了一聲:“就憑許家,怎麼可能配得上安國公府。就算陳二公子救了許瑾瑜,也不代表什麼。許瑾瑜的野心倒是不小,竟有這等攀高枝的心思。”

顧夫人白了顧采蘋一眼:“許瑾瑜有沒有這個野心,我們管不著。陳家人能不能看的中許瑾瑜,也是陳家的事,和我們沒關系。你可別忘了你眼下最要緊的事是什麼。”

住在侯府,就是為了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一年里不能成親,總能先收攏住紀澤的心吧!

一說起這個,顧采蘋頓時一肚子苦水。

“我當然知道什麼最要緊。可姐夫一直在軍營,平日里根本就不回府。偶爾回府了,我也沒什麼機會和他見面說話。我想從紀妧這邊入手,可惱的是她油鹽不進,對我不冷不熱的。倒是紀妤還算好應付,前兩天送了一個瓔珞寶石項圈給她,她對我就熱絡多了。”

顧夫人略一沉吟,低聲道:“既是如此,你以後就和紀妤多親近一些。紀妧很快就出嫁了,將來這內宅就是紀妤母女的天下。你把紀妤哄好了,威寧侯夫人對你自然就會多幾分好感。只要她們肯在世子面前誇你幾句,這門親事也就成了。”

提到親事,顧采蘋臉泛紅霞,羞怯地點了點頭。

母女兩個在屋子里說了許久的話。

顧夫人走了之後,顧采蘋紛亂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不少。

娘說的對,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對付許瑾瑜,而是向小鄒氏母女示好正想著,朝霞匆匆的進來稟報:“小姐,許小姐來看你了。”

什麼?

許瑾瑜竟然來了?!

她來做什麼!難道是要詰問那天落水的事?

做過虧心事的人,總難免有幾分心虛。顧采蘋聽到許瑾瑜的名字時,神色頓時僵了一僵:“她怎麼會來了?”

朝霞小心翼翼地應道:“這個奴婢也不清楚。小姐若是不想見她,奴婢這就出去回一聲,就說小姐身子不適,讓許小姐改日再來。”

顧采蘋深呼吸一口氣:“不用了,讓她進來吧!”

遲見早見都要見。反正躲不過去,索性當面說個清楚明白。

片刻之後,許瑾瑜進來了。

顧采蘋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又覺得這樣太過示弱,故意擺出一副不屑又冷淡的表情:“你來找我做什麼。”

許瑾瑜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色厲內茬,慢悠悠的笑了一笑:“顧姐姐,我來找你做什麼,難道你猜不出來嗎?”

果然是來秋後算賬的!

顧采蘋頭腦轟的一聲,不知是惱怒還是羞愧,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總之,一張俏臉漲紅了:“許瑾瑜,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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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顧采蘋:現在你們總該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吧!有這麼一個娘,我當然會長歪!

顧氏:......別把責任都推到親娘身上!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09:52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6 10:04 AM 編輯

第八十一章 致謝

顧采蘋羞惱交加,俏臉通紅。

許瑾瑜卻十分從容,徐徐一笑:“我滿心誠意而來,想澄清顧姐姐心裡的誤會。顧姐姐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澄清誤會?

顧采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麼?”

許瑾瑜淡淡笑道:“我若是想說出真相,昨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說了,又何必替你遮掩?”

顧采蘋呆呆的看著淺笑的許瑾瑜,忽然覺得那張熟悉的俏臉有些陌生。

“你為什麼肯替我遮掩?”顧采蘋不自覺的問出了口:“是我推了你一把,害的你落了水。你應該恨我入骨才對,為什麼會替我隱瞞實情?”

許瑾瑜抬眼,直視顧采蘋。她的眼眸平靜而明亮。在那樣明亮的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顧采蘋莫名的生出些許羞慚之意。

“顧姐姐,我對世子並無他想,你不必將我當成對手。”許瑾瑜也不繞彎子,說的直截了當:“昨天的事算一場誤會,我不會怪你。而且,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真相。所以,顧姐姐大可以放寬心。”

娘果然都說中了。

許瑾瑜確實對姐夫無意。也有可能是之前有意,如今相中了更好的目標。

顧采蘋不知該松口氣,還是該出言譏諷表示心裡的鄙夷不屑。心情復雜的難以用語言描述,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不會出爾反爾吧!”

許瑾瑜微微一笑:“我若是有心和你爭,就不會主動來找你說這些了。”

顧采蘋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難怪你不想和我爭。嫁到威寧侯府只能做續弦,哪裡比得上嫁給陳二公子。既是正室,將來又會是安國公府的世子妃。”

許瑾瑜:“...”

她和陳元昭?

怎麼可能!

顧采蘋也太能胡思亂想了吧!

顧采蘋顯然誤會了許瑾瑜的啞然,以為自己說中了她的心思,不由得撇了撇嘴:“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位陳二公子好是好,可他生性冷酷殺人如麻,天生不近女色。就算你有幾分姿色,只怕也入不了他的眼。更何況,許家也實在配不上安國公府。你想嫁給陳二公子,純屬癡心妄想。”

許瑾瑜嘴角微微抽搐,沒什麼表情的應道:“你誤會了,我可從來沒有高攀安國公府的意思。”

顧采蘋面色一變,看著她的目光裡滿是戒備:“這麼說來,你還是想和我爭姐夫?”

許瑾瑜:“...”

和這種人簡直沒辦法好好交流!

“世上好男兒多的是,不止是世子和陳二公子。”許瑾瑜定定神說道:“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也從沒有過攀高枝的心思。”

顧采蘋嗤笑一聲:“行了,這兒又沒別人,只有我們兩個,就別說這些漂亮的場面話了。哪個女子不想嫁一個如意夫婿?相伴終生的良人,當然要家世人品都出眾。不過,也得掂量權衡自己有沒有這個福氣。”

這話聽著可就太刻薄了。

許瑾瑜略略皺眉,聲音裡隱隱有了些不悅:“我來是和你說清落水的事,至於我的終身大事,和你無關,不勞煩你費心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對陳元昭上了心。

算了!陳家那邊,任由許家去碰一鼻子灰好了。只要許瑾瑜不來和她爭搶紀澤就好。

想及此,顧采蘋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剛才是我多嘴了,許妹妹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許瑾瑜的面色緩和了一些,淡淡說道:“我要說的言盡於此。希望顧姐姐得償所願心想事成。若是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張口。”

顧采蘋揚起笑臉:“那就多謝許妹妹了。”

許瑾瑜來意達成,也沒耐心再對著顧采蘋那張假惺惺的臉了,托辭有事很快便離開了。

許瑾瑜走後,顧采蘋臉上的笑容隱沒,皺起了眉頭。

許瑾瑜話說的好聽,誰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眼下可不能放鬆警惕。

過了幾天,鄒氏準備了厚禮,領著許瑾瑜兄妹一起到安國公府登門致謝。同行的,還有小鄒氏。

紀妤和顧采蘋,都被留在了府裡。紀妧將要出嫁,也不便隨意出來走動。

越靠近安國公府,許瑾瑜越覺得別扭不自在。心裡暗暗盼著陳元昭別在府裡。不然,見了面總有些莫名的尷尬。

鄒氏見許瑾瑜有些心神不寧,笑著安撫道:“待會兒由我和你姨母張口說話,你不用吭聲。”

落水被救,當然要攜厚禮來致謝。可真正論起來,吃虧的是自家女兒。也怪不得她一路上都沒什麼笑容了。

小鄒氏眸光一閃,也笑著附和:“是啊,凡事有我和你母親在,你不用太緊張。”

陳元昭出手救人的事,小鄒氏也暗暗琢磨了幾天。得出的結論是,大概是陳元昭看在姻親的份上相救。至於男女之情什麼的,是絕不可能的。唯一可慮的,是許瑾瑜的反應。

正值懷春妙齡,陳元昭又十分出色,萬一許瑾瑜對陳元昭生出愛慕怎麼辦?如果她的心不在紀澤身上,將來可就少了一份拿捏許瑾瑜的籌碼。

許瑾瑜收斂心神,溫馴地應了聲是。

眾人各懷心思,很快到了安國公府。

之前許徵特意送過拜帖來,葉氏早就有了準備。剛聽門房稟報,立刻就說道:“快些請她們到世安堂來。”想了想,又吩咐一聲:“珍珠,你去請國公爺過來。”

珍珠忙應下了,心裡暗暗詫異。夫人和國公爺貌合神離,等閑三五天也見不了一面。府裡來女客,都是由夫人出面招呼。今日夫人是怎麼了?竟主動命她去請國公爺過來。

安國公經常出府應酬,在府裡的時候大多待在書房,或者是歇在侍妾的院子裡,很少踏足世安堂。

珍珠今日運氣不錯,到書房外正好迎面碰到了安國公。忙上前行禮。

安國公人過中年,依然俊美風流,見了美婢調笑幾句是常有的事。看到美貌的珍珠卻異常冷淡:“你來做什麼?”

珍珠早已習慣了安國公不耐的語氣,陪笑道:“威寧侯府的人來了,夫人命奴婢來請國公爺去世安堂一趟。”

安國公眸光一閃,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抬腳去了世安堂。

葉氏行了一禮,語氣頗為溫和:“今日有客人來,妾身只能勞煩國公爺跑一趟。”

安國公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說道:“特地叫我過來,總不會只為了讓我見一見客人吧!”

“不然呢!”葉氏的聲音也冷了一冷,語氣中流露出譏諷:“妾身如今也只剩下這個理由,能請動國公爺邁步到世安堂來了。”

夫妻兩個四目對視,各自心中冷笑,很快移開了目光。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很顯然,威寧侯府的一行人來了。安國公夫婦像變臉一般,迅速的換上了笑臉。

眾人見面,先是一通行禮寒暄。

許瑾瑜見只有安國公夫婦在,莫名地松了口氣。行了禮之後,就乖乖地站到了鄒氏和許徵的身後。

許徵親自捧了謝禮上前:“前幾日在秦王府做客,妹妹不慎落水,幸得陳二公子相救。我們心中不甚感激,今日特地備了薄禮,登門致謝。”

葉氏含笑道:“許公子實在太過客氣了。”命珍珠上前接了謝禮。

送出謝禮,許徵的心裡頓時輕松了許多。今日過後,許家可就不虧欠安國公府了。妹妹和陳元昭也不必再有瓜葛。

一旁的安國公聽的一頭霧水,忍不住看向葉氏:“元昭救了誰?我怎麼不知道?”

葉氏笑了一笑:“國公爺日夜繁忙,這幾日妾身一直沒見到國公爺,也沒來得及將此事細細說給國公爺聽。”話中帶著細細的刺,刺的人皮痛肉也痛。

安國公的臉色微微一沉。當著客人的面,到底不好撂臉色走人,按捺著怒氣淡淡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來,傳聞果然不假。這對夫婦果然不算和睦。當著外人的面都這樣了,私底下又會是什麼樣子?

許瑾瑜迅速地抬眸,看了安國公夫婦一眼。

正巧,葉氏也看了過來,眼中有著奇異的亮光和笑意:“在秦王府做客那一天,許小姐不小心落了水,當時元昭也在場,跳進水池救了許小姐上岸。當時他們已經道了謝,今日偏又要攜著禮物登門,實在是太多禮太見外了。”

安國公順著葉氏的目光看了過來。

少女穿著素雅,氣質溫婉,眉目如畫,一雙眼眸沉靜悠然。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極為美麗很容易令少年心折的少女。

陳元昭生性冷漠,對女子從來不假辭色。此次竟主動跳進水池裡救人難道,他竟對這個少女動了心思?

安國公腦海中閃過一連串的念頭,臉上卻不露聲色,甚至笑著說道:“都是姻親,元昭出手相救也是應該的。”

正說著話,門口忽的出現了一個身影。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10:0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6 10:32 AM 編輯

第八十二章 謊言(一)

許瑾瑜隨著眾人一起看了過去。

一張憔悴清瘦的少年面孔出現在眼前。

是陳元青!

俊朗愛笑的少年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整個人瘦了一圈,神色黯淡。在看到許瑾瑜的一剎那,目光迅速的亮了一亮。

許瑾瑜心中微酸。卻不得不逼著自己狠起心腸,很快移開了目光。

陳元青眼中的亮光迅速暗了下來。

“元青,你怎麼過來了。”安國公笑著招呼了一聲。

陳元青定定神道:“我聽說有客人來,所以特地過來看看。”說著,上前和眾人一一行禮。

許徵對陳元青好感有限,不過,見了陳元青此刻的模樣,總得意思意思問上幾句表示關切:“半個多月沒見,元青表弟似乎消瘦憔悴了不少。”

陳元青勉強笑道:“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場,這兩日才有所好轉。”

許徵禮貌又客氣地說道:“即是如此,元青表弟可要多保重身體。”

然後,陳元青站到了許瑾瑜面前,喊了聲瑾表妹。一個字都沒多說,往日爽朗愛笑的眼睛裡,如今盛滿了落寞和憂傷。

他巴巴的跑到世安堂來,不過是想多看她一眼罷了。

許瑾瑜心裡一酸。一個女子,一生中能遇到這麼一個全心全意喜歡自己的少年,是何等的幸運!可她卻親手推開了這份感情。

然而,已經做了決定的事,不該也不能後悔!

許瑾瑜行禮,叫了一聲“元青表哥”,然後便垂下眼眸。

陳元青沒什麼城府,一張俊臉像白紙一樣,幾乎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在場的長輩都是老於世故的,焉能看不出來?

葉氏不動聲色的瞄了垂首不語的許瑾瑜一眼,淺笑著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這就命廚房準備飯菜,今日諸位就留在府中吃了午飯再走。”

小鄒氏忙笑道:“這也太叨擾了。”

“這有什麼叨擾的。”葉氏笑道:“平日總我一個人在世安堂裡吃飯,冷冷清清的。今天有這麼多人陪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葉氏是出了名的高傲難纏,今天卻出人意料的隨和。小鄒氏受寵若驚之余,心裡不免暗中生疑。

葉氏忽然這麼熱情,該不會在算計什麼吧!

正說著話,就聽丫鬟稟報,陶氏來了。

陶氏似乎是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因為疾步行走而起的紅暈尚未消褪,眼中有一絲隱忍的怒意。

“弟妹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打發人過去叫你。”葉氏笑著說道:“今天府裡來了這麼多貴客,中午我留了他們在世安堂吃午飯。你和元青也一起留下吧!”

陶氏擠出一個笑容:“我留下倒是無妨。不過,元青生病還沒痊愈,飲食要清淡,又不能飲酒,還是別留下了。免得掃了大家伙兒的興致...”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元青打斷了:“娘,我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果你還不放心,我向你保證滴酒不沾,這總行了吧!”

陶氏:“...”

陶氏的臉色實在不算好看。

聽到許家人登門,陳元青立刻就跑到了世安堂來。現在又堅持留下吃午飯,這個許瑾瑜到底是給他灌了什麼湯,將他迷的鬼迷心竅?

可陳元青話已經說出了口,陶氏也不好再說什麼,神情僵硬的笑了一笑:“你既是想留下,那就依著你。不過,可千萬別沾酒。”

許徵也皺了皺眉。

是陳元青主動來的世安堂,也是他硬是要留下吃午飯。陶氏擺這臉色是給誰看?

就沖著陶氏,他今日也絕不會允許陳元青和許瑾瑜私下見面說話。

午飯時男女各設了一席。中間以屏風相隔,雖不見其面,卻能聽到彼此的聲音。

陶氏正巧坐在許瑾瑜的對面。時不時的看許瑾瑜一眼,目光中頗有些不善的意味。

許瑾瑜心知肚明陶氏又在遷怒於人,心裡也有些微的不快。

在陶氏的眼中,自己的兒子千好萬好,不管什麼都是別人的錯。幸好她沒有生出嫁給陳元青的念頭,不然,就這麼一個尖酸苛刻的婆婆也夠人頭痛的。

被陶氏這麼盯著,許瑾瑜也沒了胃口,草草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

鄒氏關切地低聲問道:“瑾娘,你怎麼只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許瑾瑜隨意地笑了一笑:“早上吃的多,還不怎麼餓。娘,你吃飯吧,不用管我。”

鄒氏也不是傻子。對面的陶氏頻頻看過來,神色間半點不見柔和,反而有些虎視眈眈的樣子哼!不管好自己的兒子,反而來怪她的女兒,虧陶氏有這個臉。

鄒氏心中不喜,礙著葉氏的顏面也不好發作,心裡暗暗想著,待會兒吃了午飯立刻就告辭。也免得待在這兒白白受這份閑氣。

吃完飯後,沒等鄒氏張口,葉氏便含笑道:“園子裡種了一片芍藥,前兩日剛開了花,我陪你們去賞一賞芍藥如何?”

小鄒氏想也不想地應了下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鄒氏無奈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此時,許徵從屏風後轉了過來,笑著說道:“妹妹,母親姨母她們去賞芍藥,你隨我去賞竹林如何?”

許瑾瑜心裡一動,下意識地點頭應了。

許徵絕不會無端找她賞什麼竹林,分明是想避開長輩們說話。

陶氏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皺了一皺,正要說話,葉氏已經笑著應了:“你們年輕人不耐煩聽我們嘮叨,自行其便好了!”

許瑾瑜的預感很快得到了印證。

兄妹兩個剛出了世安堂,陳元青便追了上來:“徵表哥,瑾表妹,府裡的路你們兩個都不熟悉,我給你們領路。”

許瑾瑜一怔,迅速地看了許徵一眼。

大哥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陳元青麼?今天怎麼主動制造機會給他們見面?

許徵回了個無奈的眼神。

依著他的意思,巴不得許瑾瑜離陳元青越遠越好,可陳元青午飯前特意將他扯到一旁,低聲下氣的哀求...同為少年,他很清楚這樣的懇求需要多少勇氣。一時倒也不忍心拒絕了。

兄妹素有默契,一個眼神便明白了對方所想。

許瑾瑜沒吭聲,算是默許了許徵的安排。

陳元青沒去竹林,反而領著許徵許瑾瑜到了邀月居。巧娟迎了上來,見到許瑾瑜兄妹時心裡暗暗一驚,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來,恭敬的行了禮。

陳元青低聲吩咐:“讓所有人都退下,沒我的吩咐,不準靠近半步。”

巧娟應下了。很快,下人便退的一乾二凈。

陳元青祈求的看了許徵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很明顯。

他想和許瑾瑜獨處片刻!

許徵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淡淡道:“瓜田李下理當避嫌。更何況,你母親對我妹妹極有成見,如果你們兩個獨處又被你母親發現了,你覺得她會怎麼想?又會說些什麼?元青表弟,今日我是沖著你對妹妹一腔真情才答應了你的請求。可我絕不會冒著讓妹妹清名有損的風險。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有什麼話你快點說。”

說完,許徵走開幾步到了廊檐下,略略側過身子,眼角余光卻密切留意這邊的一舉一動。

顯然,這已經是許徵能接受的底線了。

陳元青無奈的苦笑,抬起頭,正迎上許瑾瑜的眼眸。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平靜柔和,卻又顯得那樣淡漠疏遠。

陳元青心裡一陣糾痛,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瑾表妹...”明明有滿肚子的話要說,這一刻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許瑾瑜硬起心腸,淡然問道:“元青表哥,上次在墨淵居,我已經把說的很清楚了。你這次費盡了心思要見我,不知還有什麼話要說。”

許瑾瑜的冷漠,宛如一盆冷水澆下來,陳元青瞬間全身冰涼。

可有些話憋在心裡,實在不吐不快。陳元青深呼吸一口氣,低聲問道:“那一天在秦王府,你不慎落水,是二哥救了你對嗎?”

果然是為了此事

許瑾瑜沒有否認:“是。今日我隨母親兄長攜禮登門,就是專程來致謝。”

陳元青躊躇片刻,終於問出了口:“二哥為什麼會特意救你?”

又來了!這幾天,身邊所有的人幾乎都問過這個問題!許瑾瑜坦然應道:“我又不是陳二公子,哪裡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大概是出於姻親的顏面。”

謊話說的次數多了,就連許瑾瑜自己都覺得這就是真正的答案。

“這怎麼可能。”陳元青神色激動起來,眼中溢滿了痛苦:“沒人比我更了解二哥。他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救一個落水的女子,別說是姻親,就是嫡親的妹妹掉進水裡,他也未必肯救。他分明是喜歡上了你!”

許瑾瑜:“...”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陳元青卻誤會了許瑾瑜僵硬的神色,以為自己說中了事實,心痛如絞:“二哥中意你,那你呢,是不是也喜歡二哥,所以才會拒絕我?”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10:3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7 AM 編輯

第八十三章 謊言(二)

喜歡陳元昭?

陳元青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她和陳元昭一共只見了三回,幾乎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她怎麼可能喜歡陳元昭?

許瑾瑜既錯愕又好笑,正要否認。在看到陳元青痛楚中猶自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神色時,不知怎麼的又改了主意。

“你猜的沒錯,”許瑾瑜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我確實喜歡陳二公子。”

陳元青:“...”

廊檐下的許徵:“...”

剛走到邀月居門邊的陳二公子:“...”

周聰有幸看到了常年冰塊臉的陳元昭俊臉扭曲的精彩一幕!

陳元昭卻停下了腳步,看了他一眼。

周聰立刻心領神會,立刻退開了。他常年練武,步伐十分輕快。並未驚動邀月居裡的少年男女。

陳元昭沒急著進去,就這麼站在邀月居外。

隔著一扇門,還隔著五六米的距離。若是換了普通人,大概什麼也聽不見。

陳元昭自幼習武,耳力遠勝過常人,凝神之下,將兩人說的話聽了十之八九。

沉默了許久,陳元青終於晦澀的張了口:“所以,你是因為二哥才拒絕了我?”

這麼說也沒錯!如果不是因為陳元昭,她或許會試著和陳元青相處培養感情,或許會嫁給陳元青。

可世上沒有這麼多的也許。

“是,”許瑾瑜沒有猶豫,也沒什麼忸怩,就這麼坦蕩的承認了:“我本來不想說,你一直追問不休,我也就不瞞著你了。我確實傾慕陳二公子。”

許徵驚訝的下巴久久合不攏。妹妹前幾天還斬釘截鐵的說對陳元昭毫無念想,怎麼這麼快又改了心意?

“原來如此。”陳元青似笑又似哭,頭腦一片混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二哥樣樣都比我強,你喜歡他也是應該的...應該的...”

反反復復念叨著,宛如失了魂魄。

許瑾瑜見他這般模樣,心裡不由得暗暗後悔。她剛才靈機一動,順著陳元青的話音說了謊話,是想徹底打消陳元青對她的念想。他反應這麼激烈,卻又讓許瑾瑜忐忑不安起來。

這一貼藥是不是下的太猛了?

而且,陳元青性子沖動,憋不住話。萬一去質問陳元昭...不是萬一,而是一定會去找陳元昭問個清楚!到時候又要怎麼辦?陳元昭肯定不會圓這個謊。

人果然不能太沖動,話也不能隨便亂說啊!

為了及時補救,許瑾瑜張口說道:“元青表哥,我今日和你說的話,求你保守秘密,不要告訴你二哥好麼?”

陳元青呆呆地看著許瑾瑜,完全是下意識的回了兩句:“為什麼不能告訴他?你既是喜歡他,就該讓他知道你的心意才對。”

“我自知配不上陳二公子,縱然有意,也只能默默的藏在心底。”許瑾瑜故作嬌羞的說著:“如果不是你追根問底,我是絕不會將這個秘密說出來的。元青表哥,你能為我保守秘密嗎?”

陳元青心痛的都快滴血了,擠了半天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原來,二哥居然喜歡許瑾瑜!

原來,許瑾瑜喜歡的人竟是二哥!

當日他的一句戲言,竟然成真了...這世上,大概沒什麼比這個事實更殘忍的了。而他,甚至連嫉妒憤怒的資格也沒有。

“你想嫁給二哥嗎?”陳元青困難的吐出幾個字。

許瑾瑜總算體會到說謊話的痛苦了。

為了圓謊,就要說更多的謊話。

可現在想改口也不可能了,許瑾瑜只能硬著頭皮應道:“當然想。不過,我知道許家高攀不起國公府,所以不敢癡心妄想。而且,陳二公子性子冷淡不近女色,怎麼可能中意我。一切都只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說的都快吐了!老天保佑陳元青別再追問了,再問她可真的編不下去了。

老天爺大概是接受到了她的哀求。陳元青果然沒再問了,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

不遠處的許徵,竭力豎長耳朵,將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中。原本震驚又錯愕的許徵,現在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以許瑾瑜的性子,如果真的心悅陳元昭,絕不會這麼輕易就說出口。

顯然,許瑾瑜是為了徹底打消陳元青的念頭,才會選擇了這個善意的謊言。

反正只有三人在場,只要陳元青不說他不說,就絕不會傳到他人的耳中,更不會傳到陳元昭的耳朵裡。

許瑾瑜也是這麼想的,放軟了聲音說道:“元青表哥還有話要問我麼?如果沒有,我和大哥就先走了。”

他還有什麼挽留她的理由?

陳元青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許徵走過來,看著兄妹兩個相攜離開。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晦暗下來。

走到門邊,許瑾瑜開了門。

然後,便和一直站在門邊的陳二公子打了照面。

許瑾瑜:“…”

這個陳元昭真是神出鬼沒陰魂不散!怎麼到哪兒都會碰到他?還有,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她剛才和陳元青說的話,他該不會聽到了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許瑾瑜的耳後一陣火辣辣的。不知是羞愧還是惱怒,夾雜著莫名的緊張忐忑。總之,忽然生出了轉身就跑的沖動。

陳元昭的俊臉上很少有漠然之外的表情,今天卻是例外。那雙冷凝的眼眸定定地看著許瑾瑜,閃著復雜的光芒。

許徵也沒料到會遇到陳元昭,短暫的尷尬之後,很快若無其事的笑道:“今日我陪著妹妹特地登門致謝,原本以為陳二公子不在府裡,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

陳元昭的目光從許瑾瑜的臉上暫時移開,淡淡應道:“母親命人到軍營給我送信,我剛趕回府。”頓了頓又道:“我有些話想問瑾表妹,不知是否方便!”

不方便,一點都不方便!

許瑾瑜正要張口,陳元昭已經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

許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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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許多年后。

年幼的女兒好奇地問:娘,你和爹當年是怎麼開始的?

許瑾瑜:......

陳元昭挑眉,笑而不語。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11:1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7 AM 編輯

第八十四章 誤會(一)

飯不能亂吃!話不能亂說!

看看她的一時衝動失言,讓自己落到了何等尷尬的境地。

許瑾瑜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羞憤交加,什麼叫禍從口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許徵看著許瑾瑜漲的通紅的俏臉,心裡別提多心疼了,壓低了聲音道:“你別慌,我去和陳二公子解釋清楚。”

妹妹是為了讓陳元青徹底死心,才扯了謊。誰能想到這麼巧的被陳元昭聽進了耳中!如果陳元昭生出誤會...不是如果,陳元昭顯然已經誤會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澄清這個誤會!

許瑾瑜的臉上依舊滾燙,腦海裡亂糟糟的,不知要做什麼說什麼。聽到許徵的話時,下意識地應了一句:“不,我自己和他說。”

自己惹的禍,怎麼能讓大哥來收拾。

許瑾瑜深呼吸一口氣,將門關上,然後轉身。

陳元昭的出現,不僅令許瑾瑜措手不及,就連陳元青也震驚的回不過神來,面容呆滯僵硬:“二、二哥,你怎麼來了。”

陳元昭沒什麼表情的應道:“我回府之後,特意來看看你。”

沒想到,正巧碰上這一幕。

陳元青看著熟悉的俊臉,心裡浮起難以形容的苦澀:“剛才我和瑾表妹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陳元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淡淡的說道:“你先回屋去,我有些話要單獨問她。”

又是單獨問她!

上一次在墨淵居也是這樣!

他為什麼這麼笨,竟然一直都沒看出二哥對許瑾瑜的格外留心?

陳元青思緒紛亂之極,明明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腳下卻像被什麼絆住了,沉滯又沉重。下意識的抬起頭。

許瑾瑜走了過來,一張俏臉上布滿了羞澀歡喜的紅暈(喂那明明是惱羞成怒好嗎)。陳元青眼角一陣酸澀,終於轉身離開了。

陳元昭和許瑾瑜四目相對。

陳元昭在短短片刻裡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然,淡淡說道:“我有些話要單獨問你。”

有意無意的強調了單獨兩個字,言外之意顯然易見。

沒等許瑾瑜張口,許徵便冷著臉應道:“孤男寡女獨處,難免會有風言風語,有什麼話只管問就是了,為什麼一定要讓我避開?該不是陳二公子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要說吧!”話語中透露出不滿和譏諷。

在許徵心中,妹妹許瑾瑜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女子,足以配得上世上最優秀的男子。陳元昭擺出這麼一副冰塊臉是什麼意思?以為許家是要巴著他不放嗎?

哼!有什麼可驕傲自得的。這種冷漠不近人情、身體說不定還有隱疾的男子,根本配不上他的寶貝妹妹!

護妹成性的許徵,瞬間就對陳元昭生出了諸多不滿。

陳元昭對他不快難看的臉色視若未見,看著許瑾瑜重復了一遍:“我有話要問你,不宜有別人在場。”

許徵聽的刺耳極了,冷笑一聲道:“陳二公子這話未免太可笑了。我是瑾娘的兄長,可不是什麼‘別人’。”

陳元昭終於正眼看向許徵:“你確定要留下?”

許徵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怎麼,我若是留下,陳二公子打算讓侍衛攆我出去嗎?”

針鋒相對,半步不讓!

陳元昭微微擰起了眉頭。

他常年領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冷冽殺氣。不誇張的說,當他沉著臉時,就連陳元青陳凌雪也會暗暗發怵,更不用說別人了。

沒想到,清秀書生模樣的許徵竟有膽量和他對峙。縱使個頭身材不及,氣勢卻沒弱半分。

兩人之間濃烈的火藥味,令許瑾瑜徹底清醒過來,扯了扯許徵的衣袖低聲道:“大哥,你別生氣。其實,我也想和陳二公子私下談談。你若是實在放心不下,就到那邊的角落裡等我。這樣既不會聽到我和陳二公子說話,又在你的視線內,你總該放心了。”

許徵:“...”

只隔了三米遠,許瑾瑜聲音壓得雖低,卻也逃不過陳元昭的耳朵。

陳元昭眸光閃動,面色深沉。

許徵繃著一張俊臉,到了廊檐下的角落裡。

隔了八九米遠,只要聲音稍微低一些,他什麼也聽不到。好在目光所及處,陳元昭的一舉一動看的一清二楚。

陳元昭站在那兒,一言未發,只定定地看著許瑾瑜。那雙冷然的眼眸,看的心裡直冒涼氣。

許瑾瑜定定神,迅速的張口道:“剛才我和元青表哥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是為了徹底斷了他心裡的念想。其實我對你絕無他想,你千萬別誤會別當真。”

誤會?

陳元昭眼裡浮出一絲譏諷:“只是誤會?”

他對女子從不留心,許瑾瑜給他留下的印象卻出乎意料的深刻。

前世,陳元青傾慕許瑾瑜,為了去許家提親的事和陶氏鬧騰了許久。就在陶氏萬般無奈準備退讓的時候,卻傳來了許瑾瑜和紀澤即將成親的消息。威寧侯府雖然遮遮掩掩,可許瑾瑜對紀澤投懷送抱婚前失貞的事還是很快就傳了開來。

陳元青因此消沉了很久。而他,生平最厭惡最痛恨的就是輕浮肆意不守貞節的女子。聽聞了此事之後,對許瑾瑜實在沒什麼好感。

幾年後,陳元青竟為了許瑾瑜鬧著要休妻辭官私逃出京。陶氏涕淚交加的向他哭訴。他勸了陳元青幾句,收效甚微,一怒之下將陳元青軟禁在府裡。然後親自前往私宅裡詰問許瑾瑜。

她羸弱蒼白卻掩不住天生麗色。被質問時憤怒的臉頰緋紅,面對他的冷厲毫無所懼,毫不示弱的出言反擊。

他不留情面的扔了一通狠話,離開時心中卻在想,怪不得元青會被她迷的神魂顛倒。這個許瑾瑜,果然和普通女子不同。

美麗,聰慧,隱忍,看似柔弱,實則堅強果決。

可是,再多的優點也無法改變她是一個貪戀虛榮不擇手段的女子的事實!

所以,她口中的誤會,他根本就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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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陳元昭:你確定要留下?

許徵:怎麼,我若是留下,陳二公子打算讓侍衛攆我出去嗎?

陳元昭,你真是好樣的!還沒娶媳婦過門,已經先惹怒大舅哥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11:4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7 AM 編輯

第八十五章 誤會(二)

深沉冷凝的眼睛裡,清楚的流露出譏諷和一絲不屑。

這樣的眼神,迅速的勾起了許瑾瑜心底不愉快的回憶。前世羞辱憤怒的一幕猛然浮上心頭。

許瑾瑜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了上來,一團怒火在心頭熊熊燃燒:“陳元昭,你真是自高自大自以為是自作多情!你該不是以為,我會喜歡上你這樣的男人吧!我告訴你,就算這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許瑾瑜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陳元昭神色一僵,眼裡的譏諷不屑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一點的怒意。

哼!氣死他才好!

許瑾瑜氣到極點,平日的冷靜自制早已被拋到了九霄云外:“說起來,這件事都要怪你。那一天我在秦王府落水,大哥自會救我,誰要你搶著來救了?現在人人都知道我落水被你救了,背地裡不知有多少人在猜測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連我身邊的人也一個個來追問我。元青表哥心中生出誤會,今日非要追根問底。我只好順著他的話音編下去,好讓他徹底死心。誰知道你會躲在門外偷聽!”

“你現在聽清楚了。我剛才說的都是謊話,沒有半個字是真的。請你徹徹底底的忘的一乾二凈。我和你之間也沒什麼可說的。從今以後,我會離你遠遠的,你也只當不認識我這個人。”

許瑾瑜俏臉一片緋紅,眼眸亮的灼人,說出的話更是冷硬。

陳元昭生平何曾受過這樣的奚落嘲諷,俊臉陰沉了下來。

許瑾瑜看著陳元昭難看的面色,心裡別提多解氣了。頗有些長抒心中一口惡氣的爽快,還有占了上風的愉悅:“對了,你剛才不是說有話要獨自問我嗎?要問就快點問,別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陳元昭將心頭的怒火按捺下去,面無表情的說道:“那一天我為什麼救你,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她當然清楚!

“我可不清楚。”許瑾瑜皮笑肉不笑的應了回去:“或許是陳二公子看在姻親的份上援手,或許是閑著無事,或者是一時抽風,誰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牙尖嘴利!

陳元昭冷哼一聲:“我懶得和你做口舌之爭。上次在墨淵居裡你說過的那番話,應該還記得吧!”

許瑾瑜眨眨眼,一臉無辜:“我說過的話那麼多,誰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就算是脾氣再好也忍受不了這樣的嘲諷。更何況,陳元昭從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聞言皺了皺眉,冷然道:“許瑾瑜,你別再裝傻了。那一天你提醒我朝堂即將生亂,還有離楚王遠一些。你不過是一個長在閨閣的女子,怎麼會知道這些?”

許瑾瑜面不改色的應道:“我隨口說說罷了,你不必當真。”

陳元昭:“......”

很好!

如果許瑾瑜是想惹來他的怒火,她算是成功了!

陳元昭常年的冰塊臉有了裂紋,薄薄的唇抿的極緊,眼神冷冽逼人,渾身散發出冰冷奪人的氣勢。別說是一個閨閣少女,就是男子站在他面前,大概也會覺得雙腿發軟:“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她說出那番話的時候,確實是沖動之舉。以陳元昭的精明,豈能不生出疑心?

說都說了,現在後悔毫無益處,只能先應付過去再說。

許瑾瑜心念電轉,很快便想好了托詞:“既然你追問不休,我就告訴你實話好了。有一日秦王到侯府,大哥和秦王同席喝酒。那一天秦王喝了很多酒,酒後說了許多話。大哥回來之後學給我聽,我就悄悄地記下了。朝堂即將生亂,不可小覷了年幼的楚王......這些都是秦王說的,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我也不清楚。”

將所有事都推到了秦王身上。

許瑾瑜神色鎮定坦然,眼神清澈明亮,半點不像作偽。

陳元昭眼眸暗了一暗,薄唇扯出冷笑。

好一個許瑾瑜!扯起謊來比真的還要真!

可惜這些話,他半個字都不信。真正的理由,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今日的追問,只是為了證實心裡的猜想罷了......

她的反應,正說明了她的心虛!

陳元昭正要張口說什麼,忽的神色一動:“有人來了。”

這話題跳躍的太快了!許瑾瑜一怔,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哪有人來?我根本沒聽到腳步聲。”

陳元昭瞄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來人有三個,腳步綿軟,顯然都是女子。其中一個腳步急促,大概是急著到邀月居來。聽著腳步聲,現在應該已經到院門外了。”

話音剛落,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陳元昭的耳力竟如此靈敏!日後可得小心一些,有他在場的時候,千萬別說他的壞話。

院子裡的丫鬟小廝都退下了,許瑾瑜離門最近,便轉身去開了門。

門一開,陶氏隱含著怒氣的臉孔頓時印入眼簾。

陶氏看到許瑾瑜時,心裡的火氣嗖的涌了上來。她果然沒料錯,許瑾瑜對陳元青死心不息,竟然到邀月居來了。

“怎麼是你來的開門。”因為許瑾瑜擋著,陶氏一時沒看清院子裡的人,聲音裡含著隱忍的怒火:“元青呢,怎麼站在那兒動也不動沒來開門?”

那口氣,仿佛許瑾瑜是一個迷惑了她兒子的狐貍精!

許瑾瑜就是有再好的脾氣,也被這一眼激怒了。

她可以體諒一個寡母對兒子的精心照顧和在意,也可以包容陶氏偶爾流露的不悅。可陶氏此時的神情和言語實在太過分了。在陶氏心中,陳元青如珠似寶,別人家的女兒難道就該任人輕視鄙夷嗎?

說句難聽的,如果她真的對陳元青有這份心,陶氏想攔也攔不住。陶氏管不住自己的兒子,還要遷怒到她身上來,著實可惱可笑。

許瑾瑜什麼也沒說,只讓了開來。讓陶氏看清站在那兒的男子臉孔。

......怎麼會是陳元昭?!

元青人呢?

陶氏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住了,殘余的怒氣顯得格外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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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陶氏:許瑾瑜你這個狐狸精......等等,怎麼是陳元昭?

許徵憤怒:誰敢說我妹妹是狐狸精,我分分鐘饒不了她!

陳元青憤怒:說瑾表妹是狐狸精,就算你是我親娘我也不能原諒!

陳元昭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拔出了寶刀斬風。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11:5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6 12:14 PM 編輯

第八十六章 亂麻(一)

陶氏之前說的那些話,清晰無誤的傳進了各人的耳中。

許徵臉色頓時就變了,大步走到了許瑾瑜身邊。看也沒看陶氏一眼:“妹妹,我們出來的已經夠久了,也該回去了。”

許瑾瑜嗯了一聲,隨著許徵一起走了出去。

留下陶氏尷尬的站在原地,還有面色沉凝的陳元昭。

陳元昭心中不快,神色自然的冷冽了幾分:“二嬸,你怎麼忽然來了?”

正問到最關鍵的地方,陶氏偏偏冒出來攪局。錯過這一回,下次想找機會獨自見許瑾瑜,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陳元昭的不快,顯而易見的浮在眼角眉梢。

難道陳元昭真的喜歡了許瑾瑜那丫頭,所以才會這般不高興?

陶氏心裡暗暗嘀咕著,神情有些訕訕:“元青的身體還未完全痊愈,我心中擔憂,所以來看看。沒曾想許家兄妹和你都在。”

更沒想到會撞破陳元昭和許瑾瑜私會。

陳元昭淡淡說道:“元青在屋子裡,二嬸暫時先別去打擾他了。”

陳元昭板著臉孔的時候,就連陶氏也有幾分發怵,下意識的點頭應了。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陳元昭轉身去了陳元青的屋子。

陳元昭很快就到了陳元青的寢室外,象征性的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陳元青神色黯然,眼睛有些發紅,臉上的神情十分僵硬,低低地喊了聲“二哥”。明明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二哥,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對瑾表妹上了心?

你口口聲聲讓我離瑾表妹遠一些,是不是出自你的私心?

你今後會娶瑾表妹過門嗎

“別胡思亂想了!”陳元昭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聲音還算溫和:“你的病剛好,需要的是安心靜養。”

遇上這樣的事,他怎麼可能安心?哪有心情靜養?

陳元青憋了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二哥,你喜歡瑾表妹嗎?”

陳元昭:“...”

這麼蠢的問題,實在沒有回答的必要。

陳元昭面無表情的說道:“還有幾個月就要到秋闈了。你不專心溫習準備,還有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二哥竟然沒否認!

陳元青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心裡空蕩蕩的,仿佛身體裡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半晌,才低聲說道:“二哥,瑾表妹溫柔善良,你既是喜歡她,以後見了她別總繃著臉,免得嚇到了她。”

陳元昭嘴角微微抽搐。

這個傻小子,顯然是相信了許瑾瑜的那番說辭!

“你不用顧及我,我很快就會忘了她。你早些和大伯父大伯母表明心意,找人到許家去提親,早些娶她過門吧!”

陳元昭:“...”

陳元昭從來沒有解釋的習慣,此次也不例外,只說了句:“好好休息,別再多想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這樣的舉動落在陳元青的眼中,頓時成了“欲蓋彌彰”“落荒而逃”。反而更加確信了陳元昭和許瑾瑜彼此有意的事實!

陳元青呆坐了許久。

瑾表妹和二哥兩情相許,將來會是他的二嫂。他再也不能也不應該惦記她了。

不過,他並未因此對陳元昭生出怨懟不滿。在他心中,陳元昭是最優秀的男子,也是最疼愛他的兄長。也只有溫柔聰慧的許瑾瑜,才配得上陳元昭。

他只是有些措手不及,有些難受。

少年情竇初開,第一次心動,卻很快就無疾而終。這份遺憾和無奈,注定是要留在心底了。

許瑾瑜和許徵都擅長掩飾,當他們出現在葉氏等人面前時,神色如常,看不出半點異樣。

鄒氏笑著嗔怪道:“你們兩個跑到哪兒去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我和你姨母一直在等著你們呢!”

許徵面白改色的應道:“剛才在竹林邊多待了片刻,所以才來的遲了一些。讓娘和姨母久等了。”

鄒氏不疑有他,很快領著許徵兄妹向葉氏辭別。

葉氏客氣地笑道:“日後得了空閒,不妨常來走動。都是姻親,常來常往才是正理。”目光有意無意的掠過許瑾瑜姣好的俏臉,眼裡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日後就是再有空,也絕不到安國公府來了!許瑾瑜和許徵不約而同的想道。

葉氏親自送了眾人出府。就是最遲鈍的鄒氏,也察覺出葉氏出乎尋常的熱情了。更不用說精明的小鄒氏。

讓葉氏有這般變化的,原因似乎只可能是…

小鄒氏瞄了低眉順眼的許瑾瑜一眼,心中一陣陣煩躁。

原本計劃好的事情,現在看來未必能這麼順利。紀澤身份尊貴相貌俊美前程似錦,這門親事不愁鄒氏不動心。可現在憑著冒出一個陳元昭來,樣樣都不輸給紀澤。更有紀澤沒有的優勢。

紀澤畢竟是娶填房,陳元昭可是從未成過親!

看來,計劃得提前實施。免得快到嘴的鴨子長翅膀飛了。

小鄒氏心中暗暗盤算著,一路上也沒什麼心思說話。

至於鄒氏,心情可就全然不同了。

今天葉氏對許家人十分友善卻是顯而易見的。除了家世低一些,自己的女兒樣樣出挑。說不定,安國公府真的會生出結親的想法。

一家有女百家求!鄒氏自然格外愉快。

葉氏今日的心情顯然不錯,臉上掛著笑意,腳步也比往日輕快多了。

剛回世安堂,陳元昭就來了。

“元昭,你怎麼才回來。”葉氏笑著嗔責:“我上午就打發人去軍營給你送信。你若是早一步回來,至少也能見到許家人了。人家特地登門道謝,你不在府裡,未免有些失禮了。”

陳元昭沒有解釋自己早就回了府已經見過許瑾瑜的事:“母親特意讓我回府,該不會就是為了許家人吧!”

“當然不只是見許家人。”葉氏容光煥發,本就美麗優雅的臉孔更多了幾分風韻:“我還想和你商議一下什麼時候去許家提親。”

陳元昭:“...”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12:1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8 AM 編輯

第八十七章 亂麻(二)

葉氏無視陳元昭僵硬的表情,笑吟吟地說道:“許家小姐落水,是你親自救了人。人家清白的姑娘家,被你又看又抱的,清名可是全毀在你的身上了。身為男子,總該負起責任來,娶了許家小姐過門才是正理。”

“這幾天我已經反復想過了。許瑾瑜沒了父親,娘家只剩下母親和兄長。家世確實低了一些。不過,那個鄒氏沒太多城府,許徵謙恭有禮才學過人,將來說不定會有大出息。我們是娶媳婦回來,家世低一些也無妨。最要緊的是人出挑。今日我仔細看過了,許瑾瑜生的好相貌,看著聰慧又柔順可人。詩詞書畫皆通,又擅長女紅。這樣的女子,勉強也配得上你了。”

先是陳元青,現在又是葉氏。

真是一團亂麻!

陳元昭回過神來,迅速地打斷葉氏的滔滔不絕:“母親,我沒有成親的打算,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他和許瑾瑜?怎麼可能!

葉氏不以為意的說道:“我這怎麼是亂點鴛鴦譜。那天去秦王府做客的女眷們,都知道你救了許瑾瑜。明面上不說,暗地裡大概早就傳開了。我們陳家如果不去提親,許瑾瑜還能嫁給誰?”

提起救人,陳元昭心中一陣莫名的惱火。

許瑾瑜落水時,他只想著心中疑團還未解開,完全是下意識地救了人。常年在軍營裡,平日接觸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他竟忽略了男女之防這麼要緊的事。

可救都救了,現在再後悔當時的沖動也遲了。重要的是怎麼打消葉氏去許家提親的念頭。

“救人是事急從權,總不能因為我下水救了人,就要去許家提親。”陳元昭淡淡說道:“許家人已經登門道了謝,這件事也徹底了解了。以後不要再提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陳元昭冷然道:“我說過了,暫時我沒有成親的打算。你不用再費心了。還有,你千萬別擅做主張。否則,我就請旨去邊關。”

葉氏滿心的歡喜被澆了一大盆冷水,瞬間透心涼。

自己的兒子什麼性子自己最清楚。陳元昭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戍守邊關最易累積戰功,也是最危險的。說不定哪一天就馬革裹屍了。就算沒有性命之憂,在邊關一待就是數年不能回京。威寧侯就是最好的例子。

威寧侯至少還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陳元昭可還沒成親生子呢,絕不能讓他去什麼邊關。

想到這些,葉氏的語氣軟了下來:“元昭,我不是想逼你。可你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直這麼孤身一人。依著你的性子,若是對許瑾瑜無意,絕不可能跳進水中救她。你遲早總是要成親的,娶一個自己喜歡的有什麼不好?”

這真是一個無法解釋的誤會!

陳元昭索性什麼也不解釋了,只說了一句:“軍營裡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說完,便轉身走了。

葉氏此次卻沒惱怒,眼睛反而亮了起來。

為了成親一事,母子兩人不知爭論交鋒過多少次。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多這麼一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葉氏從陳元昭的反應中窺出了一絲希望(喂,你是從哪兒看出來的)。幾年都等過來了,再等上一段日子也無妨。

慢慢軟磨硬泡,陳元昭遲早會點頭。

......

書房裡。

安國公收斂了笑意,面色深沉,眸光微閃,不知在想些什麼。

書房的門被輕輕的敲了敲。安國公回過神來,沉聲問道:“是誰?”聲音裡微微有些不耐。

“父親,是我。”

短短四個字入耳,安國公的神色頓時為之一緩:“元白,你進來吧!”

門開了,陳元白走了進來。

兄妹三人裡,陳凌雪肖似生母邱姨娘,陳元昭和葉氏生的有幾分相似,只有陳元白承襲了安國公的俊美儒雅,尤其是一雙桃花眼,更是像足了安國公。

安國公平日最器重最喜歡的,也是這個長子。陳元白雖是庶出,卻因為安國公的偏愛,在府中地位穩固。陳元白長袖善舞,妻子袁氏也是圓滑玲瓏之人,兼且有了兩個兒子,隱隱已經將身為嫡子的陳元昭壓了一頭。

安國公看著長子,隨口笑問:“你今日不用當值嗎?”

陳元白笑著應道:“中午有同僚宴請,我赴了宴之後就回來了。”頓了頓又道:“我剛才回府,正好看到二弟出府。我和他說了幾句話,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沒說兩句就走了。”

安國公神色淡淡:“哦?元昭也回來了?”

陳元白有些意外:“元昭回府,沒來給父親請安嗎?”

安國公扯了扯唇角:“他大概是急著回軍營,所以沒過來。”提起陳元昭,語氣不冷不熱,甚至近乎淡漠。

陳元白早已見慣不怪了。

自小時候開始,父親就對他格外的偏愛,對嫡出的二弟反而十分淡薄。二弟十歲起進了軍營之後,父親和二弟就更疏遠了。

陳元白偶爾也會覺得疑惑,不過,這樣的情形對他十分有利,久而久之,他甚至暗暗慶幸起父親的偏心來。若是換一個重視嫡庶的父親,他哪有今日的光景。

陳元白笑著說道:“二弟素來就是不拘小節的性子,父親不必介懷。”頓了頓又道:“等母親為他定下親事,將來成了親,或許就會柔和多了。”

安國公不置可否。

陳元白又試探著問道:“對了,聽聞今日許家的人登門來道謝,母親還特意留了許家人午飯。父親今日也該見到那位許家小姐了吧!”

雖然話沒說透,不過,言外之意卻很明顯。

從不親近女色的陳元昭竟主動救了落水的許家小姐,十有八九是動了心。只要父親和葉氏都同意,就能成就一樁姻緣。

安國公隨意地嗯了一聲,顯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

陳元白很識趣地扯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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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讀者一:抱了看了,還不打算負責!陳二,你真是個渣!

讀者二:渣男加一

讀者三:加二

讀者四:加一萬個渣!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6 12:35 P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亂麻(三)

回了侯府之後,小鄒氏特意留了鄒氏說話:“大姐,前些天我和你說過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鄒氏早有準備,歉然地笑了一笑:“我們兩個是親姐妹,有什麼話我也不瞞著你。此事我已經和徵兒瑾娘都說了。顧氏走了還不滿一年,談及親事未免有些太早了。而且,徵兒很快就要參加秋闈,若是僥幸能考中,還有明年的春闈。就算是說親,也得先將他的親事定下,才能輪到瑾娘的親事。所以,這事暫且放一放吧!”

小鄒氏笑容一頓,心裡暗暗不悅。

哼!什麼暫且放一放,分明都是借口。肯定是看出安國公府有結親的苗頭,所以不肯應了這一門親事。

小鄒氏城府極深,心裡縱有不快,也沒流露出來,笑著說道:“說起來也是我太著急了。想著這麼好的親事,得留給自己的親侄女,總好過便宜了外人。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此事就擱一段日子再說好了。”

鄒氏握著小鄒氏的手:“妹妹可別怪我才好。”

“大姐說這話我可不愛聽。”

小鄒氏笑的十分親熱:“結親是親上加親的喜事。成了當然好,就算是不成,我們也是嫡親的姐妹。難道我還能為這事怪你不成。再說了,世子家世相貌人品擺在這兒,不知多少千金閨秀想嫁到侯府來。難道我還愁娶不到兒媳麼?”

鄒氏忙順著小鄒氏的話音把紀澤狠狠的誇了一通。

小鄒氏面上笑顏如花,心中冷笑連連。

貪婪是人的本性。鄒氏母女也不例外。想高攀安國公府,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許瑾瑜和許徵回了引嫣閣之後,也開始了一番交心的長談。

許徵凝視著許瑾瑜:“妹妹,現在只有我們兄妹兩個人。我問你,你一定要說實話。你對陳元昭到底是何心意?”

不等許瑾瑜回答,又說了下去:“你落水被他相救一事,大概已經傳開了。安國公夫人對你又頗為和善,落在有心人眼裡,只怕會以為陳家會和我們許家結親。如果你對他無意,那日後絕不能再和他私下見面。免得落人口實,損了名節!”

如果對陳元昭有意那可就頭痛了!

陳元昭冷冰冰的,性子又狠辣無情,實在不是什麼良配。說實話,他看陳元昭從頭到腳都不順眼。

這種冷厲心狠的男子,根本就配不上溫柔聰慧的妹妹!

他也絕不樂意這樣的人做妹夫!

許瑾瑜沒有猶豫,很快答道:“大哥,你多慮了,我對陳元昭絕沒有半點男女之情。之前說那些話,是想斷了元青表哥的心思,誰能想到陳元昭竟然就站在門外偷聽。”

“沒這份心就好。不管陳家人怎麼想,我們問心無愧就行了。”

許徵面色緩和了不少。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你今天到底和陳元昭說什麼了,我遠遠看著也覺得他臉色不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那一張俊臉簡直陰沉的嚇人。

隔的那麼遠,他都覺得心裡涼嗖嗖的,纖弱的妹妹怎麼能吃得消。

許瑾瑜眨眨眼,神色自若地笑道:“其實也沒說什麼,他問我說的話是真是假,我讓他別多心。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喜歡他。”

“說得好!”許徵聽的身心舒暢:“他以為他是誰,一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樣子。我們可不稀罕!就算陳家登門來提親,我們許家也不會搭理。”

許瑾瑜啞然失笑:“大哥,你想多了。陳家人怎麼可能登門來提親。”

先不說門第之別,陳元昭也從來不是聽從父母之命的人。否則,前世也不會到臨死的那一天依然孑然一人了。

至于陳元昭對她留心什麼的,更是不可能的事。

他對她抱著成見偏見才是真的。

這一點,從眼角眉梢流露出來的輕蔑和冷然就能窺出一般今天那一通毫不客氣的譏諷,真是狠狠出了心頭一口悶氣。

許瑾瑜不願再想那張惱人的臉,很快扯開了話題:“娘怎麼還沒回來?”

許徵隨口應道:“大概還在和姨母說話。”

說什麼要說這麼久?

許瑾瑜心裡一動,低聲道:“或許,姨母在和娘說我的親事。”

小鄒氏心中一肚子算計,忽然冒出一個陳元昭來,心裡肯定不踏實。留了鄒氏說話,十有是在催問親事。

許徵笑著安撫許瑾瑜:“你放心,娘一定會照著我們之前商議好的,將此事敷衍過去。如果姨母為了此事惱怒不快,我們就搬到外祖家的老宅去。”

確實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許瑾瑜輕嘆一聲:“最好是拖上幾個月。再有三個多月就是秋闈了,你得專心溫習,不要為這些瑣事憂心。”

正說著話,鄒氏回來了。

“娘,姨母和你說了什麼?”許徵搶著問道:“是不是催問妹妹的親事?”

鄒氏無奈的笑了一笑:“可不是麼?我照著你們之前說的借口敷衍了過去,她臉上沒什麼,心裡肯定不高興了。”

小鄒氏還在閨閣中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性子。不管受了什麼委屈心裡如何不快,臉上從不會顯露半分。

鄒氏嫁給許翰之後,夫妻恩愛和睦,許翰連個妾室和通房都沒有,內宅一片平和。鄒氏順心順水的日子過了十幾年,論心機城府遠遠不及小鄒氏。

這一點,鄒氏也是心知肚明。在一雙兒女面前也沒什麼可遮掩的:“我這次是應付過去了。不過,以她的精明,我也不知能拖多久。”

“娘,還是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吧!”許瑾瑜接過話茬:“現在就讓大哥寫一封信,打發人送給舅舅。再去鄒家老宅那邊看看,讓下人收拾打掃。說不定哪一天就要搬出侯府。”

鄒氏點點頭:“也好。說起來,我們來京城幾個月了,還沒回過鄒家老宅,確實該回去看看。”

許徵立刻說道:“明天我陪你們一起去。”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6 12:3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8 AM 編輯

第八十九章 偶遇(一)

要出府的事,當然瞞不過小鄒氏。

鄒氏笑著說道:“徵兒和瑾娘長這麼大了,還沒見回過老宅。趁著今日有空,我想帶著他們回去看看。”

昨天剛婉拒了親事,今天又想回鄒家老宅。下一步該是搬出侯府了吧!

小鄒氏何等精明,幾乎立刻就猜出了鄒氏的用意,心裡暗暗惱怒不已。面上卻半點不露,笑吟吟地說道:“說起來也怪我疏忽了,早該陪著大姐一起回娘家看看才是。妧姐兒出閣的日子就快到了,我忙著寫請帖準備酒宴,沒空陪你們一起去鄒家老宅了。”

小鄒氏這麼一說,鄒氏頓時有些歉然。小鄒氏這麼忙,她總該留下幫忙才是。過段日子再回老宅也無妨。

鄒氏正要張口,許瑾瑜的聲音響了起來:“姨母這麼忙,不必管我們。我們今日就是回去看看。”

鄒氏只得順著許瑾瑜的話音往下說:“瑾娘說的是,我們幫不上忙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哪好意思再讓你陪著我們出府。”

許徵也笑道:“我們天黑前一定回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小鄒氏也不好再阻攔,只得笑著應下了。

等鄒氏母子三人一走,小鄒氏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目中閃過冷意。半晌才吩咐一聲:“含玉,你打發府裡的小廝給世子送個信,讓他今天回府一趟。就說我有要事和他商議。”

含玉素來伶俐,立刻應了退下。

至於是什麼“要事”,這可不是她一個區區丫鬟可以打聽的。

鄒氏母子三人乘著馬車,出了侯府。

許瑾瑜時不時地撩起車簾一角往外看。

往日出府,大多是和小鄒氏一起,要麼就是和紀妧她們同乘一輛馬車,總得擺出大家閨秀的樣子,處處拘謹。今天只有母子三人,可就隨意多了。

許徵也湊了過來,兄妹兩個有說有笑,十分愉快。

鄒氏見兄妹兩個這般開心,心中也覺得快慰。原本因為惹惱小鄒氏生出的些許不安,也很快散去。

“娘,鄒家老宅還有多遠?”許徵笑問:“我們出來也有半個多時辰了。”

鄒氏笑著答道:“快了,在前面右轉就到了。”

許徵探頭張望一眼,興致勃勃的說道:“這附近有一家極出名的酒樓,叫鼎香樓。前些日子我和紀灝他們一起來過。我們先去鄒家老宅,中午正好去鼎香樓吃飯。”

許瑾瑜俏皮的眨眨眼:“那這一頓午飯可就由大哥來請了。”

許徵咧嘴一笑:“別說一頓飯,就是一輩子的飯,大哥也供得起。”

“這話可不能亂說!”鄒氏笑著白了許徵一眼:“瑾娘以後可是要嫁人的。哪裡用得上你這個大哥操心。”

許徵不以為意的笑道:“就算妹妹嫁人了,我這個做大哥的也不會撒手不管。”

許瑾瑜聽的窩心極了,甜甜一笑:“大哥對我真好。”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男子會這般全心全意的待她好了。就算是將來有了丈夫,大概也不會像大哥這樣毫無原則掏心掏費的對她吧!

等等,一想到丈夫,為什麼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一張英俊冷然的臉。

許瑾瑜全身惡寒了一下,迅速的將那張不請自來的臉孔逐出腦海。

很快就到了鄒家老宅。

這是一棟五進的大宅院。比起威寧侯府和安國公府自然差的遠了,不過,在寸土寸金的汴梁內城,有這麼一棟宅院,一家幾十口住著也綽綽有餘了。

自從鄒氏的兄長去了山東之後,老宅就閑置了下來。只留了一個老管家和幾個下人守著。

老管家親自開了門,見了鄒氏,顫顫巍巍的跪下了:“奴才見過大小姐。”

這久違的熟悉稱呼,令鄒氏唏噓感懷不已,忙親自攙扶起老管家:“趙管家,快些免禮。”

又對許瑾瑜兄妹說道:“我還沒出閣的時候,他就是我們鄒家的管家了。他是親眼看著我長大的。你們兩個以後見了趙管家,可不能怠慢了。”

兄妹兩個立刻應下了,齊聲叫了聲趙管家。

趙管家今年已經快六十了,頭發花白,身體還算健朗,就是眼力耳力不如以前。一路領著鄒氏母子三人進了內堂。又吩咐丫鬟送茶水來。

許瑾瑜迅速的打量內堂一眼,陳設確實有些陳舊,不過,卻很乾凈。看得出下人沒有偷懶,日日打掃的勤快。

主子們都不在府裡,能和鄒氏閑話幾句的,也只有趙管家了。

鄒氏笑著對趙管家說道:“我回京城也有幾個月了,一直住在威寧侯府裡。今日特地帶著他們兄妹兩個回來看看。徵兒打算參加今年的秋闈,得有個安靜的地方讀書溫習。我已經讓人送信給大哥了,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住些日子。”

趙管家忙笑道:“大小姐放心,奴才這幾天就領著他們裡裡外外的收拾打掃一遍。想什麼時候回來都行。”

鄒氏含笑點了點頭。

喝了杯茶,鄒氏又領著兒女在老宅裡轉了一圈,很快就到了正午。

趙管家正要忙碌著張羅午飯,許徵笑道:“趙管家不用忙活了。我們不在這裡吃午飯。鼎香樓就在附近,我們打算去鼎香樓。”

鼎香樓赫赫有名,趙管家當然聽說過,也不再挽留,熱情地送了三人出府。

從鄒家老宅到鼎香樓,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

許徵先下了馬車,然後體貼地攙扶著鄒氏和許瑾瑜下馬車。

鼎香樓前迎客的小廝,眼尖地瞄到了有威寧侯府標記的奢華馬車,立刻迎了過來:“客官裡邊請,二樓有雅間。”

一邊殷勤地招呼,一邊偷偷抬眼看向少年身側的美麗少女。

許徵心中有些不快。可是以許瑾瑜的美麗出挑,只要出現在人前,吸引男子的目光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止是這個跑堂的小廝,還有從那邊過來的幾個男子。

等等!領頭的那兩個怎麼這麼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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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許徵:妹妹不嫁人也沒關係,我養她疼她一輩子!

陳元昭:......有我在,就不勞煩大舅哥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09:52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7 10:08 AM 編輯

第九十章 偶遇(二)

許瑾瑜順著許徵的目光看過去,當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時,不由得暗暗蹙眉。

怎麼會這麼巧?

平日裡想躲還來不及,難得出一回府,竟在酒樓前遇上了。

不管心裡樂不樂意,既然正面遇上了,總不能當做沒看見。許瑾瑜扯了扯許徵的衣袖,低聲道:“大哥,是秦王和楚王。”

許徵嗯了一聲,低低的叮囑:“我上前去打個招呼,你們就別過去了,在這裡等我。”

出於某種微妙的心理,許徵十分不樂意許瑾瑜和秦王有牽扯。殊不知,許瑾瑜的心情和許徵差不多。

秦王顯然也留意到許徵一行人了。清俊如竹風姿出眾的少年走上前來,微笑著說道:“沒想到在這兒會巧遇秦王殿下和楚王殿下。”

秦王眼中滿是笑意:“確實很巧。今日我和五弟是微服出行,你別一口一個殿下了,叫我三公子,稱呼他五公子就行了。”

許徵立刻笑著改了口:“是,許徵見過三公子,見過五公子。”

楚王相貌清秀文弱,說話時也頗為隨和:“偶爾相遇,既是巧合也是有緣。不如和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許徵略一猶豫,歉然的婉拒:“今天我陪著母親妹妹一起出來,總不能拋下她們兩人。只能愧對五公子的一腔熱情了!”

“讓她們一起來就是了。”秦王輕松自若的笑道:“這鼎香樓的二樓有幾個寬敞的雅間,可以設兩席,中間隔上一道屏風就是了。”

秦王如此熱情,許徵所有拒絕的話也出不了口了,只得笑著應了。

從秦王出現的那一刻開始。許瑾瑜就隱約有了預感。這頓午飯,大概是別想踏踏實實安安分分的吃完了。

不出所料,許徵很快就走了過來:“娘,妹妹,三公子五公子盛情相邀,我實在不好意思推辭。今天中午,我們就和兩位公子在同一個雅間吃飯。”

沒等許瑾瑜有什麼反應。鄒氏已經搶著笑道:“兩位殿公子這般盛情。我們怎麼好意思拒絕。”

那可是秦王和楚王,是兩位皇子!許徵能得他們另眼相看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就知道鄒氏會是這等反應!

許瑾瑜無奈的笑了一笑,當秦王和楚王走近時。微微一福:“見過三公子五公子!”

“許小姐無需多禮。”秦王笑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在酒樓門口說話多有不便,到二樓雅間裡再說也不遲。”

說著,理所當然的舉步先行。

楚王緊隨其後,在經過許瑾瑜身邊時。有意無意地多看了許瑾瑜一眼。那一眼裡,含著好奇和興味。

許瑾瑜垂下眼瞼。很自然地避開了楚王探尋的目光。

在別人眼中,年輕的楚王性子最溫和,也最平易近人。

許瑾瑜卻清楚地知道,這個看似文弱無害的楚王。才是最心狠手辣陰狠無情的那一個,將來也會是坐在龍椅上執掌天下的天子。

對著秦王,她還有應付躲讓的心思。對著這位楚王殿下。卻是打從心底生出懼意。

一行人剛進酒樓,就引來眾人矚目。

許瑾瑜一直垂著頭。又借著許徵遮掩身形,倒也不算惹眼。真正惹眼的,是秦王和楚王。雖然兩人穿著尋常,身為皇子與生俱來的貴氣卻是遮掩不住的。

鼎香樓的掌櫃不敢怠慢,親自上前招呼:“幾位公子裡面請,二樓有雅間。”

秦王隨意的吩咐:“挑一個寬敞雅致些的雅間,設兩席,中間用屏風隔開。”

掌櫃忙笑著應了,挑了靠街的風景最好的雅間,又指揮伙計抬屏風。

秦王笑著問許徵:“你這些日子可去了曹大人的府上請教?”

許徵答道:“前些日子去過一回。這幾天沒什麼空閑,做的文章都不滿意,便沒好意思登門請教了。”

空閑其實是有的,就是因為許瑾瑜落水一事心情煩悶。心情不好,當然也沒了做文章的心思。

秦王笑著說道:“你才學出眾,秋闈必能考中,不用憂心。過些日子,我替你引薦一位翰林學士。你向他多請教,或許會有些收獲。”

說到收獲的時候,語氣格外的意味深長。

許徵何等敏銳聰慧,幾乎立刻就聽出了秦王的言外之意。

堂堂秦王殿下,引薦的翰林學士絕不會是普通之輩。說不定是秋闈的主考官或是專門出考題的考官。只要得到幾句“指點”,“收獲”絕不會少。

勤奮苦讀數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榮耀門庭。眼下有這麼一條“捷徑”擺在面前,若說半點都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

可只要想到這一點頭的代價是什麼,許徵心裡那一點火苗立刻就被澆滅了。

皇位爭斗素來都是伴隨著腥風血雨,秦王再好,畢竟不是太子。早早投向秦王,絕不是明智之舉。

“多謝三公子好意。”許徵委婉的拒絕:“不過,離秋闈已經沒多少時日,過了今日,我打算安安靜靜的在府中看書溫習,不再出府。免得心思浮躁影響了讀書。”

他親自出言示好,許徵竟然張口拒絕?

秦王笑容一頓,眼裡流露出了一絲不快。

這樣的示好招攬,對秦王來說也是極少的。沒想到許徵這般不識抬舉!

一旁的許瑾瑜心裡咯噔一沉。

秦王表面再隨和再大度,也掩蓋不了他身為皇子的強勢和驕傲。許徵毫不猶豫的拒絕,無異於當場落了秦王的顏面。如果秦王翻臉怎麼辦?

鄒氏心中惶惶不安,不停的沖許徵使眼色。秦王殿下好意招攬,怎麼能這樣一口回絕?萬一惹惱了秦王,別說秋闈了,只怕連性命都不保。還不快些低頭認錯?

楚王也在看著秦王,眼中閃過和年齡絕不相符的深沉。

秦王沒說話,漫不經心的用右手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熟悉他脾氣的人都清楚,這是他心情不太美妙的時候的小動作。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0:0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9 AM 編輯

第九十一章 偶遇(三)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眨幾次眼的功夫。

這短短片刻,眾人各懷所思,神色微妙。當事人許徵,反倒是最冷靜的那一個。他不是無知無畏,相反,他看的比誰都清楚透徹。

秦王賢名在外,最愛惜名聲。招攬被拒秦王肯定心中不快,不過,總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就要了他的性命。更何況,中間還有紀澤這一層姻親關系。不看僧面看佛面,最多就是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就在此時,跑堂的伙計走了過來,殷勤的笑道:“席位已經擺好了,請幾位客官移步。”

秦王淡淡地嗯了一聲,抬腳走了過去。

居然沒翻臉沒發火?

許徵一愣,站在原地忘了動彈。

秦王坐了下來,神色依然恢復如常,笑著招呼道:“五弟,許徵,你們兩個傻呆呆地站在那兒?還不快點過來!”

許徵定定神,含笑應了。走到秦王身邊坐下。

秦王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親切地和許徵閑聊起來。秦王才學淵博,見識也頗有過人之處,談笑風生,實在令人很難生出惡感。

許徵剛才僥幸逃過了一回,如今秦王又擺出了毫不介懷的樣子,他要是板著臉可就是不識好歹了,只得打起精神相陪。

隔著一道屏風,秦王和許徵的談笑聲清晰的傳了過來。

鄒氏高高提起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太好了!秦王殿下大人大量,並未和許徵計較剛才的言語之失。

許瑾瑜卻沒覺得輕鬆,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

秦王禮賢下士是沒錯,許徵也確實是才華過人。可秦王身邊謀士如雲,不缺有才學的人。是什麼理由。讓秦王對許徵這般看重?

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疑惑再次浮上心頭。

一團迷霧中,似乎有一個隱約的念頭掠過,然而,沒來得及細想,就一閃而逝。

“瑾娘,”鄒氏悄悄地扯了扯許瑾瑜的衣袖,聲音壓的極低:“剛才可真是嚇死我了。徵兒也真是的。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當面回絕。幸好秦王殿下沒生氣。否則,今日可就真的難收場了。”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同樣壓低了聲音:“我倒是覺得大哥做的對。”

鄒氏心中不贊成。可此時此刻此地實在不適合爭辯這個問題:“先不說這些。等回去再說。”

秦王就坐在隔壁,萬一聽到什麼只字片語就糟了!

鼎香樓不愧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樓,上菜的速度快,菜肴鮮香可口。可惜許瑾瑜和鄒氏都是滿腹心事。再美味的飯菜吃到口中也沒什麼滋味。

母女兩個很快就擱了筷子。

屏風的另一邊,卻是酒興正濃。

秦王頻頻舉杯。許徵也端起酒杯相陪。他的酒量實在不算好,很快就不勝酒力。

許徵生的俊秀斯文,眉眼間浮了幾分醉意,俊臉泛紅。更顯動人。

秦王目光灼灼,心中陣陣悸動,喝下的酒在胃裡迅速的灼燒。全身燥熱難耐。幸好是坐著,否則就要當眾出醜了。

越難到手的。越是惦記。

秦王對許徵就是如此。

秦王府裡除了正妃李氏之外,還有不少美貌的侍妾。李氏生了兩個兒子,侍妾裡也有所出。從表面看來,秦王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他嗜好男風。

秦王野心勃勃,一直以賢名示人,這個不光彩的毛病當然不能讓人知曉。

等閒的也入不了秦王的眼。要相貌出眾,要氣質過人,要才思敏捷,要懂詩詞書畫。家世太顯赫的不能碰,免得惹來麻煩。最好是家世低一些的。

許徵的出現,令秦王心蕩神馳。

短短幾次接觸後,秦王就下定了決心,這個人,他是要定了!

想長久將人留在身邊,當然要花些心思。許徵有自己的清高和傲骨,並未讓秦王退卻,反而對許徵更高看了幾分。

秦王心思浮動,實在按捺不住親近許徵的衝動,親自端起酒壺為許徵斟酒。

許徵忙笑著推辭。

兩人爭奪間,秦王正大光明地抓住了許徵修長的手:“不過是親自斟杯酒罷了,你就別推辭了。”

說著,硬是為許徵倒了酒。然後依依不捨地鬆了手,心中暗暗回味不已。

許徵有了幾分酒意,並未留意到秦王異常灼熱的目光,

楚王就坐在秦王身側,將秦王異樣的反應盡數看在眼底,眸光一閃。口中卻笑道:“三哥,許徵可沒你的好酒量,再這麼喝下去,他今天只怕是走不出這個雅間了。”

秦王笑道:“喝醉了怕什麼,反正有馬車送他回威寧侯府。”

許徵趁機放下酒杯告饒:“我確實不勝酒力,不能再喝了。還請三公子見諒!”

面泛桃花,也不過如此!

秦王心旌搖搖,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心頭的蠢蠢欲動按捺下來:“也罷,就饒過你這一回。等你考中秋闈了,擺宴席慶賀的時候,可不能再這般推拒躲閃了。就算是酩酊大醉,也要陪本王盡興。”

心情亢奮激動之余,也忘了遮掩自己的身份,本王兩個字很自然的出了口。

許徵不好拒絕,只得笑著應下了。

許徵眼裡那一抹勉強的無奈,自然瞞不過秦王。

秦王非但沒打退堂鼓,反而心中更多了幾分征服掌控的欲望。

他耐心有限,最多再等上幾個月。等許徵考過了秋闈,他將許徵招攬進王府就不會引人注目。

許徵注定了會是他的人!

許瑾瑜和鄒氏隔著屏風等的心焦。可秦王談興極濃,扯著許徵說個沒完。一直到未時正才散了席。

臨分別前,秦王還拍了拍許徵的肩膀,朗聲笑道:“我和你實在投緣。可惜你要靜心讀書,不便常出來應酬喝酒。”

許徵對秦王的熱情也有些不勝其擾,面上卻不便流露出來,客氣地應對了幾句。

楚王話不多,存在感也不強,沖許徵和許瑾瑜笑著道了別,便隨著秦王離開了。

總算是走了!

許瑾瑜和許徵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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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秦王:許徵,你注定了會是本王的人!

安寧公主:三哥,你怎麼可以搶我的駙馬!

許瑾瑜:都滾!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0:1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7 10:22 AM 編輯

第九十二章 憂思(一)

母子三人心事重重,匆匆回了府。

回了引嫣閣之後,鄒氏立刻關了門,難得地板著臉孔數落:“徵兒,今日你是怎麼回事?秦王親自張口招攬,你怎麼當場就回絕了?幸好他沒翻臉發怒,不然要怎麼收場?”

不等許徵說話,鄒氏又說道:“我真弄不懂你是怎麼想的。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投靠秦王,你為什麼要拒絕?若是投靠了秦王,以後的好處暫且不說,就是秦王為你引薦的翰林學士,對你的秋闈也一定大有好處...”

“娘,你只看到了好處,有沒有看到其中的風險?”

許徵早料到鄒氏有由此一問,平靜地應道:“秦王只是一個皇子,聲名卻超過了太子,又四處招攬人才,足可見其人野心不小。我若是投靠了秦王,將來秦王和太子爭斗,我也會被卷入其中。皇位之爭,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娘,你確定真的希望我去投靠秦王嗎?”

鄒氏聽著這一番話,臉唰的白了,幾乎想也不想地應道:“不希望,一點都不希望。徵兒,你做的對。輕易得來的榮華富貴,我們還是別要了。”

什麼皇位之爭,什麼性命之憂,聽著就讓人心驚膽戰。

許徵淡淡說道:“我今天出言拒絕,確實冒了一些風險。不過,秦王賢名在外,最愛惜羽毛。就算心中不快,也不會當場翻臉。我也只有這麼表態,才能絕了秦王的招攬之心。”

鄒氏連連點頭。

許徵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擺平了鄒氏,根本沒用許瑾瑜張口。

等鄒氏走了之後,兄妹兩個臉上的笑容幾乎同時隱沒,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隱憂。

剛才那些話是哄鄒氏安心。這件事其實沒那麼簡單!

“大哥,我總覺得秦王對你的招攬有些不對勁。”許瑾瑜目光凝重:“爹去世的早,你如今只有秀才的功名,說句不好聽的,就算秦王再愛才,也不至於總盯著你不放。”

許徵神色同樣沉凝,哪裡還有之前的酒意熏然:“我也覺得不對勁。”原來之前在秦王面前的不勝酒力。竟有大半是裝出來的。

許徵酒量確實不算太好。卻也不至於喝幾杯就倒下。

“從一開始,秦王就對我十分友善。秦王素來以禮賢下士平易隨和聞名,我有些受寵若驚之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今天,秦王的反應實在出人意料。”許徵眸光微閃,俊秀的臉孔上沒什麼笑意:“沒當場翻臉也就罷了,後來還對我如此熱情。”

他何德何能。竟能讓堂堂秦王折腰交好?

而且,聽秦王後來的話音。根本就沒放棄要招攬他的意思。

種種跡象,都透著詭異。

事有反常必為妖!秦王到底在搞什麼鬼?

許瑾瑜皺著秀氣的眉頭,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出其中的原因。忍不住嘆了口氣:“真是讓人頭痛。如果你考中了秋闈後,秦王招攬你去秦王府,到時候怎麼辦?”

到那個時候。想拒絕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畢竟,紀家和秦王府關系密切。許徵又和紀家是姻親。投向秦王這一邊似乎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許徵也皺起了眉頭:“我也正為此事煩心。”

秦王越是熱情,他心裡的戒備就越深。可秦王的身份擺在那兒,絕不是他能撼動得了的。就算是考中秋闈再考中春闈,入朝做了官,最多也只能從六品的小官做起。和秦王相比,依然是雲泥之別。

皇權至上,身為一個手握實權頗得聖心的皇子,想對付一個人實在簡單。甚至不用自己動手,稍微示意,自然有人出手。

這也正是許徵和許瑾瑜最為頭痛懊惱的一點。

秦王的友善示好,可不是那麼好拒絕的!

許瑾瑜凝視著許徵:“大哥,不管此事有多艱難,你一定要記得,無論如何不能去秦王身邊。”

前世的慘痛教訓依然歷歷在目。秦王絕對是一個沾不得的麻煩。

許徵點點頭:“你放心,我心中有數。”

哪怕以前他偶爾也想過投靠秦王仕途平坦順利些,可經過這一回之後,他也痛下了決心。一定要和秦王撇清距離!必要時候,就算翻臉也在所不惜!

許瑾瑜見許徵神色堅定,心裡長鬆一口氣。

沒人比她更了解許徵。

許徵看著脾氣溫和,實則極有主見,下定了決心的事,絕不會輕易更改!既然這麼說了,就不會再和秦王有什麼牽扯。

至於以後會因此遇上的麻煩,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解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說了。

兄妹兩個難得這樣交心長談。許瑾瑜想了又想,終於將另一樁心事也說出了口:“大哥,我有一件事一直都沒告訴你,是和安寧公主有關。”

“上一次在秦王府,安寧公主對我十分熱情,是她提議到水池邊賞魚。還命人叫你過來,讓你作畫。如果不是我意外落水,你就得作一副池魚圖了。日後見了安寧公主,還是離的遠一些為好...”

“你想告訴我,安寧公主心中傾慕我是吧!”許徵冷不丁地接過話茬。

許瑾瑜:“...”

許徵很少看到聰慧冷靜的妹妹這副眼眸圓睜的可愛模樣,不由得莞爾一笑,揉了揉許瑾瑜的頭發:“安寧公主表現的這麼明顯,我又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來?”

許瑾瑜定定心神,迫不及待地追問:“那你是怎麼想的?如果安寧公主有意招你做駙馬,你會願意嗎?”

許徵扯了扯唇角:“這還用問嗎?我當然不願意。”

大燕朝對皇室宗親有嚴格的規定,尚了公主的駙馬只能領些虛職。說的直白點,就是只拿俸祿不用做事的那一種。

做了駙馬,這輩子衣食無憂光耀門庭是足夠了。可對有鴻鵠之志的許徵來說,這絕不是他想要的未來。

安寧公主確實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少女,可公主的身份,已經足以讓許徵敬而遠之。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0:23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7 10:28 AM 編輯

第九十三章 憂思(二)

許瑾瑜的一顆心徹底落了地:“你這麼想我就放心了。說實話,我一直擔心你會被安寧公主迷住呢!”

安寧公主貴為公主,卻沒什麼架子,容貌俏麗,性子活潑可愛。撇開公主的身份,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少女。

許徵笑了一笑,隨口說道:“在臨安的時候,傾慕我的少女多的是。難不成人家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回應不成?安寧公主確實討人喜歡,不過,我喜歡的女子不是她那樣的。”

許瑾瑜好奇之心大起,笑著追問:“大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許徵先不肯說,禁不住許瑾瑜再三追問,終於吐露了幾句心聲:“我喜歡的是溫柔文雅的女子,不用太美,長的清秀順眼就可以。最好是飽讀詩書有才學,門第也不用太高,配我剛好就行了。”

許家如今現狀如此,想娶高門貴女不太現實。就算是娶了門第高的妻子,也難免讓人覺得是在高攀仰仗岳家。

許徵看著脾氣溫和,骨子裡卻有著少年人的傲氣。所以,尚公主這種事是想也不會想的。

許瑾瑜抿唇笑了起來:“以大哥的相貌人品,想娶什麼樣的姑娘都沒問題。大哥又何必拘泥於門第高低。如果有家世好的姑娘對你傾心,你可別因為自尊心就錯過了。”

在許瑾瑜心中,許徵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長,也是世間最優秀的少年。配得上世上最出色的少女。

許徵啞然失笑,低聲道:“家世優渥出身好的女子,大多傲氣。我若是娶這樣的妻子回來,只怕未必肯對娘好,也未必會對你好。家宅不寧。可不是什麼好事。我寧願娶一個門當戶對情投意合的女子。讀書多明事理,孝順婆婆善待小姑。”

許徵對安寧公主無意,自然也有這一層原因。

天家公主,脾氣再好也是尊貴的公主。一旦尚了公主,就得住進公主府。到時候鄒氏和許瑾瑜要怎麼辦?

許瑾瑜聽著微微有些心酸:“大哥,沒想到你想的這般周全仔細。可這麼一來,就太委屈你了。”

“有什麼委屈的。”許徵笑了。清俊的眉眼溫暖柔和:“這世上。我最親的人就是你和娘兩個人。我的妻子當然要和我一條心,必須要對你好,對娘好。否則。我寧願不娶妻!”

許瑾瑜不願聽這樣的話:“這種想法可萬萬不能有。娘生平最大的願望有兩個,一是盼著你出人頭地光耀門庭,二是盼著你早點娶妻生子。這種話要是被娘聽見了,她又該著急了。”

許徵立刻好脾氣的改口:“好好好。剛才是我不對,不該這麼說。”

許瑾瑜心裡一陣溫暖。大哥總是這樣。凡事都讓著她。兄妹兩個感情極好,幾乎從來沒有口角。

許徵看著許瑾瑜,忽的說道:“妹妹,高門府邸大多內宅不寧。什麼侯府國公府都不例外。你不是貪念榮華的性子,將來我替你挑一個謙恭溫和脾氣好有才學的丈夫。”

娘家勢弱,嫁到門第高的人家勢必要受些輕視。倒不如嫁一個家世普通好學上進的少年。如果許瑾瑜受欺負了。他這個做兄長的也能為妹妹撐腰。

許瑾瑜先是一怔,很快便明白過來許徵的良苦用心。笑著應了一聲:“好。”

前世過往如雲煙。

曾經受過的屈辱羞辱,再也不會發生。這一生,她不僅要報仇雪恨守護家人,還要堂堂正正的嫁人生子,過些平靜安逸的日子。

以大哥的眼光,相中的必然是好的。終身大事,交給大哥做主也無妨。

......

“他們是什麼時候回的府?”

汀蘭院裡,小鄒氏坐在椅子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著。

站在小鄒氏面前的是一身青色衣裙的丫鬟。這個丫鬟一臉憨厚誠懇,赫然是含翠。

“約莫是申時回來的。”含翠恭敬的說道:“回來之後,母子三人不知在屋子裡說了些什麼,許太太先走了。然後表少爺和表小姐在屋子裡又說了許久。”

小鄒氏追問道:“到底說了些什麼?”

含翠一臉為難:“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門外有那個初夏守著,奴婢根本沒辦法靠近屋子,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沒用的東西!”

小鄒氏臉色一沉,聲音也冷了下來:“派你去這麼久了,每次來稟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真正要緊的一問三不知。簡直就是個廢物!”

含翠渾身一顫,想也不想地跪了下來,磕頭告饒:“奴婢沒用,請夫人恕罪!不是奴婢不肯出力,可實在是找不到機會。平日奴婢管著許小姐的箱籠,其他的什麼事也不用做。貼身伺候的活兒都是初夏的,表小姐平日幾乎從不招我伺候。和許太太或是表少爺說話的時候,也從不讓奴婢靠近半步!奴婢也不敢表現的太過火,免得惹來表小姐疑心。”

說起這些,含翠也是滿肚子的委屈。自從到了許瑾瑜身邊,她一直老老實實勤勤懇懇,從沒出過半點差錯。

可許瑾瑜就是不待見她,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的。也不讓她近身伺候,她能有什麼辦法?

偏偏每隔幾日就要來向小鄒氏稟報,她沒打聽到什麼有用的事,每次見小鄒氏都覺得心虛。

小鄒氏面色愈發陰沉。

許瑾瑜果然不是個好拿捏的主。這是有意提防著含翠,也是在防著她呢!

含翠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

過了許久,才聽到小鄒氏冷然的聲音:“行了,別跪著了。回引嫣閣的時候,記得小心些,要是惹來許瑾瑜的疑心,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最後一句說的陰測測的。

含翠心底冒起一陣陣寒意,忙恭敬的應聲退下。

走出汀蘭院很遠了,含翠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此時額頭和手心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含翠用袖子擦了額上的汗珠,定定神,回了引嫣閣。

正巧在廊檐下遇到了許瑾瑜。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0:2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7 10:39 AM 編輯

第九十四章 夜謀

許瑾瑜隨口問了句:“半天不見你,你這是去哪兒了?”

含翠忙恭敬地答道:“奴婢閑著無事,去了汀蘭院,找了幾個交好的小姐妹說了會兒話。”

這也是含翠的細心高明之處。如果一味扯謊,稍微一打聽就露餡了。她去汀蘭院的時候,難保沒人看見。這樣直接承認是去了汀蘭院,倒讓人無可指責。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徐徐說道:“你本就是汀蘭院的人,姨母臨時派你來伺候我。日後你總得回姨母身邊去,經常回汀蘭院走動也是應該的。”

那雙明亮的眼眸,似一潭清泉,能照見人心底的最隱秘的晦暗。

含翠心中有些倉惶忐忑,面上倒是沒露半點,一臉誠懇地應道:“小姐這麼說,奴婢實在汗顏。自從奴婢到了小姐身邊,小姐一直待奴婢極好。只要小姐不嫌棄,奴婢願長長久久的伴在小姐身邊。”

含翠這一番掏心掏肺異常誠懇的表明心意,許瑾瑜卻沒怎麼動容,不痛不癢地應道:“你有這份心就好。”

含翠縱然舌燦蓮花,也無以為繼了。

許瑾瑜每次見到含翠看似憨厚老實的臉孔,心裡就覺得膈應噁心,懶得再多看含翠一眼,隨口吩咐:“好了,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你先退下吧!”

含翠笑容不減,恭敬的應了一聲退下了。

許瑾瑜看著含翠走遠,眼裡的笑意悄然隱沒。

這幾個月來,她故意忽略無視含翠,將含翠晾在一旁。可含翠實在沉得住氣,愣是半點馬腳都沒露。

今日含翠又去了汀蘭院。想來又是小鄒氏召她前去問話了。

“小姐,你似乎不太喜歡含翠。”初夏的聲音裡透出了幾分好奇。

含翠做事勤勉又老實,可小姐對含翠似乎不怎麼待見。平日很少召含翠伺候。

許瑾瑜回過神,笑著打趣道:“我要是喜歡讓含翠伺候,你的位置可就要岌岌可危了。”

初夏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奴婢可不擔心。就算小姐身邊的丫鬟再多,奴婢也是獨一份。誰也越不過去。”

許瑾瑜被逗樂了:“是是是,你在我心裡最重要。”

主僕兩個自小一起長大,彼此熟悉,說話時也十分隨意。兩人正說笑,蕓香過來了:“小姐,晚飯已經備好了。”

許瑾瑜笑著嗯了一聲,領著初夏進了飯廳。

蕓香安靜的伺候著許瑾瑜母子三人用了晚飯,然而收拾了碗筷回小廚房。每日負責洗刷碗筷的是孫媽媽。

孫媽媽做事的時候喜歡嘮嘮叨叨的說話,蕓香照例沉默不語,燒了兩大鍋熱水,又做好了宵夜放在熱水裡溫著。

事情忙完了,蕓香便出了廚房。

此時天色已晚,蕓香悄然出了引嫣閣,幾乎沒引來任何人的注意。

一盞茶時間後,蕓香到了園子裡的一處假山旁。迅速的張望一眼,然後快速地在假山上摸索一下,其中一塊松動被拿了下來。

蕓香將準備好的紙卷塞進去,又將石頭塞了回去。

一切都看不出半點異樣。

蕓香做完這些,才轉身離開。

又隔了半個時辰,假山處多了一個男子身影。這個男子穿著青布小廝的衣服,眉目間帶著幾分憨厚,動作卻異常靈活。很快便取出了那個紙卷。

這個男子,正是和蕓香一起被賣進侯府的小廝周勇。

夜幕降臨。

汀蘭院像往常一樣,過了戌時正就熄了燈。主子歇下了,丫鬟婆子們也都各自睡下了。每日守著院門的婆子,今晚並未鎖門,早早回了屋子。奇怪的是,竟也無人過問。

又隔了一個時辰。

一個高大修長的男子身影悄無聲息的進了汀蘭院。幾個暗衛像影子一般散落在汀蘭院外,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男子輕車熟路的到了小鄒氏的寢室門外,手剛碰到門邊,門便開了。

只穿著薄薄中衣身段妖嬈豐滿的女子攜著一陣香風投進了男子的懷裡。男子將她摟進懷裡,順手關了門。

黑暗中,男女激烈的糾纏在一起。迷亂的呻吟和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過了許久,才漸漸平息。

“母親,這麼急著讓人叫兒子回來,是不是餓的太狠了?”紀澤不正經的調笑聲響起:“來,兒子現在再喂你一回。”

小鄒氏嬌媚的嗔了一聲:“別鬧了,我特地叫你回來,是有要緊事和你商議。”

“昨日我陪著許家人去了國公府登門致謝。你的大舅母對許家人熱情又客氣。看她的意思,似乎想和許家結親。”

什麼?

紀澤一驚,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下來:“陳家怎麼可能相中許家?以許家的家世,根本就配不上安國公府。”

小鄒氏冷笑一聲:“陳元昭天性冷漠,不肯親近女人,也不肯成親。安國公不吭聲,葉氏一個人也拿陳元昭沒辦法。如今看到一線希望,哪裡還管許家家世如何。只要陳元昭肯點頭,陳家說不定很快就會登門提親了。”

“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之前對大姐提了你和許瑾瑜的親事,昨天她已經婉言回絕了。還領著許瑾瑜許徵去鄒家老宅去了一趟。許家人在打著什麼算盤,已經很清楚了。”

紀澤的臉也沉了下來。

其實,娶誰做填房都無所謂。關鍵是要挑一個性子溫軟好拿捏的。如今多了許徵這一層算計,娶許瑾瑜是最好的選擇。

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陳元昭來!

紀澤想了想說道:“陳元昭自幼冷淡,不近女色。大舅母就是有這份心,他也不可能點頭同意。”

小鄒氏輕哼一聲:“這可未必。哪有男人就不親近女人的。如果陳元昭真的對許瑾瑜無意,那一天為什麼要跳進水裡救許瑾瑜?”

這也有道理。至少,他是絕不會跳進水裡救顧采蘋的。

紀澤靜默不語。

“玉堂,不能再等下去了!”小鄒氏急急說道:“萬一陳家真的來提親,許家可就攀上了安國公府。不止是許瑾瑜,就是許徵也無法掌握。安國公府可是太子那邊的人。”

許徵若是成了陳元昭的大舅子,必然會親近太子一系,絕不會再投靠秦王。

他們暗中謀算的事,可就真的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紀澤眸光閃爍不定,半晌才低聲道:“你說的對,那就提前動手。”

小鄒氏見紀澤點頭贊同,心裡一塊大石落了地。

“此事宜早不宜遲。正好趁著妧姐兒出嫁的那一日,府裡賓客多,我會讓大姐隨在我身邊招呼客人。再安排許徵去招呼男客,到時候許瑾瑜就只剩一個人...”

小鄒氏的聲音越來越低。

紀澤聽了小鄒氏的計劃,似乎有些不贊成:“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火了?裝裝樣子,讓她損了名節不得不嫁到侯府來也就罷了。”

小鄒氏嬌嗔道:“你就別得了便宜又賣乖了。這樣的好事,換了哪個男人都是求之不得呢!”

“這可未必。”紀澤邪邪一笑:“青澀的果子有什麼滋味,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也不知做了什麼,小鄒氏情難自禁的呻吟一聲,斷斷續續地說道:“男人哪有不貪新鮮的。你現在說的好聽,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心。”

紀澤用力的揉著手下的豐滿,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

男人火一上來,哪裡還顧得上別的,口中胡亂應了幾句,便沉溺進溫柔鄉裡。

......

安國公府裡。

素來冷清安靜的墨淵居裡,今日難得的燈火通明。

陳元昭今日在太子府赴宴,一直喝到了子時才散席。太遲了來不及回軍營,就回了安國公府。

墨淵居裡沒有丫鬟,周聰沉聲吩咐侍衛去煮醒酒湯燒熱水。

陳元昭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眼睛卻比平日亮的多:“我沒喝醉,不用什麼醒酒湯。”

周聰順著他的話音說道:“是是是,將軍當然沒喝醉。”邊說邊沖那個侍衛使了個眼色。

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點去!

陳元昭微微瞇起眼,不快地瞪了周聰一眼:“我說過了,我根本沒醉。你要是讓人煮醒酒湯來,我把湯潑你臉上!”

周聰無奈又好笑。

明明就是喝多了!不然,以陳元昭的性子,絕不可能這般啰嗦。只要冷冷的掃視一眼,保證周圍十米內鴉雀無聲。

陳元昭酒量極好,喝醉的時候少之又少。也因此,幾乎無人知道他酒醉後異于平時愛說廢話的小毛病。

一個侍衛忽的走上前來,低聲向周聰稟報幾句。

周聰神色一動,從侍衛手中接過一個紙卷。然後對陳元昭說道:“將軍,這是蕓香傳回來的消息。”

蕓香傳回來的消息?

陳元昭挑眉說道:“拿過來。我倒要看看,許瑾瑜又鬧騰出什麼事情了。”

可惜現在沒鏡子,不然,真該讓將軍自己照一照鏡子看看此時自己的表情。原本平平板板面無表情,一提到許小姐,神情立刻變的生動起來。

無關喜怒,至少像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0:3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19 AM 編輯

第九十五章 所夢

周聰很清楚陳元昭的脾氣,聰明的什麼都沒說,將手中的紙卷遞了過去。

陳元昭接過紙卷,沒有打開,反而斜睨了周聰一眼:“你待在這兒,是打算一起看?”

周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很快退下了。

陳元昭打開紙卷。上面只寫著寥寥幾行字。

許小姐今日隨母親兄長一起出府,回了鄒家老宅。中午在鼎香樓時,遇到了秦王楚王。回來後,母子三人在屋子裡說了很久,具體說什麼不得而知。

秦王?

楚王?

陳元昭眼中寒光連連閃動。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際的長刀,渾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氣。

前世一直陪伴到臨死的那一刻,從未背叛過他的,只有這柄寶刀斬風。這一生,他要親手用斬風殺了楚王!殺了那個口蜜腹劍外表清秀文弱實則陰狠毒辣的小人!

大概是今日酒喝的多了,陳元昭心緒翻涌,久久都未平息。深藏在心底的陰暗過往,鋪天蓋地的襲來。徹骨的恨意幾乎將他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洶涌的情緒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陳元昭松了右手,又將左手中的紙條看了一遍。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嘲弄:“許瑾瑜,枉你多活了一輩子,竟連秦王嗜好男風的事都不知道,敢讓許徵靠近秦王。將來總有你後悔莫及的那一天!”

任周聰軟磨硬泡,陳元昭依舊沒喝醒酒湯,也沒用溫水沐浴。他在軍營多年,早已養成了用冷水沖浴的習慣。今晚也沒例外。

冷水沖了全身,酒意也去了不少。躺在床上,竟然沒什麼睡意,頭腦異常清醒。完全是下意識地將紙條又舉起看了一眼。

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傻事時,陳元昭的神色都僵硬了。

這是中了什麼邪?

當日救許瑾瑜只是一時沖動。說實話,當時他並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哪怕是看到了她姣好的身子和羞紅的臉頰,抱了她柔軟的身子,他也沒覺得什麼大不了的。葉氏提議去許家提親,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可似乎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看到這個名字,就會想到她憤怒時明亮璀璨的眼眸,還有犀利毒辣的令人火冒三丈的話語。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甚至會偶爾想起那一天在水池裡抱著她的身子柔軟又微妙的觸感。

真是見了鬼了!

陳元昭惱怒的瞪著那張紙,仿佛這樣就可以驅趕走腦海中不請自來的俏臉。

自八歲那年之後,他對所謂的男女情愛全都是厭惡。後來到了軍營,每天接觸的都是將士,根本就沒接觸過任何女子。

這麼說也不全對。葉氏曾經為他挑了幾個美貌的丫鬟,有的嬌俏有的豐滿有的嫻靜溫柔有的美艷明媚,一個個看著他的時候,眼中都會閃著嬌羞期待的光芒。

那樣的亮光,非但沒引起他的興趣,反而令他覺得噁心。他從來沒憐香惜玉的心思,毫不客氣的將幾個丫鬟都攆走了。

他在葉氏面前扔下狠話,如果再有類似的事,他就立刻自請出京,永遠不會再回京城。

葉氏既生氣又無可奈何,終於還是妥協了。

他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地裡謠傳他身體有“隱疾”。對這種無稽之談,他嗤之以鼻,卻從來不屑於解釋。

別人怎麼想是別人的事,反正他上輩子沒成親,這輩子也沒有娶妻的打算。

他對許瑾瑜格外留心,當然和男女之情毫無關系。只是因為他要提防戒備,絕不能容任何變數影響到他的復仇大計。

一定是這樣!

陳元昭想通了之後,稍稍鬆了口氣。

陳元昭隨手將紙條放在了枕邊,然後沉沉睡去。

然後,他睡的並不安穩,很快就陷入了離奇的夢境裡。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陳元昭面色很難看。第一是因為昨晚酒喝多了,一夜過來頭隱隱作痛。第二個原因是咳咳,不太好說。

陳元昭用最快的速度換了條干凈的褲子。然後臭著一張臉將被弄臟了的那條扔了。

幸好他晨起從沒有讓人伺候穿衣洗漱的習慣,不然,今天可就出醜丟人了!

陳元昭心情陰鬱,沉著臉去了練功場。

好在他平日就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身邊的侍衛倒也沒察覺出什麼不對。只有細心敏銳的周聰察覺到了些許異樣,試探著問道:“將軍,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是不是因為昨晚酒喝多了宿醉難受?”

陳元昭抿緊了薄唇,隨意地嗯了一聲。

當然是因為宿醉!

絕不是因為夜裡做了羞於啟齒的夢!

更不是因為夢裡出現的那張臉!

將軍果然很不對勁!換在往日,這樣的問題他是絕不會回答的。這其中的原因,當然不會是喝多了酒這麼簡單。

周聰心裡暗暗琢磨著,臉上可沒敢流露出來。

將軍今天的心情顯然不太美妙,這個時候可得低調老實一些,免得惹怒了將軍。

“周聰,過來陪我練刀!”陳元昭冷然的聲音傳了過來。

周聰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嘴裡發苦:“我的身手比將軍可差遠了,實在不配陪將軍練武。不如我去叫幾個侍衛來。”

陳元昭皺起了眉頭,冷冷地看了周聰一眼:“叫你來就來,哪來這麼多廢話!”

完了!

周聰想躲也多不了,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論個頭身材,他絲毫不弱于陳元昭。論身手,他在親兵中從無敵手。不過,比起陳元昭可就差了不止一籌。

陳元昭天生神勇,力氣遠勝常人,習武極有天分。寶刀斬風在手,上陣殺敵的時候,幾乎無人抵擋得住斬風之威!

平日在軍營訓練,陳元昭也會和將士一起訓練。不過,訓練的方式是十個士兵手執各種兵器圍攻陳元昭。

一般來說,陳元昭會在一炷香時間裡解決戰鬥。

今天就他一個人陪著練武,他一定會被“練”的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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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周聰:將軍,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是喝多了吧!一定是喝多了!總不可能是做了春夢吧!哈哈哈!這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你身患隱疾不近女色。哈哈哈!

陳元昭:......周聰,來練刀!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0:5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20 AM 編輯

第九十六章 轉變

一個時辰後。

周聰全身疲累,握著長刀的右手又酸又軟。

他幾次想張口喊停。可陳元昭今天異常兇狠,斬風毫不客氣的往他身上招呼。他壓根不敢走神張口,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斷了胳膊沒了腿。

又幾個回合後,周聰的長刀和陳元昭的寶刀在空中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然後當的一聲,周聰手裡的刀斷成了兩截,掉落在地上。

斬風險之又險的停在了周聰的胸前。

周聰無奈的苦笑:“將軍,我的刀斷了,我認輸!”

一把普通的長刀,總和斬風刀刃相接,不斷才是怪事!

陳元昭滿心的煩躁陰鬱散去了大半,懶得計較周聰那點心思。將斬風入鞘,然後去了凈房。練了一個時辰的刀,全身都是汗,得沖浴更衣。

周聰鬆口氣,立刻回了屋子沐浴換衣。

墨淵居門外。

一個面容俊朗的少年站在門邊,想敲門,舉起手卻又放下。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還是敲了敲門。

這個少年,當然是陳元青。

陳元昭是半夜回的府,陳元青早上才知道。他們兩個一直親厚,只要陳元昭回府,陳元青一定會到墨淵居來。

今天,陳元青卻在門外站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敲了門。

開門的是陳元昭的親兵。見了陳元青,那個親兵立刻恭敬的行禮。

陳元青的聲音裡帶著些莫名的緊張:“二哥人呢?”

親兵應道:“將軍剛才和周侍衛練了一個時辰的刀,現在正在凈房裡。三公子請先稍等片刻。”

陳元青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好,我先到二哥的屋子裡等他。”不用立刻見陳元昭,讓他復雜又糾結的心情輕鬆了一些。

理智上來說,陳元青很清楚許瑾瑜拒絕自己的事和陳元昭無關。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一想到許瑾瑜可能會成為自己的二嫂,陳元青心裡就悶的喘不過氣來。

可躲著也不是辦法,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所以,陳元青還是到墨淵居來了。

陳元青經常出入墨淵居,輕車熟路的進了陳元昭的屋子。

陳元昭的屋子寬敞乾凈,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沒有一件多余的東西。屋子顯得空蕩冷清,就像陳元昭給人的感覺一樣。

不對,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陳元青目光一掃,眼尖的發現枕下似乎壓著一張紙。不知紙上寫了什麼,只露出了一角。

陳元青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走上前,拿起那張紙條。匆匆看了一眼,神色頓時變的古怪又微妙。

就在此刻,門被推開了。

沐浴更衣後已經恢復如常的陳元昭走了進來:“元青,你等多久了?”在看清陳元青手中攥著的紙條時,素來面無表情的陳元昭神色一僵。

該死!他昨晚怎麼這麼粗心,竟沒將紙條收好就睡下了。早上又...不提也罷!現在這紙條正巧被陳元青看個正著,以陳元青的性子不誤會才怪!

陳元昭腦海中瞬間掠過一連串的念頭。不過,他天生的冷臉,從面上根本看不出一星半點。

陳元青果然生出了誤會,用指控的眼神瞪了過來:“二哥,你怎麼可以這麼對瑾表妹?”

陳元昭一時沒想到完美的理由解釋紙條的事,索性也不解釋了:“你進了我的屋子也就算了,怎麼可以亂翻我的東西?”

可惜,情緒激動的陳元青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更沒被陳元昭的冷臉嚇倒,憤憤不平的說道:“二哥,你喜歡瑾表妹,就堂堂正正的登門提親。暗中命人潛伏在瑾表妹身邊偷偷留意她的一舉一動,這種行為實在不可取!姑娘家膽子小,你這麼做雖然是出於真心,也會嚇到她的。”

陳元昭:“...”

陳元青果然是誤會了。而且,誤會的方向和他預期的全然不同。

陳元青見陳元昭神色僵硬,自以為說中了陳元昭的心思。心裡依舊是苦澀的,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不接受現實了。

反過來想。他和許瑾瑜總之是沒緣分了,與其看著許瑾瑜嫁給別人,倒不如嫁給二哥。

二哥一直不近女色,不肯成親。如今總算有中意的女子了,也是好事一樁。

一個人想法的轉變,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

陳元青忽然就想通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痛楚酸澀難過消散了大半,激動的情緒也平復了許多:“放心吧!二哥,我會為你保守秘密,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不過,你派到侯府那邊的暗衛可別再留下了。萬一以後瑾表妹發現了,十有八九會生你的氣。到時候你就是想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解釋不清的誤會還是別解釋了!就讓元青這個傻小子誤會也罷!

陳元昭閉上嘴,任由陳元青一個人說個不停。

陳元青絮絮叨叨地說道:“說起要怎麼討姑娘歡心,這個我可比你強多了。”

“姑娘家臉皮薄,出門又不容易。你得主動登門去見她。好在我們和威寧侯府是姻親,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登門。比如說妧表妹就要出嫁了,我們國公府總得去給妧表妹添妝吧!待會兒就去問問大伯母和我娘,問清她們哪一日去侯府。到時候你也跟著一起去。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找個機會和瑾表妹私下說會兒話。”

陳元昭實在聽不下去了,不耐地掃了陳元青一眼:“無聊之極!”

他每天忙的很,哪有時間去威寧侯府!

陳元青顯然聽出了他的話意,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了過來:“軍營裡的事擱下一天有什麼要緊,和終身大事相比,孰重孰輕?”

陳元昭再一次被噎住了。半晌才冷著臉說道:“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了,我和許瑾瑜之間什麼也沒有。我不會去提親,她也不會嫁給我。你就別胡思亂想瞎操心了。”

陳元青一臉震驚:“你救她的時候,看了她抱了她,你竟然沒有登門提親的打算?二哥,你怎麼可以不負責任!”

陳元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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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陳元青:二哥,追女孩子要厚著臉皮,找機會登門見她,送禮物討她歡心,要會說甜言蜜語,要和她的家人打好關係。還有還有,別板著一張死人臉,要多笑你知道嗎?

陳元昭:你的法子要是管用,為什麼許瑾瑜會拒絕你?

陳元青:...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7 11:15 AM 編輯

第九十七章 添妝(一)

紀妧出嫁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前來為紀妧添妝的女眷一個接著一個,和威寧侯府素日有往來的陸續都登了門。小鄒氏忙著招呼客人幾乎忙的腳不沾地。

鄒氏當然也要為紀妧添妝。

到底添多少,鄒氏也沒個主意。這種事不便和許徵商議,便和許瑾瑜商議起來:“我打算送一套赤金頭面首飾給妧姐兒添妝,你說會不會顯得單薄了?”

許瑾瑜想了想說道:“按理來說,一套赤金頭面首飾添妝也不算小氣了。不過,我們畢竟是借住在侯府,送這樣的添妝禮就有些少了。而且,妧表姐和我相處的極好,處處照拂我。還是多送一些吧!”

鄒氏也覺得有道理,笑著應了。

許家不算大富大貴,不過,許翰做了十幾年同知,留下的家財也足夠母子三人寬裕的過一輩子了。來京城之前,鄒氏特意將大半家產細軟都帶了過來,就是為了給許徵將來打點。如今挑些添妝禮也不是難事。

至于許瑾瑜自己,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暗中準備了禮物。

母女兩個各自帶上了禮物,去了沉香閣。

說來也巧,剛走到沉香閣的門口,就遇到了前來為紀妧添妝的顧采蘋母女。鄒氏忙笑著和顧夫人寒暄幾句:“顧夫人今日是特地來給妧姐兒添妝麼?”

顧夫人含笑應道:“是啊,妧姐兒出嫁這麼大的喜事,我當然要來添妝。”頓了頓又嘆道:“蕙娘在世的時候,和妧姐兒感情最好。可惜她走的早,沒能親眼看著妧姐兒出嫁。”

有意無意總提起顧氏,無非是想顯示顧家和紀家的關系密切。

幸好顧夫人還不知道小鄒氏有意讓紀澤娶許瑾瑜做續弦,不然,豈不是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麼一想,鄒氏心裡陡然有了種無法言語的優越感。

長輩們寒暄,許瑾瑜也沒閑著,沖顧采蘋笑了一笑:“顧姐姐,你為妧表姐準備了什麼添妝禮?”

自從那一天許瑾瑜開誠布公地和顧采蘋“溝通”過後,兩人之間的關系就緩和了不少。不管顧采蘋是不是真的放下戒備了,至少表面上親熱多了。

顧采蘋抿唇笑道:“不過是女兒家喜歡的小玩意,不值一提。不知許妹妹準備了什麼禮物?”

不肯說自己準備的禮物,偏要來打聽許瑾瑜準備的添妝禮。顯然是存了一較高下的心思。

“我為妧表姐繡了一幅桌屏。”許瑾瑜只當沒察覺出顧采蘋那點小心思,又笑著打趣:“顧姐姐和妧表姐關系不同尋常,準備的禮物總該比我貴重多了。待會兒我可要好好欣賞一番。”

短短幾句話,聽的顧采蘋心中舒暢,眉眼舒展開來:“你既是想看,待會兒我送給妧表妹的時候,一起看好了。”

嘖嘖!心眼真是小!說到這份上了,還藏著掖著。

許瑾瑜瞄了朝霞手中捧著的錦盒一眼,心裡倒是真的生出了幾分好奇。

許瑾瑜母女和顧采蘋母女聯袂而來,紀妧笑著在門口相迎,又打發丫鬟去汀蘭院請小鄒氏過來。

添妝當然要有長輩在場。所有的添妝禮也要一一記在嫁妝單子上。

許瑾瑜打量紀妧一眼,低聲關切道:“妧表姐,你這些日子似是清減了一些。”

紀妧原本就不算胖,這幾天清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的。

紀妧不無自嘲的笑了笑:“這幾天胃口不太好,睡也睡不香,瘦一些也是難免的。”再冷靜再淡定的少女,到了出嫁前都免不了會有些忐忑難安。紀妧也不例外!

顧采蘋也湊了過來,笑著拉起紀妧的手安慰道:“李家是出了名的家風正派,李二公子潔身自好勤奮上進,你就不用擔心了。”

紀妧忍住抽回手的沖動,淺笑著嗯了一聲。

這差別待遇讓顧采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紀妧和許瑾瑜有說有笑,對著自己卻是不冷不熱,話都沒幾句。

小鄒氏很快來了。

一番客套寒暄過後,顧夫人先笑著送上了添妝禮。:“女兒家出嫁了之後,多些體己私房總是好的。我這兒有一間脂粉鋪子送了給妧姐兒,每個月也能多個進項。”

小小的錦盒裡,放著胭脂鋪子的地契。

小鄒氏客氣地笑道:“顧夫人這添妝禮送的太貴重了,叫我們怎麼好意思。”

顧夫人笑道:“這算什麼貴重,只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罷了。蕙娘嫁到侯府八年,一直將妧姐兒當成親妹妹一般疼愛。如今妧姐兒要出嫁了,我就算是替蕙娘盡一份心了。”

不管顧夫人這番話是真情還是假意,至少聽著令人舒心。

紀妧也不得不領這份人情:“謝謝伯母。”

鄒氏在一旁聽著,神色頓時有些微妙和尷尬。和顧夫人一比,她準備的添妝禮可就有些寒酸了,這讓她怎麼拿得出手?

鄒氏忍不住看向許瑾瑜。怎麼辦?要不要回去重新準備一份?

許瑾瑜安撫地看了鄒氏一眼。沒關系,就照著原先準備的添妝禮送就行了。顧夫人送重禮是有所圖,咱們又沒什麼企圖。

鄒氏心下稍安,也送上了添妝禮。一套赤金頭面首飾,還有幾匹極昂貴的衣料。如果不和顧夫人比的話,也說的過去了。

然後就輪到顧采蘋和許瑾瑜了。

顧采蘋從朝霞手中接過錦盒,笑吟吟的說道:“妧姐姐,這是去年生辰時祖母送我的一盒珍珠,都是上好的南珠,正好送給你添妝。”

那一盒南珠一般大小,個個圓潤通透,齊整整的擺在錦盒裡,閃出耀目的光澤。

紀妧沒料到顧采蘋會送這麼貴重的禮物,退卻不過,只得收下了。

許瑾瑜笑道:“妧表姐,我送你的添妝禮是我親手繡的六幅雙面繡,正好可以做一個小巧的桌屏。”

初夏忙將包裹好的繡品打開。紀妧細細翻看,心中十分歡喜。

顧采蘋臉上笑著,心裡卻又不痛快了。她送的可是一整盒南珠,也沒見紀妧這般高興!

就在此刻,含玉匆匆進來稟報:“啟稟夫人,安寧公主親自來給二小姐添妝了。”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1-7 11:31 A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添妝(二)

安寧公主竟然親自來了!

紀妧滿臉笑意,親自起身出去相應。顧采蘋上次在安寧公主面前丟了臉,略一猶豫,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許瑾瑜一聽到安寧公主的名字,反射性的覺得頭痛。這位安寧公主如今頻頻露面,讓人想不多心都難。許徵沒半點做駙馬的意思,可萬一安寧公主一廂情願怎麼辦?

換成別家的姑娘心中暗暗傾慕,許徵裝傻充愣當不知道就行了。只要不登門提親,女方總不好主動讓人說親。

安寧公主可就不一樣了!萬一求皇上下一道賜婚的聖旨,到時候許徵想不做駙馬也不行。

說到底,天家公主天生就有任性的資本。

許瑾瑜神色自若的隨紀妧一起迎了出去。

天氣漸漸燥熱,安寧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極薄的夏裳,粉嫩的鵝黃色映襯的她格外嬌俏。秀氣的小臉上還敷了些脂粉,更添幾分容色。

“見過公主殿下!”三個少女一起行禮。

安寧公主笑道:“快些免禮。今日我是特地代母妃來給妧表姐添妝的,大家不用拘禮。一口一個公主殿下,叫的我渾身都不自在。”

邊說邊親昵的挽起紀妧的胳膊,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拉起許瑾瑜的手,笑瞇瞇地說道:“瑾娘,上一次在秦王府你落了水,身子還好吧!”

顧采蘋又被晾在一邊,心中又嫉又恨。

這個許瑾瑜,嘴上說的倒是好聽,行動上卻截然相反。先是討紀妧的歡心,現在又巴著安寧公主不放!

許瑾瑜總不好將安寧公主的手甩開,只得任由她握著:“多謝公主殿下關心。我只休息兩天就好了。”

就是就是!真正受了寒氣的人是我啊!

顧采蘋暗暗咬牙,有意搶著說話。可一想到那天當著安寧公主的面落水出了醜,心裡就不自在,終於還是安分老實了一回。

進了屋裡,眾人又是一陣見禮寒暄。

安寧公主神色歡快的笑道:“母妃為妧表姐準備了許多添妝禮,本來打算讓宮女送來。我求了母妃好久,母妃才同意我出宮代她前來。妧表姐,快些來看看這些添妝禮喜不喜歡?”

安寧公主吩咐一聲,身後的八個宮女各自捧著錦盒走了出來。打開錦盒,各式精致華美的珠寶首飾璀璨奪目,讓人看著眼花繚亂。

紀妧是紀賢妃嫡親的侄女,為紀妧添妝當然不會小氣,特地從庫房裡精心挑了些款式新穎的珠寶首飾。

紀妧心中十分歡喜,笑著道了謝:“這些首飾我很喜歡,多謝公主殿下。”

安寧公主俏皮的眨眨眼:“這都是母妃送給你的,你就別謝我了。我應該謝謝你才是。要不是有了這個借口,母妃可不會輕易放我出宮。”

這話說的詼諧有趣,眾人都被逗樂了。

身為公主,衣食無憂榮華富貴自不用說,卻也約束極多,平日被拘在宮裡,出宮的機會少之又少。安寧公主為了能到侯府來一回,軟磨硬泡了許久。

不過,這些話安寧公主是絕不會說的。

安寧公主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在看到那幅精美的繡品時,眼睛一亮,笑著說道:“讓我來猜猜。這麼精巧的繡品,一定是瑾娘親手繡的。”

紀妧笑著應了聲:“公主真是一猜就中。這確實是瑾娘繡的,做成桌屏一定十分好看。”

安寧公主興致勃勃地拿起來翻看。依然是精妙的雙面繡,繡品不算大,卻十分精致。

兩面各有三幅,一面繡了三幅春景,另一面繡著一汪荷塘,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碧綠的荷葉盡情舒展,水波蕩漾,美不勝收。最妙的是有一支荷苞上佇立著一支蜻蜓,振翅欲飛,栩栩如生。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安寧公主贊嘆不已:“這幅荷塘繡的太有意境了,我好喜歡。”

紀妧半真半假地開起了玩笑:“你再喜歡我也不會送給你。這可是瑾表妹特意繡來送給我的。”

安寧公主被逗樂了,故意撅起了小嘴:“瑾娘,你快看看,妧表姐故意氣我。我不管,你一定要繡一幅更好看的送給我。”

許瑾瑜笑盈盈地接口:“好,等公主殿下出閣的時候,我一定繡一幅更大更好看的送給你。”

安寧公主頓時被羞紅了臉。心裡浮現出許徵斯文好看的臉孔,甜絲絲美滋滋的。自然也忘了再提什麼繡品的事。

許瑾瑜及時將安寧公主的話應付了過去,心裡暗暗鬆口氣。

這樣一幅繡品,十分耗費時間和心思。即使是她,也足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安寧公主真的張口索要,她也不好拒絕。

花費時間心力還在其次,可她實在不想和安寧公主再有接觸。更不想安寧公主借這樣的機會接近兄長!

安寧公主自然不清楚許瑾瑜在想什麼,很快就拋開了羞澀,和許瑾瑜說笑起來。

小鄒氏看在眼裡,心裡不由得暗暗嘀咕。安寧公主雖說平易近人,可對許瑾瑜也太過友善親切了吧!這才見過幾回就這麼親熱了。

鄒氏心裡卻溢滿了驕傲。

自己的女兒果然是人見人愛。

正說著話,又有丫鬟來稟報。安國公府的人來了。

安國公夫人葉氏是紀妧嫡親的舅母,來為紀妧添妝是理所當然的事。小鄒氏和鄒氏姐妹兩個親自起身出去相迎。

等待的短短片刻,許瑾瑜有些心神不寧。

一想到安國公夫人,不免就想到了陳元昭。想到陳元昭,就會想到那一天的不歡而散...總之,只要和他扯上的都沒好事!

許瑾瑜忿忿地想著,旋即又安慰自己。

她已經把話說的那麼清楚了,陳元昭絕不會再生出誤會。再說了,今天是安國公夫人來為紀妧添妝,陳元昭又不會來,不用緊張。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小鄒氏和鄒氏先走了進來,然後是葉氏陶氏,再然後是… 

許瑾瑜的笑容一僵,不敢置信地睜圓了眼睛。
作者: stonialin    時間: 2015-11-7 11:2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8 12:20 AM 編輯

第九十九章 來了......

陶氏的身後跟著陳元青...這也就算了!

可為什麼陳元昭也來了?

在瞄到許瑾瑜一臉見了鬼的神情時,陳元昭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快。

她以為他很想來嗎?

如果不是陳元青在他耳邊嘮嘮叨叨說個不停,他才不會來。當然了,他來的原因絕不是陳元青口中說的“要千方百計找機會登門和許瑾瑜見面培養感情”,而是要找機會繼續上一次的對話,確定心中的猜測。

事實上,不僅是許瑾瑜等人錯愕,就是葉氏聽聞陳元昭要隨著一起來威寧侯府的時候,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這份驚訝,很快就化成了喜悅。

陳元昭總算是開竅了!

說是要給紀妧來添妝,真正的用意誰能看不出來?葉氏心中高興,口中卻只字不提,唯恐陳元昭臉皮薄害臊。

紀妧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起身上前打了招呼。等目光看向陳元昭的時候,忍不住開了句玩笑:“沒想到二表哥今日會特地來為我添妝,我實在受寵若驚。”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簡短的應了句:“妧表妹不必客氣。”

陳元昭一身冷凝逼人的氣質,站在那兒什麼也不說也足以令人心驚。他天生一張冷臉,似乎不知道笑容二字為何物。扯著唇角的時候也冷冷的。

紀妧意味深長的瞄了許瑾瑜一眼。

之前許瑾瑜百般否認,現在二表哥都登門了。

許瑾瑜眼觀鼻鼻觀心,壓根沒多看陳元昭一眼。心中卻迅速的思忖起了陳元昭的來意。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陳元昭是為了來見她——就算是來見她,也一定是為了追根問底。

許瑾瑜在最短的時間裡下定了決心。

今日絕不能和陳元昭私下見面獨處,也絕不給陳元昭任何追根問底的機會。

礙於禮數,總得打個招呼。許瑾瑜雖然不想和陳元昭打照面,也只能不情不願地走上前,微微一福:“見過陳二公子。”又喊了聲元青表哥。

差別待遇還真是明顯。一個是拒人於千裡的陳二公子,另一個卻是親昵的元青表哥。

這個念頭在陳元昭的心頭一閃而過。

他對自己的怪異反應有些不悅,下意識的擰起了眉頭。

陳元青見陳元昭擰著眉頭,立刻沖陳元昭擠眉弄眼。

來之前特意叮囑過的話都忘了嗎?對姑娘家要溫柔一點,別總板著一張冷冰冰的臉。就是生的再俊,這副樣子也會把人嚇跑的好不好!

陳元昭不想看到陳元青可笑的蠢樣,目無表情的移開了目光。

陳元青無奈,決定親自給彆扭又冷酷的二堂兄示範一下什麼叫熱情親切。陳元青略微調整面部表情,一雙好看的眼睛浮起明亮的笑意:“瑾表妹,幾日沒見,你的臉色比以前更好看了。”

許瑾瑜:“...”

陶氏:“...”

陳元昭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生出狠狠踹陳元青一腳的衝動。

陳元青在一路上啰啰嗦嗦的說了一大堆,他壓根半個字都沒往心裡去。沒想到,陳元青真的給他做起“示範”來了。

陳元青無視陳元昭兇狠的目光,繼續熱情又親切地笑道:“對了,今日怎麼沒見到徵表哥?我前兩天做了篇文章,正想請他指點一番。”

許瑾瑜定定神應道:“大哥在引嫣閣,你若是想見他,待會兒去引嫣閣找他就行了。”

陳元青笑道:“好,待會兒我就去引嫣閣。”頓了頓又不誤自嘲的嘆道:“我之前病了半個多月,到現在身體才算好了。耽擱了這麼多天沒溫習書本,做文章都覺得手生了。”

“元青表哥太自謙了。”許瑾瑜淺淺一笑:“大哥素來心高氣傲,很少誇贊誰,卻常在我面前誇你文章寫的好。”

陳元青爽朗的笑了起來:“徵表哥當面可從來沒誇過我。你肯定是說著哄我高興。”

陳元青今天表現的太正常了,仿佛發生過的事對他沒有任何影響這本身就已經不正常了!還有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眼神帶著殺氣的陳元昭,怎麼看都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陳元青在搞什麼鬼?

陳元昭又在搞什麼鬼?

許瑾瑜看著神情天差地別的兄弟兩人,只覺得頭隱隱作痛。

一旁的顧采蘋眼熱羨慕又嫉妒。許瑾瑜果然是攀上了安國公府,所以才大方的不和她爭奪姐夫了。

安寧公主也看的興致勃勃。許瑾瑜落水被陳元昭救起的一幕,她可是親眼目睹的。難道,這位冷厲無情的陳二公子,真的喜歡上許瑾瑜了?

對了還有,待會兒陳元青去引嫣閣見許徵,她要找什麼樣的理由才能順理成章的跟著一起去?

紀妧心裡暗暗嘀咕。

打著給她來添妝的名義來見許瑾瑜,這也就罷了。至少也該準備點像樣的禮物來吧!就這麼空著手來,虧他們兩個好意思!

小鄒氏一邊和葉氏陶氏寒暄,一邊分神留意許瑾瑜的神色變化。心中咬牙暗恨不已。

她之前真是小覷許瑾瑜了!

什麼溫柔沉靜什麼安分守己,根本都是假象!

這個許瑾瑜,根本就是一個貪戀虛榮有心機又有手段的。先對紀澤暗送秋波,後來將陳元青迷昏了頭,現在又瞄上了陳元昭。

哼!可惜許瑾瑜打錯了如意算盤。

再過五天就是紀妧出嫁的大喜日子。那一天晚上,她一定會送一份終身難忘的“驚喜”給許瑾瑜。

陶氏心不在焉,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陳元青,心裡暗暗氣惱不已。前些日子他又是難過又是生病,這病剛好不久,又巴巴的往許瑾瑜面前湊。

今天真不該心軟讓他一起跟著來。

所有人裡,真正高興的大概只有葉氏了。

葉氏看許瑾瑜是越看越滿意。

瞧瞧,臉生的好看,身段也窈窕動人,纖腰不盈一握,胸和臀發育的也好。有這樣的好相貌好身段,將來生下的孩子也一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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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陳元青:二哥二哥,板著一張死人臉是沒前途的。

陳元昭:你再對你二嫂嬉皮笑臉油嘴滑舌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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