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抽離反省能力甚至容許我盡可能從自己當下、一般人類、乃至任何特定觀點抽離,從而把握萬事萬物本性。抽離反省能力的發揮有程度之分,它的理想形態 — 即「不從任何特定觀點出發而又能如實把握萬事萬物本性的能力」,便是莊子心中所謂「從道的觀點看事物的能力」。從道的觀點看,意味觀者從一個盡可能完備的觀點觀看世事萬物。反面而言,觀者的看法不會囿於任何特定觀點的限制與偏蔽;正面而言,則觀者理應能夠因此而看到事物本性以及事物之間的關係的完整真貌。說「完備」而非「客觀」,因為這「道的觀點」並不單只是從最客觀抽離的觀點看萬物(這樣便會忽略了帶有觀點的事物的看法),而是如實地把握客觀而言(即並非從我、人類或任何一種事物的特定觀點),萬事萬物各自的獨特本質天性,以及相應而言對它們最理想合適的存在方式。以內格爾的術語來表述,就是「不從任何特定位置獲得但包含一切從『當下 — 這裡』獲得的景觀」(the view from all the now-heres and nowhere)。作為抽離反省能力的理想形態,一方面沒有任何人能夠完全採納道的觀點:人雖然是道的體現的一少部分,但並不等同於道;雖然能夠某程度上從類近道的觀點看萬物,卻注定不能完滿整合自己的主觀與客觀觀點。所謂「道的觀點」,只是人的設想(這個設想本身亦是抽離反省能力的作用):假使道能夠有所謂「觀」的話,它的觀點有何特性、當它看萬物 — 即自己 — 時看到的又會是怎樣一回事。另一方面,道的觀點卻又標示出運用與發展抽離反省能力的方向,令我們明白應該如何調節我們的觀點與看法:雖然不能直接、完滿地掌握道的一切,但至少可以間接側面地鉤勒出道的基本特性,從而更加準確地把握萬物 — 包括人類以及我自己 — 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