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豆子惹的禍 -【升邪】《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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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18 09:49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3-2-27 03:45 PM 編輯

    第九十章 曠古爍今

  反應最快的仍是紅長老,躬身道:“謹遵師叔教誨。”

    其他長老也是一個樣子,躬身行禮重復:“謹遵師叔教誨。”禮數嚴謹聲音整齊,但語氣裡掩飾不住的干巴巴。

    起身後,又是一陣寂靜。大伙真心不知曉的該怎麼說他。

    過了片刻任奪開口:“妖人居心險惡膽大包天,個個該死,這一重自不必說,只是他們都死於師叔手下還請你仔細解說。”

    蘇景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任奪豈能讓他不開口就蒙混過關,繼續道:“此事關系重大,務請實言相告。”

    蘇景露出來了為難的神色,又在任奪幾次催促下,終於應道:“罷了,諸位都是我離山棟梁,便直言相告吧,是陸師叔傳承於我的絕頂神通!”

    說不清的事情就往陸老祖身上推,無所對證的牛皮永遠戳不破。說過後蘇景又一本正經的囑咐道:“陸師叔曾叮囑於我,這絕頂神通不容外人所知,你等不可泄露出去。”

    什麼神通能讓一個三境小修殺光一群魔頭?任奪口氣冷淡:“小師叔說笑了。”

    六個字,任奪收聲。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蘇景的話太荒謬,以任奪的身份都不屑去辯駁。

    ‘不屑’是態度,但並非真的不反駁。任奪人老成精,其實以退為進,等著蘇景瞪眼問一句‘我又何曾說笑’,他再開口直斥,如此一來這番交談就從‘晚輩向小師叔求證’變成‘蘇景苦苦解釋’,其他且不論,至少詞鋒和氣勢任奪穩占上風。

    不料蘇景根本不吱聲了,灑然一笑,無聲之語不言而喻:愛信不信,有輒你想去。

    沒能搶到語鋒,任奪的大把道理反倒被悶回肚子裡沒法說了。任奪悶立於當場,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頭再開口,只有微微側頭,把一個眼神遞了出去。

    站在任奪身旁的一位虞姓長老不慌不忙地開口了:“白狗澗二十一名重犯個個邪法驚人魔功了得。這些魔頭湊在一起,陸九祖的寒月天河劍固然絕頂於世,只怕也力有未逮。”

    虞長老與任奪一向交好,不過他本人平時並不招搖,成天笑呵呵的,看上去老好人一個,說完後稍加停頓,又補充道:“弟子不敢指摘陸九祖,只是心存疑惑、就事論事,陸九祖親至都難以做到的事情,只憑他老人家傳下的一道神通”

    “一夜之間斬殺那二十一個魔頭,陸師叔做不到麼?”蘇景想了想,居然點頭附和:“的確做不到以前做不到、以前他還在離山時的確做不到。”

    蘇景加重了語氣,聲音響亮起來:“只是諸位不曉得,師叔最後一次下山之後,又得奇遇煉就驚世神通!”

    虞長老搖頭:“陸老祖最後一次下山至小師叔歸山,前後加起來不過二三十年的工夫,縱然陸老祖得了機遇造化,這短短工夫也不夠煉化一道大神通的吧。”

    任奪、虞長老等人亮明了架勢,今天是一定要把事情較出來個真章的,蘇景耐心得很:“普通修家自然是不夠時間,但陸師叔是什麼人?非常人非常事,他的修行又豈是我們能夠揣度的。”

    “這個”虞長老面色躊躇,似乎不願和師叔爭論、卻又因‘真義所在’不能不說:“小師叔說的道理是沒錯的,但若只是道理的話,未免成了空談。”

    蘇景微笑搖頭:“本以為不用多說虞長老就能明白的。”

    虞長老恭恭敬敬:“弟子愚鈍,請小師叔指點。”

    蘇景卻不再理他,轉頭望向了劍尖兒劍穗兒兩姐妹:“你倆可知,白狗澗中關押的魔頭,都是什麼樣的修為麼?”

    劍尖兒脆生回答:“九境如意胎或以上,無一例外,都是元神境界。”

    蘇景嗯了一聲:“便是說,他們都還是修家,尚未成仙。”

    諸多前輩在場,劍穗兒不敢笑,不過語氣輕松:“這是自然,若他們中有仙家,一來早就飛升仙界不存於中土,另則就算他們還在世上,怕也沒有敵手了,豈會被咱們抓來關押。”

    蘇景追問:“照你們看,以這些魔頭的修為,有資格抵御最後的飛仙大劫麼?”

    劍尖兒瞪大了眼睛:“最後一道升仙大劫?絕不可能,魔頭們的手段雖強,但還遠遠不夠登仙的資格。”

    劍穗兒順嘴幫腔:“若他們的劫數到了,只有灰飛煙滅一個下場!”

    蘇景把話題從魔頭引到天劫,繼續發問:“登仙最後一劫很凶猛吧?”

    前輩怎麼問自己就怎麼答,這一重是絕不會錯的,劍尖兒如實回應:“修行本是逆天行事,那劫數就是天道阻止修家飛仙的最後一道關隘,動用九天之力、引寂上殺滅之雷入劫,蘊乾坤怒、天地威,是這世上最最凶猛的力量。”

    蘇景點了點頭:“陸師叔能過這一劫麼?”

    言及老祖宗,劍尖兒有些遲疑,劍穗兒則不管哪套,有啥說啥:“陸九祖的境界稍差,第十境的修家渡這最後一劫,不存僥幸、沒有希望。”

    “是啊,師叔他老人家境界未及、時間卻到了,他過不去最後一劫。”說到此處,蘇景忽然把語氣一轉:“可是師叔的劫數呢?”

    蘇景笑意浮現:“踏入元神境界後,修士就只剩三千年時間,時辰一到劫數便至!天下修家皆知,離山陸崖九的時辰到了早在十幾年前,他的‘三千年之期’便滿了。我還是那一問:他的劫數呢?!”

    陸崖九躲避大劫的真相只有蘇景自己知道,在場眾人誰能答得上來?

    蘇景的笑意更濃了些:“大劫難渡,終歸還是有人闖過去了。遠古高人到今時翹楚,不知多少人都闖關登仙。證大道、得永生逍遙,這份成就固然了不起到了極點,但前有古人後繼來者,算不得曠古爍今。”

    “唯獨,陸師叔!”蘇景提高了嗓門,重傷之下聲音反而有些嘶啞:“大限早至而天劫不見,此事可曾有過先例麼?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神鬼莫測,才是真正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為何他的天劫不見了?說起來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師叔得了莫大造化,另辟蹊徑參透無上神通,硬生生地拖慢了劫數、硬生生地從老天爺手裡搶來新的壽數!單只這份手段,試問天下修家哪個能及?莫說與師叔比肩,就連一窺端倪怕是都沒資格吧!”

    “陸師叔的手段就擺在那裡,不過有些弟子沒留意吧。”

    蘇景長吸了一口氣:“白狗澗的重犯,哪個不是被關押了幾百上千年,縱使修為了得,在禁制下還能繼續修煉麼?日夜不停受酷刑煎熬,剛剛逃脫之際,能有全盛時的三四成本事就頂到頭了;反觀陸九祖,連修天大劫都被他拖慢了,這等驚才絕艷之人,傳下一道神通、助我一夜之間屠滅廿一妖人,不可能麼?很滑稽麼?”

    除非陸崖九現在從青燈境裡鑽出來,否則誰能再反駁蘇景。

    有惶恐、有懊悔、有恍悟、有歡喜,虞長老擺出的表情精彩,連連點頭稱是。任奪眯起了眼睛、靜靜注視蘇景片刻,終是無法從少年那番‘死無對證’的說辭裡找出破綻,只冷冷淡淡地說一聲:“小師叔好洪亮的聲音。”

    “講實話的時候底氣足,聲音自然響亮。”蘇景受之無愧,笑得清澈:“魔頭我殺的,都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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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18 09:50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3-2-27 03:43 PM 編輯

第九十一章 面條作祟

  到了這個份上事情再沒啥可說的了,長老們又對蘇景的傷勢叮囑幾句,就此告辭。倒是蘇景心中還有疑問未解:「請問紅長老,那些妖魔鬼怪個個都是罪大惡極,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他們養在白狗澗,直接殺了豈不更好?」

    「暫時留下他們的性命,是因為他們身上都牽扯了些機密事情,比如邪魔的巢穴、又或者妖法魔勁的來源、古器冥丹的藏匿地點等等,就這麼說,進了白狗澗就死定了,但是在他們死前能再榨出些東西來豈不更好。」

    蘇景點點頭:「重犯裡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娃,長得蠻討喜......」

    不等問完紅長老就知道他說得是哪個:「這個老魔喚作墨靈童,白狗澗的囚徒中以她凶名最為昭著。」

    「嗯,殺她我費了不少勁,此人什麼來歷?」

    紅長老應道:「邪教出身,但並非修行道上的魔門邪派,而是凡間的邪教,喚作『至黑天』,拜奉一種叫做『墨巨靈』的邪神。」

    中土天下信仰駁雜教門林立,大至三清佛祖小到山精樹怪,都有百姓虔誠拜奉。是以免不了的會有些神棍巫醫故弄玄虛、打著神仙旗號愚民斂財,『至黑天』便是這種騙人的教門,它供奉的『墨巨靈』在有識之士看來根本就子虛烏有、是神棍生編硬造出來的。

    邪囡的母親只是個偏荒地方的愚婦,舉家信奉『至黑天』,因為有幾分姿色被聖教主看上、做了侍妾誕下一名女嬰,小娃開始一切都好,但五歲時忽然昏迷,整整十年未醒,身子也再沒長高一寸。

    待甦醒過來,小女娃就變成了邪囡,不知從哪裡傳承了可怕的力量與無數邪佞法術,自稱墨靈童。從她張開眼睛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殺人,先是身邊親人、法壇中的信徒,繼而周邊郡縣的無辜百姓,詭異的是她殺得人愈多她的本領就越強。由此蘇景也明顯察覺,離山弟子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邪魔逃獄非同小可,尤其他們是如何破除自身禁制,這一重關鍵離山非得弄清不可,百年之內只要和白狗澗有過接觸的弟子都被請到刑堂問話,因而光明頂惡戰之事也傳遍離山。

    之前還在議論著九鱗峰考教真傳、蘇景用『如見』做擋箭牌無恥的離山弟子們,突然聽說『蘇景一人一劍,廿一老魔伏誅』的消息,人人心中駭然。

    只要是離山弟子就知道那些重犯是什麼樣的人物,平時遇到一個,自己連逃命都無望的,想不到竟被蘇景殺光了?!

    蕩平邪魔,保的門宗無恙免受大災,這是天大功勛;更要緊的是,這個蘇景到底是什麼實力?陸九祖引入門宗的,到底是個根骨差勁的後生還是被轉世重生的劍魔?尤其九鱗峰任疇乘,聽說此事後脊冒出了一層層的冷汗,幾乎都濕透了背襟,這樣的傢伙,自己還耀武揚威地跑去和人家比劍?

    ......

    水潤萬物、滋養天下,五行之中療傷道法效果最好的非它莫屬,再加之由扶蘇這樣的高手親自照看和門中滋養補品的調理,七個月後蘇景傷勢痊癒、修為盡復。

    白狗澗群魔脫獄之事最終也沒能查出個所以然來,長老們人人心中有數,但表面上早就放鬆下來了,暫時算是個不了了之的局面。

    重返光明頂後,蘇景又花了些時間,把斷掉的那支紫凰庚金劍羽重新煉化完好,後面他打算出門轉上一圈,手上總得有一把合用的飛劍才行。

    蘇景的第一站,火遁去往山核小院找莫耶藍祈。

    一見藍祈蘇景執大禮參拜,認真道:「謝師母救命之恩!」

    藍祈納悶:「什麼救命之恩?」

    蘇景比她更納悶:「不是您?」

    自從蘇景醒來,對當夜諸魔伏誅就有了個猜測:是師娘察覺光明頂有異,及時殺了出去,掃蕩妖人救下自己的小命。

    之前在諸位長老面前蘇景煞費口舌、把這樁大功勞死乞白賴的攔到自己身上,主要就是怕長老們會繼續追查、在光明頂及周圍尋找那個『伏魔之人』。萬一因此查出師母的藏身地,說不定就是一樁大大的禍事。

    另外......這麼大的功勞,沒人領不就浪費了?凡俗出身、普通人家的蘇景可見不得這種事。

    藍祈拉著蘇景坐下,待他把事情從頭到尾講過後,她緩緩搖頭:「不是我。我的五感僅落於這座院子,從不會外探。而且那些魔頭的本領,真要遇上了,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在幾個時辰裡把他們盡數誅滅斷不可能。」

    既然不是師娘所為,蘇景自然也就不再糾結此事,這次來山核,他還有修行疑問要向師娘請教。

    先把自己這幾年修煉的情形和盤托出,跟著蘇景說道:「在白狗澗出事前,我靜心修行第三境有五年多的時間,可打通的卻儘是阿是穴,主竅一點動靜沒有,越練心裡就越不踏實。」

    修煉到死也未能破第三境的修士有的是,但阿是穴開了百多個、主穴全無鬆動跡象的情形異常罕見。

    藍祈愣了愣:「怎會如此?莫不是金風對陽火有什麼影響?」說話間將一道真元探入蘇景體內,緩緩遊走經絡仔細查識,足足幾個時辰的工夫過去,她的眉頭皺了起來:「陽火金風相處融洽,沒有衝突更不存影響,奇怪了。」

    對上這種怪事,若有見地當時就能找出根由;若是茫然無緒就算想破頭也沒用,可藍祈顯然不肯罷休,纖指輕敲額頭苦苦思索個不休。蘇景不忍讓她如此費心,咳嗽了一聲隨口岔開話題,講起些不相干的事情。

    要哄師娘開心,當然就要說師娘賞賜的寶貝有多好用,蘇景提到當初冥明尊喚來滑頭鬼少主,藍祈則心不在焉,隨口支應著:「冥明尊現在威力比起少女送你的那頭狐狸大有不如......」說到這裡,藍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雙眸猛地一亮,三瞳渙開、邪異凜然,脫口道:「三鮮面!」

    蘇景愣了愣:「啥?」

    因為提及少女送給蘇景的『一怒則妖狐顯』的法術,進而想到腌臢老道請蘇景吃麵這個關鍵,藍祈開解了難題,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點頭:「陸崖九的眼光一定不會錯,他不是對你說過:那頓面條靈元,要到你修行至如是境時才會顯現威力麼?」

    待蘇景點頭,藍祈繼續道:「那你修行到了第三境,可有察覺『面條靈元』的作用?」

    蘇景心思靈活,到現在哪還能想不明白,本應在自己踏入如是境之後就開始發揮力量的面條靈元並未『如約而至』,而第三境的修行裡卻多出一項『勢如破竹打通阿是穴』的古怪情形。

    不用問了,自己的阿是穴一個接一個的開,指定是『面條作祟』。

    青燈境中的少女和老道是連陸崖九都無法窺探的高深人物,有關『面條作祟』的具體道理藍祈無從揣度,但也不用再做追查了,那兩個人對蘇景充滿善意,阿是穴連開是奇事而非壞事,開解過疑惑蘇景和藍祈的心中也就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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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18 09:51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3-2-27 03:42 PM 編輯

第九十二章 要死就趁現在

    陪著藍祈談天說地,參蓮子最近正在閉關修行,蘇景不去打擾他的功課,在山核中待了大約七八天的光景後向師娘告辭離開,臨行之際他又問了另一件事:“自從打通第一道阿是穴後,我就常常會聽到金烏長啼,而且阿是穴開得越多,耳中的烏啼就越響亮,現在幾乎有些心驚動魄的感覺了,這個事情正常不?”

    “以前沒聽陸角提過此事。”藍祈輕輕搖頭:“不過如是境的修行就是這樣,每開一竅修者對天地的感覺就會更甚一層,你修行的是金烏正法,察聽到冥冥烏唱也說得過去。”

    師母的解釋和蘇景自己琢磨的結果差不多,蘇景大禮拜別藍祈,這時候藍祈忽然問道:“你確定不是任奪?”

    問題來得突兀,但蘇景知道師母指的是什麼,搖了搖頭:“不確定,但可能不大,我仔細想過。”說完他火遁重返光明頂。

    幾乎沒做停留他便出山去了。看過了大師娘,蘇景又跑去凝翠泊探望小師娘。

    淺尋對蘇景可沒有藍祈那份熱情,見面後不等蘇景講出來意她就冷冷道:“以前說過,沒事少再來我凝翠泊。你最好能有個站得住的說辭。”

    蘇景直接挑最嚴重的講:“弟子在光明頂修行時遭遇邪魔圍攻,個個都是元神境界的高人。”

    這麼大的事情,淺尋依舊無動於衷,漠然打斷:“再如何凶猛的魔頭,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既然如此,便是沒事了。”

    蘇景訕訕閉嘴,尋思片刻,再度開口時他改路子了:“對付邪魔時我動用了師叔給我真傳命牌,內中封印的神通是劍氣化形...是您老。”

    果然,這句話好使,淺尋愣住了。

    好一會,淺尋淺淺地嘆了口氣,對蘇景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光明頂惡戰又被蘇景說了一遍,淺尋聽得認真,但只有在命牌碎、劍形現那一段顯出了些神采,之後又變回仄仄的樣子了。

    事情講完,蘇景問淺尋:“您賜我的那柄劍......”

    淺尋明白他想問什麼,當即搖頭:“千真萬確的凡鐵、再普通不過的人間兵器,那把劍只是給你揣摩劍意用的,並無其他稀奇之處,更沒有封印什麼神通。”

    答案篤定,蘇景‘踏實’了。

    不是藍祈殺上光明頂,不是淺尋的賜劍有玄虛,再加上鼓道人死前的胡言亂語,難不成真的是自己‘劍魔附體’了?

    想到這裡蘇景居然笑了,想想那個吞了冥明尊又被開膛破肚的哈先生,和重新被拾回錦繡囊的那幾樣寶貝,自己瘋魔之後還不忘把東西都撿回來,果然是平民出身、本色不褪。

    淺尋坐在桌前單手托腮、靜靜地想著心事,根本沒去留意蘇景,更不會問他為何發笑。

    而蘇景沒心沒肺發噱之時,拈花神君也忽然傻笑起來。

    三屍沒在島上。從前年開始,他們就被淺尋扔進了陰森森的大湖裡,在暗潮與濁流中練劍,四五個月才能上岸一次,不是休息、是接受淺尋考教,若進度有虧少不了吃點苦頭。

    現在三個矮子還在湖底,根本不知道本尊來了。

    見兄弟發笑,赤目運力把手中長劍一圈,附近湖水立刻被劍氣擊散,矮子們身周顯出了一片數丈方圓的空地。這些年裡,蘇景那邊練功不輟、三屍力氣與日俱增;淺尋教導更是不凡,三屍的劍術著實有了些成就。

    騰出片沒水的地方,赤目才得以說話,問拈花:“你笑啥?”

    “終於盼來了脫身之日,就要重返花花世界,自然要笑!”拈花神情歡喜、小眼睛亮得嚇人。

    畢竟是天生的靈怪,開始的時候還不覺得,但後來拈花漸漸有所感覺,自己三兄弟身上都被淺尋附著了一道‘眼識’,只要他們還在凝翠泊域內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探知,所以淺尋總能洞察先機、讓三屍‘求死無門’。

    不過三屍的天資各不相同,也只有拈花能察覺到淺尋布下的‘眼識’,另外兩人都沒感覺。

    赤目和雷動聞言動容:“怎麼說?”

    “眼識散去了,估計是小師娘因為什麼事情走神了,要死就趁現在,快快快!”拈花連聲催促,三屍各挺長劍發動‘死遁’,彼此對准要害就扎了下去。

    利劍穿胸、心口劇痛,三屍卻真正大喜......真如拈花所說的那樣,這次自殺小師娘沒再出手阻止,當真死成了!

    砰砰砰,三聲悶響連成一串,三屍重生於本尊身旁。

    三屍心花怒放,齊齊放聲大笑!雷動雙手叉腰:“哈哈,天可憐見,咱們兄弟終於逃了出來。”

    拈花手摸肚皮:“哈哈,蘇鏘鏘,你可有想念咱們哥們?”

    赤目搖頭晃那:“哈哈,這次多虧......咦?”

    三屍看清了地方,看到了淺尋。

    “蘇鏘鏘,你怎麼會在凝翠泊?!”異口同聲,三屍捶胸頓足,又委屈又恨、真委屈真恨。

    “回去繼續練劍。”淺尋淡淡開口。

    三屍數不清被淺尋收拾過多少次了,早都怕了這個冷冰冰的妖女,整整齊齊地喊了聲:“謹遵小師娘法諭!”肩並肩地跑回湖邊跳下去了,

    重返湖底,拈花面色凄苦:“本尊不長進、不爭氣,咱們分身再努力又有什麼用!”

    ......

    小師娘喜歡清靜,蘇景並未在凝翠泊停留,問明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後就告辭離開。臨行前淺尋告知蘇景:“三屍留在凝翠泊專心練劍,這些年不會再去找你,就算你遇險他們也無法趕去。”

    有淺尋看著三屍根本死不了,就算感知蘇景有難也白搭。

    蘇景恍然:“我還納悶白狗澗出事時他們仨怎麼沒來呢。”

    “他們三個當時找過我,又鬧又跳又罵,劍都不練了,躺在地上閉眼等死,天亮之後見自己還沒死,罵你不爭氣來著。”淺尋清清淡淡的應道。

    另外淺尋又送了蘇景一把劍,仍是普通貨色,和之前化作齏粉的那一柄沒太多區別。

    到了現在,對於白狗澗重犯逃脫當夜發生的怪事,蘇景倒是個想法,但此事無以證明,也沒有人能為他解惑,只有等他將來修行高深自己去揣摩,現在就先將此事放在了一旁。

    展翅飛出凝翠泊,蘇景不回離山,向著故鄉白馬鎮疾飛而去。

    從當初捏碎老祖留下的木鈴鐺到現在,仿佛只是晃了晃,不覺得過了多少時間,可是仔細算一算,離開白馬鎮十五年了,就連他回歸離山都已經有十個年頭。

    白馬鎮上的小娃娃,如今都該長成青壯、當家立戶了。

    蘇景想要回鄉去看一看,順道還有件事情,有一個離山弟子被他廢去修為‘發配’小鎮十年了。

    修行門宗處於人間卻又與人間隔絕,山中清寧凡俗難擾,是以離開修行地後蘇景才發現:不知何時,東土大亂。

    昔日朝廷傾覆無存,諸侯割據各懷雄心。十余年前還是太平安寧的東土世界如今變得四分五裂......東土漢境又逢亂世。

    一路之上烽煙遮目殺聲盈耳,亂世正愈演愈烈,昔日清秀小鎮黑煙滾蕩、往日繁華城池餓殍橫街,慘狀讓人不敢直視。一如既往,只要遇到了就不會視而不見,蘇景力所能及,對難民施以援手;對趁火打劫的流寇亂匪嚴懲不貸。

    相較於無可挽回的大勢,他的作為無異杯水車薪,蘇景本領再大也救不了整個天下,只求個無愧於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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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18 09:53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3-2-27 03:42 PM 編輯

第九十三章 亂世洪爐

  清早時分,一串馬蹄響亮,從長街一直敲到白馬鎮百姓的心裡。

    馬上的青年結實壯碩,生著一副讓人羨慕的好身板,但他的衣袍滿是塵土、雙眸暗淡無光,掩飾不住的疲倦。

    青年自鎮外趕至縣衙,下馬後直奔大堂。

    亂世降臨數年,白馬鎮早都沒有縣官大人了,現在坐鎮於衙門的是全鎮公推的長者:土生土長於此,深得百姓信任的老捕頭:齊樹生。

    托了所處地勢的福氣,白馬鎮未遭兵禍波及,還算平安。

    密談過後,齊頭兒拍了拍青年騎士的肩膀:“辛苦了,快去休息,後面咱們還有的忙。”說完,起身走向外面,衙門口上早都聚集了大批等消息的百姓。

    來到人群前,齊頭的聲音低沉:“前方秦王兵敗,快則五日慢不過七天,福威侯的先遣便會抵達,帶隊將領是大醜。”

    話音一落百姓嘩然,人人皺眉嘆氣......福威侯來自北方,得了塞外蠻族的擁戴,軍容盛大實力了得,此人性情暴虐,大軍所過之處血流漂杵,他麾下‘三凶兩醜’五名大將殘暴尤甚,這次帶隊的正是其中的‘大醜’。

    大醜率領先鋒來到小鎮,大伙真就不用活了。

    其實天下皆亂,白馬鎮又怎可能獨善。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不過遲早事情罷了。

    白馬鎮再不能呆了,齊頭傳下命令,百姓重返家門收拾行囊口糧,明日清晨舉鎮遷離......

    人心惶惶,小鎮亂成一團,那個甘冒奇險探來重要消息的青年卻再支持不住,勉強回到住所一頭倒在床上沉沉昏睡過去。才睡了片刻,忽然覺得有人拍他肩頭:“樊翹,醒來,先莫睡了。”

    十年光景、凡俗打磨,昔日離山上心驕氣傲的內門弟子,如今白馬鎮上滿面風霜的青壯漢子。

    樊翹一驚而醒,還道兵禍襲來,伸手去就抓自己的橫刀,旋即他才看清來人:“你?你來做什麼?”

    頭戴祥雲冠、身著七星袍,背負長劍手橫拂塵,一位中年道長端立於床前,當真有幾分仙家氣勢,只是一雙門牙稍大,於他微笑之際凸出於上唇,看上去詭裡詭氣。

    大牙道士稍顯意外:“你還認得我?”

    樊翹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沒什麼語氣:“光明頂主人座下第一妖奴,六兩大人,我又怎會不認得你。”樊翹從內門弟子被貶為光明頂奴僕雜役,以他現在的身份,甚至都沒有稱呼蘇景為師叔祖的資格。

    六兩笑了,由此一對大板牙凸出的更加明顯:“成了,別那麼陰陽怪氣的,我可不欠你什麼,正正相反的,既然見面了你總得謝謝我。”

    樊翹納悶:“把話說清楚,我該謝你什麼?”

    “龐家那一門三飛賊、席鳳坡的十五銅錘、七關寺裡的那個老妖僧、關東來的馬蹄刀......”六兩的回答莫名其妙,樊翹卻面露驚訝,不等說完就追問道:“原來是你在幫我?”

    十年前樊翹受命於蘇景,來到白馬鎮給宋寡婦的兒子送藥,跟著留在縣衙做一名候補捕快。光明頂主人怎麼說,他這個奴僕就得怎麼做,但具體做成什麼樣子蘇景沒有刻意要求,樊翹自然破罐子破摔,活死人似的混吃等死。

    但衙門中的齊頭兒對他反復規勸,樊翹畢竟不是普通少年,不久後他便想通了,既然仙緣已斷,自暴自棄又有何用?振作起來也不能再問長生,可至少不會辜負這一世為人。其實樊翹本心不壞,天生來一副熱心腸,只是少年太得意以致狂妄驕橫,再重拾本性後,做個捕快正好。他的修為被廢去了,不過身體基礎比起普通人來仍要強得多,抓賊時一貫奮勇爭先,對小鎮上的百姓也照顧有加。

    剛剛六兩提及的那些人物全是巨寇悍匪,世道亂了,凶狠人物一下子就多了出來,小鎮還能守住當年的平靜,其中樊翹功不可沒。樊翹在緝捕他們的時候都曾遭遇過可怕凶險,只是每次均能化險為夷,不用問了,是六兩暗中相護。

    樊翹的神情緩和下來,對六兩深深一揖:“多謝你。”

    六兩呵呵笑著:“怎麼說咱們也是自己人,用不著這麼多禮。”

    樊翹卻不起身:“另外還有一件事,樊翹要拜托六...六爺。”

    六兩笑道:“六爺這個稱呼無論如何我都不敢當,你若看得起我,就喚我大號六兩,或者,叫我老宋也成。”

    精怪修煉成人,大都喜用諧音給自己取姓,松鼠姓宋也在此列。

    六兩拉著樊翹坐了下來,大好妖奴生了一副機靈心眼,反問樊翹:“若我沒猜錯,你是想請我幫一把白馬鎮?”

    小鎮民風淳樸,樊翹孤身一人逗留十年,今天被劉二哥拉去喝酒聽戲、明天又被三嫂子張羅著去相親,每逢節慶衙門裡的兄弟也不會撇下他,樊翹心中對此間的感情著實不淺,聞言點頭。

    六兩擺手道:“就算你不說我也不能坐視不理,。白馬鎮是什麼地方?這是小祖宗的成長之地,除了這些年新添的娃兒,哪個不是小祖宗的熟人朋友?六兩在此,豈能讓他們遭災受難,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傳令下去,兒郎們今晚就到,到時候催動雲駕把大伙都先送到齊喜山,好生照顧著安頓下來,待兵亂過去再送大伙回來。”

    “此事你就放心吧,我來找你是因為另一件事,”六兩繼續道:“我接到小祖宗傳訊,他老人家回鄉省親,此刻已經臨近白馬鎮,用不了多少時候就會趕到,你心裡要有數,提早有些准備。”

    樊翹並無喜色,反倒是皺了下眉頭,起身張羅著給六兩倒了杯水:“宋老,你暗中照看我是因為蘇...主上的之命吧。”

    “不錯,是小祖宗命我看著點你。”

    樊翹笑了笑:“我終歸是樊長老的玄孫兒,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蘇景也不好向樊長老交代,他讓你來照看我,緣由不外如是。不過你救我幾次都是真的,我不理會蘇景的‘好心’,但我受下了你的情誼,來日若有機會補報,哪怕把性命還給你,樊翹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前半句話說的略嫌刻薄,但樊翹語氣平靜,只是講出心中所想,不含其它意思。

    “的確是那麼回事,我只管你死活,其他的和我沒有半點干系,如何讓你洗心革面,是另個人的事情,你能否重返離山做回內門弟子,也是由此人評判。”

    樊翹追問:“誰?”

    “你的頂頭上司,齊頭兒。你知道小祖宗是被老齊看著長大的,還曾在他手下當過一年差;可你不曉得,小祖宗對這位老上司推崇備至。小祖宗還要修煉,怕是沒有時間幫你洗煉心思重拾本性,所以把你交給了齊頭兒。你覺得被發配小鎮是他故意刁難,我卻覺得這是一份苦心。”

    事情便是如此了,樊翹心中沒有惡根,只要能洗掉那份驕氣,蘇景不會斷掉他的仙緣。但蘇景自忖沒這個能耐也沒那份工夫去督導樊翹,這件事就被他拜托給了齊頭兒。

    這十年間,由六兩中間代為傳話,有關樊翹的事情蘇景基本都了解。

    六兩再次笑了起來:“齊頭兒覺得你不錯,我估計著,小祖宗這次會帶你一起返回離山了。”

    樊翹猶自不敢相信,遲疑道:“蘇...他真有這份心地?當曉得,他回山的第一天我就得罪了他,還向他動手.......”

    雖然比不得烏鴉衛,但六兩也是個愛說話的妖怪,當即拉開話匣子,挑了蘇景歸宗前的幾件事跡講給樊翹,最後六兩道:“小祖宗行事有他自己的一套作風,但絕非心胸狹窄之人,否則他能饒下倒賣扶乩仙子屍身的商賈?否則他能為了一群凡人一次用掉七張陸老祖親手煉化的劍符、還無怨無悔的?”

    聽過蘇景以往的處事手段後,樊翹愣住了。六兩又叮囑了他幾句,就此起身去找齊頭兒。樊翹這才回過神來,急匆匆跟在了六兩身後。

    聽說齊喜山妖大王會出手相助接應百姓,齊頭兒霍然大喜,正待把喜訊通傳鄉親齊頭心中忽然又升起了另個年頭,對六兩道:“宋仙長,我有個不情之請,白馬鎮的傳承不短了,大家祖祖輩輩居於此地,人能走可根還在,宗祠祖廟、屋舍家墳都在這裡,您看能不能大伙不用走......”

    遷徙逃亡實屬無奈之舉,何況有些老人根本不肯走,寧可留守等死,齊頭的意思很明白,他想請六兩帶上些妖兵駐防於白馬鎮。

    見六兩面有難色,齊頭又急忙道:“仙長放心,只是請您麾下仙兵在鎮外轉一轉,福威侯的兵馬雖凶,畢竟還是凡人軍隊,借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冒犯仙家,姓齊的人頭擔保,見了齊喜山群仙法駕,他們絕不敢造次,一定會繞道。”

    說著,齊頭望向樊翹,盼著樊翹也能幫忙開口勸說六兩。

    “齊頭兒,您有所不知,此事的確是難為老宋了。”樊翹搖了搖頭:“修行道上自古便有公議,無論哪門哪派、無論何方修家,都不能干預凡間秩序。”

    “可是...可是白馬鎮慘禍當頭,離山不是第一流的正道門宗麼。”不是齊頭得寸進尺,所謂故土難離,若大伙能不走,齊頭不怕舍了自己那張老臉,哪怕下跪拜求。

    樊翹無奈一笑:“正道修家不為非作歹、不恃強凌弱,但也不是如您想像的那樣日行一善四處去行俠仗義,否則哪還有時間去修行?只是心情所致偶爾做做好事......其實能做到‘擁大力而不欺人’便無愧‘正道’兩字了。”

    “就算仗義拔劍,也是在那公議的大題目之下的。便是說,助鄉親們離開小鎮無妨,見到凶兵殺傷無辜百姓也可以管束懲戒;但是助一方駐守城池,或幫哪路反王奪去某地、甚至只是出謀劃策,都決不允許的。”

    齊頭兒只是個普通人,再如何事故也難免受層次所限,對樊翹之言不是很理解:“那...那就是由得這亂世去亂、就算暴君得勢也不予理會?”

    六兩接過了話題:“凡間亂,便由得它亂,亂後自有清平重生。但修家若插手,事情就不一樣了。需知修行道上又何嘗不是門宗林立、勢力交錯,今日白狼門的修士插手戰事、幫了劉反王;明天白狼門的對頭野狗宗就會出手,去幫另一路反王來對付劉家勢力;後天白狼門門請來了擺手;大後野狗宗約到了朋友......如此不休,修凡共纏於戰事,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

    “凡間自亂,仿佛溪澗中泥沙翻騰、渾濁不堪,可是時間長了,泥沙終會沉下去;若修家卷入進來,那就是溪澗下地火翻騰,會把整條水脈都得煮開、烤盡!”

    “道理說得有些遠了,歸結到今日白馬鎮之事,若我齊喜山發兵白馬鎮、違反古約的話,便只有一個下場:正邪兩道共同掃滅齊喜山,就是離山劍宗也不能護佑於我。”

    齊頭明白了,對六兩抱拳道:“我是見識短淺,剛剛的言辭宋仙長不必放在心上。”

    “齊捕頭太客氣了,是我該謝過您老的體諒才對。”六兩恪守本分,對小祖宗的故人朋友客氣得很。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紙鶴忽然從外面飛了進來,落到六兩耳畔低語幾句,六兩立刻面露凶相,怒道:“什麼人如此大膽!”

    跟著他轉回頭對齊頭、樊翹說道:“我家兒郎在半路被人打了,傷亡不輕,我這就趕去看看,兩位稍待,用不了半日我便回來。”

    六兩心裡有帳:路上的小妖是奉命來接應白馬鎮的;白馬鎮是小祖宗蘇鏘鏘的老家;蘇鏘鏘是離山現存輩分最高者之一,就連掌門人見了他都得磕頭問安......打了小妖就是打了白馬鎮鄉親,打了白馬鎮百姓就是打了蘇鏘鏘,打了蘇鏘鏘...那豈不是罪同攻打離山仙宗?

    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攻打離山仙宗?!好妖奴底氣十足、氣勢洶洶地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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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1 11:12 PM


    第九十四章 看熱鬧沒罪

  不到半日六兩就回來了,對方不知道是哪個門宗的弟子,與齊喜山小妖偶遇下言語失和動起手來,小妖們修為不成吃了大虧。六兩趕到之後亮明了身份,為方便山外行走,離山高人門下妖奴也會配發信物。

    不料那幾個弟子居然一口咬定信物是假的,且言辭倨傲不肯吐露自家師承,說不得又是一場好打,六兩是五靈階的妖目,就算他不喜修煉,本領手段也遠超那幾個不成器的修家後輩,這一戰形式反轉,對方受創不輕落荒而逃,六兩則惦記著白馬鎮的事情沒去追趕,遠遠地喊了幾句狠話就折返回來。

    剛把事情的經過講了講,還沒來得及吹噓幾句,小鎮上馬蹄聲響起,又一路齊頭派出去的探子返回,帶回來了最新的軍情,大醜率領八千青頭蠻開拔,沿途村落盡遭洗劫,青壯掠為奴、女子充入營,稍有反抗便屠戮一空,前面一個叫做鴻尋州的千年古鎮已經化作火海。

    鴻尋州與白馬鎮不過四五天的路程,兩個鎮子平素多有往來,聽聞噩耗齊頭雙眉緊鎖,但最後也只能長嘆一聲。亂世如釜,人人都陷在這水深火熱中,自顧不暇又如何能再去幫別人?

    怨只怨,命不好!

    就在這個時候,遠天處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鷹隼啼鳴,六兩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當年面露喜色,哈的一聲笑:“是老黑的招呼,小祖宗到了!”說著雙手分別拉起齊頭和樊翹,再動雲駕趕上前去迎接蘇景。

    蘇景抵達白馬鎮,黑風煞、裘平安跟隨身邊。

    離鄉十五年,蘇景的模樣並沒太多改變,可齊頭卻老了,當年威風精壯的中年大漢如今須眉皆白,身板再如何挺括也掩不住風霜磨礪,老了就是老了。

    唏噓之情深藏於心,蘇景歡笑,在這白馬鎮上,他不是離山劍宗的小師叔,只是個卸任的候補小捕快。

    見禮過後,問候幾句,蘇景一指長街:“要打仗了麼?”早在高空時他就看得清楚,鎮中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都在套馬裝車收拾行囊,明眼人一看就曉得怎麼回事。

    好妖奴立刻開口,把前方的戰事仔細呈報。蘇景聽罷一哂:“我從南方過來,但這一路上也常常聽到‘北地福威侯’的凶名。”

    “小祖宗放心,小人已經安排妥當,明日一早便護送鄉親去往齊喜山,只要六兩還有一口氣在,絕不容大伙兒受半點委屈!”六兩慷慨陳詞。

    蘇景對六兩點點頭,轉目望向齊頭兒:“請您老跟大伙兒說一聲,不用那麼惶急的。我們既然來了,總不能讓咱們的清寧小鎮毀在凶兵手中。”

    話一出口,齊頭兒、六兩和樊翹都打了個愣。齊頭追問:“你的意思是大伙不用逃了?你要守御白馬鎮?”

    對齊頭兒蘇景不用隱瞞,心中怎麼想便怎麼說:“我會守鎮,無論青頭蠻還是福威侯,休想動白馬鎮一草一木。但我沒辦法一輩子守著鎮子,今天打退了福威侯,明天還會有其他諸侯亂兵,亂世不止鎮子便永無寧日,所以大伙兒還是要走,只是不用急在這幾天裡。”

    蘇景呼出一口長氣:“祖輩於此,根脈長延,又豈是三五天工夫就能搬空的,讓大伙兒放寬心、慢慢收拾吧,若需幫忙就跟六兩說。”

    小祖宗的交代六兩責無旁貸,但蘇景打算阻擋福威侯進兵,這可不是小事,六兩忍不住開口勸說:“憑著您老的手段,區區蠻兵還比不得一窩螞蟻,您老咳嗽一聲,他們便灰飛煙滅。不過修家干擾凡間秩序,仗劍助守一方這種事情是犯忌諱的,後果著實嚴重,小祖宗要三思啊。”

    蘇景笑:“多大事兒,說得我都冒冷汗了。”

    咳六兩沒話可說了,小祖宗看著隨和,性子裡卻藏著份混不吝的狠勁,六兩早就領教過了,知道再勸也沒點用處。

    隨後兩天黑風煞率領烏鴉衛離開小鎮,去接應周邊鎮縣和村落的百姓,難民源源不斷地被送至白馬鎮,蘇景則走街串巷探訪鄉鄰,並沒怎麼搭理樊翹,也不吩咐什麼,只說讓他自己去忙,用不到跟在身邊。

    鎮上百姓以前就隱約聽說蘇景得了仙緣,如今危難之時見他歸來、又再聽過齊頭兒最新宣布的‘不用著急’之說,人人開心歡喜。

    尤其是得蘇景贈銀兩施靈丹的宋寡婦,對蘇景感激涕零,見面時幾乎要下拜叩謝。

    蘇景是她看著長大的,哪能受她的大禮,趕忙攙扶住她,笑道:“嬸子要折煞我了,我從小沒娘,不知得了你多少照顧、多少好處,我那些小小回報,你可真別放在心上。”跟著他轉目在院中打量:“宋揚呢?”

    宋楊就是宋家寡婦的那個傻兒子。十五年前蘇景讓六兩派人送來銀子,宋寡婦找到名醫給兒子醫好了腦疾;十年前蘇景命樊翹送來樓蘭果,宋楊服食後幾近脫胎換骨,他自己又喜歡擺弄槍棒,練出一身不錯的本事。

    兩年前宋楊不甘現狀,想趁著亂世一展身手,就離開小鎮投軍去了,從此再沒回來過。但時常托人捎帶口信回來,說他一切安好。

    提起孩兒宋寡婦免不了憂形於色,蘇景不好說什麼,只有勸她好男兒出去闖蕩一番並非壞事。

    六兩給小祖宗幫腔,也對宋寡婦勸道:“你不曉得,樓蘭果可賦人勇武和兵智,亂世對普通人來說是煉爐,對吃過樓蘭果的宋楊來說卻是珍貴契機,你大可不必擔心。”

    幾句安慰話衝不散當娘的憂心,但宋寡婦也不再啰嗦,張羅著殺雞煮酒留蘇景在家吃飯。不料飯還沒熟鎮上警鐘長鳴,遠處煙塵四起,一隊沒有旗號的軍馬正向著白馬鎮急行而來。

    福威侯的軍隊在北方,這隊人馬是從東方來的,而且人數和打扮也不對,區區二三百騎的規模、漢家兵馬的衣甲,比著青頭蠻規模遠遜。不是福威侯的凶兵,也可能是亂軍或流寇,亂世之中什麼樣亂七八糟的隊伍都會有,蘇景不敢怠慢,遠遠地迎了出去。

    來的那隊騎兵正在趕路,忽然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少年、一個道士、一個黑壯大漢突兀出現,擋在了大路中央。

    帶隊的是個少年校尉,五官清秀但眉目森嚴,代住坐騎喝問:“何人攔路,速速讓開!”

    蘇景身後六兩森冷道:“前方是我家主公的道場,容不得凡俗打擾,爾等繞路。”好妖奴真是替主人著想,修家助守小鎮是干擾凡俗秩序,由此他把白馬鎮說成蘇景新選道場,變了個名目,至少將來被問罪時還能有個說辭。

    少年校尉不為所動:“哪裡來的神棍,再不讓路”話沒說完,後面一個中年軍士‘咦’了一聲,跳下馬快步到隊伍前列,望著蘇景遲疑道:“你可是姓蘇,名叫蘇景?”

    被人叫出了名字,蘇景仔細看了看那個軍士,片刻後面露笑容:“梁薪?你是梁薪?”

    梁薪是白馬鎮人士,比著蘇景大個四五歲,原本是街上的潑皮,不想投軍去當了個大頭兵。亂境之中故人相逢,就算以前沒太多交情,現在也透出幾分親熱,梁薪哈哈大笑,伸手拉住了帶隊校尉的馬韁,為雙方引薦:“都是一家人,這是宋楊,宋家嬸子的娃兒;這位就是蘇景,十五年前離開鎮子”

    蘇景走時宋楊還是個病怏怏的娃娃,見面後互不認得再正常不過,但宋楊如何不知道蘇景是自己的大恩人,當下驚呼了一聲,忙不迭下馬上前跪拜施禮。

    細問緣由,宋楊離家後就加入了附近一方自命‘秦王’的諸侯隊伍,此子心機通透作戰勇猛,接連立下大功,兩年光景便擢升校尉,通帶一營騎兵。日前秦王與福威侯決戰,宋楊一部並未參與,而是奉命去東方執行其他軍務,返回時得知秦王兵敗身死,福威侯的凶兵正逼近小鎮。

    宋楊急匆匆的趕來,也是為了救助家鄉,能幫著大伙逃走最好,若時間來不及,就算自己的人馬不值一提,也要和那些青頭蠻周旋一番了。

    六兩嘴巴快,把蘇景的想法大概告知宋楊,後者聞言大喜,少不得又要跪拜致謝,蘇景笑著把他抓起來:“趕緊回家看你娘去,剛還說到你來著!”

    一場誤會變作一場歡喜,眾人說笑著返回小鎮。才剛一進入鎮子,九霄雲上忽然劍光閃爍,一名白袍青年御劍而至,來到蘇景身前恭敬行禮:“弟子白羽成拜見師叔祖。”

    當著家鄉父老,被晚輩弟子‘戳穿’身份、輩分,蘇景心裡樂啊,所幸臉上總算繃住了,沒有笑出聲音,好奇問道:“你怎會來這裡?”

    “弟子奉命巡查四處,到此處見到師叔祖法駕,特來拜見。”

    凡間兵禍四起,修家不會主動參與,但各大門宗都不會掉以輕心,排遣精銳弟子巡視各處,一旦發覺妖人或不懂事的年輕修家會介入凡間勢力爭鬥,立刻通知門宗同時出手懲戒。

    白羽成到此只是巧遇,不過蘇景攔截騎兵的事情他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當下把蘇景請到安靜處,小心提醒了幾句,說辭與六兩如出一轍,但最後白羽稍稍加重了語氣:“此事牽連重大,弟子不敢視而不見,這幾日會追隨師叔祖身邊還請您體諒。”

    “若我駐守白馬鎮,你會執行離山律,將我拿下?”

    白羽成正想再說什麼,蘇景忽然又笑了,拍著他的肩膀:“放心,我就是個看熱鬧的,看熱鬧沒罪過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1 11:13 PM


    第九十五章 你不可失禮

    蘇景的話純粹是對付,白羽成苦笑著搖頭:“如今天上地下,不知多少大宗弟子明察暗訪,想要以修家神通擊潰一支軍馬又不為人所知,實在不是件容易事。”

    蘇景擺了擺手,干脆換了話題:“你爹挺好的?”

    白羽成誤會了,認真應道:“家父安好,有勞師叔祖掛念。但眼前小鎮的危難與當年真頁山城不同,鬼物作祟修家出手無妨,凡間爭端修家萬萬不可”

    蘇景失笑:“我問白莊主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亂世之中他如何自處。”

    不久前白羽成剛剛收到家書,家裡情形了解得清楚:“諸侯爭霸、流寇四起,家父身負一方安危,也招兵買馬以求自保不過這些事情我絕不參與,人已入山,再不會涉足凡間爭執。”

    “跟你聊天怎麼這麼吃力呢,不用想太多!”蘇景繼續笑道:“簡簡單單地說明白,白莊主如今也是一方雄主了?”

    “一方雄主還算不上,不過家父胸中有些念頭、手上也有些實力。”白羽成說得挺客氣,如今諸侯名號中也實實在在有‘真頁山’的字號。

    真頁山的情形和蘇景想得差不多,他這才說出心中想法:“我有個小兄弟,凡人,但心思身手都不錯,有志於亂世中闖蕩一番。之前效命的秦王垮了,我看他也不會安分守在母親身邊,不如讓他去真頁山幫你父親,就算幫不上忙也請你爹看著點他,總比他一個人亂闖瞎跑的強,你覺得成不?”

    白羽成的心思不差,當即就猜到了蘇景說的是誰:“剛剛帶隊回鎮的那個少年校尉?”

    待蘇景應是,白羽成痛快點頭:“能為恩公效勞,家父求之不得。弟子這便修書一封,他隨時都能過去。不,回頭我親自送他過去,把她母親也帶上,暫住於真頁山,師叔祖盡可放心。”

    蘇景又去找宋家寡婦和宋楊,母子倆聞訊皆盡大喜,這樣的時候少不得六兩來湊趣:“真頁山遇鬼危困時白翼庇護全城婦孺、白馬鎮大難前宋小哥冒死馳援,兩個人可都是有情有義的好漢子,小祖宗的‘撮合’,說不定就成全了凡間一代明君猛將,那可真真的一段佳話。”

    不得不說六兩這番話的確順耳,在座諸人全都笑了起來

    又過兩天,北方地平線上煙塵彌漫,風中傳來青頭蠻行軍時的沉悶鼓聲,福威侯麾下先遣逼近白馬鎮。

    凶兵將至。

    即便明知有修家庇護,百姓依舊無法抑制心中惶恐,家家關門閉戶,白馬鎮死般寂靜。

    蘇景站在小鎮北口,六兩和黑風煞分立左右,烏鴉衛緊隨其後。

    但裘平安不在,白羽成也不在白羽成在天上。

    懸浮高空、飛劍凝勢,白羽成雙目微閉,靈識遠遠播散開去,他勸不住蘇景,那便沒有別的辦法了:洞察四方警戒周圍,今日之事決不能泄露出去

    他已經穩穩鎖住了兩個修家,一個在西面隱藏雲後、一個藏身於地下泥土三尺處,白羽成摒心靜氣,繼續搜索著。可沒想到突然一個清脆聲音忽然傳入耳中:“是離山的白師弟麼?”

    旋即只見一道火紅雲駕飛到面前,雲駕上兩個人面帶笑容,望著白羽成。

    前面那個大紅袍、虯須漢,邋遢但不失粗獷;略靠後的是個少女,紅衫紅裙紅雲靴,火苗兒似的姑娘,之前開口打招呼的就是她。

    白羽成只覺得腦子裡嗡地一聲怪響,遇上些普通修者他盡能收拾得一干二淨,哪想到會巧遇高人。白羽成目光驚訝、趕忙俯身下拜:“離山晚輩白羽成拜見謝三祭酒、見過啟巧師姐。”

    來的是涅羅塢的人物與離山同列正道七大天宗的涅羅塢。

    涅羅塢門下不設長老之職,而以‘祭酒’代之,其實只是個稱呼差別罷了。面前這個虯須漢在祭酒中排行第三,論輩分是白羽成的師叔,他也是啟巧的師父。

    白羽成是離山最有希望晉位真傳的晚輩,也算得離山的重要弟子,以前曾與謝三祭酒和啟巧有過數面之緣。

    謝老三伸手把白羽成拉起來了:“恁多禮!我最煩別人磕頭。”

    涅羅塢真傳啟巧則笑道:“白師弟遠播靈識,再找什麼?我幫你!”說話間美目流轉,很快就看到地面上的蘇景,少女‘咦’了一聲,又在高空雲上仔細看了看,隨即面露喜色:“下面的是蘇景?沒錯,就是他了。”

    不等白羽成搭腔,謝老三就追問啟巧:“救你小命的那個蘇景?”

    待啟巧篤定點頭,謝老三哈哈一笑,對白羽成道:“蘇景救我徒兒,早就該登門道謝,結果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斷,一再耽擱,今天可巧了,來來來,一起下去!”

    白羽成只有應道:“正是師叔祖法駕”

    話沒說完,已經催動雲駕的謝老三忽然又止住了身形:“壞了,把這事給忘了他輩分比沈老怪還要高一重,我見了他豈不是也要磕頭喊師叔”說完,想了想,虯須漢猛地打了個激靈:“不成,我可沒這個臉皮,對著個小娃又磕頭又道謝,我得走!”

    十五年前離山回來了個叫做蘇景的小師叔,此事不是機密,天下大宗皆知。

    啟巧也在心裡算輩分,她也不想磕頭,附和著師父:“我跟您老一塊走。”

    “你既然碰到恩公,哪能轉頭就走?你留下好好磕頭謝過恩公,記得不可失禮,別讓人家離山笑話咱。”謝老三不管徒弟了,說完起身就要走,還是白羽成急忙攔住了他:“謝祭酒不是離山傳承,用不著磕頭,師叔祖也不是那種亂講究的人,您請放心。”

    攔下謝老三,白羽成有自己的打算。

    謝老三走也走不遠,待會下面打起來他必然看個滿眼,休想再保密,與其如此還不如帶他一起下去。蘇景見到別宗高人,說不定會有所顧忌改變主意。反正讓他一起下去的後果,總不會比放他離開更嚴重。

    聽說不用磕頭,謝老三輕松了,再度催動雲駕,啟巧拽了拽師父的袖子,小聲問:“那我也不磕頭了成不?”

    “那哪成,你還小,見了長輩豈能不行禮,莫讓人家離山笑話了咱們。”

    對兩個不速之客,蘇景也頗為意外,但神情並無太多變化,笑呵呵地見禮、寒暄,致謝過後謝老三看看蘇景身邊的陣勢,再望了望北方漸行漸近的凶兵,以他天宗高人的眼力,哪還看不出眼前陣仗。

    謝老三的眉頭皺了起來:“蘇道友可是想阻擋軍馬、守這小鎮麼?”

    蘇景不置可否,反問:“謝祭酒有何指教?”

    謝老三的語氣平靜下來:“若真是如此,便有些麻煩了。”

    蘇景看了看謝啦三,忽然笑了,還是那個說辭:“我就是個看熱鬧的,不動手,看熱鬧。”

    “不是就最好。我也喜歡看熱鬧、陪你一起看。不過有件事須得提前招呼,萬一道友見熱鬧太大、有什麼其他想法的話,我會把你帶走。”謝老三語氣依舊清淡:“你們掌門沈老怪救過我兩次,他的門宗裡若有人不懂事、要給他惹禍,我不會坐視不理。”

    說完,他又望向自己弟子:“啟巧,待會若為師與蘇道友離開,你留下監察那隊軍兵,攻城占地無妨,亂傷無辜不行。”

    啟巧脆聲領命,又一個勁地給蘇景使眼色,示意他不可造次。啟巧明白師父的脾氣,礙於規矩他不會阻擋軍馬,但有他在此也決不允許兵馬作孽。這座鎮子的百姓安全無虞。

    蘇景迎上了啟巧的目光,看了半晌臉色迷糊:“沒看懂?”

    圓溜溜地眸子一翻,給了蘇景一個白眼,啟巧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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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1 11:15 PM


    第九十六章 妖靈神六兩

  過不久,青頭蠻大軍來到近前

    來自苦寒塞外、茹毛飲血的野人,身形比著漢人高出一頭有余,車**斧扛在肩頭、精赤上身不著甲胄,每個人的腰間,都掛著一老、一中、一少三顆人頭。這是他們的習俗,其中講究無人知曉。但蘇景至少能看懂,娃娃啼哭、青壯憤恨、老人悲涼臨死前的表情。

    都是新鮮的頭顱。

    隨著黑風煞一聲冷哼,九十八名烏鴉衛同時綻放妖威,前方軍馬當即受驚,馬嘶人吼、行軍鼓號大亂,青頭蠻卻彪悍無懼,個個舉起手中大斧,喉嚨裡呵呵怪響,只等將領一聲令下他們便要衝殺。

    烏鴉衛齊齊騰空,並不高飛只離地三尺,結陣,轉眼火光衝騰!

    亮出了本領,也就亮明了身份,帶隊的大醜大吃一驚,揮手制住手下聒噪,怪眼轉動來回打量著攔路眾人,好半晌後,漢話生澀:“修行的、不管軍隊、別擋路,惹禍一起打你們!”

    居然還是個‘懂規矩’的蠻將,蘇景挺意外:“不惹禍,看熱鬧的,看看不犯法。別打我們,還手,你們挨打。”

    說完,蘇景身子一側,做出了讓路之勢。

    大醜很有些遲疑,對蘇景等人又是好一番打量,終於擠出了個醜陋笑容:“不打,誰都不打,好朋友。”

    話音剛落,一直肅靜無聲的烏鴉衛中,烏上一忽然開口,聲音不大、語氣平靜:“好擬螞。”

    烏上一媳婦烏下一更干脆,與夫君一樣的語氣,望著大醜表情安靜:“操擬螞。”

    烏上二接口:“操三凶兩醜的螞。”

    烏下二:“操三凶兩醜和所有青頭蠻的螞。”

    烏上三:“操三凶兩醜、所有青頭蠻和福威侯的螞。”

    烏下三:“倒是給我留個空啊。”這話是對烏上三說的。

    烏上四樂了,接口:“沒人了還能長輩啊,你笨,操TA奶奶。”

    烏下四:“還有祖宗。”

    啟巧名門出身,修為精深但涉世尚淺,平日裡在涅羅塢長輩對她寵愛有加同門對她尊敬無比,哪見過這等污言穢語的陣勢,瞪著圓溜溜的眸子呆住了。

    青頭蠻又怒,他們來漢境多日,都懂得簡單漢話,特別是平時挨罵得多,罵街基本都能聽懂。大醜凶殘卻不失狡詐,知道不能和這些修家先動手,當即按住要往上衝的隊伍,連聲以蠻話大吼不許手下造次,反正只要自己人不動,修士就不敢出手。

    可大醜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在他的隊伍裡忽然傳出一聲大吼:“怕他們干哈啊,修士了不起咋地,咱們也有神仙!”

    東北腔十足,聲音凶狠、語氣霸道。話音落地腥風大作,蓬勃妖威轟然綻放,只見蠻子軍隊中一頭巨大妖物扭動身軀,張口噴出一道清泉,向著蘇景等人狠狠打來。

    邪氣凜然的妖物,紫背銀鱗頭頂獨角,乍一看像龍、仔細瞧更像泥鰍

    也不知道是蘇景身後哪妖奴,見狀嗷地怪叫了一聲:“兵馬中暗藏妖物,福威侯得邪魔相助!”

    大醜駭然變色,自家隊伍裡怎麼可能會帶著精怪?!福威侯不在場,否則被氣吐一口血也不算意外。

    “修家不得干涉凡間秩序,福威侯犯了大忌!”蘇景義正言辭,傳令手下:“緝拿妖物、徹查此事!”

    妖奴齊聲應命,哪還有半分猶豫的,直接發動神通就向著青頭蠻轟了過去,哪是捉妖,分明就是殺人!

    青頭蠻雖強,可是兩個五靈階的妖奴法術犀利、烏鴉衛的第一劫殺陣更是了得,加之妖怪們都在天上打,他們又哪有還手之力,轉眼死傷狼藉,至於軍隊中那個妖怪氣勢甚強,可他好像只會吐口水,沒點像樣的法術,時不時還扭動身軀跑來跑去,一路碾死不知多少‘自己人’。

    蘇景一只手早都摸住了錦繡囊中的冥明尊,萬一涅羅塢的兩人要出手捉妖,他就只能請鬼入境來阻攔了,總不成讓他倆把裘平安抓走。

    所幸,謝老三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反而對蘇景道:“道友不去降妖麼?”

    蘇景面色一喜,護身赤炎升騰、元吉天都火翼展開殺入敵陣,揚起巴掌亮出一塊白玉令牌,離山天宗的小師叔出手果然不同凡響,不是把敵人打死打殘,而是直接把那條冒充銀龍的泥鰍精給拍沒了。

    精怪遭擒、殺戮卻未停。

    六兩、黑風煞和烏鴉衛殺得起勁,全沒有停手之意,蘇景則返回謝老三身旁,說道:“多謝。”

    他謝得是什麼大家心照不宣,謝老三沒什麼表示,而是莫名反問:“蒙得過去麼?”

    蘇景笑了笑:“說得過去就行。”

    謝三祭酒琢磨了蘇景的回答,跟著笑了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

    這伎倆不高明,但今日之戰也不用非得‘天衣無縫’,以離山的地位、以蘇景的輩分,只要他們有個說辭,有個借口便足夠了。

    蒙不過去無妨,只要說得過去便足矣。

    笑過幾聲,謝三祭酒正想再說什麼,忽然濃眉一軒目光陡轉望向戰場,眨眼工夫他的寶貝徒弟啟巧也‘咦’了一聲,隨著師父一起望去。

    再一眨眼,站在蘇景身旁的白羽成也有古怪反應,先前臉上的無奈一掃而空,先換做意外,繼而化作驚喜。

    唯獨蘇景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茫然問同伴:“怎麼了哈!大醜!”話沒問完他就察覺到了,在青頭蠻的隊伍裡有修家的氣焰升騰。

    正八經的邪魔氣焰!

    來自蠻將大醜。

    事情簡直明擺在眼前,福威侯的軍中就是藏有妖人,不知用什麼秘法遮蔽了氣息,平常時候就連謝老三這種修行大家都察覺不到,可它現在被蘇景手下妖奴打得慘了,遮掩法術告破根本就不用蘇景傳令,白羽成微一揚手,指尖一道敕令化作青煙、一口洪鐘從天而降,罩向大醜。

    蠻將大醜只是遮蔽氣息的秘法了得,真正的本領稀松平常,哪逃得過離山門下精銳弟子的緝拿,甚至都來不及怪叫一聲就被古鐘穩穩扣中。

    跟著古鐘震動幾下,被白羽成收入袖中。

    這還真是意外之喜,不只‘說得過去’,也能‘蒙得過去’了。

    火苗兒似的啟巧啼笑皆非,問蘇景:“不想說點啥?”

    蘇景應道:“果然如我所料、被我逼出了原形我想說這句,又怕你們不信,還是不說了。”

    啟巧脆笑,謝老三不再停留,放開聲音喝斷:“福威侯借助妖力,擾亂凡間,此事關聯重大,還請蘇道友徹查,若有差遣涅羅塢弟子隨時候命!”

    賣了蘇景一個情面,謝老三最後一拱手,騰起雲駕帶著徒弟走了。

    大聖玦中鼓聲隆隆,蘇景一揮手把打鼓的小泥鰍放了出來。裘平安光著膀子,滿臉不甘心:“咋這早就把我收了,還沒殺夠呢,能再打會不?”

    大醜是妖孽,整件事也從栽贓變成了‘誘敵’,蘇景笑著點頭:“去吧!”

    裘平安大喜,膀子一甩化作妖身,裹挾著烈烈風雷撲向青頭蠻毫無懸念的廝殺,對上飛來飛去的妖孽,蠻子軍隊只能挨打無法反擊,人再多又能如何?加之主將遭擒軍心渙散,沒能再支持片刻就潰敗而逃,眾多妖奴不依不饒,大呼小叫地追殺了下去。白羽成也跟了一段,確定青頭蠻中再無妖孽,就此返回向蘇景告辭,帶上宋楊母子去往真頁山城。

    足足追了一個多時辰,大群妖奴才止住雲駕,殺得開心,裘平安笑容滿面,一點也不嫌唐突,伸臂攔住六兩的肩膀:“六爺,聽黑哥說你不喜修煉、只愛做買賣,沒想到一打起來也不含糊啊。”

    黑風煞從一旁笑道:“小裘,你這話可太假了。”

    大家在一起施展妖法,誰有多大力氣、使出了什麼樣的神通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相比之下六兩的確差勁不少。

    六兩也笑了,對黑風煞道:“老黑,你還別瞧不起人,今天我就給你開開眼界,看好了吧!”

    言罷六兩隨便找了個地方按落雲頭、五心向天盤坐於地,幾次吐納之後緩緩抬頭、張開了嘴巴,旋即金光迸現!

    璀璨光華中,一枚鴿蛋大小的金丸自六兩口中升起,溜溜亂轉個不停,片刻後猛地一震,化作一頭小小地金松鼠,搔首、眨眼、伸展身體。

    轟地一聲,百多道驚呼齊齊響起,跟著又是無邊靜寂烏鴉衛、黑風煞、裘平安,除了妖裔就是精怪,個個都是內行,哪能看不清楚,六兩吞吐的分明是妖丹。

    而且是已經化形的妖丹!

    精怪分作十二靈階,只有修為達到七階以上的妖師才能結出妖丹;如妖丹化形,那是十靈階以上的妖靈神才有的本事。

    妖靈神是什麼?論境界、論修持、論本領,都不弱於元神輩的大修家!

    黑風煞都快把眼珠瞪爆了,六兩吐出的化形妖丹精氣純淨、生氣盎然,絕對做不了假。

    可是六兩,妖靈神?快別不要臉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1 11:17 PM


    第九十七章 妖鈴蓮子

  六兩把妖丹吞回體內,起身望向黑風煞:“怎樣?”

    黑風煞嗓子發干:“怎會如此?”

    裘平安的眼神也變得直勾勾的,這要是彼此不認得,在野外見到六兩吞吐妖丹,他非得下跪磕頭不可。

    自己人面前,六兩不賣關子,低頭將一枚小小的八角鈴鐺吐到手心,托到同伴眼前,笑道:“這就是我的化形妖丹。”

    裘平安不嫌腌臜,不顧鈴鐺上還沾著六兩的口水,將其捏在指間仔細端詳:“這是什麼?”

    “極北玄天下、封凍界域內,亙古冰川沾染靈氣內蘊奇胎,有人有獸也有奇花異草,不論是什麼樣的胎珠,只要能長大、出世,那可都是不得了的東西。其中就有一味胎珠喚作妖鈴蓮,在玄冰內千千年發芽、萬萬年生蒂、那數不清多少年才會開花結蓮蓬,你手中的寶貝,便是這妖鈴蓮的蓮子。”

    裘平安瞪大了眼睛:“這麼大的來頭?”

    六兩掩飾不住的得意:“這是自然。若不是一等一的好寶貝,又豈能幻化妖丹而不留破綻?就連仙佛都窺不透其中玄機。”

    妖鈴蓮子形如鈴鐺,來歷算是不得了,不過它未開靈智就被采摘,生機斷滅後就只剩下‘冒充妖丹’這一個用途。可就算冒充,也得先經由秘法煉化,這個法門早就失傳了。

    要說起來這也是六兩的機緣,在認識蘇景之前,他曾偶遇一位年老妖僧,見對方落魄垂死,六兩發了好心照顧了它幾天。

    那個妖僧也別無長物,只有一道不知來歷的妖鈴蓮子煉化法卷,就送給了六兩。妖鈴蓮子是稀罕物,空有煉化法門尋不到蓮子也白搭,六兩當時也沒在意,將法卷丟入庫房封存起來。

    這十年裡,六兩借著離山妖屬的名頭,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場面越辦越大,一次做買賣的時候,上門的主顧無意中言及自己手上又一枚妖鈴蓮蓬,的確是稀罕東西,奈何沒有丁點用處,六兩想起妖僧傳下的法卷,當下就買下了那枝蓮蓬。

    跟著他煉化了一枚蓮子,果然成功。

    絮絮叨叨講述經由,六兩手一翻自乾坤袖中取出了一枝足有雨傘大小的蓮蓬,笑嘻嘻地對黑、裘和烏鴉衛道:“妖鈴蓮蓬天生異種,形碩大,蓮子上百,剛好夠自家兄弟們分一分,見者有份一人一顆!這可是好東西,齊喜山的兒郎我都舍不得給。”

    精怪妖孽不論什麼出身,心裡都會藏著一抹頑皮性子,聞言盡皆大喜。給自己弄個假冒的妖丹,對修行沒有半點用處,但它是唬人的仙寶,十足有趣好玩。

    不管起因如何,六兩到底是第一個追隨蘇景的妖奴,如今做買賣發了家,對同門妖屬頗有幾分老大哥的味道。

    雨傘大的蓮蓬被掰開,蓮子人手一個,到最後還剩下了三枚,交回到六兩手中,妖奴們打了勝仗、又得了新鮮玩意,個個興高采烈,一路吵鬧著返回小鎮。

    ......

    兵禍暫時消彌,白馬鎮平安無恙,蘇景真正輕松了下來,六兩這才找了個機會,把齊喜山這十年的經營仔仔細細地交代了一遍,對生意上的事情蘇景一竅不通,大概一聽也就是了。

    之後六兩又把話鋒一轉:“有關‘天無常丹’,這十年間小人仔細查探,可惜......小人無能。”

    天無常,青燈境時陸崖九提及過的仙丹,唯一有可能幫他擺脫窘境的靈藥。

    陸崖九一生心高氣傲,最終躲進青燈避難,此事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向門徒提起。所以有關‘天無常’的事情,蘇景也未向離山訊問,以免同門亂猜到老祖身上,而是著六兩追查。

    蘇景皺了下眉頭:“全無線索?”

    六兩搖頭:“倒是有些端倪,可是用處不大。天無常的丹方早就失傳了,千萬年裡有無數高人尋訪,但查之無果,應該是被毀了;就算找到了丹方,據說煉丹所需之材盡是天材地寶,絕難采集齊全;最要命的哪怕有了丹方、找齊了材料也還是沒用,因為這種丹只有遠古時‘江山劍域’的嫡傳弟子會煉。那是早都傾滅無數年頭的門宗,又怎麼可能再有傳人。”

    “江山劍域?劍塚?”蘇景在離山修行十年了,修行道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了解得不算少。

    那是傳說中的天宗仙門,遠古時與摩天寶剎起名,一道一佛,主掌中、西兩域。

    摩天寶剎早已墜落大海,遠古時的梵音只能唱給魚兒聽;江山劍域也不例外,偌大門宗只剩下一片石崖,插滿千萬柄上品飛劍的石崖......便是今日修行弟子采劍的劍塚。

    劍塚是古代遺跡,其中無數好劍均為先輩遺惠,是天下所有修行弟子共享的財富,此事早就有了共議,各門各派的修者,無論正邪出身,只要修行進入第三境,便可到劍塚去‘采劍’。

    但這樣並不是說誰都能從劍塚內得到好劍。說是‘采劍’其實是被劍選。神劍有靈,修士只有被劍認可才能將其從石崖拔出、歸為己用。否則就算十一境、化三清的大修家,也休想把劍拔出,更毋論使用。

    且來自劍塚的好劍,修士用則用矣,但不受祭煉、不能傳承。待劍主死後,長劍會自行回塚,靜靜等待著下一位主人......若非如此,劍塚早就被人‘摘采’成光禿禿的石頭山了。

    少年弟子劍塚采劍、好劍伴其一生、修家離世後劍歸原處,無數年頭裡都如此往復,本來一切正常,直到十五年前,不知為何劍塚內忽然萬劍驚鳴,繼而銳意自起,劍塚竟自行封閉了。

    無論修者還是凡人,只要踏足劍塚所在三百裡範圍,內中長劍便會鳴嘯示警;不顧而接近,百裡後會有劍氣阻攔;自持修為了得繼續前進......萬劍暴起誅殺無赦!

    最近這些年裡,修行世界中的兩大懸案之一就是劍塚異動;至於另一樁懸案,蘇景倒是知道答案:離山陸崖九的天劫哪去了。

    蘇景想了一陣,神情漸漸輕松了:“還好。”

    事關陸老祖,就算六兩心裡不在意,他臉上也得擺出滿滿愁容:“還好?哪裡好?”

    “劍塚有異動,總比它死氣沉沉、全無變化要好!”

    六兩大概能明白蘇景的意思,皺眉道:“自從劍塚封閉,無數修家高人都曾趕去查探但全無所獲,連靠近都不能,又何談調查?咱們要查,怕也不容易吧。”

    蘇景笑了笑,不置可否。

    六兩則後脊發冷,蘇景的性子他了解得很,這小子想做得事情一定會去做,六兩生怕他開口說出‘趕明你去劍塚看看’,當下咳嗽了一聲,另起話題:“小人還有一件事,想要勞動小祖宗金身法駕......”

    不等說完蘇景擺手笑道:“可別這麼客氣,雞皮疙瘩都竄到頭皮上去了,有什麼事情就說。”

    “想請您到齊喜山住上一段時間,不用太久,兩個月即可。兩個月後三阿公會來齊喜山,您若在場便再好不過了。”

    蘇景納悶:“三阿公?你家親戚?”

    “我哪高攀得上他老人家...”苦笑搖頭中,六兩忽然想起自己的本分,又急忙把胸膛一挺:“再說小祖宗的身份地位何其尊貴,六兩追隨您老辦事,又何須去攀他的親戚。”

    蘇景失笑搖頭:“直接說正事。”

    六兩答應一聲,加快了語速:“三阿公是妖門中的元老人物,真身是修煉大成的三足金蟾。這一屬的妖家天生懂得聚財進寶,做買賣的絕頂好手。”

    “三阿公就更不得了,就這麼說吧,他老人家的買賣字號於妖門,等若聚靈閣於多蘭城。莫說在妖門,就是整座修行道上三阿公的‘天酬地謝樓’也是一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

    蘇景點了點頭:“是修行道上的大商賈。來齊喜山是和你做買賣?他親自上門,足見你的局面也不得了。”

    “的確是談一筆生意。”六兩應道:“這十年齊喜山的生意興旺,但又哪比得了三阿公脊背上的一顆疙瘩?這等人物紆尊降貴親自前來,說到底還是托了您的福,三阿公衝得可不是我這頭松鼠兒,是您這位離山第一代真傳、掌門真人的小師叔。你若能去和他見上一面,就最好不過了。”

    蘇景本就要送白馬鎮鄉親進山,當下痛快答應,跟著又說道:“在齊喜山裡,你幫我找個寂靜地方,雖然我住不長,但也別平白虛度。”

    和六兩說過話,蘇景再出門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樊翹在外等候多時了。

    樊翹的神情有些復雜,低聲道:“拜見主上。”這幾天裡他都在幫著鎮民收拾家當准備遷徙,有些話早就想來問蘇景,四個字之後,他忽然不知該怎麼說了。

    蘇景擺手示意他無需多言,直接說道:“這幾天你好好想想,回離山以後是老套路繼續修水,還是換個路子煉火。前者我省心,把你還給樊長老就是了;後者你自己有趣,萬一以後能有點成就......修水到半途轉煉火,可以拿來吹牛。”

    說完,蘇景不再理他,快步向著縣衙走去。

    樊翹愣愣站在原地,此刻腦中想的究竟是什麼,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蘇景走出幾步,又復站住了腳步,轉回頭問他:“我和齊頭約好晚上喝酒,你去不去?灌老頭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1 11:18 PM


    第九十八章 山陰殘脈

  有蘇景、六兩這些修行之人幫忙,白馬鎮的遷徙變得簡單了許多,什麼家當都不用舍棄,歸攏整齊後把蘇景喚來,讓他用錦繡囊一收了事。甚至有些光棍懶漢連收拾都免了,把六兩請來家裡,笑嘻嘻地一指屋子院子:“都要,老神仙受累。”,六兩應上一聲:“得嘞!”雙臂揮動,鍋碗瓢盆被子床褥盡數如袖,轉眼‘家徒四壁’。可惜房子離不了地基,否則也都一起搬走了事。

    擊退凶兵不久白馬鎮就收拾妥當,幾個妖怪催動雲駕,裹起全鎮老幼飛赴齊喜山。對凡俗百姓而言,能有機會凌雲飛遁當真是一件做夢都想不到的妙事,初時的緊張過後,人人喜上眉梢,娃娃歡笑大人開心,就連一貫穩重、最講究禮節儀容的劉夫子,也忍不住伸著脖子向下眺望,一路上接連不停做了十幾首詩,還把當年私塾中的得意弟子招蘇景招過來,讓他品評新詩,搖頭晃腦喜不自勝,興致到時老夫子發了痴性子,非得要喝上兩杯不可......

    這種快樂來得簡單且直接,一如小鎮人心思,蘇景也在笑著,可是笑得久了,胸中卻升起了些些唏噓,下次再返鄉劉夫子、齊頭兒這些老人,或許就見不到了吧。

    修行路遙遙,比起他們,蘇景終歸是要走得更遠的。

    ......

    抵達齊喜山後眾人暫只能先住入山洞,不過六兩已經另外選好一片平坦山谷,他手下的兒郎正伐木燒磚,張羅著搭建新屋。蘇景抵達後將妖奴也派出去幫忙。如此,熱熱鬧鬧地忙活起來。

    蓋房子這種事情,多蘇景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見六兩安排得仔細他就放心了,繁雜事情都由手下去做便是了。

    現在距離‘三阿公’登門還有四十幾天的光景,蘇景不願耽擱時間,打算趁著這段工夫繼續修煉。可惜六兩的洞府不合火勢,蘇景讓他帶路去往山中靜謐之處,尋找合適的練功地方。

    可是沒想到的,六兩引著他一連看了三四個地方,都不適合陽火修煉。入山時間稍長蘇景也漸漸覺得不對勁了。

    地方沒問題,都是向陽之處、安靜無擾。有問題的是大勢:不知為何,蘇景總是覺得齊喜山透著一股陰凄之意,淺淺淡淡卻非同尋常。蘇景攔住正打算再帶他去看新地的六兩:“你家的山怎麼這麼‘瘆’。”

    六兩茫然:“瘆?”

    蘇景把自己的感覺大概解釋了幾句,六兩卻更迷糊了,搖頭道:“我在這山中生、山中長,從未覺得有什麼異樣,更分辨不出這裡和別處山峰有什麼區別。”

    說到這裡,六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頓住話頭思索了片刻:“有個傳說在齊喜山代代相傳,倒是和小祖宗的感覺對應得上。”

    蘇景饒有興趣:“說來聽聽。”

    六兩一開口就把事情支到了太上古時......簡而言之,以前的世界要比現在大得多,世上有一道山脈名曰昆侖,自西向東綿延無盡,干脆就是橫亙在大地上。後來大地巨震世界分裂,昆侖山就此碎裂。

    昆侖山在中土大大有名,幾乎是本古代志異就會提及此山,蘇景早有了解。

    “山中前輩相傳,齊喜山曾經是昆侖山的一部分。”說到這裡,六兩又把話鋒一轉:“不知小祖宗對堪輿之說了解不?”

    蘇景不置可否:“你直接說下去就是,若有不解我自會發問。”

    以中土堪輿的說法,大凡巍峨山脈都有陰陽兩大穴眼,曾經是天下第一山的昆侖自然也不例外。而近日的齊喜山,當年緊鄰昆侖山陰極穴位。

    “想那巍巍昆侖,古往今來第一神山,它的陰極穴位必定不得了,齊喜山早年沾染了穴眼中的陰氣,時至今日仍未散盡。”六兩給出了結論,跟著又笑道:“不過這種氣勢我們是感覺不到的,只有小祖宗這種修習乾坤正法的陽火天驕才能感到異常。”

    雖是響亮馬屁,不過說得也是實情。齊喜山透出的陰凄於常人無礙,對普通功法的修行也不存絲毫影響,就算修為精深之輩也未必能探知。

    但是這種‘陰勢’,與金烏陽火之意截然相悖,頗有些針鋒相對的味道,是以蘇景能發覺有異。

    六兩意猶未盡,對著蘇景繼續贊嘆:“真真沒想到,小祖宗一進山,就破了齊喜山這樁萬萬年的懸案......”

    這次不等他說完蘇景笑著打斷:“我在山裡隨便轉轉,你不用管我了,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有關齊喜山的來歷,如此久遠的事情無可考證,不過在這種地方修行金烏真策無異自討苦吃,事半功倍不算,還有陰寒逆衝走火入魔的危險。但也是因為此間的‘山勢’,蘇景生出了另外一個念頭:陰凄於淬煉陽火不利,於煉屍卻再合適不過了。

    打發了六兩,蘇景走走停停,一路尋覓著,忽然笑了一聲......自己現在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只小狗,差別僅是狗靠鼻子聞、他靠靈識體會。

    大半天之後,蘇景總算找到了一處滿意山谷,偏僻靜謐且陰凄甚甚。充其量只是試煉,蘇景不貪心,就取出來一具‘鬼身’,一人一屍端坐相對......

    與淬煉法寶不同的,屍雖也是死物,但體內有脈、胸中存煞、骨中藏性,想要煉成上品屍煞不止要打通屍脈、更要喚醒屍性、激壯煞根,至於淬煉骨皮只是末節罷了。所以煉屍初始講究‘開煞’,此時蘇景的陽火精元並不做祭煉之用,而是主人心性的載體,自我五內入爾煞身,以吾道根開汝煞心!

    秘法催動,陽火流轉於一人、一屍之間緩緩流轉,蘇景面無表情、屍煞一動不動。而兩人所在七丈方圓,泥土漸漸稀軟,蘇景與屍煞緩緩沉陷,不久後徹底沉入地下,又過片刻地面回復正常。

    ‘入土為安’是開煞的重要輔助,能夠安撫屍性免其躁動。至此,蘇景、屍煞與這座陰凄凄的小山谷融為一體,除非高深修家刻意查找否則絕難差距蘇景的存在。

    一晃七天,蘇景從地下跳出來,他餓了。

    吃飽喝足休息足夠,帶上屍煞再次‘入土為安’,如此往復轉眼三十余天過去。

    這一天正午,齊喜山外來了一老、一少、兩中年四個人。

    老人看上去年近花甲,穿著一身團簇寶藍長袍,臉上帶著些笑意,面團團和藹的一位老員外;身旁的少女有說有笑,十三四歲,青衫荷裙,稚氣初褪青澀猶存,本來中上之姿,但是因為一雙眼睛離得遠些,所以打了個折扣。

    兩個中年人從舉止做派到穿做打扮,都是伴當模樣,亦步亦趨跟在員外和孫小姐身後。

    富足之家祖孫出游,兩位家人隨性跟差,無論放到何處都不會惹眼的四個人,來到山腳下站定了腳步。胖員外回頭看了看兩個伴當:“整肅衣衫,上門做客不可失了禮數。”

    兩個伴當撣袖提帶,把本就整整齊齊地衣袍又整理了一番,胖員外這才滿意點頭:“把禮物取出來吧,我這就要通報了。”

    我到門前我來通報,胖員外的家風一貫如此,從不弄那些下人唱號奴僕傳聲的勞什子。

    吸一口氣,胖員外開口,似乎是對著齊喜山說了句什麼,但就算他身邊的孫女,也只見他嘴動、聽不到絲毫聲音。

    不過身處齊喜山深處的六兩及眾多精怪,耳中都突兀響起了一陣和藹笑聲:“天酬地謝樓金來到拜訪齊喜仙山,求見六兩先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1 11:19 PM


    第九十九章 紅臉泥鰍

  六兩聞言一驚,金來到就是妖門中鼎鼎大名的三阿公,他來齊喜山是早就約好的事情,算不得意外,可是比著雙方約定的日子早了九天。以三阿公的身份地位,不打招呼突兀提前造訪,實在不合常理。

    人已經到了門口,六兩來不及多想什麼,口中傳令不迭,手下兒郎立刻忙碌起來,另外六兩還不忘特別去叮囑烏鴉衛,請他們無論如何安靜一陣子,貴客面前損了齊喜山的面子不打緊,但是丟了蘇景的臉那可不是妖奴的本分。

    片刻功夫,六兩帶著心腹兒郎匆匆趕赴山外迎接三阿公,黑風煞和裘平安也被他帶在身邊壯門面。

    雙方見面,六兩快步搶上以晚輩問禮:“三阿公法駕光臨,齊喜山蓬蓽生輝,後生晚輩迎駕來遲,萬望您老恕罪。”

    三阿公也邁步上前,胖墩墩的身體彎下扶起了六兩,完全沒有上位妖靈的威風,笑得又和氣又開心:“六兩先生這麼說可折煞我這個老胖子了。這趟拜訪先生,途中本來打算處理另一樁麻煩事,沒想到出乎意料地順利,由此省出了不少時間,提早來拜訪齊喜山,是我唐突、向你告罪才對。”

    寒暄的工夫,雙方手下換過了烙扣著本宗氣息的門帖,彼此身份確認無疑。大家是第一次見面,六兩當真沒想到堂堂三阿公竟會如此平和,而三阿公望向六兩的目光裡,也帶了幾分贊許......齊喜山出迎的排場不算太大,六兩以下眾多精怪,穿著打扮談不上如何華麗氣派、但干淨整潔、透著一份精氣神。

    三阿公是什麼樣的人物?以齊喜山現在的家底,不管弄出什麼樣花裡胡哨的場面,也入不了三阿公的法眼,反倒落了下乘。像現在這樣,以樸素本色示人才是中正之道。

    另外,三阿公的目光還在黑風煞和裘平安身上稍作停頓,跟著對六兩道:“這十年裡齊喜山聲望日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其他且不論但只兩位貴屬,便足見齊喜山的風采了。”

    大黑鷹本就是神駿之物,自從修習陸老祖傳下的正法以來,天生的威風越發純透逼人;裘平安則因先祖血脈覺醒,乍看上去雖是個二混子模樣但神光內斂。

    這兩個妖怪現在的修為或不值一提,但都有一份大好前途,三阿公的稱贊就是因此而來。

    六兩搖頭笑道:“三阿公誤會了,他們兩個並非齊喜山的屬從,而是晚輩的好兄弟,一起為我家主公效力。”說著,把黑、裘兩人引薦給對方,三阿公也指了指與自己同行的少女:“這是我的外孫女,名喚青雲。”

    青雲小姐款款上前,斂衽作禮,一口官話軟軟糯糯:“青雲見過三位先生。”

    蘇景麾下三大妖奴一起還禮,六兩和大黑鷹都還好,可裘平安那對斜吊吊的眼睛,在望向人家的時候,幾乎就是‘噌噌’的冒精光,顯得頗為無禮。青雲還是個小姑娘,被他駭得小臉煞白,情不自禁倒退了兩步,想要躲到外公身後去。

    裘平安平時渾渾噩噩,但還從未像此刻這樣失態,黑風煞見狀低低叱喝一聲:“小裘,端莊些!”六兩也急忙開口替他遮掩,向對方道:“我這位兄弟剛剛破階晉位,心神尚未完全安穩,三阿公、青雲小姐切勿見怪。”

    三阿公則抬手擋住了自己的外孫女,不許她躲入自己背後,訓斥道:“人家高看你一眼,你卻不謝反懼,像什麼樣子?”青雲懦懦止步,不敢說話但也不敢去看裘平安,小泥鰍也如夢初醒,混橫家伙居然臉紅了......

    六兩咳嗽了一聲,岔開了話題:“好叫三阿公知曉,我家主公現下也在山中,主公聽說您老要大駕光臨開心異常,特意來此等候。只是...只是他以為您會九天後才到,此刻正在閉關修行,晚輩這就派人去請主公出關。”

    三阿公立刻搖頭:“萬萬打擾不得。早到已是冒昧,若再打斷貴上的功課,老夫這張臉皮可就真的掛不住了......不過,既然知道蘇小友就在齊喜山,若不能見上一面我是萬萬不甘心的。”

    說著,三阿公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只好打擾六兩先生幾天了,只看我的身形......先生千萬別嫌棄老頭子飯量大。”

    三阿公要在齊喜山小住等待蘇景,六兩面露喜色:“三阿公說笑了,晚輩求之不得!快請進山。”

    一行妖怪說說笑笑,進入山中妖巢落座,先談正事,齊喜山與天酬地謝樓的生意談不上如何了不起,雙方公公道道很快就落實下來,再之後賓主間的寒暄客套,氣氛融洽得很。

    ......

    六兩妖巢中正熱鬧,一個腳步略嫌疲憊的少女,走進了蘇景‘入土為安’的偏僻山谷。臉上灰一道白一道的塵土,遮掩了她的顏色;眼簾低垂著,愈發顯出她的倦色,少女粗布衣衫,腰間挎著一柄鐮刀、肩上背著一只竹簍,滿滿當當的草藥。

    齊喜山從來都不禁凡人出入,再普通不過的采藥女子。

    站在山谷入口,確定四下無人,她的腳步忽然輕快了起來。隨她的奔跑漾起一陣輕風,無形無質、來過、消失。竹簍、鐮刀都被扔到了一旁。

    素手翻了翻,白皙水嫩的掌心托出了一只乾坤囊。少女口中哼起一個悠揚的調子,自乾坤囊中取出一件件......羅裙。

    折疊得整整齊齊、顏色鮮艷質地精良的衣裙。

    少女笑了,從漂亮衣裙間挑挑揀揀,最終選了一件淡紫底色隱繡茶花的長裙,繼而窸窸窣窣一陣忙活,解掉身上的粗布衣服、換上了新衣,赤著雙足蹦蹦跳跳地來到谷中的水潭旁俯首相照。

    跟著她哎喲一聲輕呼,頭發還是亂糟糟、臉膛上還盡是塵土,再漂亮的衫子穿在身上也不像樣子......羅裙飄落在地,那具窈窕**鑽入了水中,浪花兒輕濺,水聲動聽,這時候有風吹過,青山微笑。

    出浴。當那件茶花霓裳重新被穿好,當那亂蓬蓬的頭發被挽成如今東土最為流行的盤桓髻,再有一枚玉釵橫別雲髻、一枚紫珀滴於額頭、一串火紅琥珀珠兒映襯皓腕......山中采藥的樸實女子不見了。

    粉妝玉琢、清秀甜美的明媚少女。

    對著水潭照了又照,忍不住扶一扶頭釵、提一提長裙,自顧自地美麗著,如此良久。可到底,她臉上的明媚笑意還是散去了,少女略顯郁郁,嘆了口氣,這身打扮太張揚了,不能穿到外面去,至少現在還不行。這份顏色無人能見,自己也只能在這偏荒山谷中顧影自憐。

    忽然少女一皺眉,眼中現出警惕神色,雙手盤結掐出一個手印扣在自己的心口處,隨即她的氣息完全消散,人未動、但除非直接看到,否則再無法察覺她存在的痕跡。之後少女抬起頭向東方望去:

    十余道劍光閃爍,御劍之人正努力散出威勢,向著齊喜山飛來。

    正在府中款待貴客的六兩也有所察覺,微微皺了下眉頭,來者的氣勢直指齊喜山,錯不了是來找麻煩的。但還沒等他做什麼,黑風煞就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傳音入密:“你自款待客人,我去看看。”說話同時他對裘平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隨自己同行。

    按著黑風煞的意思,兩個人悄悄退出去就是了,可裘平安今天不知道怎麼了,還裝模作樣地擺出了個威風模樣,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的、特別是少女青雲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什麼人如此大膽,來找死麼。”這才轉身邁步、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

    一貫的東北口音,也變成了字正腔圓的官話。

    當著客人的面不好說什麼,出門後黑風煞斜瞥裘平安:“你沒事吧?”

    “咋也沒咋地啊?啥事沒有。”裘平安覺得自己挺無辜,應了一句,催動雲駕與黑風煞飛起迎應向來人。

    來的都是些年輕人,劍光駁雜遁法普通,唯獨為首的那位青衫男子器宇不凡,目中神光聚攏,看樣子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與兩個精怪一照面,青衫男子就問同伴:“是他們兩個?”

    緊隨其後的一個頗有些姿色的少女搖了搖頭:“不是,是一個中年道士,自稱宋六兩,還亂吹大氣冒充離山妖屬,那個妖孽實在可惡。”

    男子點點頭,再望向黑風煞與裘平安時面色倨傲:“你們下去,叫宋六兩出來拜見仙家法駕,若他誠心悔過或許還能留得性命。”

    蘇景抵達白馬鎮前夕,齊喜山的小妖在去接應鎮民的途中,曾與一群修家弟子口角打鬥,先吃虧跟著六兩趕來扳回了局面,雙方各有損傷。此事黑風煞曾聽六兩提到過,剛剛再聽到對面女子的說辭,心裡就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

    黑風煞懶得廢話,直接把離山配發的信物扔給了對方,冷聲道:“自己看,看完了快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1 11:20 PM


    第一百章 妖人見面分外眼紅

    青衫男子是識貨之人,揚手接下牌子一看就知道妖怪們的確是離山門下,雙眉皺了起來此人喚作嚴辰,是棲霞山的弟子,門宗威望遠遠不如七大天宗,是在二流、三流之間晃蕩的普通宗派,不過他本人的天資還算不錯,不久前剛突破小真一晉位五境修士,這樣的成就比起離山普通的內門弟子還要更強些,由此他深得門中長輩看重。

    他身後的艷麗女子名叫李萼,所在的傾雲澗就更差勁了,全不入流,若傾派而出、人人拼命,大概能和當初那個被蘇景用‘空瓶靈精’坑掉的求魚老道的鶴鳴觀拼上一陣,但遲早落敗。

    李萼與嚴辰認識的時間不短,兩個人背著長輩偷偷廝混,不久前李萼和同門與齊喜山衝突,究其緣由還是李萼倨傲、挑釁在先,結果被六兩打得落花流水,憤懣難當傳訊情郎。

    枉嚴辰有大好前途,卻迷煞了這個惹禍精,本來他正在為師門辦一件重要事情,但受到消息後還是繞路趕來,要為李萼報仇,這才來到了齊喜山。

    離山劍宗又哪是一般人物能惹得起的,嚴辰一見信物心中就打了退堂鼓,但又不想在心上人眼前丟面子,強撐道:“既然是離山門下,便更該檢點些,在外面胡作非為,沒的辱沒了天宗威名。”說著,把信物拋還了個黑風煞。

    山中有客人,這邊打起來六兩面子上不好看,是以黑風煞不欲多事:“你說的是都是些什麼?快快回去吧!”

    裘平安可不管那一套,對黑風煞吆喝了一聲:“跟他扯那些沒用的干哈啊!”言罷膀子一晃妖威轟然綻放,小泥鰍雙目圓整瞪向對方,混橫勁盡顯無疑,大吼道:“一塊上,爺爺接著!”

    濟水龍王的血脈不是白來的,妖威暴發,對面有幾個修為淺薄的修士連飛劍都駕馭不穩,歪歪斜斜地摔了下去。白袍嚴辰的臉色更難看了,‘惹不起’已經讓他騎虎難下了,現在又來了個‘打不過’,就憑小泥鰍的威勢,嚴辰自問遠不是對手。

    其實裘平安算是客氣的了,沒直接表演給‘吞吐妖丹’給他們看。

    無奈從臉上閃過,青衫嚴辰冷冰冰地甩下一句:“我敬重離山威名,今日不與爾等為難,但此事未了,有暇定到離山向你家刑堂問一個公道!”說完對著同伴說了聲‘我們走’,掉轉飛劍迅速遁去。

    黑風煞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正要追打下去的裘平安,後者滿臉不痛快:“你拉我干哈?就這麼漾他們走了?怕他們咋的?”

    一向正經的黑風煞居然用上了一副輕飄飄的語氣:“要說啊,大開殺戒、你崩濺著一身鮮血回去,再進門時還身上血還冒著熱氣,的確是挺威風的。”

    “我就這麼想的。”裘平安脫口而出,隨後才愣了愣:“你咋知道的?”

    黑風煞笑了,話說得飄忽:“倆眼離得那麼遠,按理說你不值當這麼上心吧?”

    裘平安臉紅、嘴硬、裝傻:“啥呀,你說得啥呀,我聽不懂。”

    情之一物果然沒道理可講,裘平安走南闖北,遇到過不知多少想抱他粗腿的嫵媚妖精,他都不放在心上,沒想到今天

    嚴辰已經打定主意了,若李萼如以往那樣稍不如意就大吵大鬧,他拔腿就走,可是沒想到的,在遣散了師弟師妹後,李萼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默默飲泣。

    心上人的這番神情,嚴辰以前就見過一次:她將身子交給他的時候。

    嚴辰忍不住了,輕輕咳嗽了一聲:“那些妖孽來頭不小。”

    “結怨起因我未講真話,先前是怕你聽了會生氣。”李萼幽然開口,但並不看嚴辰,仿佛只是自言自語:“那些妖怪出言輕佻、侮辱於我,開始我還忍得,可後來它們句句不離不離夫妻之間的事情,忍無可忍,我才拔劍動手。”

    李萼輕輕一嘆,抬眼望向了嚴辰:“我曉得,你有苦衷的,你走吧。”說完她決然轉身,縱劍方向仍是齊喜山。嚴辰急忙攔住了她,李萼低著頭不與他對視,心中卻閃過一絲得意:給你說實話你裝窩囊廢,非得氣一氣才要來勁,男人,賤呢。

    語氣不變,李萼的神情凄婉,隨口編造著自己的委屈,嚴辰越聽目光閃爍地就越厲害,聽了良久、更猶豫了良久,嚴辰終於下定決心,沉聲道:“此仇非報不可,齊喜山無人能活,但此事絕不容第三個人知道。”

    李萼轉悲為喜:“仔細說與我知。”

    來找事的人退去了,齊喜山六兩府上熱鬧依舊,唯獨小泥鰍有些遺憾:沒能濺一身血回來,在她面前威風一回。

    僻靜山谷中的少女也放松下來,自嘲一笑,因為自己的疑神疑鬼。不過緊張過後,之前試穿華裳的興致也再提不起來了,少女嘆了口氣,脫下了身上的漂亮裙子,仔仔細細地折疊整齊重新收回乾坤囊。

    但她並未穿回那身粗布衣衫,此間荒僻不會有人闖入,少女只穿著褻衣,手中結印閉目盤膝,緩緩吐納、入定。

    兩天過去,子夜時分、夜闌珊,荒冷小谷的地面微微一震,蘇景帶著屍煞衝出地面,連續一個多月的煉屍終於了有進展,蘇景已經摸索出了些門道,月色映照之下少年滿面喜色旋即,喜色變作驚訝:任誰才睜開眼睛就看對面坐著個美艷不可方物且衣衫不整的女子,都難免驚訝。

    少女也立生感應,從入定中醒來,她又哪會想到地底下竟然會鑽出個大活人來。

    兩人同時驚呼。

    蘇景‘咦?’、少女‘啊?’,蘇景再‘嘿嘿’,少女還是‘啊!’

    愣愣對望片刻,兩人又同時開口:

    “喪修余孽!”少女見識不錯,看到對方身邊的屍煞,很快便猜到端倪。

    “莫耶魔女!”蘇景的語氣更驚訝,意外相見中少女沒能守住心境,‘督目’之術破去,雙眸中三瞳環套,雖只是細微變化,但又怎麼能逃過金烏洞察;光明頂山核中就擺著一位來自莫耶的師娘,蘇景又怎麼可能認不出眼前少女的出身。

    少女美麗依舊,只是那份明浩消散不見,換而邪異凜然!星月清朗、山谷靜謐,邪異昭彰卻更顯妖嬈的女子

    少女一眨眼睛,重新‘督目’,又復明媚動人,跟著她笑了,對蘇景道:“你煉屍、我莫耶,都是妖人呢。”

    蘇景接口:“大家都見不得人,不如做個朋友?”

    少女欣喜點頭,正要再開口說什麼突然一翻手,一枚黑色的種子被她拋落地面;同個瞬間蘇景也沒閑著,一拍錦繡囊冥明尊取到手中。

    兩聲輕響同時傳出,一個身著青葉甲、手執枯木劍的樹靈尊顯身少女身旁;蘇景這邊喚出的鬼物並不顯身,只有一團煞氣緩緩蠕動著,浮於蘇景身後。

    少女面色焦急,忙不迭搖頭:“是我不小心讓靈種落地,樹靈尊這才現身,你放心,我這就把它收回去。”一律神識卻暗送入樹尊,催動其立刻動手。

    蘇景一樣滿目歉意:“我的喪衛自動躍出來護主,你也別誤會”藏在背後的手則悄悄打了個手勢,命令惡鬼進擊。

    轟地一聲,樹靈與惡鬼各展神通打成一團,頗讓蘇景意外的是,少女請出的怪物實力著實了得,與鬥魁冥明尊喚來的喪物打了個不分勝負。

    蘇景面色詫異,望著少女:“這他們兩個怎麼不聽話了,竟自顧自地打起來了。”

    少女神情納悶:“是啊,怎會如此?難道它倆以前就有宿怨?”

    蘇景釋然:“定是這個緣由了,它們兩個廝打與你我無關的。”話還沒落地,他的雙手連連揮動,眨眼間十余道真火飛旋直撲少女。

    少女出手不比蘇景慢半分,七八道長藤自她身前破土而出,或劈或刺、或裹挾風雷或悄然無聲,從四面八方向著蘇景打去。

    嘭嘭嘭的悶響連串,蘇景的護身赤炎勉強抵住靈藤偷襲;少女祭起的天葵盾吃力抵住真火猛擊。

    “無恥!”兩個人異口同聲,罵對方。

    撕破了臉,少女再不遮遮掩掩,全力催動神通轟殺蘇景;另一邊,陽火、金風瘋狂流轉,熾焰熊熊凶狠反擊。

    少女看著柔弱,但她鬥法的路數著實勇猛,不同於普通修家那樣相隔遙遠彼此‘放箭’,她揉身於自己喚起的草木之威,氣勢如虹,直奔蘇景殺來。

    可是再怎麼霸道又怎及蘇景?有道是‘風疾火烈’,他風火雙修,體內真元躁動,不往前衝蘇景自己都不舒服。

    悶響變作轟鳴,金風怒嗥熾炎妖嬈,長藤揮舞草木成狂,待兩人衝到對方跟前,打得就更加凶險了,這個張口噴出一團陰風,那個甩頭青絲中飛旋出三片葉刃;這個抬手揮出兩道烈火鞭、那個頓足驚起七只乙木刺

    兩個人鬥在一起,偏偏大家的本領在伯仲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山谷中鬧出的動靜越來越大,少女的目光漸漸焦急,手上不停,口中對蘇景道:“這麼鬧下去,驚動了旁人對大家都沒好處,不如罷手吧。”

    蘇景出主意:“一起數到三,大家一起收手。”

    少女怕他使詐,皺眉道:“要先立個誓,數到三必須停手。”

    蘇景同意,兩人各自立下誓言,跟著異口同聲數了個一二三,然後誰也沒停手,打得更凶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1 11:22 PM


    第一零一章 死也要漂漂亮亮

   又乒乒乓乓地打了一陣,猛地一串慘嚎傳來,少女喚出的樹靈尊與冥明尊請出的猛鬼竟鬥了個玉石俱焚,同時消散不見。少女的面色愈發焦急,看來是真的不敢再耽擱下去了,沉聲對蘇景道:“小賊,你我也要像它倆那樣、非得同歸於盡不可麼?”

    蘇景望上去比她還無奈:“你先停手?”

    “做夢!”少女杏眼圓睜,憤怒中不知為何,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似乎就是因為這份委屈,讓她忽然變得決絕了,咬牙道:“死便死,有你墊背至少不吃虧,跟你拼命!”

    說話間,她背後生出一對蝶翼、搖擺生香,由此她的身法也陡地靈活百倍,於惡鬥中搶到了上風;蘇景不甘示弱,金光閃爍中天都雙翼亮出立刻又扳回了局勢,兩人自地面搏殺變作空中撲擊。

    較之剛才,形式變得愈發險惡了,雙方已經是真正的性命相搏,稍不留意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蘇景眉頭大皺:“就算你我的身份都不能外露,可說到底大家無冤無仇。”

    少女的眼圈紅了,委屈更甚、楚楚可憐:“誰想平白拼命,你逼我的!”

    蘇景眼中精光閃了幾閃,莫名說了句:“我先九成!”隨即他的攻勢稍緩。‘九成’之意,是從全力以赴的出手,變作只用九成力道的攻擊。放緩一成力道,會讓他略處下風,但又不會立時落敗。

    少女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點點頭,手上也緩慢下來,跟著又道:“八成。”

    兩個人又同時撤去一分力道,繼而同聲道:“七成。”

    “六成。”

    “五成。”

    如此這般,直到最後兩人終於停手罷鬥,人還懸浮於半空,四目相對全神戒備。大眼瞪小眼地對峙了一陣,少女總算放松了下來,目光裡笑意隱隱望著蘇景。

    一看她的樣子蘇景就覺得不妥,果然下個剎那身體立生反應,他猛地扒開自己的衣襟低頭去看心口,怒道:“妖女!”

    只見蘇景的心口皮膚,正一跳一跳、一枚小小種子正努力發芽,呼吸工夫就破皮而出、長出了寸許高的一節莖子,蘇景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中的招。

    少女的笑容一下子明媚起來:“這根蔓子喚作‘仙截’,莫看它那麼不起眼,但我一個心意,立刻就能斷了你的心脈你若始終全力與我相鬥,有真火護身、我便沒機會在你身上種下它。怎麼樣?饒你狡詐多變,還是難逃你家仙子的手段。”

    笑語妍妍、得意洋洋,少女話正說到一半,忽然覺得自己左胸傳來微微刺痛感覺,納悶中低頭一看,俏臉立刻變了顏色;一根金色的劍羽,悄無聲息地釘在了她的胸襟上。

    紫凰庚金劍羽,早就吃住少女了。之前它的位置拿捏巧妙,就掛在少女的褻衣上,卻沒有觸及皮膚,直到此刻奉蘇景之念,綻放出些許銳意,少女才有所察覺。

    和蘇景中‘仙截’一模一樣的,劍羽也是在少女收力時趁虛而入的。

    少女愣了愣,苦笑了起來:“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心軟,給你種下仙截之初便立刻發動,直接要了你的性命。”

    蘇景一哂:“說不定是你中劍羽再前呢?”

    “罷了,說這些沒什麼意思。你可知,我和你死拼到底,其實其實不光是我出身之事,還因你、你看了我。”少女伸手裹了裹褻衣,卻愈發引人遐想了,而她心中的念頭早都轉過幾次,盤算著自己有沒有機會讓蘇景稍微失神、在劍羽刺穿自己心髒之前,先以仙截拿下強敵。

    不料還沒等她算計完畢,靈識一顫、就此失去了與‘仙截’的聯系。再看蘇景胸口已經恢復如初,那截怪蔓化為枯灰散落。陽火擅煉,‘仙截’雖靈異,但還是擋不住金烏陽火的淬煉,時候耽擱得稍久便被蘇景徹底毀掉了。

    修為相近、手段類似、寶貝相若、就連心機和臉皮都不相伯仲的兩個人,在一次又一次平手之後終於分出了勝負,蘇景僥幸小勝、少女雖敗猶榮

    蘇景抬起手,對著天空擺了擺。

    山谷中的惡戰動靜不小,妖奴們有所察覺,黑風煞與裘平安聯袂趕來查探,此刻已經進入了蘇景的靈覺範圍。蘇景控制了局勢,自然不用旁人幫忙,見他擺手妖奴會意,傳音入密說了句‘三阿公已經到了,待此間事了請主公去六兩的洞府’,跟著轉身離開。

    蘇景又把劍羽提了提,懸於少女咽喉。拼鬥時你死我活,不用太計較什麼,可現在仍把劍羽對著人家女孩的胸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此刻少女的神情歸於恬靜,一言不發,無視劍羽,甚至都不看蘇景一眼,輕輕一拍乾坤囊,從中取出了不久前剛剛試過的淡紫色茶花長裙,背過身去開始穿戴起來。

    死也要死的漂漂亮亮,她打扮得很仔細,蘇景等得也挺耐心,沒催促她半個字。

    好半晌,少女才打扮整齊,曼妙且美麗。轉回身來少女揚起下頜望向蘇景,蘇景笑了笑:“很好看。”

    莫耶少女不領情:“少廢話,動手便是。”煉屍是禁忌之術,事關身家性命的大秘密,豈容旁人獲知?少女自忖死定了。她又哪知道蘇景根本未動殺心,堂堂離山第一代真傳弟子,玄妙法術學之不盡、會去修煉禁忌之術?就算少女說出去有人肯信麼?蘇景只想擒下她問清楚一件事情罷了。

    “不殺行不行?”蘇景問,仿佛劍在人家手裡似的

    “行啊!”莫耶少女回答得干脆極了,一點沒猶豫。

    “你來了中土,又該怎樣回去莫耶?”蘇景替師母問的。藍祈困守山核,在這個世界上此情無處可消解,如果沒有意外,她一定會終老山中。可是如果能回去呢?如果能回去莫耶地、回去故鄉,或許她能快活起來吧。

    蘇景想問的僅止於此,他想問清師娘回家的道路。

    莫耶少女皺起了眉頭,片刻後驀地笑了:“若我知道該怎樣回去,還會不走麼。你以為我喜歡此間?我喜歡”她的目光瞟向被扔在一早就扔到旁邊的粗布衣衫,後半句話並未說出口,而是語氣一轉:“少再轉彎抹角了,說吧,放我離開有什麼條件。”

    “其實我對莫耶來人的印像還不錯。”蘇景說了句在少女聽來毫無來由的話,跟著劍羽一聲輕鳴,返回了少年手中。

    莫耶少女意外,但機不可失,就算心裡存了三萬斤的疑惑也不耽擱她身形一閃疾飛空中。可她不過才離地丈余,雙眸中陡顯駭然。

    不止她,蘇景也大驚失色!

    沒法不驚天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2 08:17 AM


    第一零二章 山崩地裂

   惶惶威勢、浩浩巨力從高空直落齊喜山。

    擋無可擋,堪比飛星墜地的凶猛力量,憑蘇景現在的修為,只消被稍稍波及就會粉身碎骨;避無可避,巨力死死籠罩住方圓百裡範圍,整座齊喜山都在其中,莫說來不及、就算蘇景有時間發動火遁,仍逃不出去。

    滅頂之災,來得如此無端、如此強橫,如天穹塌陷......有人施展浩大神通,轟襲齊喜山!

    連‘驚天動地’都不足以形容的力量從高空落入齊喜山中,山尖剎那崩碎,土石四撒絕嶺飛灰,如此下去不消剎那齊喜山萬千生靈無一能活!

    就在此刻,遽然一聲蛙鳴震徹天地,遙見六兩妖巢所在之處,三道金光直衝蒼穹,同樣霸道狠辣的神通巨力迎向天降神威!事發突兀,沒人知道天頂壓下來的可怕力量因何而來、從何而來,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坐以待斃,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三阿公和他手下兩個伴當傾盡全部修為,出手抵擋大劫。

    一上、三下,兩個方向,轟轟烈烈的對撞!

    旗鼓相當。

    強光爆碎,剎那間方圓數百裡亮如白晝;力量並未抵消不見,而是崩然散碎化作千股萬道,裹挾著刺耳嘯叫向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亂流激蕩,包蘊殺機,論及傷害比起普通修家揮出的飛劍也毫不遜色。向著偏僻山谷撲來的混亂氣流著實洶湧,憑著蘇景或莫耶少女的手段都難自保,唯有聯手才能度過難關。

    性命比天大,蘇景和莫耶少女哪還顧得上先前的間嫌,甚至都不用招呼一聲兩人便並肩而立,蘇景風火如刀逆劈亂流,少女織藤架林護佑周圍,兩個人一攻一守默契配合,咬緊牙關苦苦支撐......

    莫名之災,來得無端散得也迅速,不長的功夫亂流消散一空。

    山崩地裂。

    所有峰巒皆遭碾壓,有的轟然坍塌、有的詭異斜傾搖搖欲墜、個別一兩座山體特別結實的尖峰干脆被壓入泥土。占地數十裡、號稱六頂十三峰的齊喜山被抹平了大半,片刻前還昂立於天地的座座險峰,現下無一例外,只還剩三十余丈的殘骸。

    哢哢的怪響從山體殘骸中不停滲出,落入耳鼓讓人不寒而栗。

    蘇景面色蒼白,莫耶少女目光恐懼,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的神情。

    片刻恍惚,蘇景回過神來,對少女道:“你快走吧。”隨即天都雙翼展開向著六兩洞府的方向疾飛而去。

    大難不死,莫耶少女目中的驚惶很快散去,又復靈動鮮活起來。遙望著蘇景離開的背影,她饒有興趣的樣子......

    六兩的洞府崩塌了,一片殘垣斷壁。

    當亂流橫掃四方時,六兩拼命去保護麾下兒郎;裘平安直撲青雲,護住了幾位貴客——三阿公和手下的兩個伴當全力一擊,自己也受大力反挫,都傷得不輕,當時已經沒有自保之力,幸虧裘平安的魂被青雲勾了去,否則三阿公等人就算打碎了天降之劫,也得被亂流剿殺;烏鴉衛及時結陣護住了自己;

    就只有黑風煞一個人,去保護白馬鎮百姓的營地。

    萬幸的是撲向白馬鎮百姓的亂流不算太多,黑風煞拼著自己受傷擋下了大半;可惜的是黑風煞一個人,終歸還是無法保護偌大營地,還是有一道亂流波及到營地邊緣,傷亡十余人。

    當年曾和蘇景一起做捕快的王老三死了,當年曾想把蘇景舉薦到州府書院的私塾老夫子死了......把白馬鎮遷入深山,就是為了保大家一個平安,可是誰有能想到今日的無妄之災!

    三大妖奴都在抵抗亂流中負傷,其中黑風煞和裘平安傷得頗重,都無力起身了,六兩情況稍好,折了一條胳膊,頭皮也被掀掉了一大片,敷藥也難以阻擋鮮血滲出,繃布染紅了一大片,跟在蘇景身邊喏喏道:“是我該死...當時只想著兒郎,忘、忘了小祖的鄉親。”

    “不怪你。”蘇景沒什麼表情:“你手下怎樣?”

    六兩摸不清蘇景這麼問意思何在,心中稍藏驚疑,但還是如實應道:“都保住了,總算沒鬧出人命。”

    蘇景說道:“調一些過來幫我安撫大伙,你帶我去見三阿公。”

    沒有寒暄應酬,沒有虛偽客套,蘇景找三阿公只想弄清楚一件事:天降劫難,和他們有沒有關系。畢竟,三阿公一行才進齊喜山不久就出了這樣一件禍事,多少有些巧合。

    三阿公的回答直接了當:“我會查,但與我有關的可能不大。提前造訪齊喜山於我自己都是個意外,更毋論我的仇家。”

    蘇景點點頭,對著三阿公深深一揖:“若真與前輩無關,蘇景先謝過前輩仗義出手之德,我還有事要做,您老好好休養。此番大恩來日定當補報。”說完轉身離開,又問跟在身邊的六兩:“你有什麼仇家?”

    六兩臉色茫然,純粹習慣使然伸手去撓頭,結果觸及傷口疼得他打了個哆嗦,苦笑道:“小祖宗知道我的為人,沒什麼雄心壯志、從不會惹是生非,齊喜山也不是稱霸一方的妖精門宗,不過是個買賣字號,且往來交易都是公平買賣,沒見哪位主顧不滿意過,哪會有什麼仇家。”

    跟在六兩身後的一個妖怪頭目插口道:“前兩天不是有些修士上門找事麼?您看會不會是他們?”

    六兩想也不想就搖頭:“那些修士本領稀松,師門肯定也不沒什麼了不起,怎麼可能發動出這樣一道大神通。”

    蘇景一直在地面下入定煉屍,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當即插口訊問,六兩先解釋過前因,又帶和小祖宗一起去找黑風煞、裘平安了解當時的細節,最後黑風煞道:“其他人都不值一提,唯獨領頭的那個青衫青年有幾分氣勢,出身應該還算可以。”

    蘇景追問:“他們是哪一宗門下?”

    黑風煞和六兩同時面露難色......對方都是些庸才,完全不入妖奴的法眼,都不稀得去問一問他們的出身。

    蘇景不怒、不怨,對黑風煞、裘平安囑咐了一句:“你們靜心休養。”轉身走出門外,奇怪的是,他前進的方向空無一人,就那麼走在瓦礫磚石之間,直行三十余丈,對著面前的空氣問道:“前兩天來離山鬧事的修士,你見到了麼?識得麼?”

    空氣中一陣漣漪波蕩,莫耶少女居然沒走,而是捏了個隱身訣悄悄跟在了蘇景身後。

    少女的神情有些意外:“你怎能看出我的葉隱法術?”

    金烏淬煉,於細微中見真相,少女的隱身法門雖然精妙,但近身五十丈內逃不過蘇景的洞察。蘇景並沒回答她,又把問題重復了邊:“前兩天來離山鬧事的修士,你見到了麼?識得麼?”

    不是‘病急亂投醫’撞大運般胡亂發問。莫耶少女藏身齊喜山,為自己安全著想也應該將附近的修行門宗摸查清楚。果然,少女應道:“西方四百七十裡,有一座傾雲澗,那天來的大部分都是傾雲澗的弟子,但為首男子我不認得。”

    六兩也知道傾雲澗,雖然是近鄰但修家和妖門有別,平日裡素無往來。

    “多謝。”蘇景轉身欲走,又停步,對少女道:“莫再跟來了,再有,齊喜山遭此大難,用不多久就會有高人來巡查,你快些離開,萬一被他們抓到,說不定會把此事算到你頭上。”

    跟在蘇景身旁的六兩,聞言心中驚疑,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少女幾眼,心中暗忖:這女娃娃是什麼人?

    要知道齊喜山挨下的那道神通絕非等閑,普通的妖人就算想擔下它都沒資格。

    對蘇景的話,少女不點頭也不搖頭,仔細看了看他,她小聲道:“看你心裡很生氣的樣子,莫氣了,打架的時候得心靜。”

    小妖女‘變化多端’,蘇景無心分辨她的真實想法,只是一點頭便不再理會她,也不向始終跟在身邊的六兩解釋什麼,而是突兀問六兩:“你手上有沒有好東西?符篆丹丸都可以,多多益善。”

    小祖宗開口六兩絕不財迷,離開不久便轉了回來,把一只未封口的乾坤袋遞道蘇景手中:“這是我壓箱底的好貨色。”

    蘇景看都不看直接將其置入自己的錦繡囊,對六兩道:“我離開一陣。”

    六兩急忙道:“小人追隨小祖宗一起。”

    蘇景搖了搖頭:“安撫鄉親、照顧好老黑、小裘和幾位客人,這些事情都著落在你身上了。”說完,蘇景望向早就侍立在一旁烏鴉衛:“劍羽給我。”

    收回劍羽,蘇景又說一句‘烏鴉衛隨我來’,展開雙翼向著疾飛而起。

    莫耶少女眨了眨眼睛,待蘇景走後,她又隱去了身形悄悄跟住了他,只不過這次距離得遠了些。不料,前面的蘇景忽然又止住了急行,少女嚇了一跳,還道他又發覺自己跟來,忙不迭也止住身形。

    蘇景並未向身後張望,而是低頭鳥瞰齊喜山,緩緩盤旋了兩周,就此啟程向著傾雲澗的方向飛去;莫耶少女也低下頭去張望,心裡猛地打了個突:人在山中時不覺得什麼,此刻自天空俯視:崩裂的廢墟中,赫然顯出了一只巨大的.....腳印!

    巨靈一腳,踏碎百裡齊喜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7 07:28 AM


    第一零三章 齊喜山來的

  目送著蘇景遠去,六兩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掀起衣襟下擺去抹額頭上的冷汗......跟在他身邊的心腹妖怪有些納悶:“大王為何恐慌如斯?”

    “混賬!”六兩皺眉呵斥:“說過多少次了,要喊我東家。”

    “東家息怒、東家息怒。”心腹妖怪沒記性,但有眼力價,立刻就改了口。

    六兩這才點點頭,回答之前的問題:“未能全數保住白馬鎮百姓的安全,我自然會心虛害怕。”

    一般的妖怪哪會把普通人命放在眼中,聞言心腹笑道:“那麼大的災禍,才死了十幾個人,算得不幸中的萬幸了,要我說,大王...東、東家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嘞。”

    六兩搖頭:“你不曉得,當初小祖宗祖孫兩個落戶白馬鎮,得了鎮民不少幫助,小祖宗的爺爺去世,有關喪葬一切都是鎮上人齊心張羅、操持的,於小祖宗心裡始終覺得小鎮有恩於他,鎮上的老老少少,哪一個都是他的眼珠兒。”

    心腹妖怪愈發地糊塗了:“可是我也沒見小祖宗發怒啊,剛才不是一直平平靜靜的?”

    六兩嘿了一聲:“你又哪曉得小祖宗的脾氣?我給你講,平時沒事的時候,他老人家的眼裡都是帶著些困意、臉上掛著些迷糊的;他琢磨壞主意...不是,動了伏魔心思的時候,他會笑得爽爽朗朗,可是你見他剛才的樣子,目光清透可有絲毫倦意?面色沉穩哪見丁點迷糊?我追隨小祖宗這麼長時間,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但是不難猜的...他老人家真正動了雷霆之怒,我又職守有虧、如何能不心虛啊!”

    心腹妖怪明白了,又提起了另個問題:“小祖宗不是去傾雲澗查案麼?他找您要寶貝做什麼?”

    不愧是蘇景麾下第一妖奴,六兩還真明白主上的心思:“查案是沒錯,可是這麼大的事情,客客氣氣地上門去問,又怎麼可能有結果?是以非得動用非常手段不可,沒什麼可說的,直接打上門去、從上到下統統都抓起來嚴刑拷問!”

    “但拷問到最後萬一要是誤會了怎麼辦?說聲對不起怕拍屁股就走?小祖宗不是這樣的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他找我要寶貝就是事先存了可能是誤會的心思,到時候會給人家補償的。”

    心腹妖怪撇嘴:“小祖宗是什麼樣的身份和地位?就算冤枉了那些不入流的庸才又怎了?犯得著和他們交代麼?”

    六兩伸手給他腦袋來了一下:“你才是真正的庸才,小祖宗用得著給別人交代?他那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心腹妖怪挨了一巴掌,腦子裡又被打出一個新疑問:“對了,剛剛來轟滅咱們齊喜山的神通,那是何等的可怕,小祖宗身邊又沒有高手相護,就這麼去追查,豈不是送...送...送自己升仙?”

    “所以說你還是不了解他的性子,他還沒有修為的時候,為了掩護座駕黑鷹逃命就敢直挺挺地從天上往下跳!咱家這位小祖宗...真要犯起性子來,真就把自己的性命當成別人腳上的破鞋,說扔就扔了!白馬鎮一下子死了十幾個人,你讓他先別去追查?純粹做夢了。”

    齊喜山與傾雲澗相隔不足五百裡,這樣的距離放在凡間是遙遠路程,落在修行道上卻是近鄰了,前者幾乎被徹底轟滅,後者自然有所感應,宗主穆童被傳來的動靜驚得著實不輕,傳令全宗嚴加戒備,自己也披掛起來坐鎮中宮。

    雖然齊喜山倒霉了與自己無關,但小心點總沒有壞處。

    不料怕什麼就來什麼,天還沒亮,東邊就氣勢洶洶地來了一群人!

    為首那個背襯火翼,揮動之間金紅迸射;他身後的黑衣人看上去出奇邪異,男子身形魁偉高大、清一色的馬尾長發;女子則嬌小玲瓏,盡數刮了個程亮光頭。

    不過修行道上樣子嚇人的怪物比比皆是,徒有其表沒用處,什麼樣的修為就會有什麼樣的威壓,穆童看得出這群東方來人修為平平,由此心裡也踏實了不少,揚聲問道:“何方道友光臨傾雲澗,還請報上仙府寶號。”

    蘇景根本不予理會,回頭吩咐身後烏鴉衛:“要活的,沒我點頭,一個都不能死。”

    蘇景聲音不大,但修行之人耳明目秀,穆童照樣聽了個一清二楚,哪還有什麼客氣的,當即冷笑道:“哪裡來的妖孽......”

    “齊喜山來的。”蘇景忽然轉頭向著穆童所在之處往來,吐氣開聲。而話音落時,四十九對比翼雙鴉結成大陣......破曉之前朝陽未出,天卻亮了。

    赤霞流轉火光升騰,火鴉妖裔周身烈焰升騰、繼而勾連,以玄奧陣法喚請元陽之怒,頃刻,一道火雲凝聚成形,四十九對比翼雙鴉就藏身於這燦燦火雲中,直撲傾雲澗!一見烏鴉衛亮出的陣勢,穆童大吃一驚,但還心存僥幸,叱喝一聲,號令座下弟子出手,自己也一掐劍訣,背後飛劍喚作遁化青光,迎向強敵。

    激鬥不過片刻,穆童的心就沉下去了:火雲滾滾自東向西,前進不算太快卻勢無可擋,傾雲澗弟子打出的神通或飛劍,非但沒能阻其片刻,反而盡數被火雲吞沒。

    傾雲澗,全不入流的門宗,宗主穆童就是比起六兩尚差了老大一截,他門下弟子又怎麼可能高明?

    金烏九劫兵策,專為火鴉量身打造的道兵秘法,如今入陣的道兵都是火鴉大妖的後裔,又有幸於最適合精怪的大聖玦洞天內精修......玄門正法、資質契合、洞府天成!

    烏鴉衛現在都還是妖丁,他們只煉就了九劫中的第一劫,在像樣的修行宗派面前或還無法逞威,但對付傾雲澗綽綽有余!

    最初試探之後,東天上的火雲陡然加快速度,直直衝入傾雲澗腹地,所指之處盡化火海。

    穆童的飛劍也被火雲吞掉了。當初為了追求威力,劍中被他辛苦煉入一律魂魄與心頭精血,劍毀時本尊遭受反噬,受傷不輕。眼看著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穆童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心神,口中喃喃唱咒幾聲,身形輕輕顫了幾顫、就此消失不見......

    蘇景沒出手,跟在道兵大陣之後,一路暢通無阻。正前進中,蘇景忽然轉身單手一揮,金光乍現、近百枚劍羽呼嘯飛旋!旋即便聽到一聲嘶啞慘叫,明明空無一物的空氣中血花四濺,穆童身中數劍,再維持不住偷襲所用的隱身法術,向著地面重重跌落。

    蘇景看也不看,收起劍羽繼續前進。

    宗主遭受重創,剩下的搏殺再沒絲毫懸念,傾雲澗弟子無心戀戰開始逃散,可他們的飛劍大都被火雲毀了去,單憑御風法術,又怎麼會比得上傳承了火鴉血脈的烏鴉衛,更何況烏鴉衛身後還有個長翅膀的蘇景。

    天亮後不久,傾雲澗歸於平靜,從宗主到弟子六十五人盡數被擒。

    蘇景問:“齊喜山之劫,究竟怎麼回事?”

    穆童的修為差勁,但性子天生倔強,冷笑著應道:“你問我,我去問誰?若我有那一擊斷岳的大神通,又豈容你們這些妖孽放肆!”

    蘇景不矯情,對著烏鴉衛道:“上刑。”說完,他退到一旁,坐於一塊巨岩冷眼傍觀。

    烏鴉衛和黑風煞、裘平安廝混得久了,也當真學會了不少厲害手段,今天終於派上了用場,諸般酷刑一一演練,沒用多少時間傾雲澗弟子就挨不住了,紛紛招供,把前日與齊喜山結怨的弟子盡數供出。

    莫說昨夜大禍和兩天前的鬧事,就是前陣子門下弟子和齊喜山小妖動手之事,穆童都不知曉。不過意外之下,他依舊匡護門徒,對蘇景怒道:“只是晚輩弟子的意氣之爭,小小的爭鬥罷了。若只因以前打過架,就要把毀山之罪硬栽過來,公道何在?”

    蘇景沒表情,不回應,對著烏鴉衛點點頭,示意他們繼續。但無關人等不用再捱酷刑,受刑的只是那些和齊喜山打過架的弟子。

    很快問訊有了新的進展,烏鴉衛問明了,最初爭鬥是因李萼而起、兩天前的那個青山青年也是李萼請來的幫手。

    蘇景指了指李萼,烏鴉衛會意,丟開了旁人,所有刑罰都向著她一個人身上招呼。充其量一盞茶的工夫,李萼就受刑不住,但這是關乎生死的大事,她自然不敢吐露實情,哭嚎道:“青衫男子是我的一個朋友,兩天前是我請他來幫忙對付齊喜山的精怪,但昨夜之事確確與我無關。”

    讓李萼意外的,蘇景並未急著追問青衫人是誰,只是招呼烏鴉衛:再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寂寞秋水 發表於 2013-2-27 07:29 AM


    第一零四章 巨靈足

   正如六兩所說,蘇景不確定什麼,所以在來之前就存了補救的心思,若真是冤枉了傾雲澗他會加倍補報......但在這之前,他先得弄清楚究竟是不是誤會。

    李萼大呼冤枉,烏鴉衛哪聽她廢話!直到正午時分,李萼終於捱不住了,嘶聲開口:“昨夜齊喜山的禍事有、有可能是我那朋友做下的...多半是他基於義憤,私下替我報仇...絕非是我挑撥...上仙明鑒,此事當真於我無關的,我全不知情。”

    烏上一聲音陰戾:“仔細說!”

    “我那朋友...說、說他手上有一件厲害寶貝,還說要我等待...他必給齊喜山一個好看,可是兩天前我得知山中妖仙真是離山門下...就打消了再和它們糾纏的念頭,我還勸我那朋友...要他不可造次......”

    李萼心裡算得清一筆賬,既然這些活閻王知道自己請過幫手,不問出幫手是誰是絕不會罷休的。待他們追查到嚴辰那裡,事情便再也遮掩不住了,如今能做得只有把過錯全往嚴辰身上推,把她自己摘個干淨。

    宗主穆童在一旁聽著,氣得雙目圓整,怒叱道:“孽障,齊喜山的事情當真與你有關?!”

    蘇景終於出聲了,徑自問李萼:“你那朋友師門何處,叫做什麼?”

    “小人不知天高地厚,與齊喜山仙長結怨...即便昨夜禍事與我無關,我也犯下了冒犯仙長的死罪...只求您大發慈悲...留下我這賤軀,有生之年日日祈念仙長恩德。”李萼嘮嘮叨叨,不肯直接回答,最後的口供也是最後的籌碼,活命的唯一本錢。

    蘇景毫不猶豫:“說出此人,饒你不死。”

    “還要鬥膽...請仙長立下誓言...再不追究於我。”李萼加重語氣,咬住‘不再追究’四字,只立誓不殺是遠遠不夠的,要真正放過她才行。

    修行中人,認定天道昭昭、篤信神佛在上,由此也格外看重誓言,輕易不會立誓,立誓後也大都會遵守諾言。蘇景不願和李萼再周旋下去,直接道:“我對神佛立誓,只要你說出青衫人來歷姓名,便再不為難你,若違諾,七天之內我死無葬身之地。”

    蘇景毒誓過後,李萼把嚴辰的出身來歷如實招來。

    最初惹禍的是她,後來逼著騙著情郎把事情攪得是她,最後為了保命、把情郎供出來的仍是她。

    聽完,蘇景又問:“嚴辰手上的寶貝是怎麼回事?”

    這個李萼當真不知,搖頭道:“他只提了一句此物了得,其他的並未多說。”說著,她勉強坐起身,對蘇景磕頭:“小女子再謝過仙長不殺之恩。”

    可是她當真沒想到的,待說過話、磕過頭,心口遽然一冷......心脈被截斷了。大羅金仙無救,只剩盞茶性命。

    片刻寂靜。終於,李萼發出一聲尖叫,歇斯底裡:“妖人,你違諾,七日內必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黃泉路上,我等你來......嚴辰,無用之人,你口口聲聲應我齊喜山必會毀於一旦、再無人能活,旁人也無從追查,結果如何?你害死了我,無用之人,你害死了我!”

    已經必死無疑,李萼哪還有什麼顧忌。而她死前的咒罵中,對嚴辰的怨毒反倒比著對蘇景還多。

    對她的詛咒蘇景無動於衷,聲音平靜:“截是截了,但未斷,你學藝不精分不清罷了。”

    金烏大煉真,淬脈煆經錘骨煎皮,蘇景掌握了這門法術,對人經絡大脈了如指掌,對李萼做出個‘截斷心脈’的假像,於他而言不見得比吹口氣更難。

    尖銳咒罵戛然而止,李萼目光閃動著,正想再尋找其他說辭遮掩,只覺金光一閃,隨即眼前變得漆黑一片!雙耳和鼻根微微一涼,跟著濕熱滿面......刺目、剜耳、削鼻。

    劇痛傳來,李萼捂臉嘶聲慘嚎:“仙長曾立誓...不再追究了...饒命。”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就只能緊緊抓住‘蘇景立誓不再追究’的誓言了。

    蘇景應道:“沒忍住。罷了,此事就此了結,你可活命。”

    性命就握在對方手中,心中再如何怨毒,李萼也不敢造次。聽了蘇景的話,李萼心裡也稍稍一松,哭道:“多謝仙長......”不料話沒說完,胸口又是微微一冷。

    蘇景聲音清冷:“這次是真的截斷了。”

    這個女人蘇景一定要殺的,若因此惹來背誓神罰......這個神不信也罷。

    蘇景轉目望向傾雲澗宗主穆童,後者冷汗淋漓。

    蘇景開口:“你雖不知情,但事情從你弟子處起來,你教導無方、御下不嚴的罪過無可推諉。三天之內,自己去齊喜山向六兩請罪。還有,這個李萼的人頭我要帶走。”

    除了點頭,穆童哪還能再說出半個字來,烏上一大步上前手起刀落,將李萼的人頭割下放入囊中,蘇景也不再停留,雙翅展開一飛衝天,帶上烏鴉衛趕去棲霞山、緝拿嚴辰。

    三天後,棲霞山、描金頂,真武殿上一片寂靜。

    棲霞道掌門妙方真人雙目微閉,面沉如水。良久,他張開雙目,對著直挺挺跪在大殿上的愛徒嚴辰招了招手。嚴辰起身,低著頭來到師父面前。

    “孽障!”妙方真人猛揮手,一記耳光打在嚴辰臉上,出手異常沉重,只一掌就把嚴辰摔翻在地,眼角、嘴角同時破開、鮮血迸濺:“這一掌,打你不尊師命,膽大妄為,竟因為一個賤婢就動用了那件寶貝!”

    嚴辰爬起來,垂手肅立:“弟子罪該萬死。”

    “住口!”第二記耳光扇中,妙方子聲音低沉:“這一掌,打你明知齊喜山是離山劍宗門下,竟還敢動手!”

    嚴辰再次站起來,妙方子毫不留情,第三記耳光掄了上去:“這一掌,打你事情失敗,就嚇得心慌意亂,本座問你,為何不在回來之前,先把那賤婢滅口?!”

    “師父息怒...弟子性命擔保,李姑娘她不會出賣我。”

    第四掌掄了過去,嚴辰一時間爬不起來了......

    十余年前,機緣巧合之下,妙方真人得了一件法器:一枚四四方方的黑玉印。看上去混不起眼,內中蘊藏的靈元也不是很多,期初妙方真人也沒太在意,閑坐無聊時拿在手上把玩,印上的封禁不難破解,沒一會功夫就被他完全掌握,隨即他便驚喜發現:

    黑玉大印自己沒什麼力道,但它能喚請出驚天一擊!

    因為黑雲印請出的神通是從天而降、落下後地面會出現一枚巨大腳印,仿佛一位施展了隱身法的巨靈神跳出來踩裂大地,由此妙方真人給這枚印取了個名字:巨靈足。

    得了奇珍仙寶,妙方真人不敢聲張,只將此事告知門宗內幾個信得過的心腹,嚴辰便是其中之一。

    ‘巨靈足’是喚請神力顯形的寶物,最簡單的道理,這道神力一定得是真實存在的,才有可能被喚請出來。若能找到這股力量的根源所在,未必不能將其煉為己用,若能成真,飛仙逍遙指日可待。

    所以最近這十余年來,妙方真人費勁心思去追查‘巨靈足’的出處,只要稍有可能他就會帶上趕去查探,跑了數不清的地方但一無所獲。不久前他又發現了些線索,但門宗內另有要緊事情分不開身,就命心愛弟子嚴辰替他跑著一趟。

    尋找與‘巨靈足’的神力源頭,非得把這方大印帶上不可,若真找對了地方,大印自然會有所感應。

    在妙方真人看來,嚴辰或許有些毛病,但還是聽話、值得信任的好弟子,但又哪想到他會為了一個女人惹出這樣的大禍!

    修行講究清心寡欲,但也不一定就得絕情斷欲,道侶雙修攜手飛仙的例子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有些人的情根遠比旁人更深、更強,嚴辰便是一例。若他遇到一個好女子,對他殷殷鼓勵、切切愛護,以後他的成就會更加高遠;可他遇到的那個女人,小肚雞腸自以為是,在李萼心裡想的是‘我的狗兒見我受了欺負都會撲上前咬人,我的男人更應提我報仇’

    遇到這樣的女子,嚴辰有哪還有前途可言!

    再說當日嚴辰受李萼所激、所惑,恰逢他身帶‘巨靈足’,下定決心要動用此寶摧毀齊喜山,李萼聞言心中舒爽,但多少也有些害怕,不敢留下來親眼觀瞧,扯了個師門急召的借口先走了。再過兩天嚴辰准備好法術,發動了‘巨靈足’。

    這件寶貝的威力嚴辰心裡有數,但他不知道齊喜山中有三阿公做客,滿以為那一腳下去山中再無活口,就算事後有高人追查也難以尋得線索。

    全不料巨靈足被硬生生地擋下來。

    嚴辰明白這樣一來事情便麻煩了,急忙傳訊給師父請他早做准備,自己也慌慌張張跑回門宗,哪還敢隱瞞半個字,把事情經過盡數告知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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