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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07:24 PM

第一百三十五章 瞎蛙碰上死蚊子

  這個教主,當的不安生吶。

  求策桶這邊剛有起色,李長壽只能暫時掛出『貓仙不在家』的木牌,便坐在丹房之中,心底細細推演。

  這次感知到的,是有血光伴隨的凶兆;

  為何會有這般感應?

  李長壽也說不準,可以將之理解為天道對功德護身之人的庇護;

  若是想的多一些,還有可能是人教聖人老爺冥冥之中,隨手點撥了他一下。

  坐在丹房中,李長壽擺出修行的架勢,清算了下自己身上的香火功德之力,將這些香火功德凝聚在自己元神周遭,做了個薄薄的……

  四角褲。

  沒辦法,現在的香火功德還不算太多,積累不夠,而且元神沒有要害部位的說法,整體就是魂魄的昇華。

  給元神小人兒穿衣服,自然是要從第一件開始穿,總不可能先穿襪子……

  且說正事。

  李長壽先憑藉自己對神像的感應,仔細探查了一遍整個南海神教的狀況。

  各地平穩,並無災禍;

  南贍部洲南海海岸線一大片區域、東海海濱一小片區域,此時都是南海神教的香火地。

  龍族在各處分散駐紮了十數位龍族高手,有兩名金仙、十二名天仙境巔峰,都是南海神教的護法,也能分到一些香火功德。

  李長壽總不會讓他們白白出力。

  雖然龍族的主要目的,是為東海龍宮二太子敖乙保駕護航。

  『這凶兆,莫非應在天庭身上?』

  如今,南海神教被天庭冊封在即,也只剩下一兩百年的流程要走,玉帝在凌霄寶殿已開口說過此事……

  真是有人不願見天庭壯大,從而要動南海神教?

  沒道理,跟天庭作對,便是跟玉帝作對;

  跟玉帝作對,那就是跟道祖作對。

  若是被道祖判定為『忤逆天意』,都不用這位洪荒遠古最大贏家親自出手,三清老爺動手就能把幕後算計者給揚了……

  不,紫霄神雷一落,灰都剩不下!

  無論怎麼看,玉帝都是南海神教的一張保命符。

  此時雖封神大劫的天機未顯,但一個小小的南海神教被天庭詔安,誰會因此事來針對?

  且,天庭此時影響力太低,在聖人大教之前毫無存在感……

  李長壽雖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但只給了一成概率。

  剩下的九成,李長壽留給了最糟的情況——

  西方教要出手了。

  『如果真是他們,動機又會是什麼?單純搶香火?』

  李長壽感覺自己思路有些混沌,開啟小瓊峰內部陣法,去了地下密室中。

  取來紙筆鋪在了地上,開始細細地分析、書寫。

  不能念及聖人名諱,自然不能寫下聖人的名諱,李長壽用了一些『代號』,自己心裡明白就是了。

  若自己做推演,涉及到自家太清聖人,就用一隻雞腿來表示,表明這是大腿。

  涉及到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便用一只夜光杯、一只竹籃表示;

  西方教二聖,接引是一朵蘭花草,準提是一只彈弓。

  這些都沒什麼實際意義,且避免了讓人聯想到聖人的可能性。

  哪怕是推算聖人互相算計,也不過是蘭花草蹭了蹭彈弓,彈弓打飛了夜光杯……

  當然,李長壽本就不會去做這種推演,他也不過是圍繞自身、南海神教,做一些可能性分析和推測。

  只有想明白,敵人想搞什麼,他才能找好辦法去應對。

  李長壽提筆寫寫畫畫,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然而李長壽這次卻是並未料到,他這次失算了一遭,搞錯了因果關係……

  但又被自己陰差陽錯間修正了過來。

  三天後……

  ……

  安水城,南海海神教總壇,那座已是金碧輝煌的大廟之中。

  深夜時分,此地香客已絕;

  海神大殿的門也被強壯的神使關上了,並有六位神使在此地徹夜守候。

  那尊三丈高的鍍金海神神像,漸漸散發出一縷仙光,而這仙光很快就收斂了下去。

  海神神像那模糊的面容中,似乎有目光飛出,這『目光』還拐了個彎,落在了一旁兩丈高【玉鑲金、珊瑚底、身披寶甲帶斗篷】的二教主神像上。

  『敖乙……

  敖乙?』

  兩只神像之間,一縷縷神念在悄然傳遞。

  與此同時,南海與東海交匯之地,金鰲島寶池邊。

  正坐在一隻蓮台中靜心修行的敖乙,此刻突然睜開雙眼,隨之想到了什麼,又立刻閉上。

  恍恍惚惚、迷迷濛濛,敖乙到了一處雲霧飄舞的夢境,看到了一尊巨大的海神神像。

  李長壽就站在這神像腳邊,在遠處等他……

  這般情形,也坐實了李長壽『功德代理人』的身份,真正的高手還在背後……

  一點,小細節。

  敖乙快步向前,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喜道:「拜見教主哥哥!」

  李長壽卻是面露愁容,低聲道:

  「不多寒暄,先說正事。

  乙兄,龍族有難了。」

  「這,如何來的劫難?」敖乙先愣了下,又趕忙問道,「還請教主哥哥明示!」

  李長壽心底一嘆。

  他也不想蒙騙敖乙,但這事又必須讓龍族出力,只能變化一些說辭。

  在李長壽的推算中,接下來的凶兆,大概率是西方教出手『收復香火失地』,將會發動人、仙攻勢。

  凡人教眾之爭,與高手偷襲摧毀海神廟,兩路同步進行……

  直接告訴龍族這些,龍族或許會因忌憚西方教聖人,而扯出南海神教。

  所以,李長壽這次也只能不地道一次,將龍族這個強援穩住。

  若龍族有太大損失,稍後他將南海神教四成的香火給龍族,算作此事的補償……

  李長壽道:「乙兄,你可知西面那兩位存在,對龍族窺伺已久?」

  敖乙怔了下,心底浮現出,自己在龍族大宴之上,曾聽兩位老龍談論起的些許言語。

  西方教曾試圖詔安四海龍宮,讓四海龍王成為西方教的護教天龍,並許諾用十二品金蓮,鎮壓龍族氣運。

  但龍族如何不知,那十二品金蓮現在鎮氣運,就鎮了不知道多少被西方教收編的高手!

  先天靈寶再強,那也是有極限的;

  龍族大運,他們西方教鎮不住,也鎮不了。

  故,龍族直接回絕。

  ——這是前幾年剛發生的事。

  如今李長壽提起這一句,敖乙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還聯想到了許多……

  「長壽兄,你怎麼看?」

  李長壽沉吟兩聲,正色道:

  「恩威並施,收服之道。

  對方若一明一暗,暗中創傷龍族,在關鍵時刻顯露蹤跡,救下龍族,龍族如何不服?」

  這話說的,李長壽自己都差點信了。

  敖乙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夢境中來回踱步。

  他也非愚笨之人,雖然十歲和十幾歲時,有兩個龍生污點……

  很快,敖乙低聲道:

  「對方莫非……

  是想借南海神教為誘餌?將我龍族高手引來、襲殺,或是圍困,再由他們明面上的力量解救?」

  「不錯!

  應當如此,南海神教不日將發血光災禍,應是與此事相應。」

  李長壽道:「乙兄,事不宜遲,還請迅速聯絡你父王稟明此事。

  我有兩個計劃。

  其一,就是咱們兩家放棄南海神教,龍族自可保全自身。

  若對方來犯,我直接托夢神使與教眾,讓他們自保退讓,不與對方爭執。

  其二,若龍族不願捨棄這些功德,想與對方碰一碰,咱們早做籌謀,提前佈置,關門打狗,與敵痛擊!」

  李長壽話語一頓,道:「事不宜遲,乙兄還是快些聯絡龍宮,讓他們盡早做出決斷。」

  敖乙立刻點頭答應了一聲,與李長壽互相做了個道揖,夢境迅速消散。

  小瓊峰丹房地下,李長壽睜開眼,稍微舒了口氣。

  決斷就交給了龍族……

  這也是算計了一次龍族,欠下了一些人情。

  且將這『大凶之兆』度過去了,再說其他吧。

  李長壽並未停下,繼續耗費心神,通過神像,開始找海神教內的實權神使托夢。

  熊村長,老紳、咳,老神使了,自然是優先傳夢之人。

  無論如何,先做好應對;

  讓熊寨的神使們先動起來,約束教眾、收縮勢力邊界,做好隨時爆發衝突的準備。

  南海神教的勢力分佈較為狹長,防守起來倒也是麻煩事。

  哪怕這次的血光凶兆,其實只是一起小小的神教衝突,那就當災禍演練……

  托夢之後,李長壽還要有一堆事要做,自己的紙道人與紙人,此時已經派出去了七成,趕往南贍部洲南海神教。

  他自己的神教,自己自然也要出力守護。

  接下來還要去找那些老樹的子孫,搾一丟丟的樹漿,做成紙道人與紙人備用。

  李長壽能預感到,對南海神教伸出髒手的黑影,已離南海神教不遠。

  為了以防萬一,提防最微小的可能性;

  小瓊峰那大批食玉蛙,這次也被紙道人用靈獸袋,帶了大半去馳援海神教。

  ……

  與此同時……

  西牛賀州某處隱秘的山林,幾重大陣遮掩之下的河谷中。

  十數道身影先後從各個方向飛來,落在河谷內,修為大多是在天仙境。

  他們男女皆有,大多都是蒼老的面容,各自目光都帶著幾分警惕。

  這些人彼此都算熟悉,他們也都有一個身份——

  西方教,功德代理人。

  他們各自的神像,就分佈在南贍部洲西南,臨近南海神教勢力範圍。

  此刻被召集,這些人也都隱約能推測到,這是要對南海神教出手了。

  所謂的功德代理人,便是以各自的名義成立神教,發展信眾、吸納香火功德,但這部分香火功德,九成五要被抽走。

  但能留下這一點,對他們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更何況背後還有聖人大教撐腰……

  「喲,都來了?」

  一聲輕喚,河谷中現出一道妖嬈身影;

  身披粉色紗裙,長髮垂落腰際,只是遠觀便是頗為迷人。

  這身影一步邁出,便到了這十多人勉強,讓這十多人齊齊一驚。

  這自然就是文淨道人。

  此時,文淨道人在懷中拿出了一只金色令牌,輕輕晃了晃,這十多人立刻低頭不敢直視。

  「不必知道本座是誰,也不必問本座從哪裡來。

  本座,只是跟你們商量一件小事。」

  十多人剛想說話,卻發現他們嗓間如同被針扎一般,不知不覺、各自已是被冷汗浸濕。

  一股恐懼、懼怕之心,在心底慢慢浮現。

  文淨道人蓮步輕搖,妖嬈的身影一步三晃,狹長的鳳目挨個掃過這些人……

  「靈性差了點,功德倒是不少,也算是美味。

  不過你們放心,你們既有職責在身,本座也不會拿你們打牙祭,還有更豐盛的大餐再後面等著本座。

  我讓你們做一件事,一個月之後,同時煽動凡人,去南海神教打砸亂搶。

  屆時,我會讓一些傀儡配合你們。

  你們的目的,是引那些南海神教內的龍族護法現身,將他們殺一半,留一半,然後誘更多龍族高手趕去那裡。

  屆時,你們要做的事,是繼續煽動凡人,讓他們去阻攔這些龍族……」

  文淨道人話語一頓,並未繼續多說下去。

  目光掃過這十多人,文淨道人才發現,他們被自己的道韻嚇到無法言語。

  冷笑半聲,文淨道人淡然道:

  「剛才我說的事,反對的,可以向前半步。」

  一名老嫗面露猶豫,向前踏出半步,張口就要說話。

  但那文淨道人身影一晃,已出現在這老嫗面前,纖長的手指屈指一彈。

  這已是半步金仙境的老嫗,身形化作一縷縷黑色的粉塵,輕輕吹散。

  「現在,誰同意,誰反對?」

  其餘十多人面色慘白,各自低頭不敢有任何表示。

  文淨道人輕輕一笑,心底不由浮現出,那隔著水簾所見的身影……

  「嗯……」

  比起這些血食來說,那才能算是真正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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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07:25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噹啷個噹

  又是夜深人靜,安水城海神大廟。

  『長壽兄?』

  側旁的金鑲玉神像,發出了一縷縷神念呼喊。

  少頃,主神像給出反應,兩縷神念再入雲霧夢境,敖乙又見到了,在神像腳下站立的身影。

  敖乙快步向前,目中光芒閃爍,少年面容神采奕奕。

  「長壽兄!我父王已開始調兵遣將!

  那西……

  那些人窺伺我龍族久矣!此次定要讓他們知曉,我龍族絕非隨意可拿捏!」

  聽聞此言,李長壽心底倒是沒什麼波瀾,這在他意料之內。

  龍族現如今傲氣未失,不太可能不戰而退;

  但稍後之事,必須要細細謀劃。

  不能將西方教打太痛,避免【打了小的,引出老的】,也不能死傷太多凡人,給自己增添業障。

  李長壽道:「莫要欣喜,這次咱們要對付的並非普通之敵。

  更何況,若起戰禍便不免有死傷,這並非值得開心之事。」

  「嗯,長壽兄教訓的是。」

  敖乙立刻收斂笑容,拱手做了個道揖,面露慚色。

  隨後,敖乙便言說了自己這兩日的作為。

  他趕回東海龍宮面見自己父王,按李長壽所叮囑,陳述此事。

  東海龍王稍作思忖,便召集龍族眾長老商議;

  除卻有一兩位老龜仙,覺得不能跟西方教硬碰硬,其他長老義憤填膺,盡皆請戰。

  敖乙定聲道:

  「這次,父王決定派仙蛟兵三萬,我龍族高手六百餘,金仙境二十位!

  若戰事緊急,族內數位長輩也已隨時準備開赴戰局!」

  李長壽:……

  心底略微……有那麼一丟丟負罪感……

  無他,龍族大兄弟當真——太實誠了。

  動輒就是二十金仙、六百龍族高手,三萬仙蛟兵!

  這兵力,若不考慮其他因素,滅個大仙宗都夠了!

  不動則已,動則山崩地裂大海嘯;

  龍族能在遠古生存至今,當真也有自己獨到之處……

  李長壽不由有些心虛,龍族這般大張旗鼓,對方只是來了十幾隻真仙境的大妖……

  那就很尷尬了。

  敖乙道:「長壽兄可還有要囑托的?我這就要跟幾位叔伯碰面,從海中趕往南海。」

  「乙兄你如今修為尚淺,不宜參戰……」

  「我是海神教大護法,此戰如何能缺席?」

  敖乙目光頗為堅定,「我平白拿了這麼多功德,自不可能讓族人為我去流血拚命!

  父王已命我掛帥,此次定要痛擊強敵!

  倒是長壽兄,此戰你不必擔心,也不必趕來。」

  「我如何不擔心?

  既然如此,你當護好自身,莫要逞強鬥狠。」

  李長壽道:「這幾日,我已做好了退敵之策,就放在安水城你我神像之後,是一個藍色包裹。

  你可先讓一位腳程快些的高手,暗中取走,其內還有給你的書信。

  我也說句大話;

  但凡你能做到這些計策所想,龍族可進可退,只要不是超然於天地之外的高手出手,定不會有太多傷亡。」

  敖乙眨了眨眼,頓時想到了什麼,低聲道:「這退敵之策,可是上面……」

  李長壽高深莫測的一笑,並未多說什麼;

  擺擺手,消散了夢境。

  度仙門小瓊峰上,李長壽收拾了下心神,開始進行下一步驟。

  與此同時,東海龍宮之中……

  敖乙依言而行,請了一位擅疾飛的龍族高手出馬,立刻趕去了安水城,暗中取走了那退敵之法。

  待這位龍族金仙騰雲駕霧,疾飛回了東海龍宮,龍宮三萬水軍,已在海中準備就緒。

  二太子敖乙掛帥旗,換上了一身碧玉戰甲,身後有幾位氣息高深的高手貼身護持。

  這高手遠遠就傳聲一句:

  「殿下,拿來了!」

  正在海底來回踱步的敖乙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道一聲:「勞煩叔叔奔波!」

  那位龍族高手化作人形飄然而來,在袖中拽出、拽出……

  四四方方、兩尺長的一只木箱;

  木箱確實被藍布包裹。

  敖乙和眾多龍族高手頓時一愣,敖乙連忙用仙力包裹木箱,免得被海水壓垮;

  打開木箱之後,看到了幾摞整整齊齊擺放的竹簡。

  眾多竹簡上方,還有一只傳信玉符。

  將玉符拿起,敖乙仙識探入其中,很快就看到了簡單的幾句話:

  【事急從權,無法詳細闡述原由;

  接下來要走的步驟就在此內,總共二十六步;

  第一步《行軍篇》,出發前必讀,讀完之後便可知第二步為何】

  敖乙將玉符收起,低頭找尋,很快就捧起一只竹簡;

  將竹簡緩緩打開,上面字跡清晰,刻著的文字彷彿有某種法力,讓敖乙很快就看的入神……

  不多時,敖乙讀完第一篇。

  略微斟酌,敖乙決定按這計策行事,立刻取出父王賜下的【九龍傲天大印】,朗聲道:

  「諸位叔伯,各位同族,立刻分兵前行!

  一成兵馬在海面出行,由水路入南海,但要收斂氣息,不舉旌旗,不可招搖!

  其餘大軍,潛藏影蹤、向北繞行;

  經地脈,走東勝神州轉入南贍部洲,避開眾仙門探查,趕去南洲西南!」

  一龍族高手皺眉道:「殿下為何分兵?」

  敖乙聞言,心底立刻浮現出,剛看的竹簡上的那句:

  『若有人問為何分兵,便說想想這次對付之敵。』

  敖乙淡然道:「叔叔可想想這次對付之敵。」

  那龍族高手眉頭一皺,頓時不再多言。

  又有老龍道:「我龍族遨遊九天之上,何時做過在土中鑽來鑽去之事?」

  敖乙心底略微驚訝,暗道,長壽兄背後的高手,莫非能窺破未來?

  這個問題,也在竹簡中有記。

  當下,敖乙不慌不忙,保持淡定,道了句:

  「大地乃盤古大神之軀所化,雲霧不過盤古大神之呼吸,如何不可借地脈通行?」

  那老龍沉吟兩聲,躬身行禮,不敢多言。

  龍族眾高手再無異議,也都收起了對敖乙的輕慢之心。

  當下,龍族水軍分兵前往南洲西南,一南一北、一明一暗。

  敖乙又叮囑道:

  「還請族內長老出手,幫龍族大軍遮掩天機。」

  「太子殿下放心。」一位白髮蒼蒼的龍首老者笑道,「已在做了。」

  敖乙點點頭,將手中竹簡又看了一遍,很快就將下方眾多竹簡接連收起。

  有蛟龍車架駛來,敖乙與幾位龍族高手坐入其中,也是走海路,吸引敵方注意。

  趁著趕去南海的路上,敖乙開始翻閱這二十六只竹簡。

  《行軍篇》之後乃《總論篇》,再之後分別為——《戰局選址》、《埋伏篇上》(中下)、《誘敵篇》。

  《誘敵篇》之後,分做了三個分支,根據對方反應,選擇對應計策,之後還有各類細分。

  不多時,敖乙捧著竹簡,竟看得癡迷。

  『不愧是人教高手,這些計策考慮之周全,簡直令龍髮指!』

  很快,敖乙按竹簡中的囑咐,笑著拿出了那一整套《埋伏篇》,讓各位高手先瞭解這般戰術……

  「各位叔伯,來看看這設伏之法,堪稱世所罕見!」

  幾位龍族高手含笑點頭,本沒怎麼在意,將這三只竹簡拿在手中觀摩,很快都是面露正色。

  「化整為零,行散而神不散……」

  「表層埋伏為誘敵,令敵無法判明形勢,淺層埋伏為傷敵之用,後還有中層、深層埋伏、後備之兵……

  絲絲入扣,著實厲害。」

  「這就是人族當年勝過巫妖之法?」

  然而……

  他們雖對這般埋伏之法感覺不錯,但並不建議敖乙用這些有些奸詐的計謀。

  但敖乙一句:

  「兩軍對壘,何以言詐?

  比起這點無謂的面皮,我更在意族人性命!」

  幾位龍王一輩的龍族高手各自點頭,遵命而行。

  龍族上下律令十分嚴格,此戰,敖乙持帥印,有完全的決定權。

  於是,幾日後……

  龍宮三千仙蛟兵、數十位高手,『偷偷摸摸』抵達了南海,在安水城附近的海域潛藏了下來。

  他們的行蹤,自然瞞不過,一直在盯著水路的『敵人』。

  這支龍宮兵馬,早已被幾隻黑蚊盯緊。

  又幾日;

  大地深處,陸續有一批批仙蛟兵匯聚而來,他們藏身地下,並未現身。

  就算龍族高手再小心謹慎,隱藏行跡之法再高明……

  這些仙蛟兵的蹤跡,依然被人監察到了。

  不過,監察他們的,是某位已經在短時間內安排妥當一切的南海海神。

  又有幾人能想到……

  一向有些自負的龍族,會在什麼事都未發生時,就這般小心謹慎、鑽土而來?

  當李長壽看到:

  龍族近三萬兵馬開始『螺旋』前行,在預選的連綿荒山之下,佈置了一淺六深,整整七層埋伏圈!

  並由眾高手聯手遮掩行蹤……

  總算,李長壽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下了五分之一。

  ……

  李長壽這幾天也沒閒著;

  他在最容易爆發教徒衝突的幾座海神廟,安排了靠譜的神使與紙道人,又讓神使提前安撫好了眾信徒。

  對方大概率,會從凡人教眾衝突開始下手……

  果不其然。

  龍族大軍的埋伏圈剛落位不過六天,與南海神教相鄰的幾個教派,匯聚了大量的信眾,開始朝幾座南海神教的大城湧去……

  真・跨城械鬥。

  凡俗國度的勢力也派兵監察,但他們也不敢招惹這些教眾。

  這幾群教徒,自然是要去砸海神廟。

  他們其實大多也都是貧苦之人,大部分人參與此事,是因一些財物驅使……

  李長壽不想沾業障,對他們自然不會下狠手;

  在給龍族的退敵之策中,也反覆提及,不可傷及凡人。

  幾天後,數千其他教派的教眾,率先找到了一座在城外的海神廟……

  正午時分,天色昏沉。

  海神廟前,一名青壯小伙,舉著一把長棍縱聲高呼:

  「南海海神是迷惑人心的惡神!

  搗毀這裡,讓更多的人信奉我們的黎馬神!

  砸!」

  當下,數千凡人前赴後繼,浩浩蕩蕩!

  他們舉著鋤頭,提著木棍、柴刀,喊著口號,湧向了大門緊閉的海神廟……

  但,這數千人一起前湧不過十丈,海神廟大門突然大開!

  兩名渾身甲冑的雄壯大漢跳了出來,齊聲怒吼:

  「且慢!」

  烏壓壓的人群頓時被這兩個凶神惡煞的門神嚇到,一個個不明所以,但都迅速停下步伐。

  混在凡人之中,正要暗中出手的幾道黑影,此時也略微皺眉,暫且觀察。

  左側大漢對人群問道:「你們……是來砸我們海神廟的?」

  剛才領頭的那青年,硬著頭皮喊了句:

  「不錯!你們這些假神,惡神!」

  「請!」

  兩壯漢齊聲大吼,同時做出側身相請的動作;

  一人在懷中掏出一只小鼓,拿在手中,輕輕拍打了起來。

  另一名大漢則是扯著嗓子,跟著節奏,開始一句句大喊:

  「各位都是咱老鄉,咱有一言你聽講!

  廟裡神像砸就砸,莫要傷人狠心腸!

  大門就這兩丈寬,各位可別爭擁忙!

  砸門之前先拆牆,拆完門庭砸神像!

  眾位莫要心慌張,一人一掌就咣當!

  神像不值幾個錢,擁堵卻能小命亡!

  我們哥倆這就速速離,各位砸完先歇腳,後面還有下一場!」

  言罷,這兩個大漢對著下面拱拱手,鼓聲也就此停了。

  「好!」

  「再來一段!」

  「來甚麼來!這是讓你來聽曲兒的是怎麼!」

  吵鬧聲中,那兩個大漢急匆匆退入神廟,眾目睽睽之下,一溜煙跑到神廟後院……

  翻牆跑了……

  一群凡人頓時滿頭霧水,還是有人率先衝了進去,一群別教信徒頓時衝垮了圍牆,湧向了海神廟中。

  地底,寄托著李長壽心神的紙道人微微一笑。

  不增業障就可,神廟被砸,也只是海神教損失些財物罷了。

  ……

  此時,在西牛賀州邊界某處洞府中,暗中通過血蚊傀儡觀察到這一幕的文淨道人,也是雙眼略微有些茫然……

  這是,幾個意思?

  但很快,文淨道人暗中佈置的血蚊傀儡,發現了數十道龍族氣息趕向被砸海神廟;

  而南海之中的龍族『大軍』,也已開始浮出海面集結。

  「哼。」文淨道人嘴角一撇,繼續看戲,等待著將自己那些孩兒們放出去的最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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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07:26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洲啟小戰,長壽拜聖像

  『眼睜睜』看著自己神像被砸,李長壽心底很平靜,沒什麼多餘的情緒。

  就是,略微替敖乙心疼……

  敖乙的神像因為材質昂貴,被凡人們現場拆成了零件,滿身寫滿了慘字。

  此時這種情形,就是李長壽此前想自毀神教的原因。

  此刻,龍族埋伏已設下,各部已就位,李長壽能做的安排都已經做了……

  但一顆心,依然是懸在半空,不得安穩。

  像什麼『坐於瓊峰觀萬里,手掌神印布殺局』,絕非李長壽所想。

  帥,何用有之?

  活著才是硬道理,長生才是一輩子的大事!

  故此時,海神教那邊剛出現事端,還未爆發雙方大戰,李長壽已經開始考量戰後之事……

  走一步,必須看幾……十步。

  這次若鬧的太大,將西方教打痛,南海神教定會惹來西方教更多的關注。

  雖,因此事引得聖人出手推算南海神教跟腳的概率不高,但這種情況,也不得不考慮……

  西方教也並非只有雙聖,兩位聖人老爺的弟子也是不少;

  這些聖人弟子的名頭,自然比不過闡教十二金仙、截教八大弟子,但他們的實力,未必就會差太多。

  尤其是,還有個蚊道人……

  仔細想想,李長壽自己還沒能修成長生金仙,就要跟這些『前輩』暗中較勁、隔岸角力。

  這種事做多了,李長壽估計,自己真會留下點心理陰影。

  心神借紙道人之眼查看各處:

  龍族大軍在地下設伏,敖乙與幾位龍族高手,率三千仙蛟兵在南海集結。

  數十名龍族高手,正朝神像被砸之地匯聚,片刻後將會抵達此處神廟;

  若所料不錯,他們應當會遭受西方教伏擊。

  這些龍族高手也已提前得了敖乙的命令,若遭襲如何突圍、如何自保。

  論誘餌的自我修養。

  敖乙那三千兵馬一動,才是對方黑手暴露之時……

  後面,就看自己的這個『少年』二教主發揮如何了,每個步驟,對應的策略、詳細的戰法,李長壽都已交給了敖乙。

  熊寨巫人神使,此時集結三百餘人;

  李長壽的兩隻紙道人偽裝成壯漢,混雜在神使之中,躲藏在龍族埋伏之地的一處山谷。

  稍後他們也會出戰,但爆發一波就立刻後撤。

  敵蹤雖未現,李長壽關於此戰的走勢,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

  如今李長壽最擔心的,還是西方教徹查他南海神教之事……

  沉吟兩聲,李長壽駕雲朝著破天峰百凡殿而去。

  剛飛到百凡殿前,心中就泛起了一縷明悟:

  打起來了。

  李長壽腳下拐了個彎,在『俠肝義膽三義士』的雕塑前負手而立,心神寄托於幾處紙道人身上,心底浮現出了一幅幅畫面……

  看戰事:

  海神廟被砸,龍族護法趕至,幾條蒼龍顯出真身,在空中龍吟怒吼。

  隔壁黎瑪神教的凡人教眾頓時驚慌失措,迅速鳥獸蟲散狀,小部分跪了下去……

  現場皈依海神教……

  這個過程,並沒有增加業障。

  待人群散開,變故突生!

  混雜在黎瑪教眾內的幾道黑影沖天而起,對這群龍族護法發起突襲!

  李長壽剛將『視線』轉向此處,就看到漫天龍爪揮舞,數百道寶光閃爍……

  眾海神教龍護法,平均每條龍祭起十幾道寶光,一波猛砸,將那幾道黑影瞬間撕碎!

  李長壽:……

  不愧是洪荒龍大戶,果然為所欲為。

  但隨之,李長壽心底泛起了一絲狐疑。

  剛才那幾道黑影,兩名真仙、三名天仙境,直接衝出來又有什麼意義?

  不對,這個情形,李長壽似乎……在哪見過……

  血蚊!

  李長壽心底剛剛泛起這二字,空中一條金光閃閃的蒼龍突然仰頭怒吼,一雙龍目化作血紅,張牙舞爪,對側旁同族撞了過去!

  三頭蒼龍接連出現異狀,龍族眾護法陷入大亂。

  正此時,原本那些四逃的『凡人教眾』之中,又有上百道人影衝向空中;

  其中不乏天仙境中、後期,氣息混雜,人、妖、靈盡皆有之……

  目睹此景,離了何止十萬八千里的李長壽,也不由露出了少許苦笑。

  什麼仇什麼怨?

  蚊道人故意跟他過不去嗎?

  這因果結的,若自己在洪荒有自保之力了,定是要揚了這蚊道人才行了。

  話說,蚊道人都是從哪找這些傀儡的『素材』?

  若李長壽推斷不錯,應當是從三千世界中搜掠而來,為她所用。

  這些龍族高手怒火攻心,此前二太子殿下的命令尚在耳旁,一名龍族高手大喝一聲:

  「後撤!」

  於是,這數十位龍族高手並未戀戰,立刻突圍,留下幾具龍屍和三頭被控制了心神之龍,朝東南方向遠遁。

  後方那群血蚊傀儡窮追不捨,但龍族善飛,少頃便拉開了距離。

  龍護法們疾飛不久,前路突然出現伏兵;

  被阻擊後,龍護法們立刻轉向東北方向,逃的十分狼狽。

  這數十龍護法此時心底當真憋屈;

  若非此前二太子有嚴令,他們必須遵守,當真是要跟這些傢伙拚個龍死網破,捍龍族之尊!

  南方千里外,龍族三千仙蛟兵已是浩浩蕩蕩殺來。

  與此同時,一道道黑影,於數百里之外某處山谷中掠起,竟有三四千之數……

  這數十名龍護法,已經成了雙面誘餌。

  ……

  『一切果然如長壽兄……背後的那位高手所料!』

  被兩位龍族高手帶著,在空中疾馳的敖乙,心底不免一陣感慨。

  但敖乙仔細想想,這句話其實不太妥。

  若是能料敵之先機,一言道破,那才算是真正的料事如神;

  李長壽背後的那位人教高手,不過是將幾個可能發生的情況羅列了出來,並一一給出對策。

  於是,敖乙心底又換了一聲感慨:

  【人教高手做事,當真穩妥!】

  接下來的戰事發展,與那『二十六步』之中的一條線,基本吻合。

  數十龍護法勉強逃到龍族大軍埋伏的那片連綿荒山,數千敵影掩殺而來;

  敖乙率三千仙蛟兵、數十龍族高手及時馳援,與對方正面拉開架勢,爆發大戰。

  當雙方短兵相接,鬥法餘波震動方圓數千里,戰場四周的大山之中,突然衝出了三千仙蛟兵,抄了這數千敵影的後路。

  霎時間,蒼龍漫天、蛟龍怒吼;

  六千仙蛟兵,上百龍族高手,將這三四千血蚊傀儡圍起來一陣胖揍,空中人影如同下餃子般不斷落下……

  大戰開始前,龍族已經注意到了,對方有控制心神的神通。

  他們在洪荒混了這麼多年,如何沒有應對之法?

  戰局頓時呈一邊倒的態勢;

  但血蚊傀儡的一大特徵就是不怕死,此刻奮力反擊,也給龍族這邊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正此時……

  南贍部洲與西牛賀州交界之地,山野之中的隱秘洞府內。

  文淨道人此刻正輕輕皺著眉。

  這些龍族,為何有些……不像龍族?

  「還會設計埋伏了。」

  文淨道人冷笑了聲,那數千傀儡死傷,她自不會有半點心疼,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再掌控一批。

  「但如果只是這般水準,你們今日還是不免一死。

  論後手,你們如何比得過本座?」

  文淨道人嘴角勾勒出迷人的微笑,抬手摸出一只血色玉碟。

  指尖在其上輕輕滑動,玉碟中傳來了一陣嗡鳴聲。

  文淨道人緩緩開口:

  「孩兒們,去滅掉這批小龍龍。」

  玉碟傳出的嗡鳴聲,頓時更響亮了些……

  南贍部洲西南,龍族兵馬埋伏圈上空,那數千血蚊傀儡已死傷過半。

  距離他們千多里的一處荒山上,一隻隻黑色的『大蚊子』,自荒山山林之中飛出,湧向高空。

  蚊子們飛到空中,化作了一名名面容相近、身著黑色甲冑的人影。

  不過轉眼,人影便已過萬;

  牠們在空中列陣,黑壓壓的一片,卻靜寂無聲。

  遠古凶獸——血翅黑蚊群!

  若論個體的修為,一隻血翅黑蚊,便堪比人族真仙境煉氣士,其中還有不少高手!

  而牠們最恐怖之處,還在於合力為戰!

  當下,這片黑雲散發著沖天的血氣,朝龍族大戰之地蜂擁而去。

  龍族即將『大獲全勝』,突然又有強敵現身,但龍族並未自亂陣腳。

  敖乙當機立斷,命各部全力出手,先將眼前之敵擊殺乾淨,又立刻擺出迎戰的陣勢。

  萬蚊浩浩蕩蕩殺來,五千餘仙蛟兵結好防護陣勢,敖乙暗中捏了把汗……

  僅僅片刻,萬蚊大軍席捲而來,兩軍即將接戰;

  下方山林之中突然衝出漫天仙光,一座大陣如海碗倒扣,將方圓百里的荒山野嶺直接籠罩!

  就聽得,隆隆的鼓聲自大地深處傳來,一群群仙蛟兵飛出地下,沖天而起!

  四面、八方!

  九天、十地!

  正面五千仙蛟兵一改此前守勢,突然露出猙獰蛟龍爪,悍然前攻。

  都是遠古混過來的,他龍族還是遠古的霸霸,豈會怕了這些臭蚊子?

  合計兩萬仙蛟兵,三百餘龍族高手,開始了第二波反包圍……

  空中大戰時,又有三百名壯漢從一側山林之中衝出;

  他們半數手臂化作正常粗細,其上光芒湧動,凝成長弓、箭矢,拉弓射蚊!

  半數在那大呼小叫,口中呼喊不停;

  更有兩名壯漢扛著兩隻靈獸袋,在各處灑出一隻隻碧玉一般的小蛙……

  為這大戰,更增一抹健康的色彩。

  大局已定!

  站在帥旗之下,正注視戰局的敖乙,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他在懷中取出了一支竹簡,上面赫然寫著:

  《退敵二十六步之二十七・揚灰篇》。

  是時候,打開此卷了……

  ……

  東勝神洲度仙門,破天峰百凡殿前。

  【怎麼這麼多蚊子?】

  李長壽揉了揉眉心,心底略微思量著。

  蚊道人要滅他南海神教,只需發動突襲,數千血蚊傀儡足矣……

  為何,後面會直接衝出過萬黑衣道人?

  還好自己此前出於穩妥,讓龍族穩了一次……

  心底雖有些思索不透,但李長壽眼見戰局已經平穩,龍族大勝已是定局,便不再多管。

  邁步入了百凡殿,朝角落而去;

  跟幾位相熟的長老打了招呼,送上美酒與靈魚,得了長老應允,這才朝百凡殿前的聖人畫像而去。

  李長壽在袖中摸索了一陣,拽出了三根大拇指粗細、三尺長的『高香』,在一旁燭台引燃後,恭恭敬敬地插在了香爐中。

  旁邊幾位外務長老:……

  李長壽後退三步,一撩道袍下擺,老老實實跪了下去。

  『人教教主在上,弟子李長壽誠心……求罩。』

  本來,李長壽這次過來,也只是求個心安。

  他一沒有誦讀感念禱文,二也沒醞釀什麼感情,只是按慣例,在此地上個香罷了。

  但讓李長壽沒想到的是……

  今天……

  那畫像的一角輕輕晃動了下,一抹道韻流轉開來,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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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07:27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教第二大腿!

  懵逼樹上懵逼果,聖人像前一哆嗦。

  怎麼就,突然靈驗了?

  李長壽嘴角不斷抽搐著,他可是沒說半個字,沒冒半句話,只是上香,在這裡給道承源流祖師爺磕個頭……

  這一抹道韻,自然似曾相識。

  當初為了求這一抹道韻降臨,酒烏師伯哭完、有毒師妹哭,又費心修改台詞,勉強請得畫像顯靈。

  如今……

  就這麼隨便了嗎?

  李長壽心底立刻警醒了過來,老老實實趴著,心底感慨橫生。

  總算,自己也在聖人老爺面前,混到眼熟了!

  生命安全係數雖然沒有直線飆升,但比之前,跟腳厚了何止數倍!

  但讓李長壽有些不明的是……

  這抹道韻一直纏繞著自己,可他既沒聽到什麼傳聲訓示,心底也沒什麼感悟,

  片刻後……

  道韻還在,畫像已經歸於平靜。

  而剛才感覺到那一抹道韻的兩位長老,此刻也都有些狐疑,並未發現有什麼其他狀況。

  兩位長老看著那三根『高香』,心底不約而同泛起了這般念想:

  『應該,是上香有所不同的原因吧。』

  又片刻後……

  只有李長壽能感覺到那道韻還在,但此時畫像已經沒了任何異常,圍觀的長老們也都不再多關注這邊。

  畢竟李長壽來上香,已非一次兩次……

  李長壽雖不明所以、滿頭霧水,但還是靜靜地在那趴著,等待聖人老爺下一步指示。

  然而,此時懵了的,並不只是李長壽……

  ……

  九重天闕,兜率宮後院,那顆熟悉的老樹下。

  今天的風兒,雖然不算喧囂,但透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哦,是老君的兩個小童子在嘗試煉製靈丹,似乎這一爐又要散掉。

  一身玄色長衣的玄都大法師,正盤坐在樹下的蒲團上,皺眉不斷掐算。

  他心底浮現出的畫面中,有個年輕弟子正跪在老師的畫像前,不言不語,也不說話,只是在那跪著。

  這般情形……

  自然是被敬愛的老師,太清聖人老子,用玄都大法師都不能理解的神通,直接將『感應』轉了過來。

  但玄都大法師此時頗為費解。

  他推來算去,只能知道,這情形發生在,上次那家差點被人滅了的東洲度仙門;

  這年輕弟子所求何事、為何跪著,一概不知。

  度仙門此時各處也都是十分安寧,沒什麼大事發生。

  「能驚動老師,必然是有什麼大事……」

  玄都沉吟了半聲,開始推算這年輕弟子的平生過往、發生了何事,結果……

  「有點意思,有人替他蒙蔽了天機?」

  玄都挑了挑眉,左手憑空一拽,指尖如潑墨一般慢慢甩動,一張太極圖的虛影,漂浮於他掌心之上。

  右手並起劍指,對著太極圖虛影輕輕一點,玄都閉目凝神,細細推演。

  很快,玄都心底就泛起了一絲明悟。

  此時自己心底感應到的這個傢伙,名叫李長壽,度仙門年輕弟子,年齡不足兩百歲……

  「完了?」

  玄都有些錯愕,仔細琢磨通過太極圖推演到的訊息,隨後便挑了挑眉。

  一個小弟子的跟腳,他借來太極圖的威能都推演不出,這就有些過分了。

  玄都又推演一陣,這次很快就確定,自家老師此前出過手,替這個小弟子遮掩了什麼……

  似乎,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有意思。

  老師多少年不曾出手了?

  自巫妖大戰之後,人族先賢三皇五帝歸於火雲洞,六位聖人便隱居不出,不在人前顯聖。

  如今,老師竟會主動出手,幫一個『偏遠』道承的小弟子遮掩天機……

  到底有什麼大事?

  玄都大法師不敢去問自己老師,那樣容易被老師罰禁足,每次都是萬年起步……

  既然這事情是圍繞這個年輕弟子,他直接去找這個弟子問問就是了。

  玄都緩緩起身,自身長袍若水流一般流轉,心底又泛起了些許明悟……

  【龍族入天】

  ——這是聖人老師給的提示。

  玄都頓時明白了,下面跪著的這個年輕弟子,是【龍族入天】中的關鍵人物!

  至於,龍族怎麼入天、為什麼入天,這個年輕弟子在這件事中能發揮什麼作用,那就是玄都大法師此時所不知的了……

  玄都大法師禁不住一陣皺眉,嘀咕道:

  「老師,您能不能直接給弟子傳個聲。

  這樣直接讓弟子有所感悟,會讓弟子感覺,自身之道毫無意義。」

  言罷,玄都心底再次泛起了一縷感悟……

  【下次一定】

  玄都:……

  低頭頹然一嘆,玄都大法師一步邁出,身形消失在了兜率宮中。

  九重天闕雲縹緲,進出天門無人知。

  這位人教首徒幾步邁出,已過萬水千山,一個回眸,五洲匆匆而過……

  不過片刻,玄都直接出現在了度仙門上空,站在了那絲薄潤滑的大陣之上。

  卻無一人能見他身形。

  仙識一掃,玄都頓時微微一笑。

  別的先不說,度仙門這道侶之風,搞的就很不錯嘛,門內這麼多成雙成對的。

  若是能加大力度,多多生養,那人教何愁不興?

  玄都手指對破天峰上一點,身形又悄然消失,沒有驚動半個人影。

  破天峰百凡殿。

  正趴在那的李長壽,感覺到自己身周的道韻緩緩消失,心底先是鬆了口氣,又有些悵然若失。

  聖人並沒有任何指示……

  莫非是在告訴自己——南海神教大膽去搞,你背後也有聖人?

  李長壽迅速打消了這般有些狂妄的想法。

  度仙門本來就是聖人的記名弟子所創,自家掌門在聖人老爺那邊恐怕都沒這種待遇……

  尤其是【雞腿】,本就是出了名的清靜無為,不管閒事。

  再跪一會兒?

  再跪一會兒吧。

  心底正如此想著,一縷傳聲入他耳中,嗓音頗為清朗:

  「來度仙門西南三千里,一見。」

  嗯?

  李長壽眉頭一皺,仙識在各處掃過,又立刻收斂了起來。

  毫無所得。

  他起身看了眼聖人畫像,並未有半分道韻波動,心底雖有疑惑,卻決定在這裡繼續拜一陣。

  傳聲之人若是人教高手,為何不便在度仙門內現身?這本身就有些問題。

  片刻後……

  那縷傳聲再次傳來:

  「剛才傳聲可是沒聽到?

  我乃人教大法師,你在老師畫像前拜祭,必是有什麼難事,我便過來看看。」

  李長壽心底一驚,但隨之又有些狐疑。

  有這種好事?

  他只是在聖人畫像前燒了三柱香,半句話都沒說,就驚動了聖人,讓聖人唯一弟子現身來見?

  雖有可能是真的,但怎麼看……

  還不如【我,玄都,打靈石】這種更可信!

  李長壽喃喃道:「前輩如何自證身份?」

  「嗯?」

  玄都大法師也是一怔,修道至今,頭一回遇到這般情況。

  『我如何證明我是我?』

  這小弟子,還真有意思。

  玄都沉吟兩聲,又對李長壽傳聲,這次直接道了幾句無為經的內容。

  話音一轉,玄都又對李長壽講述了兩句,與無為經一脈相承,卻比無為經更高深的經文。

  見李長壽依然目露疑色,玄都大法師也有些哭笑不得,隔空對李長壽顯露了一縷,自身的道韻……

  這位大法師無奈之下,還傳聲道了四個字:

  「龍族入天。」

  聽聞此言,李長壽心底立刻明白了點什麼,找到了邏輯支點。

  其實,李長壽是根據這一縷道韻確定了,對方是個修為頗為恐怖的存在……

  若想對自己出手,度仙門恐怕會被直接從東勝神州抹掉。

  在這種人物面前,自己現如今,並沒有什麼操作空間。

  總算,李長壽在聖人畫像前起身。

  他面色如常,去找相熟的長老求來了出山門的玉牌,轉身朝殿外而去。

  出了百凡殿,李長壽又嘀咕一句:

  「前輩,我要不要喊上我家掌門?」

  「不用,你來就是,我若是歹人要害你,何必對你說這般多?」

  「前輩勿怪。」李長壽喃喃道,「弟子一時未能反應過來,這就趕去拜見。」

  言罷,他駕雲朝山門而去,用玉牌順利出了山門,取道西南,慢悠悠地飛出數百里。

  玄都大法師也並未繼續催促;

  李長壽看了一陣測感石,才落在一片林中,施展土遁,迅速穿梭過兩千里。

  『要不要用紙人先試探一番?』

  李長壽左右思量,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這種高手,無論是不是玄都大法師,自己都不能玩虛的……

  用真誠,換機緣。

  用仙識反覆搜查,卻查不到半點人影;

  但當李長壽從土中跳出來,駕雲趕向『三千里處』,心有所感,偶然低頭看去,見到了一處河谷中,那位身著玄色道袍的青年道者;

  此人正挽著袖子坐在溪水旁,面前生了一堆火,烤著幾條魚,悠然自得。

  這一瞬,李長壽心底安定了大半,駕雲緩緩落了下去,離著十丈遠,深深做了個道揖:

  「度仙門弟子李長壽,拜見前輩!」

  玄都大法師搖頭一嘆,端著烤魚,道了句:

  「我修行也算有些年頭,當真未曾見過你這般囉嗦的小弟子……嗯?」

  玄都大法師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扭頭盯著李長壽看了眼,啞然失笑。

  「掩藏修為之法倒是頗為高明,我此前未細看,也是看走了眼。

  你這修為……

  怎麼還只是個年輕弟子,度仙門為為何沒給你一個長老之位?」

  李長壽沉吟幾聲,低頭道:

  「弟子渡劫不過數十載,渡劫時幸得機緣飛昇,得了這般修為造化。

  但弟子渡劫前,在門內只是普通弟子,若突然展露這般修為,恐被同門看做異類。

  故,弟子用了這般遮掩之法。

  並非有意隱瞞,也對自家道承絕無半分惡意。」

  玄都緩緩點頭,言道:

  「這些不過是小事,過來坐吧。

  你越是拘禮,我越是不喜,咱們人教本就沒這麼多規矩……

  倒是,此時我有些明白,為何老師會讓我來找你談談,飛昇者有之,但你這般飛昇的,自古也是少見。

  是個人才。」

  李長壽抬頭笑了笑,這才仔細打量眼前這位青年道者。

  第一感覺,便是普通;

  仔細體會,卻又覺得眼前這道者,宛若高山大岳,又不給人半分壓迫感,更是完全無法看透半分。

  大法師只是隨意坐在此地,手中端著樹枝,其上還有半生不熟的烤魚,卻彷彿與自然相融,與天地呼應,無半分不和諧之感。

  到此時,李長壽才確定下來,這位確實時人教排第二的大佬。

  玄都大法師!

  「愣著作甚?」

  「第一次見到前輩您這般高手,覺得如做夢一般。」

  李長壽緩緩呼了口氣,向前邁出兩步,坐在玄都面前,主動伸手道:「弟子來烤吧。」

  「你倒是挺上道。」

  「長者有所求,弟子服其勞,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

  聽聞這般回答,玄都頓時笑瞇了眼,將木柴遞了過去,隨後又伸了個懶腰。

  玄都像是想到了什麼,隨口道:

  「對了,我此前還弄壞過你的姻緣泥人,與你結下了少許緣法。

  上次讓度厄道兄轉交給你的靈丹,可服用了?效果如何?」

  「並未服用。」李長壽笑道,「弟子身體並無異樣,那靈丹想留給走了地仙之道的家師。

  前……大法師,弟子冒昧問一句,濁仙真的只能修行到真仙?」

  「嗯,濁仙本就只是地仙之道,只能修成真仙。」玄都緩緩點頭,「你還是……節哀順變吧。」

  李長壽:……

  真・聊天鬼才。

  「說說吧,有什麼難事。」玄都大法師看著李長壽,「既然老師讓我下來找你,我自會助你擺脫困境。

  還有,你與龍族又有什麼關聯?」

  李長壽嘴角露出些許苦笑,道:「大法師可知南海神教?」

  玄都掐指推算了下,言道:「最近聽說過,天庭都在傳,玉帝小師叔對這個神教大加讚賞,要將這個神教的野神收編為正神。」

  李長壽嘆道:「弟子就是南海神教……教主。」

  「哦?」玄都眼前一亮,「你若是這麼說,我可就來精神了!

  你還不夠兩百歲,怎麼成了南海神教教主?當年我也讓人暗中搞過神教,沒幾百年就黃……

  咳!

  快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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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07:28 P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法師之訓誡

  「哈哈哈哈……這也行?

  被巫人的寨子,強行給立成了海神?

  那些巫人還仗著自己血脈之力,一個個體壯如牛,成了神使斂財……結果到頭來,龍族又摻和了一腳?

  妙,世間之事,當真是妙!」

  河谷中,溪水旁,玄都端著烤魚一陣大笑。

  李長壽在旁努力保持微笑,並拿出了兩條此前本打算送給門內長老的鱧鮪,繼續烤上。

  抱大腿的第一要素,就是真誠;

  然後真誠的……投其所好。

  玄都笑了一陣,又問:「後面如何,繼續講來。

  我也不白聽你這般故事,稍後你可選一門神通,但凡我會,你可學,自會傳授於你。」

  李長壽聞言倒是沒太高興,輕輕一嘆,言說了自己對南海神教處理方式;

  順便回答了玄都大法師,自己為何會跟龍族有所牽連。

  當玄都聽到,李長壽苦於背後無高手撐腰,就故弄玄虛,故意話說半截,讓龍族自己去發揮想像……

  這大法師又是禁不住一陣大笑,還對李長壽的這般『智計』頗為讚賞,誇了句:

  「你可當真夠機靈,難怪老師會出手為你遮掩天機!」

  李長壽聽聞此言,頓時有些動容。

  聖人老爺真的……

  眼熟他了?

  隨之,李長壽就立刻搞清楚了此間因果。

  龍族入天庭,應該是壯大天庭聲威、提升天庭威嚴的關鍵一步;

  自家聖人老爺擺明了是要扶持天庭,善屍都化作了太上老君,替玉帝站台;

  當太清聖人發現龍族入天之事,可通過南海神教促成一大步,便出手為他遮掩了天機,防止被龍族和西方教探查到底細……

  這倒也說得過去。

  李長壽心底念頭轉動,覺得聖人出手為自己遮掩天機,最有可能的時間點,應該是自己跟玉帝碰上了頭……

  不過這也不好得出結論,更不敢多揣測聖人心意。

  自己那些香,總歸是沒白燒!

  「長壽。」玄都笑道,「如今老師給了個任務,便是讓咱們將龍族引入天庭麾下。

  你有什麼想法?」

  李長壽正色道:「弟子一切聽從大法師安排。」

  「剛才我可是聽你說,長者有所需,弟子服其。」

  玄都瞇眼笑著,「此事你既已入手,那就繼續做下去吧。

  只是,龍族素來狂傲,對天庭自然瞧不上眼;

  當年妖皇立妖庭,妖族鼎盛時,也只能讓龍族做個『客卿』。

  如今龍族雖缺功德、機緣,其勢漸衰,但若無一些劫難,恐怕難以打掉他們的傲氣。」

  言下之意,似乎是想讓李長壽動一動心思,打磨打磨龍族。

  李長壽:……

  他一個度仙門小弟子,肩膀是不是太單薄了點!

  大法師使喚起小輩,也真是眼都不眨。

  「大法師……」

  李長壽面露難色,言道:

  「弟子原本借龍族之勢,護持南海海神教,本就心中不安。

  如今讓弟子再去有意算計龍族……」

  「你且稍後,容我推算一番。」

  玄都掐指推算,難得收斂笑意,露出幾分正經的神色。

  「這事,不是那麼簡單;

  如今西方教兩位聖人正想將龍族納入自己麾下,已開始動手,似乎是暗中給龍族施壓,逼龍族就範……

  嘖,這麼多年了,竟還是這一手。」

  李長壽低聲道:「大法師,咱們這般討論此事,是否不妥?」

  「放心。」玄都道,「在我身周十丈,隨你暢所欲言。」

  李長壽心底一陣讚嘆。

  而玄都已經坐在那,端著烤魚,一邊挑刺將魚肉送入口中,一邊思索這事如何安排。

  李長壽卻已經開始想,稍後可求得什麼神通。

  最好是遁法,或者遮掩自身氣機之法,又或者是如大法師這般,仙識無法探查之法……

  嗯?

  李長壽突然反應了過來,忙問:「大法師所言可,是指的西面那兩位老爺,已經對龍族出手?」

  玄都道:「不錯,天機彰顯,龍族今日有些災禍,不過暫時已無憂。」

  李長壽不由啞然失笑,一陣搖頭。

  玄都倒是覺得這個小弟子當真有趣,不僅有趣,還頗對他脾氣,身上似乎有許多有意思之處。

  玄都問:「還有什麼樂事?」

  「弟子先前感應到南海神教有劫……」

  當下,李長壽將此時正在南贍部洲西南發生的戰事,詳細與玄都大法師說了。

  「原來,我本是誆騙龍族的話,卻是道破了實情。

  怪不得龍族會如此深信不疑。」

  「哈哈哈哈……」

  玄都在旁又笑了一陣,這位大法師給李長壽的感覺,就是樂觀且……

  歡樂。

  很快,玄都大法師抬手拍了拍李長壽的肩膀,言道:

  「這件事辦的漂亮!

  我已明老師之意,龍族入天之事你來主持,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就在你度仙門……

  不對,你人在此地,如何能算計這般多?」

  「弟子有一門粗淺的神通,名為剪紙成人。」

  李長壽不敢隱瞞,當下在袖口取出一隻紙道人,「弟子將他改了一下,改成了身外化身之法。」

  玄都盯著紙道人看了眼,又看看李長壽,隨後便是搖搖頭。

  修行不到兩百年,身外化身之法……

  「若不是老師不讓我收徒,我當真想把你拉回兜率宮中。

  但長壽,有幾件事,我還是要叮囑你一下。」

  李長壽立刻面露正色,端坐在石塊上,仔細聆聽。

  玄都目光流露著幾分回憶,緩緩開口,先是一句:

  「洪荒,遠不如你看起來那般祥和。」

  李長壽:……

  還以為大佬要說什麼,這事他自然明白。

  聽玄都大法師在旁唏噓不已,李長壽也擺出凝重的表情予以配合……

  玄都道:

  「遠古時我尚未降生,暫且不談,就說這上古至今,多少天縱之才,多少驚艷了天地的大能,最後都化作了飛灰。

  洪荒,最多的就是算計……」

  李長壽:這話聽著,怎麼這般耳熟?

  「你可知,為何老師教我莫沾因果?」

  玄都嘆道,「只因這因果二字,扯不斷、斬不開。

  或許你覺得是一件小事,卻有可能在漫漫歲月之後,為你引來殺身之禍。

  自上古一路看下來,我能給你最好的一句真言,便是——

  洪荒有太多凶險。」

  李長壽面色凝重地點點頭,這一刻,心底突然有了一種感動。

  總算找到了組織的感動!

  玄都又道:

  「你看那昔日展翅翱翔九天之外的妖師鯤鵬,最後落得被打殘逃遁混沌海;

  你看那意氣風發,屹立於不周山之巔的雙妖皇,最後落得身死道消,屍骨無全。

  再有那戰巫一族,那十大妖聖,那血海修羅,那些在天地間呼嘯而過的大能大神通者……

  多如繁星,數之不盡。

  長壽啊,這個天地間不存在任何勝者。

  只有生者,與死者。」

  李長壽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言道:「大法師為何不將這般道理,傳給本教眾多道承?」

  「只是些警言罷了,何人又能真的不沾因果?」

  玄都笑道:「我說這些,不過是想給你提個醒。

  長生金仙不算什麼,大羅之境又能如何?莫要因為自己有了飛昇,就沾沾自喜,安心修行才是正理。」

  李長壽起身做了個道揖,對玄都大法師頗感親近。

  一種辛苦堅持了百多年,終於被認可的感覺油然而生,讓李長壽真想與玄都暢談一番。

  但,不能。

  說多錯多,自己必須時刻保持警醒;

  哪怕是面對此時對自己十分關照的大法師,自己可以心存感激,但不能產生依賴,更不能完全信賴。

  大法師不可能一直盯著自己;

  而且,若有人對自己暴起發難,大法師最多也就能幫忙收個屍,若是還有溫度,塞顆九轉金丹什麼的……

  想多了,想多了。

  「那,龍族之事,你看著處理就是。」

  玄都大法師拍拍膝蓋,見眼前火堆已燒的差不多了,便慢慢站起身來。

  「今日咱們先聊到這吧,你想學什麼神通?我自不能食言。」

  李長壽沉吟幾聲,思前想後,還是道了句:

  「遁法。」

  玄都大法師先是一怔,隨後便是撫掌大笑,在袖口取出了兩只玉符。

  「本打算分兩次給你作為獎賞,都給你算了。

  遁法我有一門,你如今修為太低修不得;

  這是一門身外化身之法,你可參悟,完善你的紙人神通;

  還有一篇老師所著經文,自可給你一些修道感悟。

  只是記得,這經文莫要拿出去顯擺,自己參悟。」

  李長壽捧過兩只玉符,恰當地露出少許喜色,言道:「多謝大法師。」

  「這麼多年,這幾家人教道承中,能出你一個被老師看重的小弟子,我自會多多關照你。」

  玄都拍了拍李長壽的肩頭,「趁著我這次下來,需不需要我去那個海神教露個面?

  以前你背後沒人;

  現在,有了。

  不過還是最好別到處惹事,老師喜歡安穩點的弟子,若是你招惹太多因果,老師說不定會自己動手,直接清理了你。」

  李長壽:……

  這是,給了個甜棗,又轟了他一擊神雷?

  「大法師放心,弟子今後行事,定會加倍小心。」

  李長壽沉吟少許,言道:「南海之地,此刻正是龍族高手匯聚,弟子想請大法師去顯露一下蹤跡。

  但既然祖師安排下龍族入天之事,弟子倒是覺得,也不必驚到西面……」

  「哦?」玄都微微瞇眼,「有何良策,說就是了,我最不喜的便是去想這些。」

  「嗯……

  弟子胡言幾句,若有言語不當之處,還請大法師勿怪。」

  當下,李長壽小聲言說幾句。

  玄都很快就含笑點頭,道:「與我所想,倒是差不多。」

  「弟子絞盡腦汁,偶然得了這般所想,應是得了大法師您的點撥。」

  「嗯,嗯,不錯,會說話就多說幾句。」

  李長壽:……

  高人,果然都是如此別具一格。

  見大法師要走,李長壽猶豫了下,又道:「大法師,弟子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就是了。」

  「道承內搞道侶風,這個弟子是明白,您是為了興盛人教……

  但……」

  玄都笑道:「怎麼?這計策不妙嗎?」

  「妙自然是妙的。」李長壽低聲道,「但問題是,他們……不生……」

  玄都眉頭一皺,「為何如此?按理說,陰陽交合,本該會有靈誕生才對。」

  李長壽頓時明白了點什麼。

  感情您弄了這麼多年的道侶之風,自己竟……

  「莫非這事還能自己控制?」玄都大法師後知後覺,有些哭笑不得。

  「八成是了,弟子也不是很懂……此道,當真太複雜。」

  李長壽只能如此接話。

  ……

  南贍部洲西南,那片龍族埋伏過的荒山野嶺。

  山腰處,敖乙站在漫天飄飛的灰塵中,心底的感慨一番接著一番。

  若非長壽兄背後的高人給的那些計策,這次龍族贏雖然能贏,但死傷必然會增數倍。

  當真,欠了長壽兄一個大人情。

  那《退敵二十六步》,敖乙決定回金鰲島後,將它們整理成一套兵法,若是長壽兄同意,他就將此兵法獻給父王……

  正此時,幾位龍族老龍,有些憂心忡忡地走了過來。

  一位老龍道:

  「殿下,這次發現之敵,乃遠古凶獸,血翅黑蚊,十分凶殘……

  咱們是不是,可以請人教高手現一現身,也好化解這般孤立無援之窘境。」

  敖乙聞言略作思索,隨後便緩緩點頭,「此事,我要與教主哥哥商量過後才能決……」

  「哦?」

  忽聽空中傳來一聲輕笑。

  敖乙話語一頓,眾龍如臨大敵,一道道目光看向了數百丈高的空中。

  那裡,有一襲玄袍的身影負手而立,不知從何而來,何時出現。

  此人掃了眼下方,道了句:

  「勿要傷到凡人。」

  言罷,這身影留下一縷道韻,輕輕一閃便消失不見。

  下方眾龍面面相覷。

  「那是……」

  「大法師!

  這道韻,是道門人教,玄都大法師!」

  而此時正關注著此地,已是怒火攻心的文淨道人,突然打了個激靈,瞬間沒了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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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07:29 PM

第一百四十章 一石驚群鳥

  駕雲飛在青山綠水間,李長壽心情頗為舒暢,腰桿都比之前挺的更直了些。

  俯仰天地之精髓,吐納日月之精華;

  原本,那黑暗、陰冷、幽幽綿綿的洪荒天地,突然照入了一縷溫暖的陽光……

  「吾道,不孤矣。」

  總算,找到了一點難得的認同感!

  李長壽心底泛起少許詩性,沉吟兩聲,道一句:

  「雖然有大腿,不可鬆精神。」

  大法師的到來,確實是給自己帶來了一針強心劑,頭頂有了一把保護傘,自己真正的抱到了大腿,踏上了人教這條堅固且寬敞的大船。

  但人教的核心就是兩個人,且從教主到大弟子,都是奉行清靜無為。

  玄都大法師的那句告誡,是為了讓李長壽不要因為得了聖人老爺青睞,就自負、自滿……

  其實,大法師這句告誡,在李長壽這裡並沒有太多意義。

  甚至剛與大法師告別,李長壽心底就在思索一個問題……

  【自己為何會得聖人老爺青睞?】

  李長壽沉吟幾聲,緩緩思索。

  首先,是南海神教牽扯到了天庭、龍族的因果,自己才入了自家聖人的法眼。

  其次,他此前的行為舉止,應該挺符合聖人老爺的心意,這才會出手幫他遮掩天機,並將【龍族入天】的任務,放在了他身上。

  幾條被揉搓在一起的線索,在李長壽心底緩緩拆解。

  李長壽很明白,這並非是祖師爺看自己眉清目秀,就給了好處。

  想要得到聖人蔭庇,就必須證明自己有一定的價值,並時刻堅持『清靜無為、躲避因果』這八字行動綱要!

  同樣,自身修為不能落下,只有邁入長生金仙之境,這才有繼續為聖人做事、得聖人庇佑的資格。

  李長壽苦笑了聲,心底微微一嘆……

  善用工具人者,不免淪為工具人。

  這跟『屠龍的少年終成惡龍』,一個意思吧……大概。

  仙識掃了眼河谷,發現大法師已確實不在,李長壽駕雲朝著下方山林落去。

  又在地下悄悄溜走,趕回了度仙門中。

  自己抱上大法師這條大腿,在李長壽看來,其實只有兩個實際意義……

  其一,以前的忽悠,成真了;

  自己在南海海神教之事上,有了更多底氣。

  其二,是直接抵消掉了『蚊道人』大半的壓力。

  大法師只要在南海現身,說出那句【不要傷到凡人】,就能達到『一石驚群鳥』的效果。

  龍族那邊大概會覺得,大法師是現身來為南海海神教撐腰,坐實了南海海神教是人教的香火功德機。

  龍族自會對海神教更為重視,他們表面的驕傲、如今的困境、心底的怯意,會讓他們抱緊這根稻草。

  西方教那邊,蚊道人應該會有一丟丟的忌憚。

  但大法師只是說『別傷凡人』,並未說其他,言外之意,其實是……

  你們可以去海上打。

  這句話,符合人教大師兄的形象;

  西方教在南贍部洲西部收斂功德時,應該也會注意一些。

  若李長壽所料不錯,西方教後面會繼續嘗試算計龍族,將龍族納入西方勢力。

  自己必須好好謀劃一番,充分利用南海海神教,在龍族感覺到不堪重負時,將龍族拉入天庭,成為玉帝的助力……

  與西方教爭龍,無異於虎口奪食;

  今日之前,李長壽背後,只是隱隱約約有個玉帝,那自然是不敢的。

  可現如今,李長壽也有聖人為自己出手蒙蔽天機,且還是六聖之中公認最強的那位……

  接下來,李長壽只要足夠小心,不暴露自己真身,不牽扯自身因果,那未嘗不可一試!

  這事,算是聖人老爺交代下的第一個任務;

  事關自己今後的前程與命途安否,必須謹慎對待,全力以赴。

  本來李長壽回山之後,還想拉師父、師妹吃頓美蛙魚頭鍋慶祝一下,再研究這兩只剛得到的玉符……

  現在倒是覺得……

  先將接下來的謀算,以及西方教、龍族可能會有的反應,都一一列舉出來,再根據這些可能性,做好後續大概的計劃,以防遇到情況手忙腳亂,才是最要緊之事!

  一路地下遁行,直到離度仙門還有六百里。

  李長壽換了個方向,駕雲以歸道境弟子該有的速度,慢慢回返。

  就如大法師聽到他是南海海神教教主時,也會稍微驚訝一些……

  如今太清聖人出手遮掩天機,只要敖乙不暴露,誰又能想到,南海海神教的教主,會是度仙門中一個『尚未成仙』的年輕弟子?

  這層偽裝色,在李長壽看來,已是底牌之一。

  越發的重要。

  ……

  西牛賀州,靈山附近,文淨道人洞府中。

  一抹蚊聲響起,文淨道人的身影憑空出現,站在了那兩名正修行的侍女面前。

  兩名侍女渾身一顫,還未來得及睜眼,文淨道人隨手劃過,這兩個侍女頓時化作灰飛……

  「本女王讓你們修行了嗎?」

  文淨道人冷然道了句,身上紗裙飄飛間,洞府內響起少許水聲;

  待紗裙落下,她已坐入了散發著氤氳靈氣的寶池。

  纖指捏來一只靈蓮,將蓮花的花瓣,慢慢地撕成粉碎……

  這,是她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有效辦法。

  畢竟活過了悠悠歲月之人,大多都有點別人不理解的小癖好。

  「好一個奸詐的龍族!

  我孩兒們就這般被你們葬下!

  還把灰都揚了!」

  文淨道人咬牙罵了句,但隨之就緩緩呼了口氣。

  出師不利罷了。

  這次二教主放給了她三成的族人,她安排了一成族人去伏擊這批龍族,本以為已是穩贏。

  沒想到,對方太過奸詐,自己穩的還不夠!

  死傷了這麼多族人,她做女王的,自然也會心疼。

  但心疼歸心疼,只要族內那批老蚊還在,再過幾萬年,又能生出來……

  將怒火漸漸壓制住,文淨道人心底又浮現出了那個道人的身影……

  玄都,大法師!

  她本想咬牙罵幾句撒撒火,心底卻輕輕顫了幾下,又回想起了當日被玄都找上門時,心底的恐懼與無助……

  這個男人,不能去招惹。

  「接下來倒是要避開人族……

  那個南海海神教,果然有人教的影子。」

  文淨道人輕吟兩聲,花瓣已是被撕成碎片,被她灑在池水之中。

  看來,還是要從龍族本身入手。

  一般而言,二教主交代之事,自己必須千年內做出個結果。

  龍族之內可有能利用的弱點?

  文淨道人掐指推算,狹長的鳳眼略微瞇了起來,嘴角勾勒出的笑容十分嫵媚,卻又透著幽冷冰寒;

  她倒是記得,前些年有些蛟龍兵將,對龍族頗為不滿,爆發過一些叛亂……

  「此事,倒是可以稍微利用一下。」

  ……

  與此同時,安水城之南的海域。

  「真是玄都大法師?」

  「千真萬確,確實是玄都大法師,此事當無遺漏。」

  「便是玄都大法師又如何?咱們龍族難道還靠他們不成?」

  「不錯,海神教這點香火,本就是給敖乙侄兒謀的罷了。」

  坐在蛟龍車架中,敖乙聽著外面幾位龍族叔伯的話語,禁不住苦笑了兩聲。

  總歸是有人不想承認龍族衰弱的事實,強行嘴硬,還說道門大師兄不過如此。

  敖乙可是看見,現在喊聲音最大的兩個師伯,在玄都大法師現身時,龍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搖搖頭,敖乙在懷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寶鏡,開啟寶鏡禁制。

  嗡嗡——

  寶鏡震動了幾下,立刻浮現出了一幅畫面。

  敖乙只見,自己越發看不透的父王,正躺在七彩珊瑚寶座上,一旁有幾位溫柔的海女,扇風、捶腿、揉肩、奉茶。

  東海龍王同樣是如今的龍族族長,坐擁四海,寶物無數,龍生本就這般……

  無聊、荒誕,且枯燥。

  就聽得,一旁有個蒼老的嗓音,顫巍巍地喊道:

  「陛下,二殿下求見。」

  敖乙自然知道,這嗓音是父王的龜丞相。

  「乙兒啊。」龍王爺睜開雙眼,揮退了海女,透過寶鏡注視著敖乙。

  敖乙頓時坐直身體,略微有些繃緊。

  「父王,孩兒覆命!」

  「嗯,那邊的戰事,吾已知曉,做的不錯。」

  敖乙聞言,嘴角略微揚了下,但很快就低頭道:「全憑高人背後指點,孩兒不敢領功。」

  東海龍王笑道:「能不居功,你在金鰲島也沒白修行。

  稍後你記得,多放些寶物在海神教,吾族也不可欠這位海神人情。」

  「孩兒明白,稍後便會讓人安排。

  父王,孩兒想直接回返金鰲島修行。」

  「去吧。」東海龍王擺擺手,「吾兒勤善,吾心甚慰,送寶之事你不必多管了,本王自會安排。」

  隨後,寶鏡輕輕震動,鏡中畫面漸漸消失不見。

  敖乙頓時鬆了口氣,將寶鏡收了起來。

  他其實很怕父王問自己,南海神教的教主到底是誰;若是父王真的問了,敖乙也不知自己是否會回答……

  『長壽兄,我該做何才能回報於你?』

  東海龍王的旨意,很快就傳達了過來。

  在敖乙脫離大軍,被護送回金鰲島時,已經有一批仙蛟兵,扛著數十口大箱子,朝著安水城而去。

  且不說箱子裡面的是什麼,單說這些箱子本身……就是難得的煉器寶材……

  又兩日後。

  九重天闕,空蕩蕩的凌霄寶殿中。

  東木公駕雲從外而來,逕直入了凌霄寶殿,到高台下躬身行禮,道:

  「陛下,已查清了海神教日前所發生之事。」

  「哦?」

  正在高台上批改天令的白袍青年,放下手中那桿玉筆。

  「講。」

  「老臣遵命,有人算計龍族,以南海海神教為引,意伏擊龍族兵馬,卻被龍族拉入了埋伏。

  算計龍族之人,老臣無法推演推查,但當時現身的,是遠古凶獸血翅黑蚊群。

  此時能放出這麼多血翅黑蚊的,也無外乎只有兩家……」

  白袍青年緩緩點頭,自然是明白東木公暗指何人。

  「他們,始終是不將吾放在眼底。」白袍青年緩緩嘆了口氣,目中精光一閃而過,瞬間恢復成了平日裡那含笑的表情。

  「稍後,東木公帶上一些賞賜,去南海神教一趟。

  此時旨意未成,只能這般安撫下這位……這位……

  愛卿……」

  玉帝話語一頓,掐指推算,又苦笑了聲,「東木公你這次記得,問一句這海神愛卿姓名道號。」

  東木公也怔了下,此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南海海神半個名號。

  就連化名,都不曾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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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10:28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長庚道人

  龍族跟蚊子打了一架,自己反而成了贏家?

  收到龍族送來的謝禮時,李長壽還只是隱隱有這般感覺;

  等收到東木公送來玉帝的賞賜,李長壽總算恍然大明白……

  這一戰雖然是龍族贏了,但確實是他賺了。

  只是費了些口舌,浪費了一點仙力,海神教蒙受了幾座神廟建築的損失,就平白得了堆積成小山的寶物。

  又收穫了龍族的感激,給了龍族不小的人情。

  這買賣,來多少次,他接……

  罷了,最好還是無事發生。

  龍宮所贈之寶大半為寶材靈石,小半是一些珊瑚、珍珠、夜明珠這類單純的『財寶』。

  金銀這種俗物,龍宮自然不屑送。

  寶材靈石,外加那幾十口大箱子,盡數讓李長壽的紙道人收了,這在俗世也並無大用。

  儲物寶囊多,在這裡也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那些財寶,李長壽一部分賞賜給了表現不錯的熊寨巫人神使,一部分留做修建神廟所用。

  接下來……

  李長壽估計,只是清點、處理這些寶材,給這些寶材打上巫密禁制,兩隻紙道人就要忙碌十天半個月。

  但有了這一助力……

  小瓊峰的綜合防禦大陣,以及小瓊峰流浪計劃,能夠向前邁出一大步!

  雖然有了大腿,但跑還是要、咳……

  雖然如今有了大佬撐腰,但還是做好萬全的準備,應對不時之需。

  『當好事發生的時候,如果太過自喜,必會有程度不等的壞事發生。』

  李長壽沉吟幾聲,心底的喜悅漸漸化作了擔憂,開始自檢周遭之事。

  然而,李長壽剛清點了半天龍宮贈寶,那道熟悉的身影,又來到了熟悉的老街,進了熟悉的廟門……

  來的,自然是帶著玉帝賞賜的東木公。

  李長壽讓一隻紙道人化作了白髮蒼蒼的清瘦老者,端著拂塵、一身白袍,鑽土趕去與東木公相見。

  ——此前李長壽的叮囑,讓東木公換一家海神廟碰頭,完全成了耳旁風。

  進了山水靈圖,東木公面露關切,問一聲:「海神可安否?」

  「安,多謝木公掛念。」

  「此次不只是貧道掛念,也是陛下派貧道過來。」

  「哦?多謝陛下掛念!」

  李長壽對著空中拱拱手,含笑的表情卻沒多少變化。

  東木公暗中打量,不知怎麼,這次見到這位海神……的紙人,總覺得對方神韻、道韻,都有微小的不同。

  似乎……

  這位海神比之前更從容,也更自信了些,滿頭白髮都變得柔順光亮了許多。

  「海神,這是陛下賞賜於你。」

  東木公拿著兩隻儲物用的手鐲,笑道:「因此時天庭旨意尚未凝成,神位尚未歸正,這次賞賜就不起儀仗了。」

  李長壽向前,將寶物捧在手中,正色道:「多謝陛下賞賜!」

  緊接著,他卻是看也不看,隨意拿了一只手鐲,向前邁出半步,遞給了東木公。

  「木公……」

  「哎,你這是做什麼!咱不是這般仙神!」

  東木公皺眉擺手,李長壽含笑前送,口中說些「都是木公在陛下面前美言」、「權當給木公補上新婚賀禮」這般話語……

  山水靈圖外可見,裡面的兩道身影你推我讓、你讓我推,好一陣才停下了折騰。

  於是,玉帝陛下的賞賜,就這般少了一半。

  李長壽心在抽抽,但卻知這是必要的一環;

  根據他與月老暢談瞭解到,天庭仙神,就興這個……

  隨後兩人閒聊幾句,說的都是無關痛癢的話題。

  李長壽並未心急對玉帝言說龍族之事,現在不僅時機未到,說多了,也容易讓玉帝陛下猜忌。

  東木公幾次找話題,想引出『名號』之事,但三番五次,都被李長壽不著痕跡地話題引開。

  東木公最後沒辦法,只能直接了當地問:

  「與道友相交漸深,我卻不知道友道號,著實失禮。

  不知道友尊號為何?貧道也好,回去對咱們陛下稟告一聲。」

  李長壽頓時含笑點頭,心念卻是在急速轉動。

  自己報上本名?

  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自家聖人老爺,出手為他遮掩天機?

  雖說以後的規劃,還是去天庭當差,跟在玉帝和老君屁股後面混,這點並未變過;

  但如果讓玉帝知道,南海海神並不是什麼人教隱藏高手,而是一個小弟子,那老神仙的形象也就毀於一旦。

  威信力大打折扣,行事反而十分不便。

  對玉帝,李長壽現在,還是想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心底突然一動。

  自己名為李長壽,那不如……

  李長壽笑道:

  「玄門真妙境,仙靈養自生。

  本無別歧意,得道問長生。」

  東木公皺眉道:「道友的道號,便藏在這四句之中?」

  李長壽含笑反問道:「木公可知,人教自上而下,有甚名號?」

  東木公不由心下思索,人教從上到下,不也就兩位?

  一位是太清聖人老爺,一位是玄都大法……

  不錯,玄都大法師本身就沒有任何道號、名號,再加太極圖鎮壓自身氣運,方可因果不沾。

  人教高手莫非都不喜歡用名字?

  那平日裡怎麼外報自家姓名?

  貧道玄都中法師,貧道玄都小旋風,貧道太清觀小霸王……

  東木公定了定神,苦笑道:「可這該如何回稟陛下?」

  李長壽笑道:「貧道現起一個道號,自今日起,便自號長庚道人,木公可如此對陛下言說。」

  「善!」

  東木公頓時露出微笑,與李長壽作揖告別,趕回天宮覆命。

  送走東木公,李長壽才瞧了眼玉帝賞賜之物,也無非是些靈石、寶材,並無什麼稀罕之物。

  如今天庭功德雖多,但寶物不見得會有多少。

  得了龍族贈寶、玉帝賞賜,李長壽前後費了一個月的功夫,才將自己能用到的寶材,暗中運回了度仙門。

  李長壽找來靈娥,叮囑她不要怠慢修行;

  又去找師父稟告,言說自己要閉關修行五到十年,請師父督促下師妹修行。

  隨後,李長壽才將丹房附近的大陣完全開啟。

  他是要好好參悟玄都大法師給的兩枚玉符,並將寶材煉製成陣基,且思索如何讓龍族入天庭之事。

  至於自己給玉帝報上的名號……

  只是聽長庚道人,很難跟自己本名,直接建立起什麼聯繫。

  天下長男,何其多也?

  更何況,走出度仙門,世上又有幾人知他李長壽?

  『庚』有『年齡』之意,問人『貴庚幾何』,便是問年紀多大。

  【長庚】便是指的年歲悠長,與【長壽】本就是相近之意。

  他姓李、名長壽、號長庚道人,沒毛病。

  若是賴皮一點,長庚道人不過是他一具紙道人的名號,這又怎麼了?

  「嗯?

  這長庚道人……」

  坐在地下密室中,李長壽皺眉凝思,心底浮現出少許疑惑。

  如果把自己姓氏加在這個道號上……

  李…長庚?

  似乎,這名字聽的略微有那麼一丟丟的耳熟,但仔細搜查自己的記憶,卻又說不出到底在哪聽過。

  或許是冥冥中有了什麼感應吧。

  這個問題,李長壽仔細思索了幾日,覺得自己這個道號並無不妥之處,這才去找敖乙夢中相見。

  他借敖乙提醒龍族,那西方教馴龍之心不死,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同時,李長壽也叮囑敖乙,若無龍族高手護送,切不可輕易離開金鰲島。

  金鰲島有小徑通聖人道場碧游宮;

  而通天教主又是執掌誅仙四劍,橫推無敵的洪荒巨佬,在金鰲島修行,與在崑崙山玉虛宮中修行,一般的安全。

  與敖乙相商幾次之後,李長壽便沒了多餘的動作……

  龍族之事必須靜待時機。

  單憑自己,甚至憑大法師的實力,必然無法將龍族直接壓服。

  李長壽思路很清晰:

  要做順水推舟之事,而非抽刀斷水之舉。

  不僅要將龍族入天的任務圓滿完成,還要完成的漂亮,自身不沾因果!

  小瓊峰的丹房地下密室。

  李長壽將那兩只玉符取出,放在了一旁,此時依然未去觀看。

  他又攤開了畫布,赤腳踩在畫布上,面露思索的神色,很快就提筆畫下了……

  一隻雞腿、一顆蘭花草、一只小彈弓。

  先謀劃一番,定好各類對策,求個心安再說。

  機會,只會給有準備,且接得住之人。

  ……

  歲如流水曲觴合,山林靜語悄安樂。

  李長壽閉關第二年,小瓊峰的『求策桶』再次開張,不過這次有了一項規矩,便是每日總共只給三支竹籤。

  這代表著,李長壽已經制好了有關龍族之策,寫了滿滿三箱布帛;

  李長壽此時正在煉製陣基,順便參悟玄都大法師給的身外化身之法。

  那篇聖人所著經文,名為《太清道涵》。

  在其內,李長壽竟看到了一些後世《道德經》的理念,但兩者本身有較大差距。

  李長壽只是看了個開篇就不敢繼續看下去了……

  無他,讀了開篇便感悟叢生,壓不住的頓悟,不得已,向前邁出了一個小境界。

  這可不是成仙飛昇之前的小境界,到了李長壽這般層次,就如門內的太上長老,一個小境界,最少也要百年才可悟透。

  聖人經文,果然非同小可!

  李長壽估摸著,自己參悟一遍《太清道涵》,離著金仙劫也就不遠了。

  而自己此時,渡劫把握並不算太多,甚至可以說毫無把握,金仙劫尚無參考對象。

  李長壽也不著急,想著讓積累更深厚一些,讓把握更大一些,再渡劫也不遲……

  玄都大法師給李長壽的身外化身之法,自然不可能是太清老子的『一氣化三清』。

  這是一本名為《道合御》的化身神通。

  玄都大法師『因材施教』,看了李長壽的紙道人,便給了一門,能夠讓李長壽去完善紙道人的化身神通,補全紙道人的種種不足。

  這就是用真心換來的機緣!

  且,李長壽翻來覆去,想著《太清道涵》開篇的內容,突然有所明悟——

  開篇的字裡行間,分明就寫滿了『穩』字!

  玩笑,玩笑。

  這是太清無為,跟他穩中求穩的道行,還是有許多不同的。

  這一日……

  李長壽發覺有個巡山弟子,自仙門處匆匆而來;

  仙識掃了眼小瓊峰皇家棋牌室,看到三個正在裡面玩鬧的身影,也就沒多管此事。

  有琴玄雅前幾日便來了,修為又有突破,離著成仙天劫又進了一步。

  她一直沒見到李長壽,所以……就在這陪酒玖師叔、靈娥師妹玩鬧了起來。

  且說那名男弟子,踩著障眼法做就的仙鶴,飛到了小瓊峰上空,靈識掃過,一時間沒找到活人。

  於是,循著靈獸圈方向傳來的笑聲,飛去了那邊。

  這弟子剛剛飛到,就聽到……

  「有琴師姐你先前不是這樣的人!

  怎麼能耍賴,輸了就要認罰!」

  「稍後我贏回來便是,莫要在我臉上畫這些了,讓人看見當真會十分窘迫。」

  那弟子不由好奇地向下看去,透過窗戶,看到了裡面正打鬧的兩道倩影,也看到了,那個臉上被黑墨畫了個烏龜的……

  首、席、大、弟、子?

  屋內酒玖突然笑著來了句:「外面還真有人在看。」

  「嗯?」

  鏗鏘一聲,火麟劍匣已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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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上掉下個……

  這傢伙……

  專心煉製陣基的李長壽,分了一縷心神,目送著那個巡山弟子一陣陣顫抖的背影。

  此人也是十分倒霉,目睹了兩輩、三位門內小仙女的『墨』妝。

  還好,大家都很克制,沒有造成流血事件,也就是小小的恐嚇了這弟子一番。

  超凶的酒玖,扛著狼牙棒、單腳踩著木凳,一個眼神就讓這巡山弟子哆嗦不已;

  洗乾淨臉蛋的有琴玄雅,俏臉冷若寒霜,目光略帶冷漠,讓這巡山弟子更是忐忑不安……

  還好,面帶微笑的靈娥及時站了出來。

  她以解圍為由,讓這男弟子立下了一個千多字的大道誓言,這才放這男弟子離開……

  此人來小瓊峰,不過是送一只傳信玉符;

  臨走的時候,卻帶走了一大片心理陰影,幻滅了此前諸多想像。

  『又是給師父的信……』

  李長壽略微皺眉。

  直覺告訴他,師父只要一接到信,肯定就會有什麼意外。

  不用李長壽派紙道人過去,閣樓中的三位優秀女煉氣士,已經開始研究那只傳信玉符。

  靈娥輕輕皺眉,道:「又有給師父的信?」

  酒玖納悶道:「齊源師兄在門外還有朋友嗎?他應該沒出山過才對呀。」

  有琴玄雅臉蛋上的寒霜已是冰雪消融,輕聲道:

  「玖師叔,若是齊源師叔未曾出山,如何收得了長壽師兄與靈娥師妹?」

  「對哦,長壽和靈娥都不是在開山大典進的山門。」

  酒玖摸了摸光潔小巧的下巴,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觀點:「想打開看看……」

  有琴玄雅忙道:「這如何使得?」

  然而,兩人說話間,靈娥已經拿來了紙筆,以防打開傳信玉符後內容消失。

  真・實幹行動派!

  李長壽心底,給靈娥拿紙筆的小細節打了十分。

  接下來,靈娥開始細緻檢查玉符的禁制,以防有什麼咒術、邪法……再加十分。

  然而,靈娥檢查了一遍之後,便直接對玉符注入法力,沒有充分利用身旁的真仙,進一步確定玉符的安全性……扣六十分。

  待玉符之上出現一縷縷光芒,凝成了一篇書信,李長壽的傳音也入了靈娥耳中:

  「穩字經,四十遍。」

  靈娥禁不住一手扶額,輕吟了半聲,又趕緊提筆,將其上的文字迅速寫了下來。

  地下密室中,李長壽用仙識掃過這些『光字』,眉頭輕皺,已是停下煉製陣基,從書桌後站了起來。

  果然又有事發生。

  不過這次的事,倒是說不出是好是壞,對自己也不會有太多影響。

  ……

  靈獸圈旁的閣樓中,酒玖已經開始了無感情朗讀:

  【徒兒江雨、齊源親啟:

  為師當年為尋求突破天仙之機緣,離洪荒天地、前往大千世界遊歷,而今終得感悟,幾日前堪堪破關,邁入天仙之境。

  待為師鞏固境界,不日便回返門內探望你二人。

  屈指一算,你我師徒已是近千年未見,不知你二人在門內是否相安。

  為師當初只顧自身突破,心底對你二人十分愧疚,但為師也有迫不得已之事,無法於門內與你們師姐弟常伴,時感無奈。

  閒言待為師回山再敘。

  突破之後心中歡喜,便托一位真仙好友,帶一封書信於你二人。

  師,留】

  靈娥道:「這是,師父的師父?我和師兄的師祖?」

  酒玖也是有些納悶的嘀咕:「這師叔叫什麼來著?我記得自己剛入門的時候,也曾拜見過幾次……」

  有琴玄雅輕聲道:「齊源師叔的師父道號林江散人,因困於真仙境三千餘年不得突破,於千年前決定外出歷練,後與門內失去聯絡。」

  酒玖眨眨眼,賊兮兮地笑了聲,「小玄雅,調查的很清楚嘛。」

  「這、這並非……」

  有琴玄雅有一瞬慌了心神,但很快恢復鎮定,淡然道:

  「師叔莫要多想,我只是想瞭解長壽師兄多一些,才會打聽此事。」

  有琴玄雅說的理直氣壯,酒玖倒是有些莫名的心虛……

  靈娥已抄完了書信,幽幽嘆道:「這下有些麻煩了。」

  「麻煩什麼?」酒玖道,「這是好事才對,我們要不要幫忙,在湖邊新蓋一座草屋?」

  靈娥苦笑了半聲。

  她自不能說,自己師兄好不容易搞定了師父,在小瓊峰上可以任意行事。

  若是回來一位天仙境的師祖,師兄的一些佈置、底牌,很可能會暴露……

  忽聽得:

  「師祖回山乃是大喜事,師妹莫要愁眉苦臉。」

  三位女煉氣士扭頭看向門外的林間小路,卻是誰都沒發現有人靠近。

  李長壽緩步而來,身著普通的深藍長袍,腳踩一雙灰色長靴,長髮束成門內弟子們最常見的道箍,嘴角似笑非笑,給人一種很普通的親近感。

  有琴玄雅向前迎出兩步,喊道:「長壽師兄!」

  「嗯。」李長壽含笑點頭,又給了靈娥一個『萬事安心』的眼神。

  李長壽直入主題,言道:

  「看信中內容,師祖並不知師父與皖江雨師伯遭難之事。

  也不知師祖是何等脾性,此事既要稟告師父,也要稟告給百凡殿。」

  李長壽如此一說,酒玖、有琴玄雅與靈娥,方才反應過來。

  信中,這位新晉天仙對兩個弟子滿是愧疚;

  『林江散人』歸來之後,若發現兩個弟子一失蹤、一被廢……

  酒玖抱起胳膊,低聲道:

  「我記得早年聽五師兄說起過,我師尊與齊源師兄的師尊,也算有些交情。

  要不要,我請師尊到時出手,讓兩邊別打起來?」

  李長壽搖搖頭,言道:「如果不能拉偏架,這種安排毫無意義。」

  「嗯?什麼意思?」酒玖有些懵。

  靈娥道:「師兄,天仙境的師祖……當真無事嗎?」

  「放心就好。」

  李長壽微微一笑,又道:

  「師父近來雖已不再那麼消沉,但依然沒完全走出來;

  等咱們師祖回來,師父的精神自然會更好一些。」

  一旁的酒玖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欲言又止。

  但李長壽已經開始做安排,酒玖見狀,也就將到了嗓子邊上的話,嚥了下去。

  『稍後,還是去找師父說一聲吧,如果師父沒閉關的話。』

  酒玖心底嘀咕了幾句。

  她印象中,這位師叔凶的很,好像還是人狠話不多的那種……

  ……

  齊源老道看罷這封書信,先是歡欣鼓舞,隨後便是仰天長嘆、潸然淚下,兩隻皺巴巴的老手不斷顫抖,反覆念著:

  「師父還活著就好。」

  對於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師祖,李長壽心底並無太多好感。

  將自己兩個尚未成仙的徒兒扔在山中就自己跑了,多少有些不負責任。

  但李長壽也無法去評說什麼,他只是小輩;且自身的喜惡,也不會左右他對此事的判斷。

  師父只要不怪師祖,他也會敬這位師祖幾分。

  雖然師祖的回歸,會讓原本簡單安逸的小瓊峰,變得稍微複雜。

  但終歸只是新晉的天仙……

  李長壽有信心對方看不出自己的破綻,還能在今後,更好的掩藏小瓊峰的一些異常。

  自然,李長壽也叮囑了師父齊源,莫要將他的事說給師祖。

  齊源思索後,鄭重地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日,李長壽和靈娥也忙碌了起來,有琴玄雅、酒玖也在小瓊峰上幫忙。

  李長壽親自動手,在師父草屋側旁的『風水寶地』,又修了一座草屋。

  酒烏聽說此事之後,也與酒施一同過來……加入了指指點點的行列。

  齊源老道早早就去了山門那守著,日日夜夜翹首以盼。

  李長壽暗中調整一些佈置,檢查自己在小瓊峰山體內做的這些『手腳』,暫停了煉製陣基之事。

  新草屋落成的第六日,酒玖跨坐在葫蘆上,從破天峰疾飛而來……

  「來了來了!

  兩位門內長老已經接到了你們師祖,齊源師弟讓你們快去山門!」

  正佈置草屋裝飾的藍靈娥,在湖邊作畫的李長壽,各自答應了一聲。

  不多時,李長壽駕雲,帶著藍靈娥一同朝山門而去。

  林江散人從三千世界回返,若是從東邊來,便會經過東海之東,一處名為『天涯海角』之地。

  度仙門幾日前,便派了兩位長老去天涯海角等候,此時倒也接上了。

  這兩位長老不只是過去迎接,他們主要負責驗明正身、詢問林江散人在外行事,判定林江散人是否有入魔、入邪等傾向。

  這些事,在門內做總歸有些不妥,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故,齊源、李長壽、藍靈娥師徒,與酒玖、酒烏二人,在山門處又等了半日,才見一朵白雲,自東南方向慢悠悠的飄來。

  雲上,兩位白髮蒼蒼的門內長老站在前方,後面有個人影站著。

  李長壽略微皺眉,面色有些古怪,但並未說話……

  靈娥好奇地踮腳打量,但她修為太低,靈識此時還探查不到。

  又過了一陣,等齊源老道的仙識,捕捉到那兩位長老身後的人影;

  齊源精神一震,連忙飛天而起,主動迎了上去。

  那兩位長老對視一眼,各自朝著側旁讓開一步,露出了其後那位……

  那位……

  「這是師祖?」

  靈娥頭一歪,妙目中滿是驚訝。

  兩位長老身後,並不是什麼白髮蒼蒼、一臉褶皺的老道;

  反而是一位身穿甲冑戰裙,背著一把門板狀的血紋長刀,臉蛋頗為可人的……

  少女?

  李長壽看了眼酒烏;

  酒烏眨眨眼,用一種肯定的口吻道了句:「這就是你倆的師祖,林江散人,江林兒。」

  李長壽:……

  其實外相如何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長壽在這不知道幾千歲的少女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凶煞之氣。

  此人殺伐甚重,怕是在生死之間摸爬滾打,才得以突破了自身桎梏,已與度仙門的無為經背道而馳。

  李長壽一眼就能看出,少女背後的長刀,染了不少生靈血魂;

  她白皙的脖頸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一直蔓延到她鎖骨肩頭……

  此時這位少女師祖未露出任何凶相,只是注視著齊源老道,杏眼中滿是愧疚。

  看到老道模樣的齊源之後,她先是禁不住笑了出來,本想取笑二徒弟兩句……

  但她笑容很快迅速消失,漸漸緊皺眉頭。

  齊源在雲上直直地跪了下去,口中喊道:

  「弟子齊源!拜見師父!」

  這位少女師祖一開口,嗓音頗為清脆:

  「老二,你怎麼會……渡劫出了差錯?怎麼化作了濁仙?

  老大呢?為何不見她出來見我?」

  齊源張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言說;

  八九百年的艱辛,化作濁仙的苦悶,此時在齊源心底噴湧而出……

  「師父,弟子無能,被人廢掉道基,只能借濁仙之法,苟延殘活!」

  霎時間,山門之外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一縷冰寒殺意,自這少女師祖身周瀰漫而出。

  那只帶著少許傷疤的小手,已經握住了肩後的刀柄,但又緩緩鬆開,將雙手垂在身側。

  「老二,誰廢的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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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10:29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瓊我林『哥』

  這位師祖看起來,比自己此前假設的最壞情況,似乎還要麻煩一些……

  李長壽看著前方雲上正長吁短嘆的師父,以及那面色冰寒,明顯是在克制火氣的師祖奶,心底念頭輕轉。

  在李長壽剛入門時,看著師父草屋中的那些祈福牌位,下意識就將『林江散人』,當成了一名面容和藹的老道。

  當然,是男是女,這點並不緊要。

  但……

  師祖奶江林兒是少女面容與身形,大概率是早年心有所屬,固定了容貌身段;

  這可能就有情劫因果。

  她為突破外出歷練,而今歸來凶煞護體,且身上負傷累累,卻並未將傷痕完全化掉,留下了淺淺的印記,彷彿功勳一般;

  這說明,很有可能師祖已有另一個『圈子』,這會牽扯出更多因果。

  再有,這師祖的脾氣明顯不是太好,目有凶惡、平胸矮個……

  咳,好像混入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李長壽看著酒烏師伯,傳聲道了句:「師伯,快去丹鼎峰,請萬林筠長老趕去仙霖峰上。」

  酒烏頓時不明所以,「請毒長老去仙霖峰幹嘛?」

  李長壽傳聲道:「稍後勸架。」

  酒烏那短促有力的眉頭皺了下,很快就面露恍然,拉了下自家道侶;

  酒烏踮著腳、酒施矮著身,兩人耳語幾句,酒烏便轉身駕雲,急匆匆趕往了丹鼎峰的方向,酒施則飛往了破天峰。

  另一邊,齊源老道已將當年之事,簡單說給了自家師父……

  江林兒略微攥拳,咬牙罵道:

  「老二,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別人約你你就去?」

  齊源老道低頭一嘆,只能道:「弟子糊塗,請師父責罰!」

  「回峰上閉門思過。」江林兒淡然道,「我去見幾位老友,再回來跟你數落此事。」

  「這……是。」

  齊源老道顫聲應了句,立刻站起身來,轉身看到了自己兩個徒兒。

  「師父,弟子還有兩個徒兒……

  長壽、靈娥,你們兩個別愣著,還不快過來拜見!」

  於是,李長壽與靈娥一同駕雲向前,齊齊躬身行禮。

  ——煉氣士講究跪天跪地跪死跪聖人,若非情緒到了,一般不會直接對人叩拜,都是行道揖之禮。

  「拜見師祖。」

  「老二你還收徒弟了?」

  江林兒擠出了微笑,暫時壓住了火氣。

  她在束腰中翻出了兩只玉戒指,用仙力包裹遞給了李長壽和靈娥,努力展示著師祖的慈祥與柔和。

  近距離看,江林兒的面容也算出眾;

  但她身上的凶煞氣息著實太濃,讓靈娥完全不敢直視。

  江林兒道:

  「初次做人師祖,也不知該對你們說些什麼。

  讓你們拜個濁仙為師,受委屈了,這本是給你們師父師伯準備的,現在先給你們吧。

  稍後咱們再聊,你們也跟你們師父回峰上,我去處理些事。」

  言罷,江林兒只是看了幾眼靈娥和李長壽,玉足前邁,顯露出頗為高明的身法,直接落在了山門前。

  那兩名迎她歸來的長老,此刻已發覺江林兒狀況不對,立刻從後面跟了上去。

  一長老道:「江林兒師侄,此事門內已對當事之人做過了懲處……」

  江林兒並不答話,快步走到山門前。

  山門後,護山大陣的光壁輕輕閃爍,守門仙人也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放她入內。

  江林兒淡然道:

  「當年我離山外出,得了門內應允。

  而今我突破回返,門內是嫌棄我一身血染?」

  「這……」

  守門兩位老仙人對視一眼,手中法器同時亮起,打開了山門。

  江林兒拱手道了聲謝,邁步入了山門中。

  她剛踏入大陣,便輕輕頓腳;

  那兩隻看起來只有巴掌大小的玉足,卻將山門內附了禁制的堅實石板,踩出了蛛網般的縫隙……

  下一瞬,江林兒身影若離弦之箭,在半空拖拽出一抹銳利的血芒,朝仙霖峰激射而去!

  那兩位天仙境長老連忙跟了上去,但他們御空的速度,竟遠不及江林兒破空之勢!

  李長壽見此狀倒是挑了挑眉,嘴角笑容一閃而逝。

  靈娥小聲嘀咕道:「師兄,師祖奶奶給人感覺……好厲害。」

  李長壽剛要說話,忽聽一聲殺意凌然的嗓音,在護山大陣內傳開。

  「仙霖峰,蒯思之師,出來。」

  正準備回小瓊峰上等師父的齊源老道,此時才反應過來,匆忙喊了聲:「長壽!快!去勸勸你師祖!」

  「靈娥你陪師父回小瓊峰。」

  李長壽如此道了句,轉身入了護山大陣,駕雲不急不緩飄向仙霖峰上。

  其他先不論……

  師祖不找蒯思,直接找蒯思之師,這就讓李長壽高看了一眼。

  仙霖峰上掠起了幾道天仙氣息,江林兒的身影在空中靜靜站著,戰裙裙邊略微飄動,長髮被靈風吹的不斷飄揚。

  這位師祖奶……

  李長壽越看越覺得,還挺不錯。

  ……

  江林兒衝到仙霖峰上,直接約戰蒯思之師;

  仙霖峰峰主出面,門內長老出面,江林兒皆不搭理,一句「我就討個說法」,讓他們也無法多說。

  蒯思之師,那位李長壽盯了很久的天仙長老很快露面。

  江林兒一句「就是你?」,對方剛剛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記血芒在江林兒手中綻放,直接刺向蒯思之師的左肩!

  這一擊,除卻李長壽之外,空中的幾名天仙,誰都未看清江林兒是如何出手。

  蒯思之師措手不及之下,左肩被那血芒穿透,肩後濺起鮮血,護體仙光瞬間被破!

  這若是瞄此人要害,這天仙老道不死也重傷!

  江林兒立刻前衝,雙目無比凌厲,背後大刀化作了一條渾身血紋的白虎凶獸,手中反握兩把短刃……

  周遭幾位天仙連忙出手阻攔,白虎凶獸護持在江林兒身周,捲起陣陣血風,場面一時間頗為混亂。

  那仙霖峰的峰主也是氣極,對江林兒全力出手,打出一掌;

  但這一掌還未落下,丹鼎峰方向閃來一道身影,正是萬林筠長老!

  萬林筠老爺子立刻出手,直接將仙霖峰峰主一巴掌掃飛了出去,又抬手摁壓,將江林兒暫且困住。

  拉起偏架也是絲毫不含糊。

  「停手。」萬林筠長老冷然道了句,皺眉注視著江林兒。

  江林兒一言不發,身形輕旋,身周竟出現數十道刀刃劃痕,宛若花瓣飄舞,美輪美奐卻又暗藏殺機。

  萬林筠長老所做仙力禁錮,竟瞬間被她斬破!

  隨之,江林兒一步邁出,身形如鬼似魅,在空中化出了十幾道幻影,輕鬆繞過幾名天仙的身影,齊齊攻向蒯思之師!

  李長壽心底暗讚;

  師祖奶這真是刀尖舔血,生死歷練出來的搏殺之技。

  出手不含糊,下手知分寸,身形多變幻,招式多欺詐。

  可惜,師祖奶最開始也只是想傷人而非殺人,這點倒是落了下乘……

  那蒯思之師不甘被欺,立刻祭起幾樣寶物,但不等寶物閃爍仙光,一把匕首已詭異的出現在了這老道背後,對著他右肩直接扎下!

  眼見血光再起,忽聽得一聲略帶嘆息的嗓音傳來……

  「住手吧。」

  江林兒動作一頓,身形立刻後退,扭頭看向了破天峰方向。

  那邊有十多道流光飛射而來,但最先一人已負手飛抵,鬢前兩縷白髮,冷漠的面容也頗為英俊,正是門內明面上的最強天仙……

  忘情上人。

  就聽忘情上人道:「江林兒,莫要讓事情無法收場。」

  李長壽還以為,按師祖奶的脾氣,對忘情上人也會冷笑一聲、不屑一顧。

  怎料……

  「哦。」江林兒點點頭,將短刃收了起來;

  她雙手迅速結印,身周的白虎凶獸化作一縷縷血光,凝成了那把大刀,回到了他背上。

  此時方才趕到仙霖峰上空的李長壽,立刻嗅到了一些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江林兒注視著忘情上人,眼中目光閃動。

  忘情上人卻並未多說什麼,看此間已經無事,道了句:

  「此事就此為止,仙霖峰與小瓊峰都不可再行報復之事,不然門規嚴懲。」

  「無法到此為止。」江林兒道,「待查明我大徒弟的生死,才能與仙霖峰了斷。」

  一旁有長老道:「蒯思師侄日前已在北俱蘆洲邊界被害,也算得了苦果!」

  江林兒道:「不是我家老二自己動手,不算了斷因果。」

  正此時,就聽得一縷傳聲入耳,江林兒眉頭略微皺了下。

  「師祖,弟子長壽,此事需從長計議、暗中行事,如此大張旗鼓,非尋仇之道。

  何況,忘情上人還在看著。」

  江林兒歪頭看了眼李長壽,又注視了幾眼忘情上人,抿了抿嘴唇,這才背著那把大刀,乾脆俐落地扭頭,朝小瓊峰而去。

  李長壽此時已經確定,自己的師祖奶和忘情上人……

  絕對有故事。

  李長壽對萬林筠長老做了個道揖,後者露出招牌式的『冷』笑,緩緩頷首。

  隨後,並沒有引起幾位長老注意的李長壽,連忙駕雲追向了江林兒,自始至終沒有引起各位長老注意。

  ……

  些許騷亂之後,眾人趕回小瓊峰。

  江林兒坐在齊源的草屋中,齊源在旁躬身站著,說自己渡劫化濁仙之事;

  李長壽和藍靈娥在草屋外等著,酒玖、酒烏、有琴玄雅、酒施,則在稍遠處,觀望著這邊的情形。

  剛剛江林兒對仙霖峰發難,幾人也是看在眼中,此刻都對這位突然歸來的師叔、師叔祖……

  有點忌憚。

  這是真的一言不合就砍人,幾位天仙都攔不住!

  偏偏,砍人還砍的那般瀟灑……

  李長壽和靈娥很快也被喊進了草屋中,但不多時,只有齊源老道和靈娥被趕了出來;

  草屋的木門被關上,草屋周遭出現了兩層隔絕查探的陣法。

  李長壽,被單獨留在了其中……

  酒烏連忙向前,有琴玄雅和酒玖也都有些緊張,靈娥更是秀眉緊皺,目中寫滿了擔憂。

  酒烏忙道:「齊源師弟,長壽怎麼被留下了?」

  「家師要給長壽訓話。」齊源老道沉吟兩聲,「放心,應該不會有事。」

  「這咋放心?」酒玖嘀咕道,「這位師叔可是暴躁的很,剛回山就把一位天仙長老搞出血了。」

  「慎言。」酒烏連忙截住酒玖的話頭。

  而草屋中,江林兒坐在圈椅中,那把大刀豎在一旁,讓她顯得更嬌小了些。

  隔著木門、陣法,江林兒看了眼酒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板甲。

  「千年不見,這小丫頭怎麼又長了……」

  李長壽就當自己沒聽到什麼,在旁靜靜立著。

  「長壽是吧。」江林兒道,「我這次只是回來一趟,不會在門中久留,外面還有要事,稍後也要去找尋你師伯下落。

  你師父,以後還要你多照顧他了。」

  李長壽心底一動,師祖奶看透了他的龜訣?

  這不應該,龜訣已經略微改進過,不應如此……

  還好,江林兒又揉了揉眉心,道了句:

  「你師父性子有些頑固,又沒什麼防人之心,我看你倒還算穩健一點,只能托付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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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10:30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唯有小師叔才可戰勝小師叔!

  聽師祖說不會在門內久留,李長壽心底略微有些失望。

  本打算也讓師祖參與到陣法建設,為小瓊峰多撈些寶材……的說……

  咳,這些其實都不重要。

  師祖若只是回來看看,小住幾日,小瓊峰今後依然能保持此前的平穩與安定,也未嘗不是好事一件。

  李長壽心底早有盤算,待江林兒說完『托付』之事,就開口道:

  「師祖,有兩件事弟子瞞著師父,但須得稟告師祖。」

  「何事需要瞞著你師父,卻必須對我稟告?」

  江林兒上下打量了下李長壽,自然看不出什麼異常。

  常年在外拚殺的她,養成了敏銳的直覺;

  此刻,直覺告訴江林兒,在自己這三個徒弟、徒孫中,眼前這個初次見面的歸道境徒孫,比自己的二徒弟……

  要靠譜很多。

  李長壽故意顯露幾分無奈的表情,答曰:

  「師父容易情緒化,所以必須瞞著,但師祖心神必然十分堅韌,不會一時衝動做下憾事。」

  江林兒手指輕顫,立刻道:「莫非……你師伯也出事了?」

  果然是聰明人;

  那自己接下來說話,也會省力許多。

  李長壽嘆道:「當年師伯去北洲採藥,被毒獸所傷,門內執事救援不急,師伯已於八百餘年前,投胎轉世去了。」

  江林兒閉上雙眼,氣息顫抖一陣,很快就吐出一口氣。

  「此事,也與他仙霖峰有關?」

  「皖江雨師伯,是為師父找尋修補道基之寶藥,前因便是仙霖峰蒯思道人見色起意,自然有關。」

  江林兒左手攥拳,那把白虎凶魄刀發出陣陣低吼。

  「你可知那個蒯思道人如何死的!被外敵殺了,當真便宜了他!」

  李長壽心底斟酌一番,注視著江林兒,待江林兒情緒穩定之後,傳聲道:

  「這是弟子要稟告的第二件事,弟子有日做夢時,湊巧夢到了……

  那似乎是在北俱蘆洲邊界一處坊鎮,蒯思道人發現有人假扮自身,故向前追趕。

  蒯思道人心狠手辣,想將假扮自己的那人截殺,被那人用毒丹弄暈。

  那人將蒯思道人帶到了一處峽谷之中,以毒丹毀其道基,並以雷法大陣模擬成仙天劫,轟其身形,令其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隨後那人以蒯思道人身形,入了北俱蘆洲,再無蹤跡。

  弟子的夢境,也就隨之醒了。」

  「好!」江林兒咬牙罵道,「不如此,難消我心頭恨!」

  隨後,江林兒閉目凝神,身周氣息漸漸歸於安寧。

  等江林兒睜開眼時,面容禁不住有些黯淡,坐在圈椅中,靜靜地出神。

  李長壽在旁不多說話,只是靜靜等著。

  江林兒調整情緒倒是十分迅速,她低聲道:

  「稍後我便是翻遍五部洲與三千世界,窮盡餘生,也要找回你師伯的轉世身。」

  「師祖,或許以人教弟子的身份,帶些禮物,去地府找鬼差問詢,是個不錯的主意。」

  李長壽搖頭嘆道:「若非弟子修為太低,無法通過俗世中的城隍廟進入地府,定然就這般去試著問一問了。」

  「對!我怎麼沒想到此……

  嗯?」

  江林兒目中帶著幾分狐疑,打量著李長壽。

  李長壽心底暗嘆,這位師祖果然不容易忽悠;

  不過也沒什麼,他此時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放倒這位師祖的準備。

  李長壽目光坦坦蕩蕩,與江林兒對視著,倒是沒有半分虧心。

  江林兒喃喃道:「似乎,老二收了個不得了的弟子。」

  「我師妹靈娥確實資質出眾。」李長壽道,「今日得見師祖之英姿,弟子心底欽佩不已。

  只是師祖,弟子夢中所見之事,還是不要外傳為好。」

  江林兒淡然道:「我可是那般不知輕重之人?

  你……夢中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這就是弟子所不知的了。」

  「不知嗎?不知也好。」江林兒緩緩點頭,「能看出,你對老二已是照顧的十分周到,辛苦你了。」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弟子剛剛有些失言,師祖勿怪。」

  「怪甚?

  這些年在外闖蕩,我見過了不少奇人異士,已是見多不怪。

  老二這事,說到底,終歸是我不在山中,沒能護得了他們周全,讓他們兩個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林兒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抬手!

  李長壽下意識後退一步,左手掌心已握住一把刻刀;

  與此同時,小瓊峰山體內幾十處陣基閃爍光亮,而李長壽袖口的紙道人,已經拔開了一只瓷瓶的瓶塞,隨時可催動藥力!

  但……

  江林兒只是抬手,打了她自己一記耳光。

  李長壽:……

  師祖您這般突然動作,很容易出事。

  隨之,江林兒臉頰腫了起來,唇邊流下殷紅的鮮血,雙目之中有淚光閃爍,但很快抽了抽鼻子,忍了回去。

  她起身道:「我這就去地府。」

  「師祖,不急這一時。」李長壽忙道,「您剛回門內,也該多陪陪我師父才對!

  此事弟子一直瞞著師父,還用了些計策蒙騙了師父,說師伯不願與他相見,師父為此正黯然神傷……」

  「不錯,這個已經不用急,是我有些失了方寸。」

  江林兒又坐回了椅子中,抬手將自己臉頰上的紅腫抹平;

  她隨即又想到了什麼,注視著李長壽,擠出來了些許難看的笑容。

  「你是……高人轉世?」

  李長壽正色道:「弟子幼年便被師父收入門內,一直追隨師父修行,此事師祖可問師父。」

  江林兒又問:「今日,那萬林筠長老為何袒護與我?我與這位長老並未有任何交集。」

  「弟子得萬林筠長老賜下幾篇毒經,與萬長老常有走動,萬長老對弟子也算器重。」

  滴水不漏。

  江林兒略微思索,已是明白了什麼,苦笑道:「有你在老二身旁,我也不多擔心什麼了。

  你叫長壽是嗎?」

  「弟子在。」

  「可有什麼想要之物?」

  李長壽搖搖頭,反而在懷中取出了一只寶囊,用仙力遞了過去。

  這裡面放著不少療傷、固元、恢復仙力的丹藥,還有兩顆可穩住重傷的靈丹。

  「這是弟子的一點孝敬,都是從萬長老那裡求來的丹藥,還請師祖收下,也請師祖不要聲張。」

  江林兒結果寶囊,仙識探查了一番,隨後便嘴角一陣抽搐。

  李長壽道:「師祖在外奔波,顧好自身才是。」

  「你……」

  江林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她突然發現,自己剛才送出去的那兩只戒指類的儲物法寶中,裡面靈石、寶材、丹藥總價值,遠不及這寶囊內仙丹的三成……

  而且,能救命的靈丹,對她這般剛突破、又經常在刀尖舔血的天仙而言,當真無比珍貴。

  江林兒厚著臉皮,將寶囊收了起來,又感覺有些尷尬。

  於是,她站起身來,抬手拍著胸口,將板甲拍的梆梆作響,定聲道一句:

  「你這樣的朋友,我江林兒交定了!」

  「師祖,我是您徒孫。」

  江林兒幽幽地道了句:「私下論交就是了,莫要讓我感覺自己太過沒用。」

  李長壽:……

  「您開心就好,還請師祖在峰上時,多多開導我師。」

  「放心,本來我只打算在山中待三天,這次看你面子……待十天半個月再回去吧。」

  李長壽本想多問些三千世界之事,但想了想,還是閉口不言。

  多問便容易多沾因果。

  很快,江林兒和李長壽談完話,解開陣法、推開木門,讓外面幾人一同入內。

  江林兒情緒已是恢復,似乎並未聽李長壽提起那兩件事,開口數落了幾句齊源沒用,就開始稱讚靈娥的資質。

  其他幾人狐疑的看向李長壽,齊源都忍不住將李長壽拉去一旁,問他跟師祖說了什麼。

  李長壽早已想好說辭,只是說師祖訓誡了他一番,並給了他一些好處,讓他今後好好護持小瓊峰。

  齊源……信了。

  ……

  仙霖峰上今日見血,似乎充斥著一股不服的氣氛;

  而小瓊峰,已是熱熱鬧鬧開始生火造飯。

  灶台旁,李長壽和藍靈娥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少許微笑,與有琴玄雅一同忙碌著。

  不過,有琴玄雅專職試菜,其他活卻是不敢插手。

  靈娥找了個機會,小聲問:「師祖,搞定了嗎?」

  李長壽嘴角一撇,傳聲回道:「還不穩妥,師祖在山上時,你就跟在她身旁侍奉吧。」

  「好。」靈娥答應了聲,繼續埋頭忙碌。

  傍晚時,草屋中起了酒席。

  除卻酒字三仙外,今日倒是沒有其他客人前來打擾。

  李長壽又傳聲叮囑了酒烏一遍,酒烏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酒烏怕酒後失言,飲酒都是不多。

  江林兒也沒少喝酒,三杯酒下肚之後,已是露出了幾分煉氣士少有的豪邁;

  她把板甲一脫,穿著粗布短衫,其內又裹著緊緊的抹胸布。

  李長壽抱著學術性的心態多看了幾眼,似乎真的……沒什麼弧度……

  於是,靈娥對師祖親近感倍增,而師祖漸漸開始積累對小酒玖的怒氣值,拉著酒玖一陣拼酒。

  但……

  酒玖,破天峰一脈,忘情上人關門弟子,自小在酒缸游過泳,千年修行未曾斷過酒,何止海量!

  不多時,江林兒就帶了幾分醉意,酒玖咂咂嘴,卻是還沒開始起興……

  齊源老道問了句:「師父,您在外千年,過的如何?」

  「還湊合。」

  江林兒的表情略微有些複雜,有欣喜,也有苦澀,最多的便是感慨;

  抬手拍了拍齊源的肩頭,江林兒淡定的道了句:

  「為師現在也算是狐朋狗友多多,你外面也多了一些大爺、姨娘,不過放心,為師肯定不會讓他們來門內佔你便宜。」

  齊源頓時一陣苦笑。

  江林兒又幽幽的一嘆,伸了個懶腰,言道:

  「今天能見到你,也算為師走了大運,時來運轉。

  原本,我對突破天仙已不抱任何希望,大概數年前,我遇襲重傷,垂死之際,心底忽有靈光閃爍,借此有了突破。

  當真,這千年的運道,都用在了這次突破上。

  我有一個好友擅卜算,事後還為我卜了一卦,說我冥冥中得了貴人相助,氣運被提了一格……」

  言說中,江林兒看向了李長壽,嘖的一笑,意味深長地道了句:

  「現在,我倒是明白了點什麼。」

  矮道人酒烏笑道:「氣運之說,本就有些縹緲。」

  「那是小五你不會望氣之法。」江林兒沒好氣地嗆了聲,酒烏連連陪笑。

  江林兒的臉蛋有些泛紅,突然道了句:「你們師父,這千年……找道侶沒?」

  「那自然不可能。」酒玖接話道,「家師道號忘情,自然不會動情念。」

  「不會動情?」江林兒哼了聲,「他這個忘情的道號是當年自己改的,不信你去問問……

  不過,話說回來。」

  江林兒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身形一晃,已是出現在了酒玖身後,低頭看著酒玖。

  「道理我都懂,但為什麼能這麼……嘶……」

  酒玖心底莫名有些發虛,那些被一次次醉酒掩藏的記憶,悄然浮現了出來。

  千年前,她好像,經常被……

  酒玖打了個激靈,立刻就要起身閃躲,卻被江林兒一把摁住,酒玖頓時動彈不得。

  「江、江師叔,你不要亂來!我都一千多歲了!」

  「一千多歲很了不起嗎,我跟你師父是同時入的山門,小屁孩!

  讓本師叔檢查檢查,你肯定藏了見不得人的罪孽!」

  「啊呀!長壽快管管你師祖!」

  「嘿嘿嘿嘿……現在這裡我最大,你師父不來,我怕什麼?」

  側旁,靈娥、李長壽、有琴玄雅突然恍然大悟。

  酒玖小師叔偶爾有些不羈的言行,今天好像,找到了源頭……

  然而,玩鬧歸玩鬧,李長壽此刻依然保持著,日常監察仙霖峰的習慣。

  從那邊的反應來看,稍後還是會有些麻煩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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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10:31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穩門四書之《海神兵錄》毛皮版

  那晚,酒玖離開小瓊峰時,是捂著衣領、掩面輕嚶,坐著大葫蘆飛走的……

  隨後酒烏、酒施,與有琴玄雅一同告辭離開,並未多打擾小瓊峰上,這難得的時刻。

  臨時性的,小瓊峰從原本的師徒三人,變成了四個。

  月湧湖波清,夜風伴微明。

  草屋前,靈娥搬來兩只蒲團,跟師兄在旁邊坐著;

  林江散人江林兒那嬌小的身形縮在圈椅中,凶刀依舊不離自身,手中握著一只酒壺,時不時地抿一口。

  她不會讓自己喝醉,不一陣就會將酒氣逼出,始終保持著幾分清醒,享受著那份微醺。

  這裡無外人時,江林兒問起齊源老道,怎麼做到的兵解化濁仙。

  齊源看了眼自己的大徒弟,低聲道:

  「是長壽在萬長老那裡求來的一顆融仙丹。」

  江林兒似笑非笑地道了句:「這位萬長老,當真幫了咱們小瓊峰好多喲。」

  齊源老道點頭應道:「師父您說的對,這位萬長老甚至都沒跟弟子說過一句話……」

  啪!

  江林兒忍不住抬手,打了下齊源老道的額頭,恨其不爭、咬牙切齒地罵了句:

  「我當年怎麼就沒把你打得開了竅!

  說什麼就信什麼,說什麼就信什麼!」

  齊源老道頓時一陣苦笑,嘆道:「師父,弟子現在就是一濁仙,長壽……

  長壽與靈娥,都是是弟子一手拉扯大的,他們說的,弟子自然是要信的。」

  那隻小手還是不斷落下,不過江林兒並未用力,齊源老道有些尷尬之餘,眼底也是帶著笑意。

  就跟凡人老了,被老娘打是一種幸福;

  齊源現在,其實也挺開心的……

  就聽江林兒不斷教訓道:

  「濁仙就濁仙,你低落個什麼?

  你原本的資質還不如為師,修成天仙的機會本來就十分微小,地仙道混個真仙境的壽元,不是一樣逍遙快活嗎?

  江雨不想見你,闖蕩就闖蕩去了,我這當師父的都不操心,你又操什麼心?

  是不是又想被為師打屁股了!」

  「師父,我這……弟子聽訓就是。」

  側旁,李長壽對靈娥傳聲道了兩句。

  靈娥拿出了鬥大神的紙牌,笑道:「師祖,可以跟您一同玩這種小玩意嗎?」

  「哦?這是何物?」

  「師祖您看一遍就知道了……」

  很快,草屋前的師徒與師徒開始了大神之爭,江林兒也更放鬆了些,齊源也難得笑出聲來。

  玩鬧中,江林兒也開始說些感慨人生的話語,其實都是在暗中開解齊源老道。

  比如這般——

  「老二啊,為師走過很多路,懂了很多道理,卻依然沒辦法過的逍遙自在。

  為何?因為掛念牽掛。

  人都有牽掛,不然那不成人,真的就絕情絕性了。

  你心底有牽掛也無妨,掛著你師姐也沒事,但別陷太深,你既得了地仙道,壽元還長,慢慢過就是了。」

  齊源老道低嘆著點頭,將師父的訓誡記在了心底。

  李長壽見此狀,覺得自己孝敬師祖的那些丹藥,倒也算是值了……

  江林兒在小瓊峰時,李長壽也並未躲去地下密室;

  他決定,這半個月的時間,借【窮胸饑惡小師祖】回山,陪伴下孤寡失伴老師父與青春萌動小師妹。

  陪師父在湖邊垂釣自己養的靈魚,陪師祖逛一逛小瓊峰的景區迷陣;

  與師妹一同親手宰幾隻養肥的靈獸,在丹房前擺個麻將桌,拿出了自己還未跟師妹推廣的『洪荒版麻將』——神鳥牌。

  自然,李長壽也不曾放下對仙霖峰的監察。

  至於仙霖峰後面是否會報復……

  李長壽其實在滅殺蒯思道人時,就已做好了應對之法。

  只不過,當時他預想的最壞情形沒有發生;而今師祖突然歸來,去仙霖峰撒了撒氣,讓李長壽所做的這些備案,似乎有了用武之地。

  現在仙霖峰的仇恨點,都集中在了自家師祖身上。

  稍後自家師祖離開山門,回到三千世界中繼續瞎浪……咳,闖蕩……

  這般自然有不益之處,也有益處。

  不益之處——仙霖峰或多或少,會將一部分仇恨值,轉嫁到他們師徒三人身上。

  益處就是,有師祖這個『實戰搏殺系』的天仙威懾,仙霖峰必會多幾重顧忌。

  當然,對李長壽而言,最大的好處其實是,自己今後如果想抹掉這部分隱患,可讓紙道人模擬出師祖的氣息與身形……

  至於後面如何去應對,採用哪種程度的應對方式,全看仙霖峰如何反應了。

  命運,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李長壽也就是多做幾手準備罷了。

  ……

  東海南海交匯線深處,截教著名道場,金鰲島。

  今日的金鰲島頗為熱鬧,又到了金仙講道的時日,據說還會有大羅金仙現身,島上一眾煉氣士,齊聚那幾座殿宇附近。

  那裡,意氣風發的秦天君秦完,搭建了個簡單的連環陣,並對道友們介紹連環陣之機巧。

  寶池邊,玉樹下。

  微風吹過,少年龍子的寬袖青袍在輕輕晃動,髮絲與他小巧的犄角輕輕廝磨;

  一旁,菡芷跪坐在蒲團上,在幫他不斷研墨。

  書案左側,堆著一只只竹簡,其內的字跡卻早已牢記在敖乙心間。

  書案攤開的金色布帛上,一行行俊秀的小字,承載著敖乙這段時日的心血。

  自《退敵二十六步》與《第二十七步・揚灰篇》總結出來的戰術理論、思想,此刻都在敖乙的筆下,化作了條理清晰的兵法戰術。

  日暮西斜,金鰲島上講經之聲飄飄渺渺,一旁研墨的少女,也已被相熟的師姐喊去殿前聽道。

  只有敖乙紋絲不動,在此地一句句斟酌,一字字的寫著。

  終於,當海上只剩最後一縷餘暉,敖乙緩緩舒了口氣,將手中筆墨放下。

  《海神兵錄》,成了!

  敖乙通讀了幾遍,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那清光閃動的雙目中,帶著濃濃的欣喜之感。

  『人教用兵術,當真高明。

  我龍族積累無數歲月,卻獨缺這般穩字當頭的兵法。

  也不知,那位玄都大法師前輩,是否應允此事。』

  敖乙念及於此,心底按耐不住,閉目凝神,勉強通過自己的神像散出神念,勾搭側旁的主神像……

  少頃,安水城,又在擴建的海神廟主殿中,兩只神像又開始做那營營……咳,神念交流。

  正陪師父泛舟釣魚的李長壽,閉目入夢,借自己的神像構建了夢境,將敖乙的神念拉了進來。

  恍惚間,敖乙見到了在神像腳下站著的李長壽,立刻露出幾分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教主哥哥,近來可無恙否?」

  「在家修行,自是無恙。」

  李長壽與敖乙一同做了個道揖,敖乙開口便是幾句感恩之話,李長壽也就隨便聽聽,並未當真。

  不過,對敖乙,李長壽已經算給了十分的信任,雖然總分是百分制。

  「教主,我近日已將那二十六條退敵之策,整理成了一本兵法。

  近日我龍族有慶典,我便想,可否將這兵法作為咱們海神教之禮,獻給我父王?」

  李長壽略做思索,言道:「你且將你整理的兵法背來。」

  「此事不用問大……」敖乙指了指上面。

  「不必。」李長壽笑道,「這次因你龍族退敵卻不傷凡人,現在我也可全權處置一些小事。」

  現在,總算不用話說一半,讓對方自由想像了。

  李長壽可以直接明示敖乙,他背後,確實有人,那人他們龍族此前還見過……

  如今,已是奉法旨忽悠!

  敖乙露出幾分開心的微笑,將自己所寫之兵法,背誦了一遍。

  李長壽仔細聽了一陣,發現敖乙也只是從中悟出了一些皮毛,也就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順便給了敖乙少許指點。

  經過之前一年的推演分析,李長壽已經斷定,龍族鬥不過西方教。

  就看西方教能下多大決心,準備付出多少代價,來收服龍族為他們己用。

  李長壽有後知的優勢,對西方教的發展思路,也有直觀的瞭解。

  『蘭花』和『彈弓』現在就是一門心思挖人去西方,壯大西方教的實力,再用實力去謀氣運,從而讓西方教大興。

  龍族這塊肥肉,西方教必不肯放。

  龍族戰力若是能強些,也能在後續多折騰西方教,耗費西方教更多實力,對道門、天庭有利,也對李長壽自己有利……

  順便,龍族能堅持的更長一些,李長壽也有更多的時間去謀劃龍族入天之事。

  此事他更左右逢源,既完成聖人老爺給的任務,也在玉帝那邊刷一筆功勳,為自己今後的紙道人上天,先積累點資本。

  之前在地下密室的一年時間,李長壽都是在算計這些。

  敖乙道:「那長壽兄,我就將這兵書,獻給我父王了!」

  「嗯。」李長壽輕輕頷首,笑道,「稍後我將一封賀信放在老位置,以海神之名義,為龍族賀禮,你記得派人取走。」

  敖乙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只顧得一陣點頭。

  李長壽又叮囑敖乙幾句,萬不可暴露海神的身份;

  這事上面那位大佬很介意,畢竟人教清靜無為,籌謀這點功德,讓人笑話。

  聖人面皮非小事。

  敖乙連連稱是,又將當年的誓言發了一遍。

  而敖乙臨走之前,李長壽又沉吟幾聲,將一件事交給敖乙親自去辦,敖乙毫無猶豫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離開夢境,敖乙坐在書案後發了會楞,隨後便是一陣輕笑。

  長壽兄,當真……

  對龍族太過關照了!

  人生得如此一知己,心滿足矣!

  敖乙心底暗道:

  『今後,我敖乙之寶物,便是長壽兄之寶物!

  我敖乙之功德,便是長壽兄之功德!

  我敖乙之道侶,便是!

  呃,長壽兄之弟妹……』

  再提筆,敖乙將自己所寫兵法攤開,將李長壽指點的那幾處標記出來,明日再重新整理一遍,就可真正的大功告成。

  其實最讓敖乙欣喜的是,因海神教之影響,龍族的風氣正在悄然發生變化。

  雖然此時的變化還不算太明顯,但,真的已經在發生改變……

  與此同時,小瓊峰上。

  李長壽睜開雙眼,繼續坐在竹排上釣魚。

  想到龍族後續之境,以及那西方教接下來出手方向的幾個可能,心底暗道一句……

  可惜。

  ……

  半月之期匆匆而過,江林兒目中帶著幾分不捨,但還是按她此前所想的那般,對齊源說了自己要繼續離開之事。

  說完之後,江林兒就去了百凡殿中,稟告門內,她明日就要離開。

  像她這般已修成天仙的門人,想外出闖蕩,門內並不會阻攔;

  與上次離山不同的是,如今江林兒的戰力,被度仙門高層頗為看重,給了她三枚傳信玉符,若門內有要緊之事,也會將她召回。

  江林兒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還說若是遇到強敵,可以帶些道友回山助陣。

  儼然一副山寨王的做派。

  江林兒臨行前夜,酒烏和酒玖前來送行,又是一場歡宴鬧騰。

  但等酒玖落荒而逃,酒烏告辭而去時,又來了一位讓李長壽都沒想過的『貴客』。

  門內天仙巔峰境高手,忘情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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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10:32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這徒孫……

  湖邊樹下,李長壽看著草屋中的這一幕,也略微有些感慨。

  草屋中,兩人面對面而坐,一人身穿風霜打磨過的甲冑,一人身穿流轉著少許流光的仙寶長袍。

  燭火映面,面若桃花;

  愁思不見,鬢前白髮。

  一縷三弦之聲,在旁奏出哀怨淒婉之曲調,再有那兩句話語:

  江林兒道:「你不該來的。」

  忘情上人道:「我還是來了。」

  頓時讓李長壽觸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在上輩……

  嗯?

  李長壽看了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身邊開始彈三弦的靈娥,嘴角抽搐了下,低聲道:「亂彈什麼,送茶去。」

  「哦。」靈娥做了個鬼臉,把三弦收了起來,低頭快步去灶台旁擺弄茶具。

  此時忘情上人與江林兒,正在屋內保持著沉默。

  這還是李長壽這半個月來,第一次見這位師祖奶奶,會規規矩矩地跪坐;

  平時她都是仗著戰裙下擺寬且長,四開八叉地一坐就開始抖腿。

  聽忘情上人又道了句:「既已突破,為何還要離開?

  洪荒凶險,機緣難求,不如在山中安穩修行。」

  「我還有一些交命的道友,不想離開他們。」江林兒淡然道,「我這條命與這次突破,本就是撿來的,也不想繼續在山中度過漫漫餘生。」

  忘情上人似乎有話到了嘴邊,卻只是緩緩吐了口氣。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燭火靈燈的燈芯輕輕跳動著。

  「你還在介意當年之事。」

  江林兒道:「並未,現在只是覺得,我徒兒受了委屈,你竟不聞不問,也有些心涼。」

  忘情上人道:「其時我在閉死關尋求道之圓滿,出關時,已是在六百餘年前。」

  湖邊柳樹下,李長壽對自己師父傳聲問了句:「師父,這位忘情上人,跟師祖……」

  「我也不知。」齊源老道搖搖頭,傳聲回了句,「為師入門之後,倒是見過這位上人來咱們小瓊峰,每次過來都帶著那時也剛入門的酒玖師妹。

  卻是當真不知,師父與忘情上人還有這種不為人知……嗯!

  怪不得,為師一直未能渡劫成仙,咱們小瓊峰千年來,該有的各峰配額都不曾落下。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

  李長壽:……

  也不知,是該說師父心大,還是該說他們的門風太複雜。

  這也讓李長壽明白,為何酒玖師叔會跟師父相識,李長壽入門之後酒玖師叔也會來小瓊峰探望;

  且在自己第一次出門,去北洲歷練那次,酒玖師叔會對自己有格外的關照。

  因,原來在這。

  得知並非是因自己的氣質與外貌,最初引來小師叔的關注,李長壽心底頓時……安穩了不少。

  靈娥端著茶水去了屋內,奉茶之後又乖巧地退了回來……

  就聽江林兒道:「今後我不在山中時,你若還念著當年之情,就幫我照看下我小瓊一脈,莫要再讓那仙霖峰欺負了。」

  「嗯,我應了此事。

  此物,你用作防身吧。」

  忘情上人點頭答應了一聲,在袖中取出了一只,李長壽似曾相識的寶囊。

  嘖,這不是前次,自己要與敖乙在百凡殿切磋時,酒烏師伯借給自己的靈寶嗎?

  這般靈寶都直接拿來相送,這兩人必然交情匪淺。

  給完靈寶,忘情上人便站起身來,對江林兒做了個道揖。

  江林兒也對忘情上人做了個道揖,兩人相看,卻並無多言……

  忘情上人轉身出了門庭,向前緩緩走了幾步;

  他並未等來身後的呼喊,於是駕雲而起,負手飛往了破天峰。

  江林兒此時方才追出草屋,注視著那遠去的背影,站在夜風中,許久不言。

  於是,一縷蕭聲嗚咽,如泣如……

  李長壽瞪了眼身旁又開始起背景音樂的靈娥;

  後者頓時停下撫蕭,有些心虛地道了句:「有感而發,有感而發……」

  「稍微歡快一些。」

  靈娥想了想,在袖中掏出了兩只花鼓,對師兄眨眨眼徵求意見。

  李長壽頓時一手扶額,道了句算了。

  草屋門前,江林兒一掃衣袖,對著已經不見蹤影的忘情上人低聲罵了句:

  「悶葫蘆!」

  隨後她便轉身回了草屋中,繼續收拾明早要裝點的行囊。

  ……

  江林兒臨走,怕齊源哭哭啼啼,直接用定身術將齊源老道定在了草屋中,卻讓李長壽和靈娥相送。

  她接下來要先回三千世界中自己的落腳之地,與幾位去過地府的熟人商量,再去找尋大徒弟皖江雨的魂魄落處。

  江林兒道:

  「你們師父,就多勞你們兩個費心了……

  行了,回去吧。

  莫做傷感之態,本師祖這次也得了你們兩個不少關照,本就很不好意思了。」

  李長壽與靈娥相視而笑,齊齊做道揖。

  靈娥道:「師祖路上保重。」

  李長壽笑道:「師祖有事無事,就讓人捎一封書信回來。」

  「行,你們回……」

  「且慢。」

  忽聽得,山門內傳來一聲呼喊。

  守山的兩位老大爺頓時打起精神,遠處飛來的那道身影還未臨近,就已拉開了護山大陣。

  來的,正是丹鼎峰長老,萬林筠!

  李長壽自然不覺驚訝,此前就已發現了這位老爺子的動向;

  靈娥靠在自己師兄身側,也不缺安全感;

  但江林兒此刻,額頭已經凝出了冷汗。

  她凝視著遠處飛來的這道身影,不自覺便緊張了起來,渾身氣機內斂,元神就如一根繃緊的弓弦,不自覺還嚥了嚥口水……

  萬長老飛到近前,對江林兒露出少許冷笑;

  江林兒如墜寒窟,禁不住哆嗦了下,差點就……直接跑了。

  還好,李長壽及時在旁做了個道揖,言道:「拜見長老。」

  「嗯。」萬林筠長皺了皺眉,並未向前。

  李長壽對江林兒傳聲道:「我去給您再求些丹藥,您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不用李長壽開口,萬林筠直接拿了兩只寶囊遞給了李長壽,「給你師祖防身。」

  李長壽笑道:「多謝長老關懷。」

  萬林筠長老又道:「明日再開爐煉製……那般丹藥,你三個月後來我這一趟。」

  「是,弟子三個月後便去拜見。」

  萬林筠長老對李長壽扯了個笑容,轉身便回了山門。

  這位老爺子剛走,江林兒呼了口氣,不自覺已是渾身冷汗……

  「這位萬長老當真厲害啊。」

  「師祖。」李長壽將那兩只寶囊捧了過來,「善用這些丹藥,還請不要給萬長老平增因果。」

  「這是……」

  江林兒眨眨眼,將寶囊接過查看一番,如獲至寶。

  萬長老煉製的毒丹!

  當下,江林兒也不敢再多耽誤,臨走前注視了李長壽一陣,搖搖頭,又點點頭,一幅高深莫測狀。

  取道東海,趕往東海之東,尋天涯海角。

  洪荒天地在遠古時,本是無邊無際,後龍鳳麒麟三族大戰,天地崩碎,洪荒天地只餘五大部洲;

  而被打碎的碎片,就散佈在洪荒天地周遭,演變為三千世界。

  三為虛指,三千為無盡之意。

  上古巫妖大戰打到了中後期,一鍋裝不下的妖師鯤鵬,暗中挑撥兩位祖巫——『暴脾氣』水之祖巫共工,與『爆脾氣』火之祖巫祝融。

  爆暴相遇,撞倒不周山,天柱傾塌導致天河之水灌入人間,天地欲要再次歸於混沌。

  這就有了女媧補天,北俱蘆洲玄龜遭災,聖人砍玄龜四隻大腳撐起了如今天地。

  緊跟著,道祖與六位聖人出手,將洪荒天地以無上神通包裹,也將四隻天柱保護了起來;

  為了不絕五部洲與三千世界的聯繫,道祖在四隻天柱附近,留下了進出五部洲之地的門戶,這就是四處『天涯海角』的來由。

  漸漸的,這四處天涯海角因煉氣士來來往往,奇景美景多不可數,也就各自成了修仙散修之聖地……

  江林兒自度仙門而來,潛行匿跡行了一個日夜,抵達了東海之東的天涯海角。

  眺望遠處,一座連綿的大城,幾處漂浮在空中的仙島;

  江林兒抵達此地時,方好是金烏西沉,海面之上金光閃耀,西面天垂火燒連雲,東面已是遍佈星辰……

  一根巨大無比的雲柱矗立在天地之間,上不知其多高,入目不知其多寬。

  這一路,江林兒都在回味自己這次回山之旅。

  兩個徒兒遭了災禍,但幸在老大魂魄投胎去了,自己接下來還有希望尋到她的蹤跡,而老二雖化作了濁仙,壽元卻也是有的。

  最讓江林兒捉摸不透的,就是歸道境的徒孫,李長壽。

  明明,她能看透這個弟子的修為,也能接受,這個弟子在丹道和陣法之上有過人的天賦。

  但憑藉江林兒這麼多年,在外摸爬滾打練就的識人本領,江林兒總覺得,這個自己一眼就能看透的弟子,反而如深淵一般,深不見底。

  自己在山中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此人監察之下;

  甚至不經意間,自己想做、要做之事,都已被此人安排好了。

  更有……

  江林兒仙識掃了眼自己這次的『收穫』。

  忘情那個悶騷蘿蔔給的靈寶,拿著能提升不少戰力;

  門內給的一些嘉獎,可以忽略不計;

  李長壽給的仙丹,價值斐然;

  而萬林筠長老因李長壽的關係,賜下的毒丹,比那件靈寶還要珍貴……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名徒孫?』

  江林兒心底輕輕一嘆,禁不住呻吟兩聲,略感頭疼。

  但她知道,這徒孫是自家老二的機緣;自己今後也不必多擔心老二,早日尋到老大的轉世身才是正理。

  江林兒繞開了此地大城,趕往了天地大陣的出口,在一處仙島,路過一處寫著『天涯海角』的石碑,就要化作虹光,朝遠處星空飛射……

  「道友,且慢!」

  江林兒腳下一晃,立刻做出一副警惕之姿。

  海面上有三道身影疾飛而來,左右兩名龍首老者的氣息鎖定在了她身上,讓江林兒面色一陣發白。

  這般威壓,竟是金仙!

  兩位龍首老者側身讓開,一位面容清秀的龍族少年邁步向前,正是敖乙。

  敖乙打量了江林兒兩眼,對江林兒面容倒是沒什麼感覺,待看到如自己教主哥哥所說,『身著板甲、板內釘釘』,頓時眼前一亮,開口道:

  「道友可是度仙門李長壽之師祖?」

  江林兒一怔,滿頭霧水,但知自己在此時,逃命都不可能……

  她沉聲道:「不錯,你們是何人?」

  「兩位長老收了威壓。」敖乙笑著做了個道揖,「東海龍宮敖乙,拜見前輩。」

  一旁有龍首老者掐指推算,很快就對敖乙點了點頭。

  江林兒皺眉道:「敢問尊駕……」

  敖乙笑道:「前輩不必緊張,我只是受長壽兄所請,在此地給前輩一封書信。」

  言說中,一位龍首老者抬手,將一只玉簡推到江林兒手中。

  敖乙又道:「還有少許禮物,請前輩笑納。」

  另一位龍首老者取出了一只如意狀的儲物法寶,用仙力送到了江林兒手中。

  隨後,敖乙做了個道揖,言道:「我事已了,這就與前輩告辭。

  那如意之中有我的一面令牌,若前輩遨遊三千世界時遇難處,持此令牌尋我龍族駐兵之地,可借調三千兵馬。

  前輩是長壽兄的師祖,便是我敖乙的……長輩,還請不要推辭,務必收下。」

  言罷,敖乙做了個道揖,瀟灑轉身,與兩位老龍駕雲一同向西飛走。

  江林兒立刻反應過來……

  她左右看了兩眼,身形迅速離開這座仙島,隱入了天地之外的星空之中。

  躲了一陣,江林兒總算確定自己並未被人盯上,這才將那如意煉化,朝裡面看了眼,那寶光竟有些刺眼……

  江林兒只覺道心輕顫,心底冒出兩句人教粗話。

  同時,她也看到了那面金光閃閃的令牌……

  東海龍宮傲龍令!

  「老二到底,收了個什麼徒弟……」

  江林兒竟有些背後發涼,手指哆嗦了幾下,又拿了那玉簡看了幾眼,裡面只有寥寥幾句話語。

  江她橫看豎看,那字裡行間寫滿了【保密】二字,心底一時百感交集。

  ……

  與江林兒送別的敖乙,在雲上含笑而歸。

  李長壽只是讓他過來送那幾句話,敖乙卻是自作主張,加了點私貨。

  就如天庭最不缺的就是功德,他龍宮最不缺的,就是寶物。

  孝敬教主哥哥師祖的那點東西……他二太子,幾年的零花錢罷了。

  敖乙正自高興,心底卻忽然有了些許感應,似乎是自己的神像正被呼喚。

  「兩位長老……」

  當下,敖乙讓長老扶著他繼續前飛,心神挪移到了自己在一間小廟的神像之上。

  而此時,李長壽的一縷神念傳來,在他心底說了句。

  「看廟口,那女子。」

  敖乙怔了下,借神像【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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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10:33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和財神有個約

  廟外站著的那女子,第一眼看去,似乎就是個凡人;

  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粗布長裙,身段也有些普通,不像常見女煉氣士那般婀娜多姿、毫無贅肉。

  但任她再如何掩藏……

  她身周那一縷玄妙晦澀的道韻,還是深深地出賣了她高手的身份。

  這,就是典型的不善偽裝。

  又或者,是更為高明的【你以為看破我偽裝,實際卻是淺層偽裝】的偽裝……

  此前,李長壽送走小師祖後,便與師妹師父叮囑幾句,自顧自回了地下密室,繼續煉製陣基,並鑽研紙道人神通改進之法。

  剛過一日,李長壽心生感應,感覺到了這處南海海神廟有事發生,將心神投到了這小廟中。

  這幾年,海神教正是多事之秋,李長壽既主動拿起了這份因果,也就不會對此多抱怨什麼……

  背後有人,不必心慌。

  但讓李長壽奇怪的是,自己這次的感應,說不出是好是壞;

  沒有凶兆,也沒有吉兆;

  似乎又是好壞參半,好事壞事齊登門……

  李長壽神念降臨這處小廟,立刻發現廟外那個不斷徘徊的『女子』,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道韻,斷定此人絕非普通金仙。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西方教,而且對方敢直接現身,應當不會是西方教暗中的那些『利刃』,應是西方教明面上、有名望的高手。

  且,按李長壽推演,此時也該有西方教高手找上門,與他暗示龍族之事……

  若是西方聖人弟子?

  又會是何人?

  穩妥起見,李長壽將敖乙的心神,呼喚了過來。

  為了不讓龍族有任何起疑的空間,李長壽此後無論是跟西方教何人見面,都會拉敖乙『在場』。

  「教主,這人是誰?」

  敖乙用神念交流問詢。

  「我也不知。」李長壽道,「但八成不是東面來人。

  此前大法……有高人傳授我一門神通,我做了個簡單的化身出來。

  今日我這化身就先用在此地,與她相見,探一探她深淺。

  乙兄你且在一旁看著,若是我化身遭遇不測,你便及時通知龍族高手前來應對。」

  敖乙頓時答應了一聲:「教主小心。」

  李長壽沉吟幾聲,沒有回答,神念緩緩收走大半。

  似乎是察覺到了廟內主神像上的神念在溜走,門外那女子立刻向前邁出幾步,闖進了海神廟的廟門。

  她迅速入內,略微有些著急,對著神像喊出了一句中氣十足的『粗狂女音』:

  「道……海神還請留步!

  貧……小婦人有事相求!」

  李長壽:……

  這位大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一句話能透露出這麼多情報!

  不對,這應是『否極必反』,故意如此漏洞百出,反而用來打消自己戒心……

  那只能說,道友,未免有些太小他了。

  這來路不明但道韻嚇人的女子,要麼是個極為不善偽裝之人,要麼就是心機深沉之輩!

  按李長壽的原則,他素來優先考慮最壞的可能……

  『怕是個難纏的角色。』

  李長壽心底打定主意,保持著一縷神念在神像上,讓那具已經確定是今後海神形象的紙道人,從安水城附近駕雲趕來。

  那紙道人的形象,就是清瘦慈祥的老者,經常與東木公相見。

  這小婦人快步到了主神像前,廟內的廟祝和幾位香客,此刻都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她……

  周遭這些凡人的眼神,讓她頗為難受。

  『求人當真是遭罪!』

  她心底暗嘆了聲,皺眉看著海神像,像模像樣的拱拱手,又一陣沉吟。

  旁邊的玉像倒是看著眼熟,但她來前打聽了,這只是個護法罷了,要找自然是找這個正主!

  猶豫了一陣,她總算開口,用一種充滿了不確定的口吻,問了一聲:

  「這個,海神大人,可否現身一見吶?」

  噗嗤幾聲,一旁上香的香客頓時笑出聲來。

  暗中觀察的敖乙,此刻也是被這個『疑似西方教』的大姐,晃了下龍腰。

  若是換做當年剛去金鰲島拜師時的敖乙,此時定然已經鬧出點動靜,跟這人正面對質,根本就不在怕的。

  但如今的敖乙,已非當年那莽撞之人;

  他學會了分析因果,學會了隱忍躲藏,暗中觀察……

  那名穿著藍色長布衣的老廟祝向前,對這個女人拱拱手,笑道:

  「這位小娘子,海神面前,不可如此失禮。

  你若是想請海神顯靈,最起碼要上香跪拜,海神說不得真的會托夢於你。」

  這女人眉頭一皺,「那如何使得?」

  廟祝也皺眉道:「那如何使不得?」

  「罷了,罷了,不問了不問了,我跟你凡人一般見識什麼?」

  這女子有些掃興的擺擺手,轉身便朝著廟門而去,竟走出了龍行虎步之姿!

  敖乙暗中眉頭一挑,他突然察覺到,這女子忘記隱去的那一絲道韻……

  好生熟悉。

  正此時,已飛到了此地的紙道人,在空中看著下方的女子,傳聲道了句:

  「道友,可是要尋貧道?」

  李長壽看她要走,第一反應就是任由她離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對方既已現身,必有所圖謀,自己若是放任她離開,心底也不得安穩……

  故,直接出聲留人。

  下方那女子抬頭看去,本以為頭頂這老者只是駕雲路過,聽聞此言,便定睛一看。

  化身?

  她看向左右,正要說話,上方的紙道人已是駕雲落了下來。

  幾名香客頓時驚嘆著向前圍觀,見了真神仙,卻都有些手足無措。

  李長壽在袖口取出一面木牌,對那廟祝展示了下,那廟祝精神一震。

  這紙道人笑道:「請這些教眾退避,將廟門關上,你便在廟門外等候。」

  「小的遵命!」

  廟祝低頭應了聲,依言而行,將幾位香客連哄帶趕,請出了這座小廟,並將木門帶上。

  李長壽揮手點出一道結界,這才轉身,對這奇怪的『女子』做了個道揖。

  李長壽道:「讓道友看笑話了,請殿中一敘。」

  那『女子』下意識背起手來,挺胸抬頭,習慣性地拿起了『腔調』;

  但隨之『她』就發現,自己此時狀態有些不妥,雙手頓時有些無處安放。

  李長壽心底卻是不敢大意,暗自警醒,與這女子一前一後入了殿內,就在海神像下,故意當著敖乙的面,與之相談。

  ……

  『女子』暗中掐指推算,根本推算不出眼前這化身的跟腳。

  李長壽先開口,用慈祥的嗓音、略帶緩慢的語調,緩聲笑道:

  「貧道便是此地海神,這是貧道的一具化身,道友直言要與貧道相見,不知所為何事?」

  目光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戒備,又有少許『我這不過是化身,也不怕你針對』的底氣。

  精緻的偽裝技巧。

  就聽這人道:「你這是化身,貧道這也是假的身形面容,彼此也算扯平了。

  不如你將真身開來,我也恢復本容,如何?」

  李長壽聽聞此言,心底暗道一句『高明』。

  對方看似只是隨口說幾句,卻是暗藏機鋒,三兩句話就點到了要害之處。

  雖然,不排除對方是什麼『真性情』之人的可能。

  但這種修為、這種道韻,在洪荒這種環境……

  李長壽寧肯相信,三清老爺不合是因為鬥大神起了爭執,也不願相信此人的話語,只有表層意思!

  李長壽緩聲道:「道友說笑了,若我真容便於示人,何必讓神像都是如此模糊?」

  「也對,是貧道欠考慮了。」

  「道友不如變作個男子身形。」李長壽又道,「道友這口吻、語氣,與女子相差太遠,未免太彆扭了些。」

  「這個,哈哈哈,有嗎?」

  『女子』尷尬笑著,站起身來,只是一個轉身,身周仙光閃爍不聽,直接變成了身材壯碩、面容威嚴的男人形象。

  他國字中正臉,蓄著黑鬍鬚,狹長雙目蘊著清光;所謂『天額飽滿』,便是如他這般。

  那股玄妙的道韻,此刻更明顯了一些。

  這人扶鬚而笑,言道:「罷了罷了,貧道就以真身現身,道友可認識貧道?」

  言語中,還帶著幾分期待之感。

  李長壽暗自皺眉……

  真身?

  睜著眼說瞎話,表情卻如此自然,他李長壽甘拜下風,自愧不如矣!

  李長壽笑道:「恕貧道孤陋寡聞,這個,確實不識道友真身。」

  「呃,你當真不認識我?」這人皺眉道了句。

  「貧道久居山中,不太在外走動,當真不識。」

  「那不就更好辦了!」

  這人雙掌一拍,仰頭大笑,心情大為舒暢,盤腿坐在了蒲團上,語速都輕快了許多。

  「哈哈哈!

  不認識的好,不認識貧道就不算丟面皮!

  貧道今日前來,其實是想找海神討教討教,是如何這般迅速,將一個小小的海神教,發展到如今這般規模。

  實不相瞞,我教中有不少好友,也在五部洲各處立了不少神教,但都扶不起來,便是強行立下了,香客也是寥寥,香火功德遠不如你這裡旺盛。

  我今天是替他們來問的,道友,可否給個訣竅?

  貧道自不會白白討教,若是道友答應了,我這自有寶物奉上!」

  李長壽暗自皺眉。

  開口就刺探南海教發展這般迅速的秘訣?

  這事其實也簡單,首先就是要有一群被財迷心竅、體壯如牛,用肌肉去說服凡人的巫人神使。

  發展到一定階段,再讓遠古龍族攙和一腳,並用兩成半的功德,忽悠龍族全力支持神教發展,弄幾條真龍到處不斷顯靈……

  自然,李長壽不會說這些,他決定跟對方扯個皮。

  「若說訣竅,其實便是拿真心,換真心,我以真心待教眾,教眾真心奉香火。」

  怎料……

  「拿真心,換真心?」

  此人捏著鬍鬚,一陣沉吟,隨後便是面露感慨,言道:

  「道友說的不錯,是貧道多想了。

  他們只是想用這般神教,作為收斂香火功德之便利,卻忽略了去庇護信任自己的凡人。」

  言說中,此人站起身來,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

  隨後此人又在懷中取出了一只折扇,正色道:「區區小物,不成敬意,多謝指教。」

  言罷,便轉身踏步走出神廟,仰頭大笑兩聲,駕雲緩緩飛起。

  李長壽心底泛起濃濃的狐疑,看著那只折扇上散發的少許靈光,卻是不知是否該拿起來。

  這與他所想,有些……不太對……

  正此時;

  敖乙用神念對主神像傳聲道:「教主這句真心換真心,當真讓人欽佩。」

  李長壽:……

  與旁人扯皮之話,自家二教主卻是信了。

  又聽敖乙笑嘆了聲:「面對我這位師叔,還能如此從容應對,我當真不知該如何稱讚教主了。」

  李長壽不由一怔,用神念傳聲問道:

  「這人是截教仙?他到底是何人?」

  「教主你真不認識?」敖乙納悶地問了句。

  「自然,我騙你作甚。」

  敖乙笑道;「他這道韻、身形、面容,還有這脾性,我倒是認不錯的。

  他是我們截教的外門大弟子,教主老爺坐下八大弟子之一,也算是我們教內最常露面的一位大能,號……

  公明道人。」

  李長壽眼一瞪,這紙道人轉身就朝外疾飛,隨手將那紙扇攝到手中。

  臥!

  咳,不可粗言穢語。

  這個扮成女人來廟裡的傢伙,竟是趙公明!

  三霄娘娘的義兄,封神中的關鍵人物,能一人連敗幾位闡教十二金仙的真大能!

  這靈寶可不能隨便收;

  這忽悠必須去補救!

  李長壽的這具紙道人匆忙追出來,少頃已是過了百里,遠遠看到那趙公明的一個背影,立刻在雲上傳聲呼喊:

  「道友,還請留……等一等!」

  前方那趙公明正要轉身,李長壽這邊,忽而又起變故。

  一道流光突然從遠處飛射而來,化作一名身穿破布襤褸、手住枴杖的駝背道人,攔住了紙道人的去路。

  這駝背道人的渾身氣息十分祥和,面帶微笑,面容十分普通,卻給人一種親近之感。

  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怎得高手接連向外冒?

  李長壽立刻停下身形,目有戒備;遠處天邊,那趙公明也轉過身來。

  突然現身的駝背道人,視線餘光也掃了眼趙公明,似乎渾然不在意,只是對這具紙道人笑著道:

  「貧道靈山聖人座下三弟子,在此地等候海神久矣。

  若貧道推算不錯,海神與我西方有……」

  「且慢!」

  李長壽一聲大喝,將這駝背道人也是喝的一愣。

  正此時,那趙公明也已是駕雲朝著這邊趕了過來,而李長壽心念急轉;

  他推斷會出現的西方教高手,真的出現了!

  此刻……

  一是有些怕『你與我西方有緣』的洪荒真言;

  二是不願陷入西方教與截教的漩渦……

  李長壽當機立斷,這具紙道人大喝一聲,立刻截斷比劍因果!

  「貧道乃道門煉氣士,玄門真妙宗!如何與你西方有緣?道友休要胡說!」

  言罷,這紙道人身周各處突然浮現出一縷縷火光,當著這駝背道人與趙公明的面,瞬間炸裂!

  「我以化身鑒道玄,與你西方無瓜葛!」

  準備多年的自爆禁制,竟還真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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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10:34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義薄雲天趙大爺

  「這……這?」

  那破衣襤褸的駝背老道站在雲上,身為聖人門下弟子,如今洪荒時代的高手,一時間竟有些……

  猝不及防、滿頭霧水。

  爆了?

  不僅爆了,還!

  還在瞬息之間,不給他半句開口的機會,就將渾身上下完全燃盡!

  這是什麼路數?

  自己幾萬年沒出來走動,道門煉氣士的路子就已經這麼野了?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一句西方教慣用開場白:

  『道友,你與我西方有緣,咱們自可結個緣法。』

  這不正常嗎?這有問題嗎?

  為何會這般?

  怎麼就直接自爆了化身?

  莫非他們西方在暗中挑撥三教之事已經暴露了?若已暴露了,那必然早已出問題,怎麼會……

  「呵。」

  駝背道人還在自我懷疑,突聽背後傳來一聲冷笑。

  他這才發覺,自身已是被一股道韻纏繞,天上地下、十方八面,乾坤被這般道韻所封鎖。

  這駝背道人平日裡也是頗為睿智,自持修為,此前並未將截教仙趙某某放在眼中,故直接現身阻攔海神的化身,談點小事。

  可變故突生!

  海神自爆了,灰都飄沒了,趙公明似乎因此……怒了。

  這就宛若一場針對他的算計!

  此時,駝背道人心底警兆震顫,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小看了截教外門弟子……

  駝背道人轉過身,便見趙公明已是在十數里之外。

  此時趙公明渾身上下環繞著二十四只淺藍色寶珠,手中握緊一把金色木鞭,那本就有些魁梧的身形,散發著一股驚人的氣息!

  那二十四顆寶珠,直接定住了駝背道人周遭的乾坤,趙公明要動手的意思,已是十分明顯!

  駝背道人心底更是狐疑,手中多了一只白色蓮花,身形卻在緩緩後退,暗中尋求破解乾坤封禁之法。

  駝背道人疑聲問道:「道友,何故如此?」

  「何故如此?」

  那趙公明面色無比陰沉,茂密的鬍子不斷輕顫。

  趙公明冷聲道:

  「道友當著貧道的面,如此逼我道門中人,可將我趙公明放在眼底?

  呵,我趙公明的面皮微薄,你不給我趙公明面皮也就罷了。

  但你如此相逼,便是落我道門面皮!

  落我道門面皮,便是落我截教、落我老師,落我兩位師伯的面皮!

  你說何故如此!

  你個不當人子!」

  駝背道人眉頭一皺,這道門怎麼都瘋魔了不成?

  這還講不講道理了?

  「道友,你……」

  趙公明喝道:

  「閒話少說!看打!」

  趙公明又大喝一聲,手中金色木鞭光芒大作,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直接隱於身周,身形化作一束虹光,轉眼掠過乾坤、衝破壁障,出現在了駝背道人面前!

  駝背道人心底大驚!

  他只知趙公明平日裡整天逛蕩,是截教外門大弟子,卻不知趙公明竟有這種神通法寶,神通竟如此厲害!

  當下,駝背道人身周寶光閃爍!

  一朵蓮花在他腳下綻放,層層花瓣將這駝背道人身形包裹了起來。

  但下一瞬,金光閃爍,金鞭悍然砸落,那蓮花幾乎被金鞭直接扯破!

  還好此地乾坤,已被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定住,否則,不知道會有多少生靈會被波及……

  在這山野上空,趙公明揮著金鞭猛搗蓮花,口中罵罵咧咧,喊著截教粗話;

  不多時,趙公明就將蓮花扯碎,一把拽住那駝背道人,劈頭蓋臉一陣猛打。

  怎一個威猛了得!

  ……

  自己最近,這是怎麼了?

  當趙公明暴打那駝背老道時……

  小瓊峰,地下密室中,李長壽扶著快要裂開的額頭,發出幾聲痛哼。

  剛才紙道人爆的太迅速,他自己都沒來得及完全撤回心神。

  就如上輩子小時過年玩的鞭炮,還沒來得及扔出去,在手裡就炸了;紙道人自爆,撕扯的是心神……

  不過,李長壽此前早有針對這種情況的考慮。

  此時只是疼痛而已,元神並未遭受損傷。

  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李長壽坐在圈椅中,用另一具紙道人,遠遠觀察著兩位大佬在空中大戰。

  也說不上大戰,實際上是一邊痛打,一邊被打……

  李長壽完全開心不起來,這也沒什麼值得開心的,自己機智的逃過一劫罷了。

  心底不斷反思,反思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心態出現的微妙變化。

  一個月的時間內,他竟犯了兩個大錯。

  此前,小師祖回山時,李長壽自覺準備充足,竟忽略了最基本的師祖性別問題;

  這個好在沒出什麼大亂,李長壽也後續也做了總結。

  但今天,趙公明要走的時候,他明明已經推算出,自己已經被西方教高手盯上,卻還是直接大搖大擺追了出去!

  如果不是有一點點後手在,那他說不定已經被西方教給度了!

  李長壽渾身驚起一身冷汗,閉目長嘆、苦笑不已。

  自己這幾日竟會如此大意,失了安身立命最重要的穩妥二字!

  自省,必須自省;

  這駝背老道突然出現,就如當頭棒喝。

  李長壽自查,自從大法師成為自身靠山之後,自己的憂慮少了許多,相對而言,思慮也就少了很多。

  待此事了結之後,自己就把《穩字經》繼續完善,並……

  男人,也要對自己狠一點!

  默背三千遍!

  迅速調整好心態,李長壽心神漸漸歸於寧靜,思索著後續該如何處置才可自保無恙。

  他反思自身心態的短短片刻,趙公明已是將那駝背老道……打到吐血;

  趙公明並未下殺手,只是抓著木鞭一陣猛抽;

  那老道護體仙光飄搖不定,護身靈寶都已經損了兩件。

  等這駝背老道沒了招架之力,趙公明將周遭乾坤的二十四顆定海神珠招來,把駝背老道直接定住。

  這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非同小可,乃通天教主賜下的先天靈寶,為開天闢地時破碎的混沌珠部分所化,覆四海之力,可自成乾坤。

  此時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鎮壓這駝背老道,讓已是無比狼狽的老道,完全動彈不得。

  瞧這駝背老道,鼻青臉腫、額頭被打的出血,渾身上下滿是傷痕,破衣襤褸更是破洞百出,滿是血污……

  李長壽暗中各種皺眉,先是想清楚此事對自己的影響,又立刻思索,如何將這鍋完美甩開……

  這個駝背老道,也不是他惹得起的。

  與此同時,李長壽心底也有了少許猜測。

  莫非趙公明真的……

  是個憨批?

  自己此前與趙公明對話時,真想多了?

  不,李長壽依然覺得,這位截教大弟子,絕非沒有城府之人!

  這點,從趙公明出手前,將因果引到道門三聖面皮上,就可見一斑。

  當然也可能,趙公明確實就是這麼想的……

  若真如此,這位大佬的集體榮譽感、道門認可感,簡直太強了些。

  嗯?

  『封神大劫中,似乎趙公明一直念著【三教都是一家的,大家都是師兄弟】,沒對被自己擊敗的闡教十二金仙下狠手。

  但這位趙大爺的下場,卻十分淒慘;

  最後是被闡教一方,那個神神秘秘的陸壓道人慫恿姜子牙,用釘頭七箭書咒死,上了封神榜……』

  這一瞬,李長壽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有琴玄雅!

  這世上有種人,是李長壽預料不準對方行為的,那就是凡事都往好處想之人……

  而趙公明很可能,就是這一類『超綱』的存在。

  其實說一千道一萬,對這般洪荒一流的高手,李長壽自然懷揣著敬畏之心,並不會去圖謀算計什麼。

  且自己是人教弟子,也不必非要與趙公明結下善緣。

  稍後,自己稍微補救一番,給對方一本海神教的教義作為參照,以『順應天道』、『庇護凡人』為理由,重新解釋海神教為何能發展這麼快,便可斷了這份因果。

  但讓李長壽意想不到的是……

  趙公明接下來的舉動,不僅出乎李長壽意料,讓李長壽完全無法理解,更是把李長壽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位截教外門弟子,打了人還不肯罷休,又將駝背老道用定海神珠鎮壓,不斷喝罵推搡,朝海神廟而來。

  李長壽:……

  這趙大爺,也有、有毒嗎難道?

  這因果,他一個小小的海神能沾嗎?!

  駝背老道可是聖人弟子!

  您出手打一頓,對方自然只能吃啞巴虧,說一句神通不如;

  但西方教若是事後算賬,將這火氣撒到他海神身上,那他一個小小的人教偏遠道承小弟子,該如何應對?

  就算自己可以請大法師出馬,又該如何跟大法師交代此事?

  李長壽有些哭笑不得,連忙思索對策;

  同時,另一具紙道人也施展土遁,匆忙趕向那處海神小廟;

  只見……

  趙公明飄回小廟上空,從空中落下,將那駝背老道扔到了海神廟院中,還煞有其事地道一句:

  「去,給海神賠禮。」

  李長壽雙腿一軟,本體差點就縮到密室的書桌底下去。

  那駝背老道此刻被定海神珠鎮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目光之中滿是悲憤。

  這還講不講理了?

  這道門三教,還講不講理了!

  他們西方教平日裡已經夠不講道理了,但跟眼前這個截教大弟子還有這個海神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駝背老道乾脆閉目不言,氣的元神輕顫。

  趙公明冷笑道:「怎麼,還敢裝死?你逼死了海神的一道化身,侮辱我道門,豈能如此善罷甘休!」

  正此時,趙公明聽聞一縷傳聲入耳……

  「前輩,前輩,莫要再說下去了,此事已快無法收場了!」

  「哦?」

  趙公明目光看向了地下某處,看的正是紙道人藏身之地,淡然道:

  「莫怕,咱們占理!」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卻立刻振作精神,根據趙公明性格對症下藥,心底已有了一套方案,兩套備用方案。

  要解決此事,必須先說服趙公明,再讓趙公明搞定這個駝背老道。

  至於他自己,絕對不能現身!

  李長壽不敢多等,立刻用化身傳聲:

  「前輩,雖說咱們占理,但您也知道,這人背後的兩位老爺,可不……

  前輩您在截教威望太高,截教又多您這般義薄雲天、肝膽相照的前輩高人,您若是被西方針對,截教豈能善罷甘休?

  此事若是鬧大,說不得會引發西方與截教之爭!

  到那時,肯定會有死傷,您如何忍心見自家道友受損?

  前輩,您可不是晚輩這般無足輕重之人,您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洪荒大運的走勢。」

  趙公明聞言頓時眉頭緊皺,捏著鬍鬚倒吸一口涼氣,直接對李長壽紙道人傳聲:

  「這話聽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但這人逼你毀了化身……」

  「晚輩乃人教煉氣士,與前輩您算是一家,輩分比前輩低了不少。」

  李長壽傳聲嘆道,「晚輩之所以不願真面目示人,是因我們人教奉行清靜無為,我出來收斂香火功德,會讓我家大法師不喜。

  我家大法師雖不問世事,但對道門三教一家親之事,看的頗重,近年來苦於闡、截兩家摩擦不斷,心底頗為憂患。

  所以,這西方教之人找我,我會立刻毀掉化身,不願與他們有半點牽扯。」

  趙公明面露恍然,隨後便是低頭沉思,沉吟道:「要不,乾脆滅了此道,一了百了。」

  「這如何瞞得過聖人老爺?」

  「那該如何是好?」

  李長壽道:「晚輩斗膽,有幾個小對策獻上,前輩您若信得過我,您就斟酌著用。」

  「嗨,你這不就見外了!」

  趙公明擺擺手,對李長壽的紙道人傳聲道:「道門一家親,我不信你,還能信這傢伙不成?

  有何對策,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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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2-1 10:35 PM

第一百四十九章 洪荒首場規範碰瓷

  趁著與趙公明言說這幾句的功夫,李長壽已是捋清楚了後續思路。

  所謂應變之道,絕不可只看當前影響;

  哪怕時間緊迫,也必須將後面可能出現的發展路線都思考清楚,從中得出對自己危害最小的一條。

  除此之外,幾條原則也是重中之重——

  必須堅持道門弟子的身份,堅定不移地站穩道祖、三清聖人老爺的陣營;

  必須堅持道門一家親、三教本同源的思想準則;

  必須堅持維護人教利益,顧全任何一位聖人老爺和一流高手的面皮,不能為自己惹火燒身;

  除了三個【必須堅持】,還有五個【必要準備】,以及【九大行動綱領】。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不可顯擺。

  顯擺二字,乃穩道之大忌。

  李長壽上輩子,記憶最深刻的就是『楊修被斬』的歷史小故事;

  這是主動去顯擺,謂之曰【浪死】。

  來到洪荒之後,對他影響最深刻的,便是『玄龜被斬』的洪荒小寓言。

  匹龜無罪,體太大矣,故被斬腿撐天。

  這就是被動『顯擺』最好的寫照!

  若玄龜平日裡躲起來,或是早早地去混沌海、去虛空之中縮著,聖人老爺們八成也就用其他大山大岳重新煉製成天柱,不可能圖方便就順手斬了這龜龜。

  所以說……

  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能不被別人知曉自己跟腳,那絕對不輕易給出任何有關自己跟腳的線索!

  前期的自保能力,就是找穩靠山,完全不顯露蹤跡,最好是三界不知我姓名;

  中期的自保能力,是功德金身外加靠山,與三界不知我存……

  不然,豈不是辜負了自家聖人老爺幫自己遮掩天機之舉?

  以後除卻長庚道人這個化名之外,李長壽決定搞一個『玄都小法師』、『玄都小郎君』的名號,借此躲避因果。

  當然,這些事都要容後去細細謀劃。

  現在要做的,就是解決此時的危機——

  【趙公明暴打西方聖人弟子,海神教被牽扯其中,恐被事後清算】

  這件事的難點,主要有三:

  此聖人弟子不能殺;

  對方有可能後續撒氣般報復南海神教,且會扯起聖人面皮的大旗;

  趙公明他只是初次接觸,不知具體脾性,有可能會越算越亂,還要顧全雙方的面皮……

  於是,李長壽針對這些難點,按照自己的原則、堅持、準備、行動綱領,選出了一條最穩妥的解決之道,用不會被察覺的仙識傳聲,說給了趙公明聽……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聽聞仙識傳聲時,趙公明最初有些皺眉;

  但李長壽巧言幾句,將趙公明最在意的『教內眾兄弟姐妹之生死』搬了出來,趙公明很快就點頭應允。

  到李長壽滔滔大論說完,趙公明甚至覺得,這般處置起來,雖然麻煩,且有那麼略微一丟丟的奸詐……

  但如果真的能達到,這海神所說的效果,確實是比直接打殺了要高明許多!

  趙公明心底暗道:

  『這個南海海神似乎是人教的同門……

  可惜了,若是能搞回他們截教,那又能賺功德,又能出主意。

  比十天君那幾個傢伙靠譜多了。』

  ……

  於是,就在這處海神小廟內。

  李長壽的紙道人,朝著地下更深處藏去,並做好了隨時『自揚』的準備。

  他借神念,注視著院中的這兩位高手,又與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敖乙,神念交流、叮囑了幾百句。

  半個時辰後,李長壽仙識傳聲,說了聲:「準備妥了,拜託前輩了。」

  就見院中……

  趙公明點點頭,大袖一揮,收起二十四顆定海神珠,低頭凝視著這個駝背道人,咬牙道:

  「起來,與貧道一同去你們靈山!」

  躺在地上的那駝背道人眉頭一皺,睜眼瞪著趙公明。

  這道人冷然道:「你還敢跟貧道去靈山!」

  「貧道有何不敢?」

  趙公明罵道,「今日你欺我道門在先,貧道倒要去問問兩位師叔,到底是怎麼個說法!」

  李長壽心底略微思量,覺得趙大爺的情緒還是差了點意思。

  應該帶一點悲憤才是。

  這是第一步——【將此事強行定性為道門與西方的衝突】。

  那駝背老道聞言立刻跳了起來,手中抓著那把枴杖,看似是要砸人……

  趙公明向前踏出半步,目中神光逼人,鬍鬚向前飄舞;

  駝背老道下意識哆嗦了下,向後連退幾步,目光滿是忌憚。

  此地乾坤依然是被趙公明封禁,這駝背老道剛領教過截教外門大弟子的厲害,知道自己逃是逃不掉的。

  這駝背老道罵道:「今日是你道門中人設計害我!你如何能反咬一口!

  你看貧道此時何等淒慘!我倒要去尋你碧游宮說道說道!」

  「你慘?」

  趙公明冷笑一聲,想起剛才那個南海海神傳聲說的法子,心底倒是來了幾分興致。

  突然間,毫無徵兆的,趙公明哇的一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捂著胸口不斷劇烈咳嗽……

  同時,趙公明氣息萎靡,道韻渙散,原本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彷彿受了重傷一般。

  趙公明咬牙道:

  「明明是我被你靈寶所傷,剛才與你鬥法時,被你震傷了道基,沒有幾萬年怕是恢復不得!

  走,跟我去靈山,今天這事咱們沒完!」

  那駝背老道眼一瞪,饒是他謀略過人,卻是從未遇到這般情形。

  用神像觀察的李長壽,心底略微鬆了口氣,這最難的一步,倒是順利的邁了出去。

  不得不說,趙大爺的臨場反應還是相當出色,不愧是在洪荒混到現如今的老油條……

  第二步——【偷換概念,以苦肉計搶佔道理的制高點】

  接下來的第三步,分六種情況,對應六條線路。

  趙公明抹了一把嘴邊的鮮血,又罵道:「誰還能比海神道友更慘?他的化身,都被你逼的直接隕了!

  身外化身,修煉何其不易,他損了多少道基、多少道行!

  這事,你又該如何清算!」

  駝背老道痛斥一聲:「你這是強詞奪理!血口噴人!」

  趙公明罵道:「貧道有傷勢為證,你才是罪首元兇!跟我去靈山對峙!」

  「你,趙公明!你還要不要面皮!」

  駝背老道大罵著,忽而計上心頭,手中枴杖拿起來,對著自己肩膀狠狠砸了一下。

  就聽得,方圓百里響起悶雷之聲!

  這駝背老道一條胳膊垂了下來,肩膀位置都被砸碎,冷笑一聲,道:「你才是罪魁禍首!去碧游宮!」

  趙公明見狀,一咬牙,蹬蹬蹬後退數步,忽而仰頭狂噴血沫……

  駝背老道心一狠,又是抬手對自己胸口連打數掌,兩人似是較上了勁一般。

  忽然間,趙公明身體一震,那些噴出去的鮮血瞬間被蒸乾,氣息恢復如常,整個人又變得神采奕奕,鬍鬚還是那般潔淨。

  他在袖口掏出了一只被層層仙力包裹的留影球,好整以暇地祭起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將留影球打開。

  頓時,在趙公明身前,出現了一道虛影,裡面呈現的,正是剛才駝背老道打砸自身的畫面……

  那駝背老道瞬間反應了過來,立刻就要動手;

  但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發威,再次將這已經傷上加傷的老道定在了原地!

  這是第四種情況下的第三步——【反潑髒水,抓對方把柄】

  能進行的這麼順利,也出乎李長壽意料。

  趙公明注視著這個駝背老道,淡然道:

  「道友,你為何在貧道面前自殘自傷?可是要平白污貧道清白?以此事挑起道門與西方教之爭?

  看來,貧道只能拿此物去找一些好友觀摩觀摩。

  若貧道沒記錯,道友好像說過,你是西方的三弟子。

  貧道知道,兩位師叔拉扯起靈山一脈不容易,但用這種辦法訛人寶物,嘖,未免太不光彩了些。」

  「你!你!」

  駝背老道氣到嘴唇不斷顫抖,忽而低頭噴出一口鮮血,雙目之中滿是悲憤。

  「趙公明,人人都說你是真性情、直心腸,今日貧道領教了!

  當真領教了!」

  趙公明負手仰頭看著天空,心底卻是略微一嘆。

  沒想到,他也會做這種算計……

  不過,這個南海海神說的對,講義氣是對自己的兄弟姐妹,對道門弟子,不是對這種外教之人。

  些許奸詐,也是為了此事不引起道門與西方爭端,從而保護自己的同門。

  隨後,趙公明並不說話,靜待駝背老道開口。

  此刻駝背老道已是明白了點什麼,壓下火氣,冷然道:「道友,你到底欲行何事?」

  「何事?今日貧道被你欺辱了,還能行何事。」

  趙公明淡然道:「痛快些,道友是想此事大事化小,咱們私了,還是繼續往大了鬧?」

  那駝背老道氣到渾身發抖,想一腳將方圓百里夷平,卻又不願白白損耗自己的功德……

  ——雖然此時被定海神珠鎮壓,也沒辦法隨意跺腳。

  駝背老道冷然道:「私了如何?往大裡鬧也又如何?」

  「若道友想私了,今日你我就將此事說清,道友立下一道大道誓言,我將此物立刻捏碎。」

  趙公明晃了晃手中的法寶留影球。

  「若是想鬧大,那貧道只得拿著此物,先去給我三個義妹看個熱鬧,再去金鰲島、蓬萊島這些我截教煉氣士匯聚之地,給大家開開眼,讓他們引以為戒。

  如今這世道,比遠古、上古,花樣多太多了。

  最後若是不行,就去拜訪玉虛宮,逛逛天庭,走一走中神州各處。」

  趙公明話語一頓,心底迴響著剛才海神的叮囑……

  雖然有些不明其意,但此事已順利發展到了此時,倒是都應了這南海海神的算計。

  『若非是為了教內眾道友考量,貧道斷然不會做這種事。』

  但這般感覺……

  倒也頗為不錯。

  於是,趙公明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貧道無意去管你們在四海搞的這些營營苟且,貧道其實只是來此地,與南海海神聊個閒天。」

  聞言,那駝背老道目光閃爍,已是有了決斷,低聲道:「此事,是貧道……理虧了。

  貧道這就立下大道誓言。」

  「且慢,且慢。」趙公明含笑道,「還請稍候片刻。」

  那駝背老道有些不明所以,正要說話,南海之上忽而傳來一聲低沉的龍吟。

  一名龍首老者駕雲而來,在空中做了個道揖,將一只布帛用仙力送到了趙公明手中;

  這龍首老者也不說話,逕直駕雲離開。

  這,是李長壽自己謀算的第五步——【轉移對方注意力,將此人的仇恨值,綁給龍族與截教】

  駝背老道此刻還能不明白嗎?

  今日,原來是截教與龍族,針對他,做了一個局!

  龍族果然不甘束手就擒!

  趙公明將那布帛扔了過去,駝背老道將蘊著仙力的布帛打開一看,其上竟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開頭便是感念明示咒……

  其內內容,是他今後絕不於截教、龍族、海神教為難,今日之事就當一切毫無發生。

  不然,自身被大道所棄,功德歸零,氣運不存!

  好狠……

  而且,好細緻的誓言內容!

  趙公明晃了晃手中的留影法寶,笑道:「道友還愣著作甚?一個簡單的大道誓言,都這般麻煩嗎?」

  此刻,這位截教外門大弟子那威嚴的面容,在那駝背老道眼底,竟是如此歹惡。

  駝背老道一咬牙,這誓言內容只是約束他自身,他今後退出有關算計龍族之事,再不來此地,對旁人絕口不提此事。

  不會干擾到他西方教的大算計……

  其實,就算不立這個大道誓言,這駝背老道也不可能對旁人提起此事。

  他堂堂聖人弟子,不要面皮的嗎?

  然而,此刻躲在已經不知多深,估計快到地府幽冥『天穹』的紙道人之主,卻只認這東西。

  李長壽讓敖乙按照敖乙當年誓言的格式,又加了六成情形設定,將能考慮的情況完全考慮到,這才凝成了這道誓言,並由南海龍宮的高手迅速送來此地。

  很快,駝背老道盤腿坐下,先讀感念明誓咒,才誦讀誓言內容;

  這般高手立誓,天道立生感應,一股股天威降臨,天道在記錄著駝背老道的誓言。

  一旁的趙公明也禁不住眨了眨眼,聽著這般誓言內容,用神通瞧了眼那布帛上密密麻麻的字跡,頓時嘴角一陣抽搐。

  這個南海海神……

  自己還是與之為友,不要與之為敵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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